第91章

    宋时桉一身月白锦袍, 冷脸斜倚在二门处的马车车厢上,端得是又酷又美,惹得路过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侧目。

    现在才刚午时, 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用完午膳众人还要去赏菊花,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才能散场。

    来者是客, 安远侯府不可能任由他就这么站在冷风里干等着。

    世子骆瑾承听到仆人来报,急匆匆赶过来, 把宋时桉给请到了外院, 并让人送来一桌上等席面。

    宋时桉才刚从城外回来,还没来得及用午膳, 故而也没客气, 凑合着吃了一顿。

    的确是凑合着。

    或许是今儿安远侯府发生太多事情, 骆瑾承忙得头昏脑涨, 竟忘了他茹素的事情。

    送来的席面,大半都是荤菜,只五个素菜,其中还有三个是荤油炒的。

    他就着那俩豆油炒的素菜,吃了两碗饭, 便放下了筷子。

    直到这个时候,骆瑾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宋时桉茹素的事情来, 懊恼得不行, 连连向他道歉。

    宋时桉摆摆手,好脾气地说道:“不妨事,你们府里今儿摆宴, 人多事忙,世子想不起也是有的。

    再者, 我本就是不请自来的恶客,主人家没将我赶出去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倒打一耙,怪主人家不尽心招待?”

    一番话说得骆瑾承心里舒坦了不少。

    俩人才刚吃完饭,就有仆人来向骆瑾承禀报,说是锦乡侯世子来了。

    骆瑾承连忙出去,亲自将人请到外院来。

    路舒羽见同窗好友宋时桉也在这里,顿时挑了挑眉:“哟,卿知兄也在这里呀?”

    宋时桉朝他点了下头:“谦安兄。”

    路舒羽才想得瑟自己娘子有孕的事情,见安远侯世子骆瑾承还杵在这里,于是笑道:“骆兄府上事多,且去忙,我跟卿知兄又不是外人,自个就能照管好自个。”

    骆瑾承的确还有事要忙,闻言立时顺杆就爬:“那我就先失陪了,宋兄跟骆兄若有事,只管吩咐青松便是。”

    他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的小厮。

    宋时桉点了下头:“好。”

    待骆瑾承一走,路舒羽就将自己跟宋时桉的小厮、长随,以及青松,全都撵去门外候着。

    然后一脸得意地对宋时桉道:“好叫卿知兄知道,我娘子怀上身孕了。”

    宋时桉惊讶地看向路舒羽,真心实意地说道:“恭喜谦安兄。”

    路舒羽这家伙,跟他娘子萧氏成亲已有七年,至今膝下还未有一儿半女。

    为此侍妾通房没少纳,但通一个能怀上子嗣的。

    不但他急,锦乡侯府所有人都急,毕竟他家可是有爵位要继承的。

    若是他自己没有子嗣,抱养个旁人的血脉当养子,等他继承爵位,给这养子申请世子之位时,能不能通过,得看当时的政治风向跟皇帝心情。

    其中的变数太多,到底不如亲子那般毫无阻碍。

    如今萧氏怀上身孕,爵位继承上头能免去不少麻烦不说,还实打实地证明了路舒羽繁衍子嗣的能力正常。

    不然正头娘子跟侍妾通房都怀不上身孕,即便太医断言路舒羽身子康健,外头人也不相信。

    其实这些年京城早就有不少风言风语,路舒羽憋屈得很,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妻妾生下他的子嗣,腰杆子不硬。

    如今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所以这会子得瑟得不行。

    宋时桉心里忍不住有些泛酸。

    连这个疑似不孕不育的损友都要有子嗣了,自己勤恳耕耘一年多,姜椿的肚皮却没甚动静。

    虽然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错,甚事都有商有量的,但姜椿到底用的是旁人的躯壳,焉知哪日会不会突然消失?

    总觉得得有个两人血脉相连的子嗣,才能彻底留住她。

    姜椿的身子骨,那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放眼全天下的女子,估计都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健康的来。

    宋时桉比较不相信自己的身子骨。

    虽然红叶县保和堂的曹大夫说他身子骨完全调理好了,于子嗣上头没有妨碍。

    回京后他也请太医替自己把过脉,太医也说他身子骨十分康健。

    但他到底是在冰凉刺骨的水牢里泡过好一阵子,伤没伤到内里,曹大夫跟太医都不定能诊出来。

    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俩人终生都没有子嗣,姜椿甚想法他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会觉得十分遗憾。

    想想就觉得有些造化弄人,上辈子他被上辈子那个姜椿伤到了,自此不想与任何女子有子嗣。

    这辈子他时来运转,寻到了姜椿这样的挚爱,热切希望跟她生儿育女,结果自己却“不行”。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姜椿交待。

    光是这么这么想想,心情就沉到了低谷。

    偏在这个时候,作为“过来人”的路舒羽,决定好心劝诫宋时桉这个好友几句。

    “卿知兄,子嗣这种事情急不来,你往后可不能每日都敦伦了,须知过犹不及。”

    宋时桉:“???”

    他瞪了路舒羽一眼,没好气道:“谁说我着急子嗣了?而且你怎知我每日都与娘子敦伦?净胡说八道。”

    路舒羽顿时叫屈起来:“我怎么胡说八道了?这分明是嫂夫人在花厅里,当着众女眷的面自己说的好不好!”

    宋时桉:“……”

    姜椿这家伙,怎地甚都往外秃噜?

    不过,咳,被自己娘子夸赞敦伦能力强什么的,作为一个男子,宋时桉觉得还挺得意的。

    而且,她这也算不得吹嘘。

    毕竟刚圆房那时候,他们的确每日都敦伦一次,持续了好长一阵子。

    只是后来姜椿为了自己的身子骨着想,坚持三日才能敦伦一回,次数这才降下来。

    见宋时桉理亏不吭声,路舒羽反倒怀疑起来。

    他拿胳膊肘拐了宋时桉一下,挤眉弄眼道:“你们当真每日都敦伦一回?你竟然这般厉害?我怎地就不信呢!”

    宋时桉白他一眼,得意道:“我娘子再实诚不过的一个人儿,从来不屑撒谎。”

    路舒羽无语道:“嘿,你还得意上了?”

    宋时桉斜眼看他:“每日敦伦而已,不过小事一桩,怎地,难不成谦安兄做不到?”

    男子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质疑自己那方面不行,更不能接受自己被人比下去。

    路舒羽立时大声嚷嚷道:“谁说的?每日敦伦而已,这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我怎可能做不到?”

    宋时桉“嗤”了一声:“是吗?若真这般容易,你方才又为何用一副不可置信地神情问我?

    谦安兄,你可不擅长撒谎。”

    他俩从蒙童时期就是同窗,这么多年下来,彼此对对方的脾性了解得再清楚不过。

    用句粗俗的话来说,就是路舒羽一撅屁股,宋时桉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路舒羽气结。

    片刻后,他没好气道:“是是是,我做不到,你厉害行了!”

    反正从小到大,宋时桉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己厉害,再加上这一条,也没甚大不了的。

    但他比宋时桉先有子嗣了呀。

    想到这里,路舒羽的郁闷之情顿时一扫而空,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嘻嘻道:“可是我比你先当爹。”

    宋时桉顿时黑脸。

    他抬手朝门口一指,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路舒羽哈哈大笑:“卿知兄,你恼羞成怒了哟。”

    宋时桉瞪他,没好气道:“快滚,看到你就烦。”

    路舒羽稳稳坐着,笑嘻嘻道:“可我看到卿知兄就高兴呀。哎,我说,你就不能少敦伦点?

    嫂夫人都抱怨了,说之所以怀不上子嗣,乃是因为你耕耘太勤奋之故,我听着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你这个连每日敦伦都做不到的弱鸡,能懂个甚?”宋时桉扭过头,懒得理会他。

    姜椿说的肯定是玩笑话,想要怀上子嗣,多敦伦显然比少敦伦更有希望。

    路舒羽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比方才还大声:“卿知兄,你骂我,你果然是恼羞成怒了!”

    宋时桉无语道:“被骂还笑得如此大声,你脑袋被驴踢了?”

    路舒羽笑得更大声了:“卿知兄,你骂我越凶,证明你越恼羞成怒,哈哈哈……”

    宋时桉:“……”

    两年过去,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若非男女有别,他跟姜椿肯定臭味相投,很有话说。

    俩人就这么坐在前院的客房里,边吃茶边“友好和谐”地聊了一个时辰的天。

    总算等到女眷那边散场了。

    萧氏一个孕妇,这胎又怀得艰难,自然不敢肆意妄为,由两个丫鬟搀扶着,龟速前行。

    “萧姐姐你慢慢走,我夫君还等着我呢,先走一步啦。”

    姜椿不耐烦陪着她,打过招呼后,便急匆匆往二门跑。

    二门这边,得知女眷散场后,宋时桉跟路舒羽已经从前院移步到了二门口。

    姜椿老远就瞧见斜倚在马车车厢上耍酷的宋时桉,边朝她招手,边激动地喊道:“夫君!我在这里!夫君!”

    宋时桉抬眼看去,就见身穿烟霞红立领斜襟长袄配宝蓝马面裙的姜椿两手提着裙角,一溜烟地往这边跑。

    头上赤金嵌红宝石挂珠钗下头垂着的挂珠晃来晃去,晃得几乎要从她头上飞出去。

    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大家闺秀向来以贞静贤淑为要,素日坐立起卧行走,挂珠钗、步摇以及压裙的禁步都是小幅度晃动。

    哪像姜椿,如果不是她头发浓密,发髻盘得厚,金钗插得够牢固,只怕早被她甩没影子了。

    不过宋时桉并不觉得她失仪,反而觉得她率真可爱,有活力,跟那些死气沉沉的贵女不一样。

    姜椿奔到宋时桉跟前,松开裙角,一下扑到他的怀里,两手环抱住他的腰,笑嘻嘻道:“夫君吃饭没?”

    这话让宋时桉倍觉温暖,她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关心自己的身子。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紧,唇边露出个轻笑来:“吃了,安远侯府这样的人家,还能饿着你夫君不成?”

    姜椿欣慰道:“让安远侯府破费了。”

    想了想,她又把脸一变,哼道:“等回家后,我有事要审问你,你若是敢隐瞒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时桉也猜着缘由了,乖巧点头道:“好,随便娘子如何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功夫,女眷们正成群结队往二门走来,俩人就这么迎着众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楼抱在一起说小话。

    把路舒羽看得牙酸,在旁嘟嘟囔囔道:“卿知兄,你好歹收敛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里不少大家闺秀都爱慕你,你当着她们的面跟嫂夫人楼楼抱抱,她们瞧见了,只怕心都要碎了。”

    姜椿立时将人抱紧了几分,冷哼道:“夫君是我的,谁管她们心碎不心碎,若是她们敢觊觎我夫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把她们全都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明知道自己不能大喜大悲,但萧氏听了姜椿的话,还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时桉抬手,用一根手指刮了下姜椿挺翘的小鼻子,用无奈又宠溺的语气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路舒羽:“……”

    自己这好友是不是中邪了?不然怎地变成这么副酸唧唧的模样了?

    远处,锦乡侯太夫人廖氏瞧见这一幕,笑呵呵地对庄氏道:“你这长子长媳如此恩爱,想必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抱上孙子了。”

    庄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笑着笑着,又笑不下去了。

    姜椿头胎生的孩子,要继承姜家的香火,得姓姜,就算她一胎得男,是孙子还是外孙还得两说呢。

    如果姜郎君非要以祖父自居,她也不好去抢祖母这个称呼,不然岂不乱套了?

    看来自己要当上祖母,还得靠老二家的。

    思及此处,她转头瞪了低眉顺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钟文谨一眼。

    钟文谨缩了缩脖子。

    她又不傻,当然明白婆婆这是嫌弃自己没生养。

    可她今年才十八,搁现代也就刚考上大学,这么早就当孩子妈,她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宋时锐也理解自己,每回敦伦前都乖乖穿上自己给他的小雨伞。

    不然以他们三两日便敦伦一回的频率,只怕自己早就怀上身孕了。

    几人在二门处等待了片刻,等宋时初、宋时音以及宋时玥三姐妹到齐后,便登上马车,启程回家。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先换了身家常衣裳。

    又让桂枝将她发髻上的头面都给去了,只留下一根云头金簪跟一支绒花。

    然后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

    她往罗汉床上一坐,板起脸来,用严肃的语气问宋时桉:“程大姑娘跟范屠夫的丑事,是你捣的鬼?”

    宋时桉没去旁边的锦垫坐,硬是挤到姜椿身边,跟她挤一只锦垫。

    姜椿伸手在他胳膊上轻推了一下,没好气道:“说正事呢,你别黏黏糊糊的,到旁边坐着去,或者你干脆就站着回话。”

    宋时桉单手揽住她的纤腰,将脑袋搭到她肩上,哼哼唧唧地控诉道:“人家干了这么件大事,娘子不奖励我就罢了,竟然还审犯人一样审问我,人家这心啊,哇凉哇凉的。”

    姜椿:“……”

    男子,尤其是好看的男子,撒娇起来,就没女子甚事儿了。

    她一秒就心软了,差点就要开口哄人。

    但还是憋住了。

    不能叫他这么糊弄过去,不然往后他还不知道会背着自己干出甚大事来呢!

    她冷脸道:“方才在安远侯府时,是谁说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那我可就要对你失去信任了。”

    宋时桉从她肩上抬起头,嘴巴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道:“这么严肃做甚?我逗你玩呢,你竟还当真了不成?

    也不想想,我甚事情瞒过你?”

    姜椿哼笑道:“那可不好说,谁晓得你有没有甚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呢。”

    起码在算计程大姑娘跟范屠夫前,他可是半点风声都没漏,自己完全被蒙在谷里。

    而且他甚时候派人盯着姜宅的,这也是个问题。

    不过考虑到他也是好意,加上程大姑娘跟范屠夫的确恶心到自己,所以她也就没有说破。

    人嘛,有时候要适时懂得“难得糊涂”。

    宋时桉却被戳中了心事,不免有些心虚。

    自己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她。

    从前世重生回来这件事情,以前是不够信任她不敢说,如今他们之间有了足够的信任,他又担心她能否接受这茬。

    毕竟,咳,自己前世可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自己?

    他不敢接这话茬,连忙松开她的腰,挪到炕桌对面的锦垫上坐好,收敛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没错,是我设计的他们。”

    姜椿见他肯说,忙不迭道:“详细说说。”

    宋时桉徐徐道:“我怕有人对岳父跟表兄不利,或是将他们绑了,拿他们来威胁我,所以自打你买下升平街的宅子后,我便让人暗中盯着那宅子。

    而隔壁穆宅恰巧在你买下宅子的次日突然换人,我顿时就起了疑心,让人去查了这宅子的新主人——范屠夫。

    然后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范屠夫竟然与程家人有来往,升平街这座宅子还是程家人出银钱帮他买下来的。

    无缘无故的,程家为何会替并不相熟的范屠夫买宅子?而且还特意买到姜宅的隔壁?

    明显有猫腻。

    于是我让属下绑了范屠夫的小厮,一番审问后得知,程家打的竟然是让范屠夫勾引娘子你红杏出墙,然后被我休掉,好给程大姑娘腾位置的主意。”

    这些都是实话,也的确是他这辈子干过的事情,所以宋时桉说得理直气壮。

    虽然姜椿早就猜出了一切,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嗤之以鼻:“我放着个夫君这样美貌绝伦的男子不要,却瞧上个脸跟石炭一样黑的壮硕屠夫,我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宋时桉抿了抿唇。

    道理是这样,但上辈子的姜椿还真被范屠夫勾得红杏出墙,还怀上了他的孽种。

    他冷冷道:“程家人当我是泥捏的呢?退亲我可以不计较,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俩连三书六礼都未走完,程家想退亲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能重新与宋家联姻,设法算计你,还是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算计你。

    我若是不予以反击,他们还当我好欺负,以后只会更加蹬鼻子上脸。

    既然程家人如此看好范屠夫,能得个范屠夫这样的好女婿,想必他们一定很开心?

    所以我便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成全了程大姑娘跟范屠夫这对哪哪都般配的璧人。”

    “干得漂亮!”姜椿先是夸赞了他一句,随即盘根问底道:“你是如何算计成功的?具体怎么操作的,跟我说说呗。”

    宋时桉轻描淡写道:“无非就是托人从青楼弄来催晴药——合欢,然后派人不动声色地将安和县主跟安平郡马在安远侯府假山深处偷晴的事情泄露给安平郡主,引她来捉奸。

    再借安远侯府丫鬟之口,说与所有女眷知晓。

    大家又不是圣人,得知此事,必定会赶过去看热闹。

    然后再请太子姐夫的暗卫半道上用石子当暗器击打程大姑娘的腿脚,给她造成自己崴脚的错觉。

    安远侯府的丫鬟会将她带到靠近西角门的绛芸轩暂歇,等候府医前来替她医治。

    而绛芸轩里提前点好了合欢,程大姑娘跟丫鬟进去后没多久,便中招失去神智。

    最后只需要再将事先绑来的范屠夫扔进绛芸轩,就能上演一出好戏了。”

    姜椿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系列操作,不可谓不麻烦。

    其中必定有安远侯府之人的配合跟帮忙,不然肯定没法实现。

    难怪她先前就觉得那个传信的小丫鬟十分违和,仿佛背后有人指使一般,结果还真是如此。

    她咋舌道:“夫君你策划得如此周全,可谓天衣无缝。”

    之所以绕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让这大戏看起来够真,且不留任何把柄,即便是大理寺跟锦衣卫的人来查,也查不到端倪。

    至于程家人,程家人又不傻,还能猜不到这必定是宋时桉的手笔?

    但猜到又如何呢?

    只要寻不到证据,他们就不能明面上拿宋时桉如何,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想办法给这事儿收场。

    至于背后会不会报复?姜椿猜,多半是会报复的。

    不过宋时桉背后有太子撑腰,想要玩阴招,也得看他们够不够本事,能不能也如宋时桉这般,算无遗漏。

    否则,一旦被查到端倪,他们程家可就玩完了。

    第92章

    姜椿在心里将宋时桉说的这些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突然疑惑地挑了挑眉。

    问宋时桉道:“夫君是如何知道安和县主与安平郡马有奸晴,还精准地知道他们偷晴的地点的?”

    宋时桉淡定笑道:“从太子姐夫那里得知的,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是宗亲, 背后又是大长公主又是长公主的, 姐夫太子之位未稳,岂能不关注着这些宗亲的动向?”

    这些事情, 其实是他上辈子知道的。

    太子黎钧行就算关注宗亲动向,也最多关注下安平郡主的母亲襄阳长公主以及安和县主的外祖母长宜大长公主的动向, 还不至于关注到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两人身上来。

    姜椿闻言, 叹为观止:“太子爷思虑如此周全,难怪朝臣们一致认为他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正是呢。”宋时桉厚着脸皮点头附和, 丝毫不觉得让太子姐夫背锅有甚不对。

    至此姜椿再无任何疑问。

    其实她还想问问范屠夫的具体情况来着, 毕竟她原著里头并未对这个炮灰人物细写, 很多事情她都不了解。

    但思及宋时桉那醋坛子脾性, 估摸着自己但凡敢多问一句,他就要当场发疯。

    罢了,细节不细节的,不知道也没甚打紧的。

    反正,人家现在可是程大姑娘的“心上人”呢。

    宋时桉却在这时抬眼看向她, 哼笑道:“听闻娘子在安远侯府的赏菊宴上大放厥词,说为夫我每日都要与你敦伦一次?”

    姜椿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滴溜圆:“夫君怎地知道这茬?”

    这话是她在花厅吃席时说的, 在场的只有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路二奶奶以及曹娘子等几位相熟的娘子, 既无长辈,也无男子在场。

    怎地就传到宋时桉耳朵里了?

    宋时桉淡淡道:“萧世子夫人被诊出有孕,打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回府请路舒羽来接她。

    她那个大丫鬟是个大嘴巴, 半道上把安远侯府发生的事情都秃噜给路舒羽听。

    路舒羽得知此事,还特意跑去前院调侃我来着。”

    姜椿尴尬地挠了挠头。

    她上回去锦乡侯府赴宴, 发现古人其实一点都不保守,尤其是已婚的娘子们,坐一处说笑时,偶尔也会委婉地开些带颜色的玩笑。

    姜椿性子原就有些随性,见状更放得开了,今儿在安远侯府坐席时,为了打趣萧氏,甚至还将宋时桉搬出来说事儿来着。

    谁知天还没黑呢,自己干的“坏事”就东窗事发了。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她挺直脊背,振振有词道:“怎么了嘛?我又没有说错,夫君就是这么厉害呀!”

    宋时桉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面上却还是板着脸,冷冷道:“为夫厉害虽然是事实,但这等私密事,你怎可在外头嚷嚷?”

    姜椿叫屈道:“我也不想嚷嚷的,谁让萧姐姐打趣我,说我之所以肚皮没动静,都是夫君不努力耕耘之故。

    我怎能让夫君蒙受不白之冤嘛?所以只能将事实说出来了。

    谁想到萧姐姐那个名叫百合的大丫鬟会如此大嘴巴,竟然将娘子们说的私密话说给自家郎君听!”

    宋时桉轻哼一声:“这么说,我还得多谢娘子替我正名了?”

    姜椿站起身来,挤到宋时桉的锦垫上坐下,伸手楼住他的脖颈。

    笑嘻嘻道:“咱们夫妻一体,维护夫君的名声是我这个当娘子的责任,说甚谢不谢的,多见外?”

    宋时桉伸手去推搡她的手臂:“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别以为你胡乱和和稀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椿听出了点门道。

    她斜眼看他,一副看透他的模样:“夫君,你别装了,其实你根本就没生气对?

    之所以装出个生气的模样来,就是想要拿捏我,好提出些过分的要求。

    哼,我还不知道你嘛?一天到晚,净想些歪主意,坏得很。”

    宋时桉抿了抿唇。

    有时候,夫妻俩太心意相通了也不好,就譬如现在,自己想什么,她一眼就能看透。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他冷哼一声:“你自己理亏,却反过来给我扣帽子,好遮掩自己的错处,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使得贼溜。”

    姜椿瞪着他,似笑非笑:“你敢说自己心里没有在打坏主意?”

    宋时桉斩钉截铁道:“没有。”

    不等姜椿反应,他又幽幽补了一句:“我打的都是好主意,都是能让娘子舒坦的好主意,娘子嘴上虽然不承认,身子却很诚实。”

    姜椿:“……”

    自己果然没看错他,这家伙果然在心里打坏主意。

    既然都承认了,宋时桉索性也不遮掩了,扁了扁嘴,卖惨道:“娘子,为夫今儿被路舒羽给嘲笑了,说他都要当爹了,我这边却没甚动静。”

    姜椿闻言,立时横眉怒目:“路世子也忒过分了些,也不想想他自己跟萧姐姐成婚七年,萧姐姐才怀上身孕,怎好意思嘲笑夫君你?”

    宋时桉闷闷道:“他如今扬眉吐气了,可不就拼命嘚瑟?拼命嘲笑我?”

    姜椿对于子嗣是真不着急,她今年才十九岁,虽然身子发育得极好,但她还没过够二人世界,不想这么快当孩子妈。

    管他是不是在装相呢,她认真劝导道:“你可是我家的赘婿,我这个当妻主的都不着急要子嗣,你急什么?

    咱们还年轻,敦伦上头也和谐,子嗣这种事情早晚都会有的,顺其自然就成。”

    宋时桉原本确实想逮着她的错处说事儿,借机让她答应自己些这样那样的要求,但说到子嗣上头,又勾起了他的心事。

    情绪顿时变得有些低落。

    他抬眼看向姜椿,认真问道:“如果咱们果真没有子嗣呢?”

    姜椿白他一眼,觉得他这是在杞人忧天:“你想什么呢?咱俩身子骨都十分康健,为甚会没有子嗣?”

    宋时桉不为所动,坚持问道:“如果果真没有子嗣呢?”

    姜椿他如此执着,神情也严肃无比,不由得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片刻后,她开口道:“没有就没有呗,我娘家那头,可以从族里领养个孤儿继承姜家香火。

    至于宋家这头,我瞧着二弟妹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以后子嗣肯定不会少。

    他们愿意过继一个儿子到你名下,那当然最好;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总归咱们还是他们的大伯、大伯母,将来咱们过世了,他们当侄子的还能不祭拜咱们?”

    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宋时桉的。

    姜椿一个现代人,坚信人死如灯灭,有没有人祭拜并不打紧。

    至于宋时桉,人家当了几十年的内阁首辅,将来是要配享太庙的,自有后世的历代皇帝祭拜他。

    宋时桉听完这番话,心里犹如石头落地一般,顿时踏实了不少。

    照她这意思,即便将来因为自己的缘故,两人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也不会影响他俩的夫妻关系。

    如此甚好。

    他脸色转阴为晴,甚至还有闲心打趣姜椿了:“你竟如此想得开?”

    姜椿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自然,你当我是那些将生儿育女看作人生头等大事的庸脂俗粉吗?

    若不是看在夫君生得美貌,我自己也脸好看个头高,咱俩生出的小崽子必定不难看,我才懒得生呢。”

    古代领养孩子简单,寻个族中的孤儿就行。

    如此也就不必担心领养的孩子像刘婆子的养子那般,长大后自己跑回原生家庭。

    宋时桉被夸得唇角微扬,投桃报李道:“娘子的确与旁的庸脂俗粉不同,为夫没看错人。”

    他伸手环住她的纤腰,嘴唇凑过去,含住她的唇瓣,轻轻肯咬允吸起来。

    姜椿十分主动地启唇,放他的唇舌进来。

    俩人唇齿相依,津夜交缠,亲得难舍难分。

    分开时,唇瓣上的银丝拉了好长一段,才恋恋不舍地断开。

    宋时桉有些动情,凑到她耳畔,哑声道:“娘子,今夜我想要你。”

    他俩已经有几日没敦伦过了,姜椿也有些馋了,便没拒绝,只抬眼看他,嗔了一句:“可以,但只能来一次。”

    宋时桉乖巧应道:“好,我听娘子的。”

    但真等夜里躺下后,他就变了副面孔。

    还没等敦伦呢,就先埋头将姜椿从头到脚亲了个遍,然后逮住关键地方,拿来当磨牙棒。

    姜椿哪里扛得住这个刺激,登时嗷嗷叫,抖着身子登上山顶。

    宋时桉边继续磨牙,边欠起头朝她看去。

    姜椿浓密的乌发披散了半床,她面色朝红地仰躺着,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水雾弥漫,牙齿紧抿住嘴唇,脑袋在枕头上难耐地滚来滚去。

    这样一副活瑟生香的场面,哪个男子看了不热血沸腾?

    宋时桉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还憋得住。

    憋得住的后果就是他又亲又肯又磨牙了好一会子,把姜椿折腾得几近崩溃,这才舍得与她合二为一。

    姜椿空虚的身子顿时找到了归处。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

    就是,这家伙硬件也太优越了些,让她吃得有些“饱”。

    虽然都老夫老妻了,但每次敦伦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遭得住。

    简直无法想象当初圆房时,还是个雏的自己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容乃大?

    不过嘛,虽然个头有些惊人,但好用是当真好用。

    特别是被他翻过来按趴在床时,两人得以充分接触,那滋味简直了,嗨得她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都说了只来一回,你怎地说话不算话?”

    一轮结束,姜椿正跪趴着歇息呢,宋时桉这家伙竟然玩偷袭。

    宋时桉舒服地半眯起眼睛,边奋斗边轻笑道:“我也不想的,但为了子嗣着想,也只能辛苦为夫一下了。”

    姜椿将手伸到后头,在他腿上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自己贪图享乐就贪图享乐,少拿子嗣说事儿。”

    宋时桉坚持道:“娘子不要污蔑为夫,为夫是真心想要跟娘子生小崽子的。”

    姜椿扭头,白他一眼:“难道我是假心想跟你生小崽子?”

    宋时桉抿唇,意有所指道:“谁知道呢,娘子的心思我可猜不着。”

    “嘶。”被撞到关键点,姜椿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懒得同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反正子嗣这种事情,要来的时候自己就来了,不来的时候,掰扯再多也无用。

    倒不如专心享受敦伦的乐趣。

    俩人就这么酣畅淋漓地又来了一回,结束时都三更天了。

    临睡前,姜椿气哼哼地骂了宋时桉一顿:“明儿又不是休沐日,你折腾到如此晚,我看你明儿早朝起不起得来。”

    宋时桉将脑袋埋进她身前,老神在在道:“不妨事,我中午可以在衙门补眠。”

    姜椿还是不放心,发狠道:“下回再敦伦,只能来一回,你若是再这般胡闹,往后三日一回敦伦变七日一回,管你再怎样撒娇卖乖卖惨,我都不会心软!”

    宋时桉见她来真的,立时服软道:“好好好,我听娘子的,往后敦伦只来一回,就是娘子哭着喊着求我再来一回,我也不应。”

    姜椿伸手,在他脊背上轻拍了一把,笑骂道:“你少浑说,我才不会如此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多少有些心虚。

    毕竟方才情到深处,她就哭着喊着求他快些再快些。

    这家伙若是刻意勾得自己动情,又不肯给自己的话,自己没准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时桉似乎也想到了方才那茬,顿时失笑:“是吗?那方才哭着喊着求我的人儿,难不成是个鬼?”

    姜椿点头:“没错,就是个鬼,一个美艳的女鬼,你能跟这样姿色的女鬼敦伦,赚大发了呢。”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快别说了,大晚上的,瘆不瘆得慌?”

    自己都是个孤魂野鬼,嘴上却没半点忌讳,真是甚都敢说,服了她了。

    “不说就不说。”姜椿闭上嘴巴,同时也把眼睛闭上,准备睡觉。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想起来一事。

    今儿休沐,宋时桉先前出城去给自己请拳脚师父了,也不知请没请到?

    有心想睁眼,问一问他,结果身子如同鬼压床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这就是半夜说女鬼的报应?

    心大的姜椿表示没甚大不了的,醒不过来那就不醒了,继续睡呗。

    然后没一会子,她就睡熟了。

    *

    次日姜椿才刚在正院用完早膳,刘管事的声音就在明间里响起:“大奶奶,禁卫军前总教头虞安城虞郎君求见,说他是大爷给大奶奶请来的拳脚师父。”

    姜椿激动地一下站起来:“拳脚师傅请来了?快,快将人请进来。”

    “是。”刘管事应是,才要退下,又听里头响起大奶奶的声音:“算了,还是把他请去丹桂苑的内书房。”

    “是,大奶奶。”刘管事再次应声,退了出去。

    姜椿跟庄氏抱怨道:“夫君也真是的,动作忒快了些,昨儿去请人,今儿人竟然就到了。

    竟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

    好在我事先让人打扫好了一间屋子当练功房,还让丫鬟帮我赶制了两套练功服,不然这会子铁定抓瞎。”

    庄氏抿了抿唇,心里还是不那么赞同这个儿媳妇跟人学拳脚功夫,但儿子的话也有道理,她实在没法反驳。

    只能轻哼一声:“桉哥儿豁出脸面,又托人帮忙说和,这才给你请到了虞总教头这样的好师傅,你要学就学出点样来,别辜负他这一片心意。”

    姜椿猛猛点头:“母亲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学的。”

    庄氏摆摆手,对众人道:“你们都先回去,我得再嘱咐老大家的几句,免得她把虞总教头得罪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起身告辞。

    身为世家大族出身,又当了数年当家主母的庄氏,如果看不出昨儿的事情有猫腻,那她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瞧程大姑娘那神志不清的模样,显然是被人算计的。

    而程大姑娘最近得罪的人,似乎有且只有姜椿一个。

    当然,姜椿一个乡下杀猪女,初来乍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显然没有算计程大姑娘的本事。

    但自己儿子桉哥儿却有这本事。

    可惜他今儿得上朝,散朝后还得去翰林院坐班,不然她高低得将人叫过来,审问一顿不可。

    没错,程大姑娘的确唆使张娘子找姜椿的茬,但姜椿也没吃亏,还反过来将张娘子狠揍一顿,让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就算为此怨恨程大姑娘,也不该算计她的清白,未免有些太过。

    毕竟对女子来说,清白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就他们小两口的情分,庄氏觉得姜椿肯定知道内情。

    所以待众人离开后,她立时询问道:“你可知程大姑娘做了甚过分的事情,以致于让桉哥儿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她?”

    问完后她就狠狠瞪着姜椿,冷冷道:“别装傻充愣,你肯定知道缘由。虞总教头还等着你呢,你可别扯谎耽误时间。”

    姜椿也没打算扯谎,淡淡道:“程文沅为了当母亲您的儿媳妇,寻了个模样端正身材健硕的屠夫,给他在我娘家隔壁买了座宅子,让他勾引我红杏出墙给夫君戴绿帽子,好被夫君休掉给她腾位置。”

    话到这里,她定定地看着庄氏,哼笑道:“所以母亲觉得,夫君该不该算计她,将她跟那屠夫凑成一对?”

    姜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庄氏听完后反应了一会子,这才理清楚状况。

    她不可置信道:“找人勾引你红杏出墙?程大姑娘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姜椿实事求是地替程文沅辩解了一句:“倒也未必是程大姑娘一人的主意,程家人肯定也参与其中了。”

    顿了顿,她又哼了一声:“不过程大姑娘想嫁我夫君,那是实打实的,洗不白的。”

    程文沅图宋时桉这个人,程家图宋家的权势跟富贵,她跟程家人不过是各怀鬼胎,各取所需罢了。

    庄氏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我就说桉哥儿行事向来有章法,不太可能因为程大姑娘得罪过你,就对人下死手,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如此一来,就合理了。

    程家人如此下作,竟然算计到他娘子头上,想让他娘子给他戴绿帽,那他以牙还牙报复回来,天经地义。

    他们宋家人又不是泥涅的,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庄氏想了想,又一脸严肃地说道:“程家人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肯定会想法子还回来,往后你出门必须带上护院,丫鬟婆子也多带几个。”

    想到丹桂苑如今只四个丫鬟并两个婆子,她又主动道:“回头我让人将牙婆叫来,再给你买几个丫鬟跟婆子。”

    只给丹桂苑添人还不行,其他院子也得添,这显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好在户部已经将宋家的大部分财物都送了回来,卖掉或者损坏的那些也照价赔偿了,如今只剩一些田庄跟铺子还未理清账目。

    家里倒不至于连买仆人的银钱都拿不出。

    姜椿也没拒绝,丹桂苑那么大,只六个仆人的确不太够使。

    她笑道:“多谢母亲替我跟夫君着想,我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母亲的。”

    庄氏傲娇道:“我有儿子孝顺我就够了,稀罕你的孝顺。”

    姜椿装傻卖乖道:“稀罕我的孝顺?哎呀,原来母亲这么喜欢我呢,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庄氏:“……”

    这儿媳妇动辄就听不懂人话,自说自话,真是够了。

    她朝外一抬手,没好气道:“行了,赶紧去见虞总教头。”

    见姜椿抬脚就要走,庄氏一个没忍住,又多说了几句:“虞总教头脾气出了名的暴躁,伤了腿脚后,脾气就更差了。

    你既然要跟人学功夫,就多忍耐些,别跟他硬刚,不然你们师徒闹起来,不管是他耍脾气不教了,还是你耍脾气不学了,总归亏的都是你。”

    姜椿笑嘻嘻道:“虞师傅脾气不好没关系,有真本事就行。我这人呀,没旁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不容易生气。”

    庄氏嘴角抽了抽。

    你烧糊涂了不成,说什么胡话呢?

    你脾气好,不容易生气?那全天下就没有脾气不好,容易生气的人了。

    反正叫庄氏说,自己儿子请的这个拳脚师父着实有些不合适,虞总教头本事是厉害,但脾性太差了。

    偏姜椿也是个急脾气,动辄就着急上火。

    虞总教头这个师傅只怕教不了她几天,俩人就得打起来,一拍两散。

    第93章

    姜椿从正院回到丹桂苑的时候, 虞安城已经在第一进的内书房等了足足一刻钟。

    他本就是个脾气暴躁之人,宋时桉又是托人说和又是亲自上门,还送上了一柄名匠打造的长刀, 自己这才勉强接下教导他娘子拳脚功夫的差事。

    谁知这姜娘子竟将自己晾在这里足有一刻钟, 怎地,是想给自己这个师傅个下马威, 好挫一挫自己的锐气?

    那她可算是打错算盘了。

    自己就这狗脾气,连皇上都拿自己没法子, 说甚“青山易改, 本性难移。”。

    她一个女子,还能让自己转性不成?

    虽然他也听说了些这位姜娘子的“丰功伟绩”, 但也只不过是打打那些娇滴滴贵妇巴掌的小事而已。

    她还敢打自己不成?

    就算她敢, 那也得打得过自己才成。

    自己可不会干站着给她打, 拳脚无眼, 到时若是不甚伤到她哪里,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可怨不得他。

    虞安城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见到的姜椿。

    姜椿一进门,就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呀, 方才去库房给师傅您寻见面礼去了,所以来迟了, 还望师傅您别见怪。”

    说完, 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将一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泰山石敢当“咚”地一声,放到虞安城身旁的高几上。

    震得高几上的盖碗都跳了三跳。

    虞安城却没心思在意这些, 目光牢牢盯着那尊泰山石敢当,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一会子。

    犹觉看得不够仔细, 竟直接伸手将其拿起来,凑到自己眼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端详起来。

    这泰山石敢当用的石头乃上等泰山青石,上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狮首,下头用朱砂描红了“泰山石敢当”五个气势十足的大字。

    片刻后,虞安城“啪”地一巴掌拍在高几上,中气十足地夸赞道:“好石头!好雕工!好字!”

    夸完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泰山石敢当是姜娘子送的。

    而自己,正因为被姜娘子平白晾了一刻钟,而生气中呢。

    一时间,他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手里的泰山石敢当竟成了烫手的山芋。

    姜椿却是顺杆就爬,立时得意洋洋道:“师傅果真识货,这泰山石敢当是我偶然得来的,一直藏着掖着没舍得拿出来过,生怕被夫君抢去胡乱送人。

    今儿它能到师傅这个识货人手里,是它的运道,也不至于辱没了它。”

    这玩意儿是她在京城的当铺打卡签到时得到的。

    他们齐州府的人不兴在家里放泰山石敢当,所以搬新宅子时她也没拿出来。

    她估摸自己来迟了,以虞安城的暴脾气,肯定要发火,便想着送给他个见面礼,安抚安抚他。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她在系统仓库里翻找一番,最终拿出来这尊既不会很贵重,又比较特别的泰山石敢当。

    莫名觉得虞安城这样的武人会喜欢。

    瞧他这态度,显然自己这礼物是选对了。

    姜椿见他面带纠结,一副想收下又面上挂不住的神情,于是笑道:“师傅若是不要这泰山石敢当,回头被不懂行的人得了去,胡乱往库房里一丢,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未必想起来,岂不暴殄天物?”

    虞安城顺着她的话想下去,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尊泰山石敢当,乃他平生所见品质最好的一尊了,若是被不懂行的人糟蹋了,自己会心疼得睡不着觉的。

    横竖徒弟给师傅见面礼天经地义,虽然宋时桉已替她给过一份了,但没人规定他不能再收一份?

    这可不是自己开口讨要的,是这姜娘子主动给的,任谁也说不得不是。

    “咳。”虞安城轻咳一声,板着脸道:“那为师就收下你这见面礼了。”

    姜椿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

    这态度,让虞安城心安理得不少。

    也对姜椿这个女徒弟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觉得她不似其他世家大族的娘子那般,甚时候都不忘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是因为她出身乡野的缘故?

    总归是让虞安城对当她拳脚师父这差事减少了许多的排斥感。

    他认真询问道:“你以往可跟人学过功夫?”

    姜椿摇了摇头:“没有,只在我夫君练剑时跟着依样画葫芦练过几回,但我夫君说我力气大,更适合学拳脚功夫。”

    虞安城挑了挑眉:“力气大?能有多大?总归不可能比我还力气大。”

    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力士,腿脚未受伤前,自己使用的长刀重达八十斤。

    整个禁卫军里头,除了他本人,再无第二个人能将这刀舞得虎虎生风。

    姜椿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石一麻袋的粮食,我能轻松抗起两袋。”

    这当然不是她的极限,只是她的舒适区。

    饶是如此,已经把虞安城给惊得目瞪口呆。

    一石等于一百五十斤,两石就是三百斤。

    她竟然能抗得起足足三百斤的麻袋,这还是人吗?

    不等虞安城从震惊中回神,姜椿就笑嘻嘻道:“师傅,您直接教我招式就成,不必让我从扎马步这样的基本功练起。

    等学会招式后,您再教我对敌的套路。

    咱们走速成模式,没必要按部就班来,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扎马步打基础什么的,姜椿觉得自己不需要,她的身子骨不用刻意锻炼,就比旁人锻炼好十几年的强。

    虞安城回神,拧眉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是你的话,的确没必要从头练起。”

    姜椿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心里觉得世人对自己师傅多有误会,师傅哪里脾气暴躁了?哪里不好说话了?

    分明是个脾气很好,又很好说话的郎君嘛。

    姜椿站起身来,兴致勃勃道:“那我去换练功服,咱们这就开始?”

    虞安城一抬手,阻拦道:“不急,待为师回去好好盘算一番,看先教你哪些招式后教你哪些招式,明儿再正式开始不迟。”

    姜椿闻言,乖巧笑道:“徒儿听师傅的。”

    见虞安城起身,抱着那尊泰山石敢当,一瘸一拐地疾步往外走,她连忙跟上相送。

    同时在心里怀疑师傅如此着急走人,只怕根本不是回去想教学计划,而是好回家好好欣赏这尊泰山石敢当。

    甚至还会跑去同好跟前炫耀。

    但她没证据。

    姜椿亲自将虞安城送到二门口,目送他用一条好腿艰难地翻身上马,然后纵马出了宋府。

    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这显然是个要强的人。

    即便瘸了一条腿,也不肯如文官那般坐轿或者乘马车,坚持如往常般骑马出行。

    说起来,这都是老皇帝造的孽,要不是他一把年纪非要跑去参加木兰秋弥,还大言不惭地放话要替柳贵妃猎张虎皮当坐垫。

    谁知时运不济,老虎是被引出来了,但一下引出来两头。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这一公一母两头老虎,直接将老皇帝连同跟来的朝臣,以及保护他们的禁卫军给“包围”了。

    谁动扑谁,谁跑扑谁。

    站着不动不跑的 ,也没逃过老虎的利爪跟利齿。

    禁卫军们还好,他们有武艺傍身,身上又带着武器,好歹能护住自己的性命。

    朝臣们可就惨了,哀嚎声不时响起,被咬伤无数。

    能伴驾木兰围场的,本就是受老皇帝器重的重臣,再这么下去,只重臣们能参加的小朝会都要没人了。

    关键时刻,身为禁卫军总教头的虞安城跳出来,与两只老虎战作一团。

    在其他禁卫军的帮助下,他成功将公老虎杀死。

    那只母老虎见势不妙,果断放弃了虞安城这块难啃的硬骨头,扭头便朝老皇帝扑去。

    虞安城连忙飞身去救,挡到老皇帝前面。

    “咔嚓”一声,他的小腿被老虎咬中,直接将其咬成了两半。

    同时他的长刀也趁机刺入了母老虎的眼睛里,使劲搅动几下,将母老虎给彻底杀死了。

    事后太医虽然及时给他包扎伤口,并用夹板将他断掉的小腿绑在一起,但几个月后,他的小腿还是长歪了。

    自此走路一瘸一拐,每逢阴雨天就疼得走不动道。

    此等情形下,老皇帝即便发话让他继续担任禁卫军总教头,他也没这个厚脸皮占着茅坑不拉屎。

    到底还是辞掉了这个自己干了十几年的差事,只领着老皇帝给封的一个“忠勇将军”的虚衔,不用上朝不用去衙门点卯坐班,白领俸禄混日子。

    这还是自他伤了腿脚五年后,头一回愿意接其他差事。

    姜椿勾了勾唇,到底还是宋时桉有脸面有本事,竟能请动他这样的高手出山。

    姜椿边往丹桂苑走,边吩咐桂枝:“让李妈妈跟方妈妈在第一进收拾间屋子出来,给虞郎君歇息用。”

    虞安城跟他娘子住在京郊的别苑里,来回距离太远,中午肯定是要在宋家用午膳跟歇息的,没间他自己的屋子肯定不成。

    桂枝应道:“是,奶奶,我这就去跟两位妈妈说。”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闲来无事,正想让桂叶帮自己将头上的首饰摘下来,她打算睡个回笼觉。

    昨夜宋时桉折腾到三更天才停歇,她本就睡得晚,偏还睡得不安稳,梦里隐约似乎好像还梦到了原主。

    可惜她已记不清梦中的具体细节,不晓得原主有没有说什么话,或是有甚遗愿交待自己完成。

    所以嘛,她就假装没这回事儿。

    阿弥陀佛,人死如灯灭,原主也该早点安息才好。

    桂叶才刚从她头上拔下来第一根金钗,外头就响起桂枝着急忙慌的声音:“奶奶,我听人说老太太回府了。”

    姜椿顿时一凛。

    这些天以来,她已经从无数人口里听过宋老太太周氏的大名,无不说她性情古板,动辄讲规矩,比国子监的夫子还更爱教训人。

    姜椿心里有些不以为意。

    就凭周氏偏疼宋时音这个孙女,给宋时音的待遇处处压过其他孙女,甚至还越过了几个孙子,就可以看出来,她这所谓的讲规矩也只是浮于表面的讲规矩。

    如此一来,自己就没甚好怕的了。

    姜椿怕的是本性刻板的老太太,这样的性格多是打小养成的,老了被人敬着让着,只会愈发苛刻。

    有这样一个太婆婆压在头上的话,姜椿觉得自己的悠闲好日子就到头了。

    好在周氏并非是这样的人,倒还算有的救。

    姜椿抬了抬手,对桂叶道:“把那钗再给我插回去,老太太回府,我得去迎接一下。”

    桂叶犹豫片刻,弱弱建议道:“奶奶,不如您换身素净些的衣裳?听闻老太太不喜张扬,您这身大红衣裳有些太扎眼了。”

    姜椿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必,祖母不爱张扬,又不是我不爱张扬,怎地就穿不得大红衣裳了?”

    姜椿对衣裳颜色其实并没什么偏好,这衣裳的布料还是宋时音帮她选的。

    但她这人天生反骨,旁人越不让她做甚,她便越要做甚。

    于是她就这样穿着一身大红长袄配藏蓝遍地金五谷丰登马面裙来到了二门处。

    一身素净浅蓝短袄并宝蓝素缎马面裙的钟文谨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偷摸往姜椿身边挪了挪,小声道:“大嫂,听说老太太不喜张扬,要不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横竖老太太的马车才刚进城,到家只怕还得两刻钟功夫。”

    姜椿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觉得我这身衣裳就挺好,红红火火的,多喜庆,祖母见了一定会欢喜的。”

    钟文谨:“……”

    大嫂这是盲目自信还是无所畏惧?

    这就是招赘了上门女婿的妻主大人才有的底气?

    真是太失算了,早知道当初自己就该以救命之恩相要挟,让宋时锐入赘钟家,当自己的上门女婿了。

    那样的话,自己这会子也就不必惴惴不安地担忧老太太会不会针对自己了。

    大嫂不愧是大嫂,真有成算!

    片刻后,庄氏等几个妯娌也都赶了过来。

    几人身上也穿得相当低调,不是蓝色就是绿色,就连她们的丫鬟,也无一人穿红色系衣裳。

    甚至宋时音这个最受周氏宠爱的孙女,都换上了柳黄长袄并芽绿褶裙。

    于是姜椿就成了人群中最靓的仔。

    她嘴角抽了抽。

    心想你们至于嘛,老太太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一个个的如临大敌,连红色系衣裳都不敢穿了。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在二门口停下,从上头下来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半根乱发都不见,身上浆洗得发白的衣裳上半点褶皱都没有,神情冷峻严肃没有任何表情的老太太。

    姜椿顿时理解她们了。

    好嘛,这不就跟她高中教导主任一个画风?

    可怕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她人往这里一站,话都不用说,就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让人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去,好缩小存在感,不被她注意到。

    众人立时福身,齐声道:“恭迎老太太回府。”

    周氏用那双能看透世事的老眼环顾一圈,皱眉道:“就你们几个回来了?郎君跟小郎君们一个都没回来?”

    庄氏忙恭敬回道:“回老太太,桉哥儿跟锐哥儿也回来了,他们一个去翰林院坐班,一个去锦衣卫当差了。”

    想了想,她伸手推了下姜椿,又伸手推了下钟文谨,讪笑道:“不过他们的娘子在这里。”

    姜椿跟钟文谨收到庄氏的示意,上前一步,再次福身行礼道:“孙媳拜见祖母。”

    周氏眉头顿时皱成个川字,冷声对庄氏道:“咱们宋家平反才没一个月,你就急急忙忙给桉哥儿跟锐哥儿娶亲了?

    急到连等我这个祖母跟老大这个父亲回来都不愿意等?”

    庄氏额头都要冒汗了,连忙解释道:“老太太容禀,桉哥儿跟锐哥儿是在宋家平反前娶的娘子……”

    不等庄氏说完,就被周氏给打断了:“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俩不告而娶,这两门亲事我们宋家不认。”

    姜椿这暴脾气,一听这话就憋不住了,立时插嘴道:“好叫老太太知道,我跟我夫君呢,不是他娶我,而是我娶他,他可是我们姜家的上门女婿哟。”

    话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周氏,轻哼一声:“亲事做不做得数,我这个当妻主的说了才算,老太太您这个赘婿的娘家人说了可不算哟。”

    周氏瞳孔地震,转头看向庄氏,不可置信道:“庄氏,她说的可是真的?”

    庄氏硬着头皮点头道:“回老太太,的确如此。”

    周氏怒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堂堂宋家的儿郎,怎可能给别家当上门女婿?哪家配让我们宋家的儿郎当她家的上门女婿?”

    姜椿幽幽道:“我家配呀,我们姜家配。”

    庄氏侧头瞪了姜椿一眼,用口型无声警告她:“你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姜椿说得更欢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跟我夫君你情我愿,老太太您就不要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啦,早点认清现实,咱们也好凑合着过日子不是?”

    周氏不屑冷哼一声,懒得再理会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而是继续询问庄氏:“她是甚出身来历?”

    这个“她”显然说的就是姜椿。

    钟文谨抿了抿唇,大嫂在前头吸引走了全部火力,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大嫂也忒不容易了些,回头自己一定从拼夕夕商城多买些好东西送给大嫂,以感谢她替自己挡木仓之恩。

    庄氏不敢欺瞒婆母,一五一十地说道:“桉哥儿媳妇祖籍齐州府红叶县红叶镇大柳树村,家里是杀猪卖肉的屠户,家中只她跟姜郎君父女两人。”

    周氏简直给气笑了:“这么说来,她只是个乡野屠户的女儿?

    乡野屠户的女儿也敢肖想我们宋家的嫡长孙,未来的族长,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姜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肖想了嘛?我都跟夫君圆房一年半啦,日日都睡在一起,都老夫老妻喽。”

    周氏大家出身,嫁的又是门当户对的宋家,何曾听过这样粗俗直白的话?

    顿时眼前一黑。

    她扶额,对庄氏道:“庄氏,我老婆子听到她说话就脑仁疼,你让她别在我跟前碍眼。”

    姜椿偏不走。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

    她一个健步奔上前,双腿一曲,直接将周氏给打横抱起。

    嘴里嚷嚷道:“哎呀,老太太头晕,走不得路,我抱您回院子。音姐儿,你快带路,我不认识老太太的院子呢。”

    宋时音悄悄朝大嫂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脆生生道:“哎,外头这般冷,祖母又赶了好些路,一定是受了头风,大嫂你跟我来,得快些将祖母送回去。”

    姑嫂俩一唱一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她们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了。

    庄氏、李氏以及秋氏三个儿媳妇连忙拔腿就追。

    其他小辈见状,也连忙跟上。

    周氏等姜椿走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立时挣扎起来,嘴里冷冷道:“你把我放下,不用你抱,我自己能走!”

    姜椿脚步不停,笑嘻嘻地威胁道:“老太太您可别胡乱挣扎,今儿天这般冷,我手都快被冻僵了,若是一个没抱牢,将您给摔冰冷的地面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您都六十多人的人了,骨头脆得跟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似的,轻轻摔一下,骨头‘咔嚓’一下就能碎掉。

    骨头碎掉,就很难严丝合缝地长好了。

    譬如我师傅虞总教头,就是因为小腿骨头断掉后没长好,长歪了,才变成个瘸子,连禁卫军总教头的差事都丢了。

    您老这身体,跟我师父比起来可没得比,搞不好啊,您后半辈子就得瘫在床上了。

    啧,那也太惨了!”

    周氏气结:“你威胁我?”

    不等姜椿回答,她又开口道:“虞安城虞总教头是你师父?他那样性子的人儿,怎可能收个女子当亲传弟子?”

    姜椿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是‘师父’,是‘师傅’,‘太傅’的‘傅’,不正式拜师,不入师门,夫君只是请他来教导我些拳脚功夫而已。”

    周氏大为不解:“桉哥儿给你请的师傅?桉哥儿甚时候变得如此不着调了?”

    一定是这个屠户家的闺女将他给带坏了!

    姜椿笑嘻嘻道:“夫君不着调的时候多着呢,可惜呀,都是说不得的……”

    周氏:“……”

    她一个过来人,哪里听不明白这话的隐喻?

    这下她不但脑袋疼,耳朵也疼了。

    就没见过这般,这般不要脸的女子,真是甚话都敢说啊!

    第94章

    不管周氏是真头疼也好, 还是装头疼也罢,庄氏还是打发人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来。

    有病治病,没病就请个平安脉。

    太医个个都是人精, 即便周氏身子康健, 也不会点破,寻了个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给开了副调理身子的方子,然后拿着庄氏给的赏银走了。

    婆母“病”了, 庄氏、李氏以及秋氏三个当儿媳妇的肯定得侍疾。

    三人都杵在这里, 周氏嫌人多看着心烦。

    但谁都不肯走。

    自己走了,妯娌却在这里侍候老太太, 回头岂不要被人说自己没孝心?

    旁人的议论她们兴许不在意, 就怕郎君回来了, 听闻此事后, 与自己生嫌隙。

    姜椿见状,插嘴道:“那你们就分成三班,每班几个时辰,轮流照顾老太太呗。”

    甚至还拉上钟文谨:“其实我跟二弟妹也想表孝心,索性分成五班, 咱们五人轮流值班,如此母亲跟两位婶子也能轻省点。”

    钟文谨闻言, 立时附和道:“对对对, 我跟大嫂年轻力壮,多分给我们几个时辰也不妨事。”

    宋时初、宋时音跟宋时玥三姐妹闻言,互相对视几眼, 然后派最受周氏疼爱的宋时音出来说话。

    宋时音着急忙慌道:“祖母,我们几个当孙女的也能照顾您, 我们也要加入值班,索性就分成八班呗。”

    周氏直接给气笑了:“八班?你当我这松鹤苑是菜场呢?来来去去的,存心不让我好好歇息是?”

    宋时音撒娇道:“人家只是想表下孝心嘛。”

    对着这个与自己已逝的母亲与七八分像的孙女,周氏脸上的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她哼笑一声:“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别瞎捣乱了。”

    姜椿笑嘻嘻道:“你们几个就别瞎掺和了,侍疾这种折腾人的事情,老太太怎舍得叫你们几个宝贝孙女干?”

    言下之意,老太太就只舍得折腾三个儿媳妇跟两个孙媳妇呗。

    周氏闻言,立时抬眼看向姜椿,没好气道:“我可不敢叫你侍疾,不然我病不会见好,没准还会被你气个一命呜呼。”

    姜椿心下一喜,不叫自己侍疾才好呢,她还不想干侍疾这种明摆着折腾人的活计呢。

    面上却是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太太您这么说,可太伤我这个孙媳妇的心了。

    我一片孝心诚心想要给您侍疾,结果却被您这样误解,我可真是太冤了。

    唉,我这心呀,哇凉哇凉的,夫君哄一晚上怕也是哄不好我了。”

    周氏:“……”

    威胁自己是?

    自己嫌弃她,她就去折腾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是?

    忒阴险了些!

    周氏懒得同她掰扯,她抬眼看向庄氏,没好气道:“庄氏,管管你这个儿媳妇,让她别在我这里唱大戏。”

    庄氏看向姜椿,说道:“虞总教头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你且回去做功课,侍疾的事情有我跟你两位婶母就够了。”

    虞总教头布没布置功课她不晓得,但不重要,寻个由头将姜椿打发走就成,免得留在这里挨老太太骂。

    目光扫到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姜椿旁边的钟文谨,她又轻哼一声:“你也不是个顶用的,也别留在这里碍老太太的眼了。”

    钟文谨巴不得走人呢,闻言立时对姜椿道:“大嫂,母亲都发话了,要不咱们还是先走?等傍晚再来给来太太定省。”

    周氏听了她后半句话,立时冷冷道:“傍晚也别来,我可不稀罕你们的晨昏定省。”

    姜椿差点当场给钟文谨竖大拇指。

    干得漂亮!

    她这后半句话补得真是太好了,老太太话赶话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可给她们省了不少力气。

    姜椿唉声叹气道:“唉,我们妯娌可真命苦,连给老太太晨昏定省的资格都没有。”

    钟文谨可太了解大嫂的脾气了,她心里肯定跟自己一样乐开了花。

    于是她也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俩以后也只能在旁的事情上好生表现,争取早日让老太太扭转看法。”

    俩人一唱一和,说得那叫一个欢快。

    周氏这样成了精的老太太,如何瞧不出她们的心思?

    但也懒得戳穿。

    横竖自己瞧见她们就烦,她们也不想在自己跟前装相,在这点上也算是殊途同归。

    打发走她俩后,周氏又把三个孙女也赶回去,然后问庄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庄氏将两个儿子跟自己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完了之后,她叹气道:“她俩对桉哥儿跟锐哥儿都有救命之恩,且都已成亲圆房,咱们这样要脸面的人家,也不好做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情来,也只能如此了。”

    周氏听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后,她突然发出一句感慨:“咱们宋家这是倒了什么霉……”

    话到一半,想到自家之所以遭逢大难,乃是因为受太子那个孙女婿牵连,她又连忙打住了话茬。

    先前是她想岔了,还以为俩孙子是被发卖后,形势所迫这才不得不娶妻。

    只要宋家不承认这两桩婚事,再各赔她们一大笔银钱,她们拿着这样一笔丰厚的嫁妆,改嫁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容易。

    谁知这中间还牵扯到了救命之恩。

    如此一来,这两桩婚事他们宋家必须得认下,且还得善待她俩,不然外头人肯定会拿这个说事,诟病宋家。

    继而攀扯到太子头上。

    锐哥儿媳妇倒罢了,瞧着倒还算安分守已,一想到桉哥儿媳妇那混不吝的模样,周氏原本不疼的头,这下真疼了。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姜椿的音容相貌从脑子里晃走,嘴上问庄氏道:“家里还有甚大事,你索性一并说出来,我老婆子扛得住。”

    庄氏本想说自己庶女初姐儿的事情,想了想,又侧头看向李氏,说道:“音姐儿的事情,还是二弟妹你自己来说。”

    李氏脸上顿时变得很难看,阴阳怪气道:“初姐儿为长,大嫂还是先将初姐儿的事情说与老太太知晓。”

    庄氏淡淡道:“与音姐儿的事情比起来,初姐儿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还是二弟妹先说。”

    周氏在旁越听脸色越黑。

    感情二孙女初姐儿跟三孙女音姐儿身上都有事儿?

    瞧她俩这互相推诿的模样,显然事情还不小。

    而女子身上又能有甚大事令她们如此难以启齿呢?

    多半是跟贞洁有关。

    想到这里,周氏面沉如水,一巴掌拍到床头柜上,冷冷道:“别吵了,李氏,你先说!”

    比起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她显然还是更在意音姐儿这个最疼爱的孙女。

    被点名的李氏抿了抿唇,艰难道:“音姐儿被人卖去绍兴城的青楼,在那里待了一年,后被桉哥儿给赎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周氏就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地朝后栽去。

    三人唬了一跳,连忙抢上去搀扶。

    庄氏学姜椿对待晕倒的李氏那般,拿指甲掐周氏的人中。

    掐了几下后,周氏眼皮子颤了几颤,悠悠醒转。

    李氏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见姨母兼婆婆醒转,她连忙安抚道:“老太太放心,因音姐儿尚未及笄,楼里的老鸨只让她跟女先生学吹拉弹唱,并未接客,清白还在呢。”

    庄氏趁机责怪了李氏一句:“二弟妹你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看把老太太给惊得!”

    李氏理亏,难得没有回怼。

    周氏闻言,轻舒了一口气,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庄氏说得没错,这家伙说话也忒没重点了些,哪句最要紧偏不说哪句,好悬没把自己给吓死。

    音姐儿清白还在就好,虽然被卖进过青楼一年,名声有瑕,但也没太大妨碍。

    毕竟,如今他们宋家不一样了,成了太子的岳家,将来太子登基,长子这个岳父会被封承恩公或是承恩侯。

    而音姐儿身为太子的小姨子,即便名声有瑕,照样有人抢着求娶。

    世人就是这样现实。

    她安抚李氏道:“不是甚大事儿,你也不必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只管放心便是,音姐儿将来的亲事必定不会差。”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庄氏,哼道:“说,初姐儿是个什么情况?”

    不会也被卖进青楼过?

    也罢,一个孙女被卖是卖,两个孙女被卖也是卖,没甚大不了的。

    庄氏回道:“初姐儿先前被卖进山东登州府黄县县令何书渝府上当丫鬟,被这何县令破了身子,成了她的通房。

    先前太子打发人去接初姐儿时,这何县令得知了初姐儿的身份,还跟初姐儿说愿意休了自己的正头娘子,续娶初姐儿为正头娘子,被初姐儿给拒了。”

    怕老太太这样古板的人,得知初姐儿失身于何县令后,为了宋家脸面着想,逼初姐儿嫁给何县令,她又连忙补了一句。

    “初姐儿说了,何县令能考科举,全仰仗老丈人资助,结果他不但不感恩,反倒为了攀附权贵,想休掉发妻。

    这样无情无义的小人,她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会嫁给他!”

    初姐儿这个庶出孙女的情况,比周氏预料得要好很多,她先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赞许地说道:“初姐儿倒是有些志气,不愧是你亲自教养出来的。”

    这话不但夸了宋时初,还连带着庄氏一起给夸了。

    庄氏震惊不已,难不成今儿要下红雨?不然老太太这个向来只会挑自己刺的难缠婆婆,怎地突然夸起自己来了?

    然后就又听周氏冷哼一声:“咱们宋家这样的门楣,可不是甚阿猫阿狗想攀附就能攀附的。

    初姐儿失了清白也无妨,只当她是死了相公的寡妇便是,回头你给她寻门好亲事让她改嫁。

    朝廷还鼓励寡妇改嫁呢,任谁也说不得不是。”

    庄氏笑道:“我也是这么跟初姐儿说的,初姐儿那孩子,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向来懂事听话,倒还算想得开,说一切听我安排。”

    周氏点头道:“初姐儿的确是个省心的。”

    反倒是音姐儿,打小被自己宠坏了,很有自己的主意。

    换句话说,是个不省心的。

    思及此处,周氏抬眼看向李氏,说道:“音姐儿的婚事,你多上点心,别吊儿郎当的,甚都指望我这个老婆子。”

    李氏忙应道:“老太太您放心,我肯定会上心的,她外祖家那头,也会上心的。”

    庄氏撇撇嘴,李家那帮子人惯爱拨弄是非,不上心还好,要真上心,十个音姐儿都不够他们坑的。

    亲妹妹家的情形,周氏这个当姐姐的如何不知?

    闻言立时斥责道:“音姐儿是你亲闺女,你自己不上心,却指望娘家人替你上心,李氏你是没断奶的奶娃娃?”

    当着两个妯娌面,李氏被骂个狗血淋头,顿觉羞窘难当,心里不免对周氏这个姨母有怨言。

    但周氏积威甚重,她有怨言也不敢说,只得唯唯道:“老太太教训得是,我一定亲自替音姐儿把关,好生替她提挑门好亲事。”

    周氏这才满意了。

    随即她又看向三太太秋氏,问道:“玥姐儿是什么情况?”

    秋氏立时挺直脊背,得意洋洋道:“母亲放心,玥姐儿好着呢,她一早就被她舅舅打发人给买下来,安顿在武安侯府的庄子上,甚苦都没吃。”

    周氏抿抿唇。

    武安侯倒是个大胆的,竟然甘愿冒着风险,打发人将玥姐儿这个外甥女给买了下来。

    反观其他姻亲,不是怕被老皇帝迁怒丢掉官职,就是怕被政敌抓住把柄,一比一个更缩头乌龟。

    周氏夸赞道:“武安侯重情重义,是个好的。”

    周氏六十四岁的人了,赶了几天的路,加上又受了惊吓,这会子疲惫得不行。

    勉强问完三个孙女的情况后,便摆摆手:“我累了,要眯一会儿,你们都散了,不必侍疾,让丫鬟服侍我就行。”

    庄氏忙道:“老太太,药很快就好了,等吃了药您再歇息?”

    周氏哼笑一声:“是药三分毒,我老婆子又没病,闲着没事喝汤药做甚?”

    庄氏:“……”

    先前装病装得有模有样的,不然她们三妯娌也不会商量轮流侍疾的事情,谁知俩孙媳妇跟三孙女一走,她竟连装都不装了。

    庄氏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扶周氏躺下,替她拉上被子,然后把松鹤苑的大丫鬟芍药叫来,让她守着老太太。

    然后跟二个妯娌一起退出了卧房。

    *

    姜椿这头,回到丹桂苑后,虽然时辰不早了,但她还是想睡个回笼觉,晚上好有精神跟着宋时桉学读书写字。

    念书,可是个体力活。

    桂叶才将她头上的首饰摘掉,外头就响起了宋时音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宋时初跟宋时玥的声音。

    姜椿在心里哀嚎一声,有“客”来了,今儿这回笼觉是注定睡不成了。

    姜椿迎到东次间,见着三位小姑子,她故意恶狠狠道:“我这里刚卸了首饰,打算睡个回笼觉来着,你们就跑来打扰了。

    你们最好有要紧事,否则耽误我睡回笼觉,我指定要跟你们算账,揍你们个屁股开花。”

    宋时音走进来,自顾寻了张椅子坐下,还自来熟地招呼宋时初跟宋时玥:“二姐姐、四妹妹,坐呀。”

    招呼完人,这才笑嘻嘻地对姜椿道:“大嫂,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姜椿挑了挑眉:“哦?喜从何来呀?”

    这家伙是个不着调的,她所谓的喜事,还真不一定是喜事。

    宋时音难得没卖关子,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道:“大嫂你是知道的,我院子里的金儿她爹是咱们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他今儿出去采买东西,听到了些有关程大姑娘的传言。

    说与程大姑娘干了丑事的那个范屠夫,其实是安庆伯流落在外的庶子,如今认祖归宗,安庆伯府已经开祠堂将他的名字写进族谱里去了。

    还说他与程大姑娘两情相悦,双方父母也都乐见期间,私底下已经交换过庚帖,只是不知纳吉时八字合不合得上,这才没有对外宣扬。

    那日在安远侯府闹出的事情,乃两人吃醉酒所致,虽有些不太光彩,但总归交换过庚帖,亲事进行了一半,也不算犯了通奸之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话到这里,宋时音停顿片刻,随即好笑道:“真是笑死个人了,程家挑来挑去,为了程大姑娘的亲事操碎了心,全京城的年轻子弟都挑了个遍,最后竟然挑中个屠夫出身的庶子。

    啧啧,这范屠夫跟大哥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程大姑娘年纪轻轻的,怎地眼就瞎了呢?”

    姜椿听完后,撇了撇嘴。

    这发展果然跟自己预料得差不多,程家为了程文沅的名声着想,肯定得认下范屠夫这个女婿。

    不然呢?

    对外大声嚷嚷程文沅跟范屠夫并无奸晴,乃是被人下药陷害的?

    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就说是被陷害的,当别人是傻子糊弄呢?

    除非程家告御状,说动老皇帝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或是锦衣卫来查。

    但宋时桉下合欢用的是熏香的法子,事后早有丫鬟趁乱收走香炉毁尸灭迹,并开窗通风。

    程家自己都不确定闹大之后,大理寺或是锦衣卫能否查到证据。

    能查到自然万事大吉,但若是查不到,自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以老皇帝的暴躁性子,铁定要重重处罚。

    同时程文沅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还倒打一耙的行径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名声彻底坏了,以后恐怕很难找到愿意接盘的冤大头。

    如此一来,程家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故而只能认下范屠夫这个女婿,再寻家相熟的权贵之家,譬如安庆伯府,与其做些利益交换,让人家认下范屠夫这个被拐子拐走的“庶子”。

    然后两家正式结为亲家。

    虽然这做法算不得天衣无缝,程文沅、紫苏主仆俩跟范屠夫三人行的事情,终究是没法洗白的,但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要程文沅嫁给范屠夫,自此低调做人,众人讨论一阵子,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姜椿勾唇,轻笑道:“两人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再般配不过了。

    可惜咱们两家不对付,不然他俩成亲那日,我高低得去吃杯喜酒。”

    宋时音幽幽道:“是挺可惜的,可惜那日我们几个走得太慢,没瞧见绛芸轩内的热闹。”

    姜椿白她一眼:“有甚好看的,辣眼睛,我们已婚娘子看看也就罢了,你们小娘子若是瞧见了,只怕要长针眼。”

    宋时音愤愤不平道:“凭甚只有你们已婚娘子才能看,我们未出阁的小娘子就不能看?不公平!”

    姜椿笑骂道:“哪来那么多公平?要说不公平,那也只能怪你们个子太矮,腿太短,走得太慢。

    我们所在的院子,比你们所在的听荷院还要远许多,为啥我就能赶上热闹呢?

    当然因为我个高腿长,一步顶你们两步呗。”

    姜椿个头一米七左右,宋家三个小娘子个头差不多,大概刚好一米六。

    她们几人站一起,三位小姑子比姜椿这个嫂子足足矮半个头。

    宋时音被戳中痛点,立时跳脚:“大嫂,你说事儿就说事儿,怎能人身攻击呢?

    你是比我们个高腿长,这事儿大家有眼睛都能瞧见,不用您屈尊降贵说出来的。”

    姜椿笑呵呵道:“该说的时候还是得说的,过分谦虚就是自傲。”

    宋时初轻笑道:“大嫂这样的个头,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有几个比你高的女子来,着实令人羡慕。”

    姜椿谦虚道:“没甚好羡慕的,个高有个高的好处,站得高看得远,走路一步顶别人好几步。

    不过你们个头也不算矮,且看起来比大嫂娇小玲珑许多,有些男子就爱你们这样的。”

    略一停顿后,她又笑嘻嘻道:“不过你们大哥就爱我这样的,夸我腰细腿长,腿比旁人的命都长,他爱得不要不要的。”

    宋时音:“……”

    宋时初:“……”

    宋时玥:“……”

    宋时音捂住耳朵,无语道:“大嫂,我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谁要听你讲这些私密事情啦,你不要荼毒我们的耳朵!”

    向来惜字如金的宋时玥却突然说开口道:“大哥大嫂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若是以后我也能寻到如此琴瑟和鸣的相公,可就太好了。”

    姜椿立时笑道:“放心,你肯定能寻到的。”

    原著里头宋时玥跟她相公恩爱得很,可是京城模范夫妻。

    第95章

    也不知道是老太太周氏得知了二太太李氏欠姜椿五百两赎身银的事情, 还是李氏害怕被周氏知道后挨骂。

    总归周氏回来的当天下午,李氏就打发丫鬟给姜椿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以及一对珠花。

    这对珠花做得颇为精致, 上头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 毫无任何瑕疵,可见品质极好。

    这显然是给姜椿的谢礼, 感谢她出银钱将宋时音从青楼里赎出来。

    不管李氏是真心感谢也好,被迫感谢也好, 总归给谢礼就行。

    姜椿美滋滋地端详一番, 然后让桂枝给自己戴到了头上。

    她一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姑,得了好东西, 哪里忍得住不立刻戴到头上嘚瑟?

    合理, 很合理。

    既然李氏将赎身银还了回来, 姜椿也没耽误, 从先前去当铺当东西得到的八百六十三两银子里拿出八百两,又将卖龙涎香的六百两银子拿出来,凑成一千九百两,亲自给钟文谨送去。

    姜椿这还是头一回来青竹苑,一拐过垂花门, 就见第一进的院子里左右各种了一大丛翠竹。

    风一吹,竹叶簌簌作响。

    因这会子正值十一月, 草木凋零, 这两丛竹子竟成了院子里唯一的绿色。

    见着钟文谨时,姜椿忍不住将这竹子给夸赞了一番。

    钟文谨边将姜椿往第二进的正院让,边笑道:“相公爱竹, 我倒觉寻常,反而更喜欢大嫂院里的丹桂树。

    我还盘算着等明年开春, 把西边的那丛竹子刨了,栽上棵丹桂树来着,就是不知到时相公会不会跟我拼命。”

    姜椿出馊主意道:“你趁他上衙时,偷偷刨了,等他回来后木已成舟,他还能真为了几棵竹子跟你拼命?”

    钟文谨两手“啪”地一拍,夸赞道:“还是大嫂鬼主意多,到时我就这么办。”

    姜椿捂嘴偷笑。

    青松苑正房的布置跟丹桂苑差不多,部分家具是户部还回来的,缺少的部分则由庄氏打发人去买了新的回来填补上。

    姜椿也没拐弯抹角,坐下后,就把银票从钱袋里拿出来,放到了俩人中间的高几上。

    嘴里笑道:“之前应承二弟妹要入股你的买卖,只是二婶今儿才将三妹妹的赎身银子还我,所以拖到了现在。”

    钟文谨也没矜持,拿起银票来挨张翻看了一下,见竟有足足一千九百两银子,顿时脸上乐开了花。

    有了这些银票当启动资金,自己跨界倒爷的买卖就能正式开始了。

    再不开始,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来到京城后才发现,真是哪哪都需要用钱。

    虽然吃穿住行都由宋家公中出,但日常需要银钱的地方也不少。

    旁的杂七杂八暂且不说,光达官贵人家动辄打赏仆人这茬,就够她喝一壶的。

    除非你不使唤人,甚都亲力亲为,否则但凡使唤了自己院子以外的仆人,就得给赏钱。

    自己院子里的仆人,也得不定时赏赐些银钱或者财物,不然她们就会背地里议论自己抠,做事也不再那么用心。

    自己手里统共就几两碎银子,这要是还在山沟沟里,这些银子足够一年花用了。

    可来了京城才几天,见面礼外加打赏,就已不剩下多少了。

    偏宋时锐刚调职到锦衣卫,还未到发俸禄的日子,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钟文谨只能自己想法子挣钱,再不挣钱,她这二奶奶的体面就全没了。

    大嫂这一千九百两银票,可谓雪中送炭。

    她将银票小心地装进荷包里,紧握着这荷包,眼含泪花地说道:“大嫂你放心,我肯定能替咱俩挣到银钱的,绝对不会叫你血本无归。”

    姜椿笑道:“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能赚赚,不能赚拉倒,若因为这个将自己搞得精神太紧绷,身子得上甚病症,反倒得不偿失。”

    钟文谨闻言心神放松不少,脸上露出了笑意:“大嫂放心,我旁的不行,做买卖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她在现代时,大学就投资了奶茶店,积累到了第一桶金,大学毕业后,便开始自己创业。

    至穿越前,名下已经拥有二三十家连锁店,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青年创业者了。

    身处古代,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山沟沟里的村姑的话,想要做买卖自然难度很高。

    但她现在可是宋时锐的娘子,宋家的二奶奶,太子爷的舅子媳妇。

    旁的且不说,至少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给自己使绊子。

    当然,这也不能太绝对,太子爷的政敌以及与宋家不对付的人家,譬如程家,也可能会寻自己的晦气。

    但总归比先前要便(bian)利很多。

    钟文谨对姜椿这个大嫂感激得很,偷摸在系统仓库里翻找了一番,借口出去更衣,用包袱装了两把子皮蛋进来。

    姜椿一见着这个,就惊讶道:“水晶皮蛋?”

    钟文谨吃了一惊,诧异道:“大嫂竟认识这个?”

    大嫂老家可是在山东,而自己老家在苏省,自己的水晶皮蛋应该还没有出名到连窝在邻省乡下的大嫂都知道的地步?

    姜椿假装不晓得这皮蛋是钟文谨的手笔,只笑道:“我还真认识,我舅舅有个苏省的老友送了他一筐水晶皮蛋,分了我们不少。

    我无可无不可,但我夫君很爱这水晶皮蛋,隔三差五便让我给他熬皮蛋粥喝,家里大半水晶皮蛋都进了他的肚腑。

    可惜红叶县没有这水晶皮蛋卖,不然我高低得给他买上两大筐,让他一次吃个够。”

    钟文谨听闻大伯子宋时桉爱吃水晶皮蛋,立时笑道:“买就不必了,这水晶皮蛋其实是我闲来无事做出来贴补家用的,大哥若爱吃,回头我多做些出来,给你们送去。”

    姜椿做个惊讶的模样来:“啊,这水晶皮蛋竟然是二弟妹你做出来的?二弟妹你好巧的心思!”

    钟文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胡乱做着玩的,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胡乱做着玩都能做出这样的稀罕物什来,若是正经做什么东西,岂不要惊掉世人的眼珠子?”

    姜椿嗔了一句,也没客气,笑道:“我夫君的确爱吃这个,我就不跟二弟妹你客套了。

    不过我也不白吃你的,正好这几天我打算卤些卤肉送人,到时我给你们送一份来。”

    想了想,她又笑问道:“不知二弟妹喜欢吃哪些部位的卤肉?猪头?猪脚?猪心?猪肝?猪肺?还是猪肠?”

    姜椿问一样,钟文谨就两眼冒光一次。

    等她全部说完后,钟文谨厚着脸皮说道:“这几样我都爱吃,可以每样都给我来一小块嘛?”

    姜椿笑骂道:“让你选一样,你却每样都要,再没见过你这般不客气的妯娌。”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

    钟文谨笑嘻嘻道:“我跟大嫂关系好,才这样不客气的,若换作旁人,我才不这样呢。”

    想到卤肉,她倒是又想起一事来,起身道:“大嫂稍等,我去给你拿样好东西。”

    钟文谨出去了片刻,然后捧着一只小布袋走进来。

    她将小布袋的束口绳拉开,然后放到姜椿面前。

    姜椿低头一看,顿时差点“卧槽”一声。

    辣椒!

    是辣椒!

    是辣椒啊!

    天知道她都多久没吃过辣椒了,简直做梦都想吃辣味的菜肴。

    在现代的时候,她口味其实挺杂的,并非顿顿无辣不欢之人。

    但来到古代,吃不到辣椒后,反而特别惦念。

    她就知道跟钟文谨这个有拼夕夕商城系统金手指的女主交好没错,看,这才多久啊,就连辣椒这个大杀器都拿出来了。

    但面上她还是得装傻:“二弟妹,这东西红艳艳的,瞧着怪喜庆的,是拿来做什么的?”

    钟文谨解释道:“这是一种番邦那边的香料,名叫辣椒,跟咱们大周的食茱萸有些相似,但是要比食茱萸更辣更香。”

    “番邦来的香料?”姜椿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连忙摆手道:“番邦香料都死贵死贵的,我可不要,二弟妹你拿去香料铺子换钱。”

    钟文谨将小布袋的束口绳收紧,反手递给桂枝。

    然后斜了姜椿一眼,嗔道:“我才不卖呢,那些香料铺子的人不识货,卖也卖不了几个银钱,倒不如给大嫂卤肉用。”

    她有那么多现代物品可以倒卖,没必要去捣鼓辣椒这种最多只能卖一年,明年人家就能自己用种子种出来的物什。

    当然,她也可以挨个将种子剥出来,只卖辣椒壳。

    但这活计费时费力,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多倒卖些省事又能赚钱的物品。

    譬如玻璃镜子跟钟表。

    姜椿作为难状:“这不太好?我要是收了你这番邦香料,回头被夫君知道了,肯定要说我的。”

    钟文谨玩笑道:“大哥若是敢说大嫂,大嫂你就没收他的水晶皮蛋,自己吃,看他急不急!”

    姜椿原就很想要这辣椒,只是作势推拒一番而已,闻言立时顺杆就爬:“二弟妹好主意!”

    *

    姜椿也没用丫鬟帮忙,自己左手抱着水晶皮蛋布袋,右手提着辣椒布袋,高高兴兴地回了丹桂苑。

    桂枝跟桂叶俩人跟在跟头,互相对视几眼。

    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们奶奶将好容易攒到的一千九百两银子全拿给二奶奶,换回来一袋不值钱的水晶皮蛋跟一袋香料铺子都不愿收的番邦香料。

    偏她还跟捡了大便宜似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二奶奶山沟沟出来的,素日最多进山挖点草药跟山货拿去镇上卖,哪里做过甚正经买卖?

    还不如大奶奶自己呢,起码大奶奶每日都到镇上摆肉摊子卖肉,实打实地做过买卖。

    回头二奶奶将这一千九百两银子全赔光了,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可惜她们当丫鬟的人微言轻,伺候大奶奶的时间又短,还不够资格当她的心腹,想劝都不敢劝。

    姜椿不晓得俩大丫鬟的想法,喜滋滋地将水晶皮蛋跟辣椒放好后,见天色还早,便让人去告诉刘管事,自己要出门一趟。

    她现在手里只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了,若是自己跟宋时桉遇到甚急等用钱的事情,就得抓瞎。

    自己可不想去跟庄氏这个婆婆借钱,先前宋时锐跟她拿钱跑官,钟文谨就没少挨她的挖苦。

    她系统仓库里倒是还有不少好东西,但因她才去当铺当过东西,短期内不好再去第二次。

    不过好在系统仓库里还有二十一斤零六两胡椒,可以拿去香料铺卖掉。

    她先前卖胡椒给红叶县的保和堂,曹大夫给开了三十八两银子每斤的价格。

    京城的胡椒价格,姜椿先前去香料店打听龙涎香价格时顺便问过一嘴。

    比红叶县略高一点,但高得不算多,差不多在四十两左右每斤。

    姜椿决定卖掉二十斤,下剩一斤六两留着自己用。

    二十斤胡椒,就是八百两银子。

    她才刚瘪下去的荷包,立时就又鼓起来了。

    感恩签到系统,要不是有这系统傍身,自己只怕就得跟原主一样,这会子正盘算着如何重新将杀猪卖肉的买卖做起来呢。

    她将手伸到那只有自己能碰的大箱子里,借着这箱子的遮掩,将系统仓库的胡椒装到一只布袋里。

    然后将这布袋从箱子里拿出来。

    之后走到二门口,乘坐着刘管事给她安排的马车,去往西市。

    当然,鉴于庄氏提醒过,姜椿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几个护院,做做样子。

    没办法,会武艺还愿意自卖自身的人可遇不可求,庄氏临时买的这些护院,也就身板略壮实些,武艺是半点都没有。

    真遇到甚事打起来,别说他们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姜椿怀疑自己还得反过来保护他们。

    不过好在青天白日的,等闲不会有法外狂徒跳出来找自己的茬。

    马车进入西市后,她当然不会错过机会,顺路打卡签到。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2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红酸枝木太师椅1对、鼻烟壶1只、锦缎两匹对。]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斧4把、铁锅4只、铁签30根。]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黄芪3斤、八角6斤、陈皮4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燕窝1斤、甘草3斤、草果6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乌木拐杖2根、沉香手串6串、压裙佩2块。]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白棉纸22刀、狼毫笔10支、澄泥砚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横罗12匹、细葛布8匹、红狐皮16块。]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5斤、檀香线香8盒、桂皮4斤。]

    姜椿挑了挑眉,竟然又得了五斤胡椒?

    她果断将手伸到装胡椒的布袋里,将这五斤胡椒放了进去。

    考虑到这次卖完,下次再卖肯定得间隔好长一段时间,还是将这五斤新得的胡椒一起卖掉比较好。

    没办法,她宋家大奶奶的身份太惹眼,就算换家香料铺,也一样会被认出来。

    话虽如此,她这次还是换了家香料铺,没去上次卖龙涎香的那家赵记香料铺。

    卖胡椒的过程没甚好说的,店里明码标价四十两一斤敞开收胡椒,跟赵记香料铺价格几乎一样。

    故而她也没有多掰扯,直接将那二十五斤胡椒给卖了。

    四十两一斤,二十五斤胡椒就是足足一千两银子。

    可把姜椿给高兴坏了。

    来钱快的感觉可真是太爽了,还想再抽到亿斤胡椒。

    因出来的晚,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姜椿便没顺道回姜家,直接让马车驶回了宋家。

    反正她时间多得是,改日再来看望姜河跟郑鲲也一样。

    *

    才刚回到宋家,她就被庄氏给叫到了正院。

    姜椿还以为婆婆得知自己出门很生气,把自己叫过来,准备训斥一顿。

    谁知庄氏却拿出一张请帖,递给她,说道:“新城长公主让她的掌府官送来张请帖,说长公主殿下请你明儿到长公主府吃酒。”

    姜椿接过帖子来,快速浏览了一遍上头的内容,这才将其递回给庄氏,嚷嚷道:“母亲给我作甚,我才识得几个字,哪里看得懂这个?”

    又问道:“长公主是请咱们全家女眷,还是单请我一个?”

    庄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单请你一个。你甚时候结识的新城长公主殿下?竟有这样的脸面让她单请你一人吃酒?”

    姜椿立时摇头道:“只在锦乡侯府的赏菊宴上见过一回,也算不上有交情。”

    其实姜椿也料到新城长公主近日就会召见自己,毕竟她在锦乡侯府的赏菊宴上撂下过话。

    堂堂长公主,总不好食言?

    而且她召见自己的目的,姜椿心里也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通过自己,打听宋时桉这个“偶像”的私生活。

    放现代的话,妥妥的私生粉一个。

    不过人家是老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只是追个星而已,又不是对宋时桉有企图,姜椿倒也没有太反感。

    而且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没甚根基,如果能靠“出卖”宋时桉的消息,攀附上新城长公主这棵大树,这显然是笔划算买卖。

    就是宋时桉本人,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太子一党要是能将新城长公主拉拢过来,对于稳固太子黎钧行的储君之位,可是大有裨益的。

    属于双赢。

    庄氏闻言陷入沉思。

    姜椿却嚷嚷道:“哎呀,这显然就是鸿门宴,我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去赴宴,一个不甚得罪长公主,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所以,母亲,您不赏我几样值钱首饰让我戴戴?好歹让我最后体面一回嘛。”

    庄氏瞅了她头上那对明显属于李氏嫁妆的珠花一眼,斥责道:“少口没遮拦,你自己活腻歪了,也别污蔑长公主殿下。”

    真是甚话都敢说,一点都不怕犯了鬼神忌讳,真将她的小命给勾走?

    姜椿不依不饶道:“我去长公主府赴宴,您也不想我穿戴得太寒酸,叫长公主以为您苛待儿媳妇?”

    庄氏简直无语。

    自己给老太太周氏当了半辈子儿媳妇,从未干出过跟她要东西这样离谱的事情来。

    而姜椿这个儿媳妇才进门多久啊,就不止一回跟自己讨要东西了。

    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但庄氏又不能不给,不然姜椿还真能干出穿戴寒酸地进长公主府大门的行径来。

    她转头吩咐珊瑚道:“珊瑚,你把我那支赤金嵌红宝石镶珠三尾凤钗拿来。”

    赤金嵌红宝石镶珠三尾凤钗?光是听名字就很贵重。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多谢母亲,母亲真是太豪气了,儿媳有您这样的婆婆,真是儿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庄氏冷哼一声:“我肯定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么个儿媳妇。”

    姜椿不但不生气,还听得哈哈大笑。

    嘴里振振有词道:“这都是命啊,母亲您就认命哈哈,起码我个高腿长脸还好看,您将来的孙子孙女指定不丑不矮。”

    庄氏也不得不承认这点:“你也就皮囊好这么一个优点了。”

    起先还不觉得,她现在倒是有点怀疑自己长子愿意老实当姜家的赘婿,肯定是被她的美色所迷。

    不然以他的聪明脑袋,身子骨又完全养好了,还能想不到摆脱她这个糟糠妻的法子?

    非是不能,乃是不愿?

    珊瑚捧了个锦盒过来,将其呈到姜椿跟前。

    姜椿打开盒盖瞅了一眼,险些被里头的黄金、红宝石以及珍珠闪瞎狗眼。

    黄金倒罢了,都大差不差,但这凤钗所用的红宝石以及珍珠都是上上等。

    显然价值不菲。

    庄氏竟然舍得将这么贵重的首饰给自己?

    姜椿一脸警惕地问道:“这凤钗是母亲赏给儿媳妇戴的,而不是借给儿媳妇戴的,对?”

    庄氏:“……”

    她无语道:“咱们宋家是那等捉襟见肘的人家吗?连支凤钗都要借来借去,轮换着戴,岂不叫人笑话!”

    言下之意,这凤钗是赏给姜椿的。

    姜椿顿时放心了:“那肯定不是,咱们宋家家底深厚,不至于此。”

    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些贵妇好脸面讲体面有甚不好,她们若是不这样,自己如何薅到羊毛?

    巴不得她们多装一点,越装越好。

    就像羊群里挤进来一头狼,那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窝里。

    这不得猛猛薅羊毛?

    第96章

    宋时桉下衙后, 姜椿将新城长公主邀请自己吃酒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让她放心赴宴。

    说新城长公主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与其他皇室宗亲相比, 已经算是难得的正常人了。

    姜椿趁机问了下安平郡主跟安和县主的情况。

    宋时桉表示宗亲那边正扯皮呢, 多半扯不出甚结果来,到肯定最后还是得由老皇帝来决断。

    短时间内估计不太会有结果。

    宋时桉淡淡道:“她们两人都是宗亲, 还都是女子,皇上估计也不会拿她们如何。

    这事情闹到最后, 倒霉的多半只有安平郡马一人。”

    姜椿也料到这点了。

    这事儿若是放普通女子身上, 安和县主这个与他人之夫通奸的,就算不被浸猪笼, 下场也不会好。

    或是让她被自杀, 以确保族中其他小娘子的声誉不被带累;或是将其关进家庙,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但宗室女就不一样了。

    旁的朝代暂且不说, 大周的宗室女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与他人之夫通奸的;强取豪夺他人之夫的;养面首的;甚至还有跟其他宗亲玩骨科的。

    简直罄竹难书。

    就连此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安平郡主,先前不也巧取豪夺了他人之夫,将其招为郡马?

    害得郡马的前妻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此番安和县主与她的郡马通奸,也没甚好稀奇的。

    也是算一报还一报了。

    不过安平郡马身为宗室女的郡马, 却胆大包天地与他人通奸,为了维护皇室的脸面, 老皇帝多半会降罪于他。

    姜椿本就对新城长公主这个古代追星女没太多畏惧之心, 加上宋时桉也让自己放心赴宴,于是次日她就心大地去赴宴了。

    当然,在此之前, 她得先打发人去通知虞安城,让他今日继续歇息一日, 明儿再正式授课。

    虞安城估计要被气死了,谁家徒弟头一日学武就溜号?

    但没办法,姜椿就算再不畏惧新城长公主,也没胆子不赴约,放人家的鸽子。

    只能选择放师傅鸽子喽。

    大不了回头虞安城发火时,她将新城长公主搬出来,狐假虎威一番。

    可惜新城长公主邀请得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个两三天,自己的卤肉卤好了,还能带一份给她尝尝。

    如今也只能割宋时桉的肉,将钟文谨给的水晶皮蛋拿了一把子出来,让桂枝寻了只锦盒装上,充当见面礼。

    也算是给钟文谨打广告了。

    广告词她都想好了:“水晶皮蛋,长公主吃了都说好。”

    新城长公主府在皇城内,从宋家到皇城,中间恰好经过东市。

    姜椿这还是头一回来东市,她掀开车窗窗帘一角偷偷朝外看。

    顿觉自己来到了现代的古城一条街。

    一条笔直的石板路穿街而过,两边是古色古香的店铺,各家店铺门楼上都挂着牌匾,门口还竖着五颜六色的风幡。

    虽是冬日,但街上人流一点都不少,不见任何寒冬的萧瑟。

    而且与西市的人员混杂不同,东市这边的顾客大都衣着体面,不少人身后还跟着仆人。

    相对应的,东市店铺售卖物品的价格,也比西市贵许多。

    即便是同样品种的物品,价格也要贵上一两成。

    姜椿没功夫下去闲逛,但打卡签到还是没问题的。

    [叮!在【燕京城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银子14两。]

    [叮!在【燕京城当铺】签到成功,获得银九连环两只、汝窑粉彩麻姑献寿茶壶1只、紫檀木螺钿妆奁2只。]

    [叮!在【燕京城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钳子10把、铁锄头14把、铁锅9只。]

    [叮!在【燕京城医馆】签到成功,获得红枣12斤、胡椒4斤、丹参2斤。]

    [叮!在【燕京城药铺】签到成功,获得西洋参2斤、天麻6斤、葛根11斤。]

    [叮!在【燕京城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赤金嵌玛瑙戒指4枚、三尾镶珠银凤钗2支、金项圈2个。]

    [叮!在【燕京城书铺】签到成功,获得水纹纸15刀、画笔6支、松烟墨22块。]

    [叮!在【燕京城布庄】签到成功,获得细棉布12匹、茧绸5匹、鹿皮8块。]

    [叮!在【燕京城香料铺】签到成功,获得桂皮8斤、雄黄粉1斤、麝香2斤。]

    一大串的播报声,其中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

    虽然姜椿现在荷包鼓鼓,还投资了个未来潜力股,以后只要躺着等收钱就行。

    但每次打卡签到抽到她好东西,她还是会忍不住激动,同时心情大好。

    这大概就是仓鼠属性的人的乐趣所在?

    说起来她的系统跟钟文谨的系统简直就是绝配,一个可以收罗古代值钱物品,一个可以将古代物品兑换成RMB,然后从拼夕夕商城里购买现代物品。

    可惜二弟妹太迟钝了些,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的马脚。

    自己主动自爆马甲什么的,到底有些跌份儿呀。

    希望二弟妹能长点心,早日发现自己的端倪,然后来找自己认亲。

    然后她俩就可以双剑合璧,狠狠赚那些达官贵人的钱了。

    其实赚钱不赚钱的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能找她当代购,购买各种现代物品。

    她希望自己在古代也能过上吹着空调,喝着肥宅快乐水,歪在吊椅上用平板刷综艺的悠哉生活。

    加上身边还有个貌美如花身材绝佳的夫君,简直了,夫复何求?!

    姜椿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了新城长公主府。

    新城长公主今年三十岁,驸马是现任永平侯卢新让的亲弟弟,卢家二老爷卢新宇。

    俩人育有一子卢柯年,今年刚十岁。

    姜椿在一位叫何嬷嬷的引领下,来到长公主府的正院,在正房的东次间里见到了一身华丽宫装的新城长公主。

    她忙跪地磕头行礼:“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

    新城长公主冷淡道:“起。”

    姜椿站起身来,直接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了。

    新城长公主:“?”

    自己只是让她站起来,好像没让她坐?

    然后就听姜椿感激道:“多谢殿下赐座。”

    新城长公主差点给气笑了,就没见过这般自说自话的。

    不过她堂堂长公主,也懒得跟丫掰扯赐座不赐座这等小事儿。

    姜椿坐下后,又跟被针扎了屁股似的,一下站起来,转身拿过桂枝手里的锦盒,将其递给何嬷嬷。

    嘴里笑道:“这是我二弟妹钟文谨做的水晶皮蛋,在苏省那边甚是有名,切块用姜末凉拌,或是切碎拿来熬粥都极好。

    我想着长公主殿下兴许没吃过,就拿来给您尝尝。”

    见新城长公主听了自己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来,姜椿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我夫君爱吃这个,每次我拿皮蛋给他熬粥,他都要喝上两大碗,素日旁的粥他都是一碗就够。”

    get到偶像同款的新城长公主顿时眼神一亮,对何嬷嬷道:“仔细收好了。”

    姜椿送佛送到西,给何嬷嬷说了说熬皮蛋粥的方法,完事后笑道:“我夫君因为茹素,只能喝皮蛋粥,至多放点菠菜跟枸杞,再撒点子葱花。

    殿下不茹素,可以让人放些肉碎进去,熬皮蛋瘦肉粥,这可比单纯的皮蛋粥要好喝许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老人小孩都爱喝。”

    新城长公主竖着耳朵听完,然后便“翻脸不认人”:“本宫府上的厨子乃御厨出身,还能不会做这皮蛋瘦肉粥?要你多嘴!”

    姜椿:“……”

    过河拆桥这套玩得溜呀,有本事把我的皮蛋还回来,让你的御厨给你做皮蛋去!

    新城长公主端起盖碗,轻抿了一口茶水,看也不看姜椿,淡淡道:“知道本宫今儿为何宣你过来吗?”

    姜椿猛猛点头:“知道呀,殿下请我来吃酒的。

    我呀,为了能吃上长公主府的好饭食,昨儿晚饭都没用,留着肚子,就等着今儿大吃特吃了。”

    新城长公主:“……”

    粗俗!

    粗俗就罢了,偏还不晓得遮掩,竟然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唯恐旁人没由头嘲笑她似的。

    宋卿知娶了这个娘子,竟还拿她如珠如宝,赴个宴都要饿着肚子去接,接到人就不管不顾地与她在二门处腻歪。

    若不是他的容貌、身段、气质以及才华都无可复制,她都要怀疑他被人掉包了,现在的宋时桉其实是旁人冒名顶替的。

    姜椿这乡下杀猪女,究竟有甚好的?

    就是抱着这样的疑惑不解,她今儿这才将丫召过来,当面亲自瞧瞧。

    结果,大失所望。

    她无语道:“宋卿知晓得你这德性吗?”

    不等姜椿回答,她又自顾道:“你在他跟前肯定很会装相,有两幅面孔。”

    姜椿笑嘻嘻道:“殿下您太高看我了,我就一乡下杀猪女,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贵女们装相那一套?

    我要有这本事,还用成天不是杀猪卖肉就是替人劁猪?早攀上高枝当少奶奶享福去了。”

    新城长公主凉凉道:“你现在的确攀上高枝,当少奶奶享福了。”

    姜椿叫屈道:“我又没有前后眼,哪里晓得夫君这样的官奴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我能当上少奶奶享福,乃是因为我心善,不忍见夫君成日病殃殃的,彻底坏了身子骨,所以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银钱替他请医问药,还每日对他嘘寒问暖,帮他彻底调养好了身子,这才换来的回报。”

    新城长公主沉默片刻,随即哼笑一声:“心善?我看你是贪图他的美色,色迷心窍,这才愿意花钱给他治病。”

    姜椿嘴角抽了抽。

    人艰不拆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姜椿也没否认,笑呵呵道:“任谁得了这么个美貌夫君,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呀。”

    新城长公主静默。

    这还真是大实话。

    换作自己,得了个宋时桉这样的美貌相公,别说拿出家中所有钱财了,就是连夜出去做三份工,也定要替他调理好身子。

    当然,这话没有说驸马不好的意思。

    驸马是英武男子,跟宋时桉这种浑身书卷气的美人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姜椿见新城长公主不吭声,自顾“邀功”起来:“长公主殿下应该知道,我们姜家是杀猪卖肉的屠户,又身处乡下,每月至多能赚三两银子。

    而夫君每月的药钱也正好是三两。

    可他身子骨弱,除了吃药调理,饭食上也得精细,啥贵吃啥,偶尔还得加些补品。

    为了养活他,我杀猪卖肉之余,还会替人劁猪,偶尔还要花几个时辰卤些卤肉来创收。

    谁知运道不好,偏还赶上蝗灾,闹起粮食饥荒,粮食人都不够吃,哪里还能养得起猪?

    收不到猪,家里又急等着用钱,我只能去粮店给人抗麻袋包挣钱,一石一袋的粮食,我一次抗两袋,肩膀上的皮都磨烂了。

    且成日进进出出的,人也晒得跟黑炭一样。

    这才勉强撑到了饥荒结束,村人重新开始养猪。”

    话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旁人都说我好命,竟然招到了宋家的嫡长子当上门女婿,还被他从乡下带来了京城。

    他们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心酸跟艰难?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也就是我,换作旁的娘子,还真做不到如此。

    所以啊,活该我享福!”

    新城长公主听完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找茬道:“你竟然能一次扛起两石的麻袋?这得三百斤了?

    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姜椿决定证明给她看。

    她在屋子里环顾一圈,视线落到角落的一只铜鼎上。

    这青铜鼎足有一人来高,鼎身又极宽,许是打制了没多久,不似后世见到的铜鼎那般长满铜绿,反而黄灿灿的。

    她起身走过去,岔开双腿站好,然后两手贴到鼎身上,先稍微往上抬了抬,试了下大概重量。

    感觉在自己承受范围后,她两手一用力,猛地将这铜鼎给举了起来。

    新城长公主:“???”

    新城长公主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铜鼎是皇兄赏给她镇宅的,得有一千来斤了。

    当初往这屋子里抬的时候,可是动用了足足十二名侍卫,用六根铁棍抬着,乌龟一样一点点往里挪,挪了足足两刻钟才成功挪进来。

    驸马还开玩笑说,这鼎就放这里,八辈子都不换地方了。

    没想到姜椿就这么随手一抬,就将这铜鼎给举起来了……

    力气岂不是比十二个侍卫加起来还大?

    这还是人吗?

    显而易见,她说自己一次扛起两石麻袋包这茬,并不是在胡乱吹嘘。

    姜椿将铜鼎放下,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转头对新城长公主道:“殿下这下可相信我所言非虚了?”

    新城长公主:“……”

    信得不能再信了。

    不过她嘴硬得很,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冷哼一声:“力气如此大,倒是适合去当搬运工,一人挣十二人的钱。”

    姜椿不晓得她这句“一人挣十二人的钱”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不过这不重要。

    她笑嘻嘻道:“就是呀,如果不是我力气大,还不能在闹饥荒没猪可杀时靠当搬运工挣钱养活我夫君呢。”

    新城长公主听了这话,表情柔和不少。

    没错,这乡下杀猪女的确出身差,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但她对宋时桉出钱又出力,算得上掏心掏肺了。

    如果不是她,换作旁的乡野村女,别说给宋时桉调养身子了,只怕连养活他都做不到。

    刺猬一样的新城长公主,一个没忍住,夸赞了她一句:“你是个好的。”

    姜椿这家伙从不知谦虚为何物,闻言立时顺杆就爬:“殿下您可太有眼光了,一下就瞧出来我是个好的。

    哎呀,我这人旁的优点没有,就是善良,对人没坏心,对谁都好,对谁都有耐心。

    我爹常说我这般没防备心可不行,万一遇到坏人,肯定会被坑,可我就是改不了这脾气。

    哎,真是拿我自己没办法。”

    新城长公主:“……”

    她一个皇室嫡公主,兄长又是当今皇帝,素日不管是宗亲还是诰命,在她面前都恭恭敬敬的,连说笑都不敢。

    哪里见过姜椿这样厚脸皮自卖自夸的人儿?

    若不是养气功夫到家,她当场就得惊掉眼珠子,维持不住自己长公主的威仪。

    缓了片刻后,她才哼笑一声:“对谁都好?对谁都有耐心?那个被你拳打脚踢一顿的张娘子只怕不这么认为。”

    话音刚落,姜椿立时就嚷嚷起来:“她要是骂我,我就忍了,反正我这人没脸没皮的,没那么强的自尊心。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骂我夫君,说他始乱终弃程大姑娘,我要是不教训她一顿,都不起夫君对我的好,夜里都不好意思跟他抱着睡。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赏菊宴那日在场那么多贵妇,我为甚不揍旁人,偏揍她张氏?

    嘴臭就该付出代价,我又不是她母亲,可不会惯着她!”

    新城长公主耐心地听她啰嗦完,关注点却不在张氏身上,而是问了个十分有失她长公主身份的问题。

    “你俩夜里抱着睡?”

    姜椿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啊,我夫君不抱着我就睡不着,就算俩人吵架闹脾气,他也死皮赖脸蹭过来非要抱着我。

    哎,真是拿他没法子。”

    新城长公主酸了。

    宋时桉那样清冷孤傲的人儿,还以为他即便哪日娶妻,也只会与妻子相敬如宾。

    谁知他娶妻后,竟然如此黏糊,比那些惯爱在外头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还会缠磨人。

    难怪姜椿这家伙逮着机会就在外头秀恩爱,若自己得了这么个极品相公,自己能一天秀三回。

    然后就又听姜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难道殿下与驸马不抱着睡?大冬天的,自己一个被窝睡,多冷啊,我可吃不了这个苦!”

    新城长公主顿时黑脸。

    驸马哪都好,就是睡觉打呼噜这点让人无法忍受,他俩从大婚第二日开始就分房睡了。

    原本她并不觉得这有甚问题,自己睡还更自在些呢,起码没人半夜与自己抢被子。

    成亲十二年都是这么过的。

    这会子听了姜椿的话,她突然就有些空虚寂寞冷。

    大冷天的,两个人抱着睡当然比自己睡一个被窝暖和,心里也没那么孤单。

    但跟驸马抱着睡的话……

    还是算了。

    被窝冷就叫人将地龙烧热一点。

    心里孤单也总比被震天响的呼噜声吵得整宿睡不着强。

    她狠狠瞪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你得了个好夫君,你也没必要成日见人就嘚瑟,仔细旁人听得眼热,动了抢过去的念头。”

    姜椿才不方呢。

    程大姑娘没出事前兴许的确有人打这样的主意,但程大姑娘出事后,这些人估计都将爪子缩回去了。

    这些达官显贵们又不傻,还能瞧不出这事儿透着蹊跷?

    程大姑娘对宋时桉惦念不忘,一直不肯另嫁他人的事情,可谓全京城人尽皆知。

    她就算放弃宋时桉,也不可能瞧上个比宋时桉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屠夫。

    联想到前几日程大姑娘的表嫂挑衅宋时桉娘子姜椿,反被姜椿狠揍一顿的事情,很容易就想通其中的关窍。

    安远侯府赏菊宴上发生的事情,多半就是宋时桉的手笔。

    他这是彻底断了程家的肖想,同时也是杀鸡儆猴,让其他想招他当乘龙快婿的人家瞧瞧,敢惦记他的下场。

    根本用不着姜椿去跟人雌竞,宋时桉自己就砍瓜切菜一样解决了。

    这就是找到一个靠谱夫君的好处,甚都不用干,直接躺赢。

    她笑嘻嘻道:“不怕,我夫君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谁也抢不走他。”

    新城长公主凉凉道:“如果他自己愿意呢?”

    姜椿笑嘻嘻道:“那我就跟他一怕两散呗,他很抢手没错,但我也不差,转头就招个比他年轻比他听话比他会哄人的小赘婿。”

    新城长公主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倒是想得开,而且新城长公主莫名觉得她这不是在说笑,她真能干这样的事儿。

    新城长公主忍不住抬眼看过去,将姜椿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这家伙个头极高,自己已经算女子里头个高的了,她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

    一张瓜子脸上生了双大大的杏眼,鼻梁挺翘,鼻头却极小巧,下头是一张花瓣一样红艳的小嘴。

    若是再眼含泪花,简直就是个娇滴滴十足的柔弱美人。

    前提是她别张嘴,也别有任何动作。

    沿着她细长的脖颈往下,身前巨峰矗立,是宽松短袄都遮不住的高耸。

    再往下,腿脚被一褶一褶的马面裙给遮挡了个严实。

    但方才磕头行礼时,新城长公主瞧得分明,她两条腿儿又细又长,臀部也浑园廷翘得不像话。

    这家伙长相身段绝佳,性子又这般洒脱不羁,难怪宋时桉会对她这般上心。

    俩人要是果真一拍两散,吃亏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新城长公主先前还抱着挑剔的目光看待姜椿,这会子想法全然改变了,甚至觉得他俩就是绝配。

    也的确只有姜椿这样厚脸皮又放得开的女子,才能将宋时桉寒冰一样的心融化,让他变成绕指柔。

    但凡姜椿能矜持一些,恐怕都不会有如今这结果。

    新城长公主转头对何嬷嬷道:“吩咐厨房再加几个好菜,让赵大厨亲自做。”

    姜椿顿时笑靥如花,朝新城长公主抱拳道:“好!长公主殿下豪气!”

    新城长公主白她一眼,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礼仪!”

    姜椿振振有词道:“我如今正跟虞总教头学功夫呢,行这武人的礼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我也就是对着殿下您行一行,对着旁人我还不乐意行此大礼呢。”

    新城长公主凉凉道:“哦?是吗?那真是好巧呢,驸马也是虞总教头的徒弟呢,还是正式拜入他门下的亲传徒弟。”

    姜椿惊讶地“啊”了一声:“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不等新城长公主回应,她就一下跳起来,着急慌忙道:“不知师兄可在家?若在家的话,我过去见个礼。”

    新城长公主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可真是很擅长顺杆就爬,自己话才刚说出口,她“师兄”就叫上了,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呢。

    新城长公主轻哼一声:“他进宫当值去了,不在府上。”

    怕姜椿听不明白,她还多解释了一句:“驸马如今是禁卫军副统领。”

    姜椿“哇哦”了一声:“师兄好厉害呀,混得甚是不错,看来哪日我这个师妹落魄得吃不上饭了,师兄肯定能养得起我。”

    新城长公主扶额。

    知道她擅长顺杆就爬,但却没料到她能爬这么高。

    竟然连让师兄养自己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偏她说得理所当然,说得充满江湖气,一点都不会让人胡思乱想。

    新城长公主无语道:“指望驸马养你?你置宋时桉这个夫君于何地?若是被他知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姜椿缩了缩脖子。

    新城长公主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宋时桉若是听到这话,估计当场就发疯。

    即便驸马卢新宇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也无济于事。

    师兄也是男子,宋时桉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说出让其他男子养自己这样的话语来。

    虽然明眼人都能瞧出自己这是在开玩笑。

    但宋时桉他发起疯来,根本明眼不了一点。

    看来自己以后必须得改改这胡咧咧的臭毛病,旁的事情上没所谓,但涉及其他男子的事情上头必须得慎言。

    不过面上她肯定不能认怂,不能叫新城长公主瞧出来自己的弱点。

    她笑嘻嘻道:“不会,我夫君还能不知道我吗?我就算找师兄养,也会带着他一起享福,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这话槽点太多,新城长公主简直不知该说甚好。

    不过她顺着姜椿的话设想了下,如果姜椿带着宋时桉住进自己的长公主府,自己就能日日见到宋时桉了。

    到时自己就逮住他,让他三日给自己作一幅画,五日给自己写一幅字。

    等积攒到足够的书画后,她就在自己的长公主府里开个宋时桉宋卿知的书画展,广发请帖,邀请全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赏鉴。

    听众人对自己偶像的夸赞,以及对自己能拥有如此多书画的羡慕……

    简直了,就跟做梦一样。

    但很快她就自己冷静下来。

    还是别做梦了。

    以宋时桉的脾气,怎可能接受得了旁人替他养娘子?甚至还想连他一起养?

    别说这么干了,就是光说出这话来,都得捅马蜂窝,被蛰一头包。

    新城长公主瞪了姜椿这家伙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胡言乱语。”

    姜椿悻悻地闭了嘴。

    不养就不养呗,反正自己只是玩笑话,目的是为了跟卢新宇这个师兄攀关系。

    自己现在可是个小富婆,养自己跟娘家人足够,根本不需要旁人养。

    当然,宋时桉除外。

    他们夫妻一体,自己的钱是自己的,他的钱也是自己的,说他养自己,或者说自己养他都成。

    看他喜欢哪个说法喽。

    *

    跟新城长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姜椿有些得意。

    早起吃完早饭,庄氏就撵她赶紧出门,说不能叫新城长公主等自己,得早些去。

    姜椿果断选择了拒绝。

    去那么早,万一俩人一言不合就掐起来,得掐两个时辰才到午饭时间,多累?

    就算不掐起来,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在那苦哈哈地陪聊两个时辰,也十分难捱。

    所以她一直拖到巳时三刻(9:45)才出门。

    路上花了两刻钟。

    所以她只需要陪新城长公主聊半个是多时辰就成。

    简直不要太明智!

    倒不是说新城长公主多难相处,其实还好,她性子与庄氏相似,有些外冷内热。

    包括宋时桉,其实也是这样的性子。

    姜椿觉得自己很擅长跟这类人打交道。

    无他,脸皮够厚就行。

    实在是干坐着说话太无趣了。

    二弟妹行事也忒胆小了些,这也不敢拿出来那也不敢拿出来,生怕被人发现端倪,然后将她架到火上烧死。

    早点将麻将拿出来多好,她这会子就能拉着新城长公主搓几把。

    麻将,简直就是打发时间的利器。

    新城长公主却不觉得无趣,反而觉得姜椿说话风趣幽默,别具一格,与旁的贵妇跟小娘子都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能从她口里听到不少宋时桉的事情。

    新城长公主决定以后得闲便叫她来说说话。

    听闻她胃口极大,又无肉不欢,大不了自己多叫人给她准备些好菜,再赏些东西给她,总归不会叫她白来一趟就是了。

    姜椿没料到自己不但蹭了顿极其美味的大餐,临走时新城长公主还叫何嬷嬷呈上个锦匣,里头装了一对紫玉手镯。

    听闻紫玉是暖玉,体寒的人长期佩戴紫玉手镯能缓慢改善体质。

    姜椿不体寒,她体温甚至比旁人都要高一些,但架不住这紫玉镯好看呀。

    如今她不用每日摆摊,皮肤逐渐养回了原本的颜色。

    雪白皓腕配上淡紫色的圆条镯,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姜椿喜欢得不得了,连忙福身道谢:“多谢殿下赏赐,这镯子跟我的手腕简直就是绝配,上头写我名字了,合该就是我的。”

    新城长公主先是嘴角抽了抽,随即唇角微扬,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来。

    听她说话,还真是有趣得紧。

    姜椿正要告辞走人,突然有丫鬟进来禀报道:“殿下,宋大人来了,说是来接姜娘子的。”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今儿并非休沐日,这半下午的功夫,宋时桉该在翰林院当差才对,怎地跑来接自己了?

    难不成他翘班了?

    新城长公主却是哼笑一声:“告假也要来接人,本宫是甚吃人猛兽,还能把他娘子给吃了不成?”

    说罢,摆摆手,傲娇道:“你走,赶紧走人,迟了没准某人就得冲进内院来抢人了。”

    这个某人,不言而喻。

    姜椿笑嘻嘻道:“臣妇告退。”

    然后亲自抱着盛紫玉镯的锦盒,满脸带笑地往二门走去。

    *

    宋时桉并未翘班,也不是告假,而是跟着太子姐夫去办了件差事,太子姐夫提前与翰林院掌院打过招呼。

    所以他回京后也不必再回衙门坐班,正好有空来接姜椿。

    宋时桉见她脸上笑得灿烂,清冷淡漠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唇畔露出个轻笑:“甚事这般高兴?”

    姜椿笑嘻嘻道:我“见到夫君就高兴呀,夫君是我的开心果,是我的小太阳。”

    代替新城长公主出来送人的何嬷嬷牙都差点被酸掉。

    还以为这姜娘子是故意在长公主跟前做出副装疯卖傻的模样来,好降低公主的戒心,没想到她在自己相公跟前也这样。

    她这不是装疯,而是真疯啊!

    宋时桉却是听得心里暖暖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见到娘子也开心。走,咱们回家。”

    说罢,动作轻柔地扶姜椿上马车,仿佛她是甚一不小心就会碎掉的瓷器似的。

    何嬷嬷嘴角抽了抽。

    如果方才没瞧见她力大能扛鼎的话,自己兴许就相信了呢。

    宋时桉将自己的马交给家丁,然后挤到姜椿的马车上来,与她一起乘马车回家。

    路上姜椿关切地询问了一句:“夫君你翘班来接我?不会被记入考绩?”

    可别因为自己影响了他的考绩,拖慢了他升职的进度。

    “没有。”宋时桉摇摇头,将情况与她分说明白。

    姜椿闻言轻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后,她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宋时桉,喜滋滋道:“新城长公主出手甚是大方,给我的见面礼竟然是一对紫玉镯。”

    宋时桉掀开锦盒盖子瞅了一眼,随即重又合上盖子,轻笑道:“她是孝贤皇后的女儿,又是今上嫡亲的妹妹,手里多得是好东西呢。”

    姜椿得了好东西,也不嫌陪人说话多难捱了,笑嘻嘻道:“希望长公主多召见我几回,我也好从她那里多薅点羊毛。”

    想到新城长公主上辈子对自己书画的痴迷程度,宋时桉淡淡道:“有机会的。”

    俩人又闲聊了一阵子,姜椿突然问宋时桉:“程家的骚操作你听说了没有?”

    全程策划了程文沅与范屠夫“通奸”一事的宋时桉,怎可能不会让人盯着程家?

    所以程家刚一放话出来,他就知晓了。

    他觉得姜椿嘴里的“骚操作”三个字,用在这事上头,十分地贴切。

    宋时桉料到程家为了程文沅的名声着想,肯定会认下范屠夫这个女婿,不然程文沅就会变成个自甘下贱与屠夫通奸的荡妇。

    却没料到他们竟然说动安庆伯认下范屠夫当庶子,借此抬高范屠夫的身份。

    不过这也不打紧。

    山鸡就是山鸡,不是在它尾巴上扎根羽毛,它就能变成凤凰。

    以为人人都是姜椿呢?

    再说了,姜椿也不是山鸡变凤凰,而是山鸡芯子里换了凤凰的魂儿,人家可是连大食文字都会写呢。

    他哼笑一声:“且看他们如何收场。”

    程文沅自视甚高,且还觊觎自己多年,是不可能看上范屠夫的,即便与他成亲,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而范屠夫呢,一夜之间多了个安庆伯父亲,还成了程家这样世家大族的女婿,他会舍得放弃这泼天的富贵?

    肯定不会。

    所以呀,以后程家有的是热闹呢。

    姜椿“啧”了一声:“可惜不能近距离围观,有甚动静,夫君记得立时告诉我哟。”

    宋时桉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轻笑道:“你呀,就是爱凑热闹。”

    姜椿傲娇地一抬下巴:“旁人的热闹我可以不看,但程大姑娘的热闹我必须得看。

    谁叫她觊觎我夫君,妄图将我踢走,好给她让位呢。”

    宋时桉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说道:“放心,我只属于你一个人,谁觊觎我也没用。”

    姜椿其实挺放心的,不过嘴上却哼哼唧唧道:“谁晓得有用没用呢,毕竟这世间有本事的女子多着呢,不止我一个。

    不过……”

    话到这里,她突然沉下脸来,冷冷道:“她们觊不觊觎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君你若是敢做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把你阉了。

    你知道的,我劁猪的本事一流,保管又快又准,不叫你受任何多余的罪。”

    宋时桉只觉下身一凉,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裆。

    第97章

    宋时桉只捂了片刻, 就连忙将手给收回来了。

    捂裆的行为,不雅观,还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他轻咳一声, 一脸严肃地说道:“说什么话呢, 我怎可能会做对不起娘子的事情?绝无可能。”

    姜椿轻哼一声:“世事无绝对,我相信你现在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但将来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显然在理。

    宋时桉静默片刻,沉声道:“倘若将来哪天我做了甚对不起你的事情, 那你不必留情, 直接把我阉了就行。”

    姜椿不光是他爱慕的女子,敬重的娘子, 还是帮他调理好身子骨的大恩人。

    自己如果背叛她, 就是忘恩负义, 过河拆桥, 禽兽不如。

    他都禽兽不如了,被她阉了也是活该,是咎由自取,是应得的报应,怨不得任何人。

    姜椿不过是随口而出的玩笑话, 毕竟如果宋时桉果真睡了其他女子的话,她不可能阉了他, 然后继续若无其事低跟他做夫妻。

    而且那时候他大概已经是国舅爷兼内阁首辅了, 阉了他,自己也别想活了。

    是,阉了他的确解气, 但如果这解气是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的话,那她觉得还挺划不来的。

    没办法, 姜椿这人虽然沙雕又疯癫,但其实心里有杆秤,甚能做,甚不能做,掂量得可清楚了。

    真发生他背叛自己的事情,她只会选择一封休书将其休出门,转头再招赘个比他年轻比他听话比他会哄人的小赘婿。

    她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放心,我不会的。”

    宋时桉闻言心下感动不已,自己都背叛她了,她竟然还不舍得伤害自己的身子。

    然后就听姜椿冷笑道:“你若是被旁的女子玷污了,我阉你都嫌脏,只会一封休书将你休出门。

    然后转头招个比你好看比你身段好比你年轻比你会哄人的小赘婿。”

    咳,虽然找个比他好看比他身段好的男子还挺难的,但不重要。

    反正放狠话嘛,能戳人心窝子就成。

    而效果也十分拔群,直接把宋时桉给戳发疯了。

    他面沉如水,猛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凤眼里黑雾翻涌,说出来的话如同被千年寒冰水浸过一般。

    “把我休出门,然后转头招个比我好看比我身段好比我年轻比我会哄人的小赘婿?

    姜椿,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你竟然还有心思肖想别的男子?”

    姜椿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无语道:“你别胡搅蛮缠,我说这话的前提是你先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你都背叛我了,难不成我还要忍气吞声,继续跟你这个脏男人凑合过日子?

    想都别想,我一炷香的功夫也忍不了。”

    宋时桉冷声道:“你看,你连我背叛你之后的事情都盘算好了,可见对我没甚信任。”

    姜椿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信不信任你,跟你背不背叛我,有个鸟的干系?

    我就算再信任你,你该背叛我还是会背叛我。

    我不提前做好打算,想好出路,等你真背叛我的时候,我就只能六神无主地抓瞎。”

    姜椿也是人,虽然性子比较独立且洒脱不羁,但她对于不确定的未来也会有担忧跟迷茫。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在心里做一些规划,根据不同情况拿出不同的预案来,好的坏的都想到。

    然后心里便安定许多。

    毕竟她连最坏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也有了对应的预案,旁的事情就都是小儿科了。

    宋时桉冷冷道:“信任对旁的夫妻或许不重要,但对我们很重要,至少对我很重要。

    我需要你的信任,而我也要学着去信任你。”

    姜椿“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你是得好好学学如何信任我,不要一听到我提起旁的男子就炸毛。

    你得明白,我提他们只是单纯提他们,而不是对他们有甚想头。”

    宋时桉也阴阳怪气道:“是么?那想要招个比我好看比我身段好比我年轻比我会哄人的小赘婿呢?这也只是单纯提起来,没甚想头?”

    姜椿振振有词道:“你不要抛开前提说事儿,招个比你好看比你身段好比你年轻比你会哄人的小赘婿的前提是——你先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宋时桉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几分,挑眉道:“那我干了吗?”

    姜椿也挑眉:“那我招小赘婿了吗?”

    然后俩人便同时沉默了。

    这架吵得……

    姜椿:贷款吵架?

    宋时桉:借印子钱吵架?

    宋时桉松开掐住姜椿下巴的手,继而又松开楼住她腰肢的手。

    车厢内气氛陷入尴尬之中。

    姜椿静坐了片刻,然后一下扑进他怀里,两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嘴里笑嘻嘻道:“好啦好啦,咱们和好。”

    宋时桉冷淡的脸色顿时缓和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腰,哼笑道:“甚和好不和好的,我俩本就没有吵架。”

    姜椿嘴角抽了抽。

    自己只想将这茬揭过去,这家伙可倒好,竟然想玩失忆大法。

    她好脾气地笑道:“行叭,夫君说没吵架那就没吵架。”

    宋时桉打量了下她的脸色,判定她这话不像是在反讽,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然后低头含住她红艳的嘴唇,允吸肯咬嘬弄起来。

    姜椿反客为主,舌儿撬开他的齿门,钻进他嘴巴里,四处逗弄他的舌头。

    还将其含进嘴里,用嘴唇上上下下地鲁动着。

    不过片刻,就把宋时桉勾得动了情。

    然后她立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指着他身上一处,倒打一耙地取笑他:“夫君,青天白日的,你怎地就有坏想法了,你说你羞不羞?”

    宋时桉气得咬牙:“你点了火就跑,还怪柴禾容易点燃,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恶劣的家伙吗?”

    姜椿气哼哼道:“有啊,就是你,方才还掐我下巴来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掐红。

    要是掐红了,我就去跟母亲告状,说你家暴我,掐我脖子,想把我掐死。”

    宋时桉:“……”

    他笑骂道:“你别冤枉人,我就算动怒掐你下巴,也没使太多力气,根本伤不到你分毫。”

    要是伤到她,就她那大力气,早一把就将自己推出马车外了,哪里还会任由自己掐着?

    姜椿蛮横不讲理道:“不管,反正就是掐疼我了,我说是就是,被掐的是我又不是你。”

    宋时桉将人捞到自己腿上坐着,抬手替她轻柔下巴。

    嘴里柔声哄道:“好,娘子说是就是,都怪为夫太粗鲁,弄疼娘子了。”

    姜椿:“……”

    这话怎地听着怪怪的?

    而且……

    她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没好气道:“抱我上来做甚,怪扎人的。”

    这一动作,直接让宋时桉“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他连忙掐住她的腰肢,哑声警告道:“别乱动。”

    再这般动来动去折磨人,他会忍不住想要当场要她的。

    姜椿无辜地眨巴了下自己的一双大大杏眼。

    可惜古代马车只有车帘,连个门都没有,要是像现代汽车那样有车门且玻璃上还贴了膜的话……

    车那个震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宋时桉将头搁到她肩上,边缓和身体的季动,边哼道:“这会子又来勾搭我了,不惦记着招比我好看比我身段好比我年轻比我会哄人的小赘婿了?”

    姜椿轻拍了下他的脊背,笑骂道:“你搁这背书呢?知道你记性好,过耳不忘,但也没必要反复背给我听?”

    复读机成精了是?

    宋时桉委屈巴巴道:“我伤心难受,你竟然惦记旁的男子,我这心里哇凉哇凉的。”

    姜椿:“……”

    复读机当不成,又改卖惨是?

    偏她还就吃他这一套。

    忍不住抬手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脖颈,嘴里哄道:“好啦,我不过随口说说,你竟还当真了不成?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只要你不背叛我,我肯定不会背叛你的。”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先前在新城长公主府的时候,她还发狠要改改胡咧咧的臭毛病,免得惹宋时桉这个醋坛子成精的家伙发疯。

    结果转头就把这茬给忘了,又触他的逆鳞。

    虽然有话赶话的嫌疑,但他即便发疯都能控制手劲不伤到自己,自己说话却戳他的心窝子。

    算来算去,到底还是她更理亏些。

    人家干完正事,马不停蹄地跑来接自己,结果夸奖没得到,还被戳心窝子,这不是大冤种是什么?

    怀着愧疚的心情,她忙表态道:“也怪我说话太没个顾忌,往后我一定,不,我尽量改就是了。”

    还是别一定了,指不定啥时候她就又胡咧咧了。

    宋时桉见她反省自己,也忙反省道:“是我胡搅蛮缠了,不然你也不会话赶话地说出那样的话来。”

    俩人对视一眼。

    姜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宋时桉也忍不住抿唇轻笑。

    一场“硝烟弥漫”的大战,就这么烟消云散,俩人重归于好。

    叫姜椿说,他俩还真是绝配。

    就连吵架,也经常这般吵着吵着就虎头蛇尾,莫名其妙和好,和好后还会争着抢着反省自己。

    很难吵到撕破脸的地步。

    宋时桉突然听到外头人声嘈杂,料到这是到东市地界了,连忙问姜椿:“到东市了,你要不要下去逛逛?”

    姜椿摇了摇头,体贴道:“你跟太子姐夫出门办事辛苦了,且回家歇息,回头等休沐日你再陪我来逛不迟。”

    虽然宋时桉并不累,但她这般体贴自己,他当然得领情:“好,那咱们回家,等休沐日我再陪你过来好好逛逛。”

    俩人就这么温馨地楼抱了一路。

    等马车停在宋家二门口,宋时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官袍已经被姜椿坐得皱巴成麻花。

    偏就那般巧,庄氏妯娌三个以及宋时初姐妹三人这会子正站在二门处,送来宋家做客的庄大太太、庄二太太以及她俩各自的闺女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

    宋时桉跟姜椿俩人一出现,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

    宋时音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声音乍然响起:“大哥你的官袍怎地如此皱巴?”

    “咳咳咳。”李氏连咳三声,并狠狠瞪了宋时音一眼。

    李氏是真的拿这个女儿没法子了。

    因她的缘故,自己如今在这个家里说话都腰杆不硬,生怕与两个妯娌闹起来,她们会拿音姐儿说事儿。

    毕竟大嫂跟三弟妹都有女儿,音姐儿被卖进过青楼的瘸,真要计较起来,是会带累其他姐妹的。

    偏音姐儿不晓得夹起尾巴做人,还喜欢跟桉哥儿媳妇凑一处,成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搞事儿。

    有那样的瘸,还是这么副跟桉哥儿媳妇颇为相似的混不吝性子,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敢要她?

    她盘算着,还是得将她嫁回自己娘家李家才行,有自己母亲这个外祖母护着,音姐儿才能不受委屈。

    不过这事儿她一个人决定不了,得等二老爷这个相公回来,问过他的意思,才好跟自己娘家大嫂提这茬。

    可惜宋时音不晓得她母亲打算将她嫁给舅家表哥这茬,不然当场就得撒泼闹腾起来。

    宋时桉扯了扯衣角,淡定地回了一句:“跟太子爷去办事,来回都骑马,衣裳不皱才怪呢。”

    然后拉着姜椿上前,拜见庄大太太、庄二太太两位舅母,又同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两位表妹见礼。

    两位庄太太见着姜椿这个外甥媳妇,不管心里是甚想法,面上却极热情,一人拉住她一只小手,把她狠夸了一顿。

    还让丫鬟将她们来之前就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

    姜椿让桂枝跟桂叶将东西接过去,笑道:“多谢大舅母、二舅母。”

    还投桃报李地将手伸进荷包里,借着荷包的遮掩,从系统仓库里取了两枚玉扳指出来,亲自塞到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手里。

    嘴里笑嘻嘻道:“偶然得的玉扳指,两位表妹别嫌弃,自己戴或者赏人都成。”

    庄二姑娘跟庄三姑娘连忙道谢:“多谢大表嫂。”

    因外头寒冷,几人随便聊了几句,庄家人便告辞了。

    送走庄家人后,往回走的路上,姜椿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没瞧见钟文谨。

    便问宋时音:“你二嫂呢?”

    宋时音回道:“二嫂出门采买东西去了。”

    姜椿了然。

    钟文谨拿到了自己的注资,就忙不迭寻借口出去采买物品去了。

    急成这样,看来她是真的很缺钱。

    姜椿点头道:“知道了。”

    她侧头看宋时桉的时候,余光瞧见了桂枝手里的匣子,顿时眼珠子转了转。

    她拔高声音,自言自语道:“两位舅母竟然一见着我就给见面礼,这般客气做甚,我又不是那等会惦记长辈见面礼的人儿。

    譬如母亲跟两位婶娘忙得还没顾上给我见面礼,我也没有一日三回地催个不停呀。”

    她现在荷包鼓鼓,倒不是图见面礼这点子财物,但见面礼有时候也代表认可。

    不拿到她们三妯娌的见面礼,不说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说三道四,就是府里的仆人私底下也会看轻她们。

    不被家中长辈认可的媳妇,日子可不好过。

    当然,姜椿肯定不会不好过,也没仆人敢欺负到她头上,主要是担心钟文谨。

    庄氏:“……”

    李氏:“……”

    秋氏:“……”

    三人闻言,齐齐无语。

    特别是庄氏,这家伙从自己这里抠走不少好东西了,昨儿还给了她一支价值不菲的三尾凤钗。

    结果她还搁这惦记见面礼呢。

    而且旁人“忘了”给,她还逮着机会就要。

    是,她的确没一日三回地催个不停,但两三日就会催一回。

    李氏原不想这么快就给,毕竟庄氏这个婆婆都还没给呢,但她向来要强,何曾这般被人追在身后讨债过?

    当即就道:“我前几日病着,没顾上这茬,待会儿就让人把见面礼给侄媳妇你送去。”

    姜椿顿时喜笑颜开:“多谢二婶!早就听说二婶是个性子爽快的利落人,今儿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庄氏:“……”

    秋氏:“……”

    秋氏见二嫂松了口,连忙跟上:“我想着替椿娘你寻件像样的见面礼,这才拖了几日。

    所幸昨儿总算叫我寻到样合适的,原想晚些时候打发人给你送去来着。”

    姜椿从善如流地道谢:“多谢三婶,听您这么说,我可太期待了呢。”

    两个弟媳妇都给了见面礼,闪着庄氏这个婆婆算怎么回事儿?

    但如果庄氏这个时候也发话给她见面礼的话,自己这个婆婆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她简直气得牙根疼。

    偏姜椿还不罢休,得寸进尺道:“哎呀,不知两位婶娘可给二弟妹准备见面礼了?

    若是只给我不给二弟妹的话,那这见面礼我就不能要了,不然被二弟妹知道了,我们妯娌关系就微妙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家伙不但厚颜无耻地给自己要见面礼,还帮她妯娌要上了。

    李氏脸色差点绷不住,勉强道:“都是侄媳妇,有你的肯定也有锐哥儿媳妇的,我这个当婶娘的还能厚此薄彼不成?”

    姜椿笑嘻嘻道:“也有二弟妹的份就行,不过嘛,我是长嫂,二婶要厚我薄她也不是不行,我相信二弟妹肯定不会妒忌我的。”

    李氏:“……”

    她咬牙道:“放心,我肯定一视同仁。”

    秋氏也表态道:“当然有锐哥儿媳妇的份儿了,不然锐哥儿肯定要找我这个厚此薄彼的三婶说道说道。”

    老大向来沉稳内敛,不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即便她真不给姜椿这个侄媳妇见面礼,他至多心里记自己一笔,不会当面说什么。

    但老二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有甚说甚的性子,如果自己没给他娘子见面礼,他能找到梧桐苑来跟自己讨要。

    姜椿满意地笑了,很有避嫌自觉地没评价宋时锐这个小叔子,只笑道:“有二弟妹的我就放心啦。”

    庄氏最终还是抹不开脸面,没在这个时候表态。

    而是选择在吃过晚饭后,趁着众人吃茶的功夫,让珊瑚拿了两只锦盒过来,给姜椿跟钟文谨一人一只。

    淡淡道:“家里忙忙乱乱的,你们二婶跟老太太又轮流生病,我一时间也没顾上见面礼这茬,现下给你们罢。”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多谢母亲,我可太喜欢您给的见面礼啦。”

    庄氏嘴角抽了抽。

    盒子都没打开呢,就闭着眼睛说喜欢,就不怕自己给她个空盒子?

    在西市转悠了一天的钟文谨,脸上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真情实感道:“多谢母亲赏赐。”

    李氏跟秋氏对了对眼,都等着看庄氏这个当婆婆的给了她们甚见面礼。

    若是给的比较贵重,没准她们还得跟着调换,免得被大嫂衬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谁知姜椿跟钟文谨都直接将锦盒交给了自己的丫鬟,并未当场打开。

    达成目的,一身轻松的姜椿抿了口茶,状似闲聊地说起了今儿去新城长公主府的情况。

    她笑道:“长公主殿下平易近人,我与她相谈甚欢,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

    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她又话锋一转,摇头无奈道:“就是干坐着闲聊到底无趣了些,若有甚既能打发时间又不耽误闲聊的玩意儿就好了。”

    大周连叶子牌都没有,女眷们聚到一处,只能靠下棋、投壶、听书以及看戏打发时间。

    很不巧的是,下棋跟投壶,她是一点都不会,而新城长公主又不爱听书跟看戏。

    所以就只能干聊。

    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当然不是抱怨或者凡尔赛,而是故意说给钟文谨听的。

    希望她能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将麻将这个打发时间的大杀器拿出来。

    好在钟文谨也没辜负她的期待,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倒是知道样番邦的物什完美符合大嫂的需求。”

    姜椿顿时眼前一亮,嚷嚷道:“甚物什?多少钱?

    若是不贵的话,二弟妹你帮我买两件,一件我孝敬长公主殿下;一件就放母亲这里,留着咱们大家一起玩。”

    庄氏轻哼一声:“玩物丧志!再说了,正房岂是你们肆意玩耍的地方?莫在我这里胡闹。”

    姜椿假装没听见,只一脸期待地看着钟文谨。

    钟文谨摸摸鼻子,扯谎道:“贵倒是不贵,一副麻将也就五两银子而已。

    只是我得找与那个番僧游医相熟的番邦商队问问他们还有没有货,大嫂且等我的消息。”

    她觉得自己飘了。

    在山沟沟里的时候,她每日勤勤恳恳挣钱,两年多时间也只攒下五六两银子而已。

    如今一副拼夕夕商城价值100块RMB的“象牙”麻将,她都敢卖五两银子了。

    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说不贵。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大嫂的脸色了。

    姜椿却是惊呼一声:“麻将?一副只要五两银子?这么便宜?”

    钟文谨:“……”

    她竟然忘了大嫂是个小富婆了。

    不管是她自己挣的,还是大哥挣的,总之大嫂手里捏着足足一千九百两银子呢。

    甚至还不止。

    她总不能将所有银钱都拿给自己,不留下些花用的。

    与这一千九百两银子巨款比起来,五两银子的确算不得什么。

    钟文谨厚着脸皮笑道:“那番僧游医与番邦商队相熟,商队领队给我开的价都是熟人价,生人去买的话,价钱翻上一倍人家还未必肯卖呢。”

    姜椿充当捧哏,夸赞道:“多亏了二弟妹,不然我还买不到这样物美价廉的番邦好东西呢。”

    “物美价廉?”钟文谨听到这四个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自己这个奸商竟成良心代购了,简直就是滑稽。

    *

    回到丹桂苑后,姜椿这才让桂枝把庄氏送的锦盒拿过来。

    打开一瞧,里头竟然装着一套赤金点翠头面。

    她忍不住“哦豁”了一声,对宋时桉道:“母亲好大的手笔!”

    点翠首饰,她在现代时只在博物馆里见过。

    翠鸟在现代是二级保护动物,捕猎一只就得五年铁窗泪。

    谁要送自己点翠首饰,她当即就会跳起来,大声质问对方跟自己多大仇!

    但大周不一样。

    这时候的翠鸟不说遍地都是,至少数量还是很可观的,所以无论后妃还是权贵家的女眷,都偏爱点翠首饰,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样。

    不过即便是达官显贵之家,能如庄氏这般一下拿出来两套点翠头面的,怕也不多。

    这可不是两件,而是足足两套,每套有大大小小六七样首饰,件件精巧雅致。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又得意洋洋道:“哎呀,母亲竟然舍得送如此贵重的点翠头面,可见心里十分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呢。”

    虽然有跟其他两个妯娌别苗头的嫌疑,但单纯别苗头肯定没必要出动点翠首饰这样的大杀器。

    宋时桉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自恋的家伙。”

    姜椿瞪他:“我哪里说错了?母亲若不是喜欢我,舍得送我点翠首饰?

    除非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这点翠首饰上头涂了慢性毒药,目的是想要不动声色地出掉我。”

    宋时桉无语道:“且不说母亲想要除掉你,根本无须如此拐弯抹角。

    即便她果真有这想法,又上哪里寻这等只靠接触头发就能令人中毒的慢性毒药?”

    说得好有道理,姜椿竟无法反驳。

    她吩咐桂枝:“把这首饰好生收起来,切莫摔了或是磕碰了。”

    桂枝接过锦盒,应声退下。

    宋时桉抬眼看向她,凤眼闪了闪,往她跟前凑了凑,勾唇笑道:“娘子若是晚上任为夫为所欲为,完事后为夫给你个大惊喜。”

    姜椿才要骂他,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她傲娇地冷哼一声:“你先告诉是甚大惊喜,我权衡下值不值得我‘卖身’再说。”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无语道:“甚卖身不卖身的,你莫胡说八道。”

    他们可是夫妻,又不是票客跟姐儿。

    姜椿斜眼看他。

    宋时桉与她对视。

    片刻后,他败下阵来,说道:“那八间铺子跟两个田庄的房契跟地契,我今儿拿到手了。”

    姜椿眸光顿时亮如强光手电,激动地一下揪住他的衣袍,颤声道:“真的?”

    那可是八间京城的铺子以及两个京郊的田庄,加一起能卖好几万两银子呢。

    当然,她肯定不会卖的。

    京城的铺子,特别是好地段的铺子,基本都握在大家族手里。

    这可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固定资产,等闲没人卖。

    可谓有价无市。

    毕竟卖出去容易,想再买回来可就难了。

    高兴了片刻后,她又把脸一板,冷哼道:“你先前说铺子跟田庄都交给我打理,这会子拿到房契跟地契了,却又跟我谈起条件来。

    你说你这算不算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哟。”

    宋时桉凤眼含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若对娘子君子,娘子只怕还不高兴呢。”

    姜椿:“……”

    咳,说得也是。

    要是他跟那些封建士大夫一样,床榻之上也相敬如宾,只用最传统的姿势敦伦,那自己还真高兴不起来。

    她往罗汉床的靠背上一歪,斜眼看他,哼哼道:“说,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宋时桉起身走过来,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姜椿杏眼猛地睁大,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人,可真是,真是玩得够花的。”

    同时在心里发出灵魂拷问:到底你丫是现代人还是我是现代人啊?

    *

    一言难尽归一言难尽,姜椿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咳,铺子不铺子田庄不田庄的倒不打紧,关键是夫君难得提点要求,自己怎舍得叫他失望?

    算了,不装了,没错,她就是想要铺子跟田庄。

    少说也值个七八万两银子呢,这谁能不动心?

    于是夜里沐浴完毕,俩人躺到拔步床上后,宋时桉先用块红色汗巾子,蒙住了她的眼睛。

    然后用另外条汗巾子,将她的两手困缚到了床头柱上。

    没错,宋时桉的要求是跟她玩困绑强制“爱”。

    城会玩,姜椿已经说累了。

    姜椿很配合地发出惊恐地尖叫:“啊!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

    宋时桉凑过来,冷冷道:“所有仆人都被我迷晕了,你叫,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的。”

    姜椿突然想起了前世的热梗,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宋时桉:“……”

    “噗。”他使劲憋了憋,最终还是没憋住,一下笑出声来。

    这家伙,都被坏人给“绑架”了,还这搬逗趣,真是服了她了。

    他反手从褥子底下抽出用来压惊镇邪的西域匕首,也没将匕首拔出,直接将匕鞘抵在她的脖颈上。

    冷冷威胁道:“你识趣点,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姜椿作害怕状:“我,我,我听话,你别杀我啊,我如花一样的年纪,一点都不想死啊。”

    宋时桉拔出匕首,割断她小衣的系带,粗爆地将其扯下来扔到地上,然后又去扯她的亵裤。

    姜椿哭唧唧道:“不要啊!求求你了,别脱我的亵裤!我夫君是个醋坛子成精的,要是被他知道我被旁的男子看光了,肯定会休了我的……”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求饶都不忘损自己几句是?

    他蛮横地扯掉她的亵裤,哼笑道:“那就别让他知道,你不说我不会说,他就不会知道。”

    姜椿:“……”

    自己绿自己很好玩是?

    姜椿轻轻踢腾脚:“不行,我不能对不起我夫君!你走开,别碰我!”

    宋时桉手伸向她身前,粗鲁地巴玩起来。

    姜椿眼睛瞧不见,感官比平时更敏锐许多,有些疼又觉十分刺激,却还没忘演戏,哭唧唧着骂道:“别碰我,啊!混蛋,你松手!”

    宋时桉冷脸不为所动,手中动作不停。

    把她折腾得气喘吁吁,眼里冒出来泪花,在红色的汗巾子氤氲出两团深色水渍。

    他这才松手,然后往下而去。

    依旧用了比平时多许多的力气。

    姜椿当即就发出一声透着俞悦又痛苦的惊呼。

    这还只是“酷刑”的开始。

    宋时桉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儿,其结果就是姜椿被折磨得蒙在眼睛上的汗巾子都被眼泪给湿透了。

    一会儿哭一会叫的,跟个疯婆子一般。

    等到真正合二为一的时候,那更是不得了。

    宋时桉跟头耕牛似的,生怕地犁得不够深不够彻底,使出了浑身的牛劲。

    姜椿中途晕过去三回,这才熬到他登上山顶。

    差点被折腾死的姜椿,捏着装有十张房契跟地契的荷包,用哭哑的嗓音感慨道:“钱难挣,屎难吃。”

    宋时桉叫人送来热水,正拿热毛巾替她擦身子,闻言无语道:“你骂我就骂我,别带上自己。”

    自己是屎,那她是什么?野狗吗?

    不带这么埋汰自己的。

    姜椿拿脚丫子替他,气哼哼道:“你这登徒子,我看到你的脸了,你完了!”

    宋时桉抓住她白皙的脚丫子,张嘴亲了一口,轻笑道:“我是你夫君,你在说什么呢,我怎地听不懂?”

    姜椿“呵”了一声:“哟,原来是夫君回来了呀,恕我眼拙,没认出来。”

    宋时桉故意逗她:“既然娘子眼盲,要不要为夫换种法子让你认一认?”

    姜椿某处被他的粗鲁弄得现在还隐隐酸疼,闻言立时轻“啐”了他一口:“你做梦!”

    宋时桉替她擦干净,将水盆端到门口,叫丫鬟端走。

    然后爬上床,将姜椿抱进怀里,心满意足地说道:“为夫好喜欢与娘子敦伦。”

    姜椿阴阳怪气道:“夫君为何突然说这话,咱们今儿又没敦伦。”

    宋时桉在她纤腰上轻捏了一把,轻笑道:“哦,是没有敦伦,为夫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有感而发罢了。”

    姜椿撇撇嘴。

    装,你接着装。

    不过她没敢再提这话茬,怕说着说着他又来劲了,再按着自己来一回。

    角色扮演虽好,但次数多了伤身呀。

    于是她连忙转移话茬道:“回头二弟妹帮我将麻将买回来后,我教你打麻将呀。”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话槽点太多了。

    按说她连麻将是何物都不知道,又如何晓得怎么打麻将?

    自己都不会打的前提下,如何教自己?

    可见她是会打的。

    她竟然会打二弟妹拿出来的东西?难不成二弟妹跟她一样,芯子里也是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而且有很大可能性,她俩其实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没错,他猜到了这麻将是二弟妹拿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甚番邦商队。

    甚至二弟妹嘴里那个送给她各种稀奇古怪番邦物品的番僧游医很可能也并不存在。

    二弟妹身上大概也怀有隔空取物的神通。

    虽然同样都是隔空取物的神通,姜椿的神通大概只能取大周物品,而二弟妹的神通则可以取她们来处的物品。

    而她们来处的物品显然要比大周的物品要好很多。

    这才是姜椿努力讨好二弟妹的真正缘由。

    恕他眼拙,上辈子还真没瞧出二弟妹身上的端倪来。

    倒不是她隐藏得够好,而是自己身份缘故,不好跟她这个弟媳妇多接触,也没细想那么多。

    正相反,二弟妹比姜椿还不擅长隐藏自己,自己这会子随便琢磨琢磨,就能发现无数破绽。

    可惜宋时锐这个傻弟弟,粗枝大叶的,又轻易不会对自己娘子起疑,除非二弟妹自己交待,只怕他这辈子都发现不了真相。

    他轻叹一口气。

    只能自己这个当兄长的帮他一把,替他娘子多遮掩遮掩了。

    反正他替姜椿遮掩习惯了,也不是甚难事儿。

    不然二弟妹露馅,从此将爪子缩回来,老实当宋家二奶奶,二弟兴许不会如何,姜椿却要伤心死了。

    因为如此一来,她就没法通过二弟妹得到“老家”的物品了呢。

    第98章

    不要轻易心疼男人。

    心疼男人的结果, 除了会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男人外,还会落得个关键之处酸疼无比,走路一瘸一拐的下场。

    当然, 姜椿这是在反省自己。

    她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到正院吃早膳。

    然后毫无意外地收获了一众女眷一言难尽的目光。

    宋时桉跟宋时锐去衙门了, 早膳基本都是在衙门里用。

    钟文谨偷瞧大嫂一眼,又偷瞧大嫂一样, 再偷瞧大嫂一眼。

    大嫂身子骨强壮,力气大, 向来皮糙肉厚, 大哥竟然能把这样的大嫂给折腾得一瘸一拐,真猛士也。

    姜椿斜眼看她, 笑道:“看什么看, 不就是在床榻上崴到腿脚了嘛, 有甚好奇怪的?”

    钟文谨捂嘴偷笑。

    大嫂你这像是崴到腿脚的模样嘛?

    宋时音看看大嫂, 又看看二嫂,片刻后福至心灵,也捂嘴偷笑起来。

    庄氏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总之她更加确信自己长子定是瞧上了姜椿的美色,这才心甘情愿当姜家赘婿的。

    宋时初垂首, 唇边露出个了然的微笑。

    只宋时玥年纪小,没经过见过, 脑子里没那么多不正经心思, 闻言还关心地说了一句:“不若请个擅跌打的大夫来给大嫂瞧瞧?”

    姜椿轻咳一声,笑道:“不妨事,你大哥已经帮我瞧过了, 没伤到筋骨皮肉,养养就没事了。”

    除宋时玥以外的众人:“……”

    她们只恨自己长了耳朵跟脑子, 竟然一下就听懂了。

    这懂了还不如不懂呢。

    特别是三位太太,她们的相公还在从矿场千里迢迢往京城赶的路上,懂了也是白懂。

    用过早膳后,姜椿便打算做卤肉。

    卤肉首先得有厨房。

    丹桂苑在修建时是预留了厨房位置的,就在第三进院子的西北角上。

    只不过宋家没分家,各院子的饭食统一由大厨房供应,这小厨房就一直闲置着。

    姜椿亲自去后头瞧了瞧,见这小厨房就真的只是间房,里头空空如也,甚至一大两小三口灶眼上连口锅都没有。

    姜椿只能列了个单子,又拿出来二十两银子,让桂枝交给负责采买的吴管事,也就是宋时音丫鬟金儿的爹,让他帮自己将东西采买回来。

    这里边最贵的是三口锅,一口锅值几两银子,采买完这些无甚,二十两银子估计不剩多少。

    她系统仓库里倒是囤了不少锅,但目标太大,她没法拿出来。

    其次,还要有肉才行。

    姜椿倒是想出门亲自去菜市场买,但考虑到她现在宋家大奶奶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合适。

    她自己是没所谓,但庄氏肯定会被气个仰倒。

    于是她又拿了几两银子出来,交给大厨房负责采买的王管事,让他帮自己买四只猪头以及四副猪下水回来。

    东西买回来后,姜椿便着实开始清洗。

    为了用水方便,她直接让王管事将这四只猪头跟四副猪下水送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还修了输送泔水的下水道,比丹桂苑方便许多。

    然后姜椿就震惊了整个大厨房的人,乃至整个宋家的人。

    彼时庄氏、李氏跟秋氏三妯娌都正在松鹤苑表孝心呢,突然就见秋氏的大丫鬟秋桐快步走进来。

    毫不避讳地嚷嚷道:“了不得,大奶奶在大厨房那头洗猪肠,洗的满地都是屎,完了后先是抹上盐用手搓,又抹上面粉用手搓……”

    “呕……”正喝燕窝粥的周氏听得反胃,直接干呕起来。

    庄氏三妯娌脸上齐齐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嫌弃之色。

    李氏阴阳怪气道:“大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桉哥儿媳妇曾说过,待她将卤肉卤好后,就给锦乡侯世子夫人、路二奶奶,以及新城长公主送一份去……

    你确定她将东西送去后,这两家不会立刻跟咱们宋家绝交?”

    庄氏在心里也觉得姜椿这是瞎胡闹。

    卤肉她自然吃过,但人家酒楼卖的卤肉,只有猪头肉、猪心肝肺以及猪蹄几样。

    也没见哪家卖臭烘烘脏兮兮的卤猪肠的。

    但她不好在李氏跟前拆儿媳妇的台。

    只能强作镇定道:“桉哥儿媳妇家里是屠户,她在家乡时也没少卤肉卖,猪肠能不能卤,她难道心里没点子数?”

    顿了顿,她又“好心”地说道:“既然二弟妹对卤猪肠如此有兴趣,回头卤好后,我让桉哥儿媳妇给你送一份,让你好好尝尝。”

    李氏敬谢不敏:“多谢大嫂好意,我不爱吃卤肉,还是别糟蹋桉哥儿媳妇的好东西了。”

    庄氏笑呵呵道:“二弟妹没吃过卤猪肠,怎知自己爱不爱吃呢?万一刚好对了你的脾胃呢?”

    李氏哼笑道:“桉哥儿媳妇一片孝心,大嫂这个当婆婆的可得多吃点卤猪肠,不然桉哥儿媳妇岂不白辛苦一场?”

    才刚进门的宋时音顿时惊呼一声:“什么?大嫂卤猪肠了?我爱吃我爱吃!

    哎呀呀,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过年了过年了!”

    在场四位长辈:“……”

    特别是李氏,刚阴阳完大嫂,转头自己女儿就跑来拆自己的台。

    她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娘子,要晓得忌口,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吃。”

    宋时音不乐意道:“什么脏的臭的,母亲您说什么呢?卤猪肠才不臭呢,不但不臭,吃起来还超级香。

    大嫂卤肉可仔细了,猪肠会反复用面粉跟盐清洗十几遍,然后再用盐水浸泡除味,之后才下锅卤。

    卤出来的猪肠一点怪味都没有,香得我都能吞掉自己的舌头。

    而且呀,大嫂嫌清洗麻烦,盐又金贵,卖卤猪肠划不来,所以素日只卤些自家吃,外头想买还买不到呢。”

    李氏瞪了自己闺女一眼,斥责道:“甚好东西,也值得你这般夸?你身为宋家三姑娘,打小山珍海味吃过来的,怎地还这么副没见识的模样?”

    宋时音嘟嘟囔囔道:“山珍海味常有,大嫂的卤猪肠不常有,让我选的话,我肯定选卤猪肠。”

    周氏摆摆手,让丫鬟将燕窝端下去,没好气道:“音姐儿,你一口一个卤猪肠,是来探望我这个祖母的,还是存心来恶心我的?”

    宋时音悻悻地住了嘴。

    但却偷偷给宋时初跟宋时玥打眼色,还朝大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言下之意,从松鹤苑出去后,她们就去大厨房寻大嫂。

    这番小动作,被周氏这个火眼金睛的看在眼里,顿时脸色黑沉下来。

    音姐儿原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她们祖孙感情甚好,素日音姐儿有个甚事儿,不去找李氏这个母亲,反倒会来寻自己这个祖母。

    谁知两年过去,音姐儿的心竟然被桉哥儿媳妇这个乡下杀猪女给笼络了去,事事唯她马首是瞻。

    桉哥儿媳妇去哪她就跟到哪,跟只跟屁虫似的。

    相对应的,跟自己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再如从前那般成日围着自己打转,祖母长祖母短的。

    周氏原就瞧不上姜椿的出身,如今又多了桩跟自己“抢”孙女的罪,于是更不待见她了。

    她狠狠瞪了宋时音一眼,这才转头问庄氏:“新城长公主殿下召见桉哥儿媳妇,所为何事?”

    庄氏摇了摇头,回道:“桉哥儿媳妇说,长公主殿下召她过去说话的,都是闲聊,并未说甚要紧事。”

    周氏撇了撇嘴,有些不解地说道:“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跟她个乡下杀猪女有甚好聊的?”

    庄氏笑道:“许是对桉哥儿媳妇好奇。”

    这话周氏表示赞同,点头道:“大概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但心下还是有些疑惑,新城长公主身为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又是皇上嫡亲的妹妹,向来高高在上,对各家诰命都不假辞色。

    就算对姜椿这个乡下杀猪女好奇,也没必要单独下请帖请她去长公主府吃酒?

    是不是太礼遇她了?

    但周氏又不能为此跑去问新城长公主缘由,也只能继续疑惑着了。

    因周氏这个祖母不发话让她们走,宋时音三姐妹只能留在这里听长辈们说话。

    挨了足足三刻钟,这才得以脱身。

    一离开松鹤苑,宋时音就兴高采烈道:“二姐姐、四妹妹,咱们去大厨房找大嫂。”

    宋时玥捂着鼻子,说道:“还是不要了,三姐姐你方才没听见秋桐姐姐说的话吗?

    大嫂正在大厨房那边清洗脏兮兮的猪肠呢,咱们还是别过去了,仔细身上沾上那什么味。”

    宋时音一琢磨,也对,于是笑嘻嘻道:“那咱们去丹桂苑等着,我可听我院子里的金儿说了,大嫂托她爹帮着采买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具来着,定然是打算用丹桂苑的小厨房卤肉。

    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就在丹桂苑守株待兔。”

    宋时玥立时捣头如蒜:“好好好,咱们就去丹桂苑等大嫂。”

    好容易三姐姐松口不去大厨房,她这不得赶紧附和?

    宋时初笑眯眯道:“也好,咱们待在丹桂苑,回头等卤肉卤好了,咱们头一个吃上。”

    听宋时音将卤猪肠夸得如此天花乱坠,她必须得尝尝。

    好吃便罢了,若有甚怪味,大不了她立时吐出来,并多漱几次口。

    于是等姜椿将内脏跟猪头全都料理干净,回到丹桂苑的时候,就瞧见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子在东次间里排排坐。

    她打趣道:“哟,你们都来了呀?怎地,是来给我烧火的?”

    宋时音自告奋勇道:“二姐姐跟四妹妹可不会烧火,还是我来给大嫂你烧。

    反正呀,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可没少被你逼着烧火。”

    姜椿也没拒绝,笑道:“成,那就你来烧。”

    又对宋时初跟宋时玥道:“你俩来都来了,也到厨房学学怎地烧火,有备无患嘛。”

    经历了宋家被抄家的事情,宋家几位小娘子的心态都有些改变。

    即便一开始就被舅舅打发人赎出来并养到庄子里,没吃什么苦的宋时玥,都乖乖点头道:“那就有劳大嫂教教我们了。”

    于是姜椿亲自端着装了四只猪头并四副猪下水的硕大木盆,领着三个小姑子,来到了第三进的小厨房。

    吴管事效率不错,已经将姜椿托他采买的物什都送了来。

    还带着府里唯一一位泥瓦匠出身的仆人老丘,将一大两小三口铁锅给支上了。

    姜椿将木盆放下,亲自将那三口锅洗刷干净,然后添了三锅水,让宋时音将其烧开。

    “好嘞。”宋时音应了一声,坐到灶台前,拿起火折子就开始点火。

    这边姜椿根据她的动作,现场给宋时初跟宋时玥讲解烧火的要点。

    宋时初跟宋时玥肃着两张小脸,学得十分认真。

    水烧开后,姜椿将三口锅好好刷新了一番,算是初步开锅。

    将热水舀出来后,她又从猪头上切了块肥肉下来,让宋时音将锅烧热,用肥肉在锅身上抹了一遍。

    让抹了猪油的锅先浸润着。

    她开始准备香料。

    香料也是托吴管事买的,不过姜椿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从系统仓库里每样拿了一斤出来,跟普通香料掺到一起。

    她卤的卤肉之所以大受欢迎,跟系统出品的香料脱不开干系,毕竟她的技术也只能算还可以,卤出来的卤肉根本达不到令人惊艳的程度。

    她让桂枝用细麻布缝了三个布袋,将八角、桂皮、香叶、陈皮、草果、白芷等几样香料装了三布袋。

    每袋她还放入了一小把胡椒。

    然后又添了三大锅水,让宋时音再次烧开,将猪头跟猪下水放进开水里焯了下水。

    重新刷新干净铁锅后,她将四只猪头跟四副猪下水均进三只铁锅里,添上水,放入调料包。

    又加入姜片、葱段、蒜瓣、酱油、以及白糖等物什。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也没让宋时音继续烧火,而是让会些厨艺的李妈妈来烧。

    嘴里吩咐道:“开锅后,先大火煮两刻钟,然后小火慢炖半个时辰零两刻钟。”

    个头小的猪头,其实半个时辰零一刻钟就够了,但大厨房的王管事帮她采买的这四只猪头个头比较大。

    她怕不够软烂,所以多加了一刻钟时间。

    当然,猪下水要比猪头容易烂,中途她会让李妈妈提前将猪下水捞出来。

    免得卤太烂,失去嚼劲。

    *

    几人回到第二进的正房。

    宋时初感慨道:“原来卤肉卤起来如此复杂,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

    宋时音点头道:“对呀对呀,又复杂又麻烦,用到的香料也多,寻常人家,除非逢年过节,是决计不舍得卤肉来吃的。”

    咳,姜家可不算在寻常人家里头。

    虽然姜家只是屠户,但姜叔跟大嫂都能挣钱,大哥也能画画跟抄书贴补家用,再加上自己还给大嫂交伙食费,大嫂这才隔阵子便卤一锅卤肉,一半拿去卖,一半留着自家吃。

    姜椿笑骂道:“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我这个少奶奶辈分的人儿,跟你们这几个姑娘一样,每月月钱十两。

    这十两银子,除了打赏仆人,托人采买些日常物品,还得用来跟别家女眷交际往来。

    哪里还腾得出银钱来花大几两银子折腾卤肉?

    也就是你们大嫂我手里存款多,人又大方,你们这才能沾光。

    换了旁人,你们还想吃卤肉?吃,吃西北风还差不多。”

    她想说“吃屁还差不多”来着,想想有些太不文雅,别带坏了宋时初跟宋时玥两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遂改了口。

    宋时初跟宋时玥深以为然。

    宋时音却开口杠道:“倒也没有吃西北风,二嫂昨儿还分给我们水晶皮蛋吃来着。”

    这是昨儿用晚膳时候的事情,姜椿也在场,自然晓得。

    她笑眯眯道:“你们二嫂也是个好的,只是她娘家在山沟沟里,挣钱艰难,手里银钱不如我宽裕。

    你们可别因为二嫂囊中羞涩,拿不出好东西给你们,你们就看轻她,咱们家的小娘子可不能如此嫌贫爱富。”

    宋时音嗔道:“大嫂你说的什么话,二嫂连番僧游医给的珍贵驱虫神药都给我们吃了,我们岂会不领她的情?”

    宋时玥附和道:“对呀,二嫂脾性好,对我们几个小姑子也好,我们可喜欢二嫂了。”

    宋时初也道:“二嫂连手里仅剩的一点皮蛋都拿出来,让大厨房做成姜汁皮蛋给我们吃,我们岂会不识好歹?”

    姜椿听见她们三人接连表态,而且说的话挺真情实感,不是表面客气,顿时满意了。

    她笑嘻嘻道:“如果你们二嫂知道你们几位小姑子如此高看她,她肯定很高兴。”

    宋时音笑嘻嘻道:“那大嫂你就‘不小心’将这些话透露给二嫂呗,如此一来二嫂心里高兴,我们在她那里也是识好歹的小姑子,岂不两全其美?”

    笑骂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使唤我使唤得挺顺手嘛。”

    宋时音伸手抱住姜椿的胳膊摇晃:“好大嫂,就帮帮我们呗,反正只是顺手的事儿,不费什么劲儿。”

    姜椿傲娇道:“哼,看我心情。”

    宋时音立时顺杆就爬:“多谢大嫂,大嫂真是个大好人。”

    收获一张好人卡的姜椿简直哭笑不得。

    *

    宋时音三人在丹桂苑玩耍了半个多时辰,总算等到卤肉出锅了。

    姜椿去了趟小厨房,每样切了一点,凑了一大盘,让桂枝端去正房。

    然后吩咐李妈妈:“不必捞出来,放锅里就行,多浸几个时辰,会更入味。”

    李妈妈连忙应是。

    姜椿回到正房的时候,就见宋时音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卤肉盘上方,用手扇风嗅香气,一脸陶醉的神情。

    这显然是在等姜椿。

    姜椿笑道:“你们怎地不吃呀?赶紧尝尝好不好吃。”

    说罢,自己拿起筷子,夹了块卤猪肠送进嘴里。

    宋时音几人见大嫂动筷,这才纷纷拿起筷子。

    宋时音跟姜椿一样,筷子直奔卤猪肠而去。

    宋时初夹了块猪心。

    宋时玥犹豫片刻,最终夹了块基本都是瘦肉的猪拱嘴放进嘴里。

    “啊,卤猪肠好次……”宋时音发出含糊不清的夸赞。

    姜椿也觉得不错,心里还挺得意的。

    自己先前卤了恁多卤肉,已经完全掌握了卤肉技巧,随便卤卤就火候正好,咸淡正好。

    她决定晚饭时,用卤猪肠跟钟文谨给的干辣椒,亲自下厨炒一盘辣炒肥肠,给大家加个菜。

    当然,卤猪头肉跟心肝肺也分别切了一些,做成个卤肉拼盘。

    姜椿是个实干派,想到自然就会去做。

    所以晚膳时,等宋家众人坐下后,就见桌上多了两样不太寻常的菜肴。

    一样是连摆盘都没有摆盘,杂七杂八的肉块堆在一起的一盘卤肉。

    另一样是用红红的香料炒的猪大肠,猪大肠被切成片状,通体颜色呈褐色……

    让李氏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连忙开口道:“撤下去,赶紧把这卤猪肠撤下去!”

    旁人还未发话,宋时音就连忙跳出来阻止道:“别呀,为啥要撤下去?这可是炒卤猪肠,而且还是用二嫂给的番邦香料——辣椒炒的卤猪肠,一盘值好几两,甚至十好几两银子呢。”

    李氏瞪了自己女儿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一眼,没好气道:“我给十两银子,可以把这卤猪肠撤了吗?”

    姜椿闻言立时站起来,将那盘辣炒肥肠给端了起来。

    宋时音立时发出哀嚎:“别呀大嫂,别撤下去呀!我的辣炒猪肠!”

    姜椿却没将这辣炒肥肠给撤下去,而是先夹了一大筷子到自己碗里。

    然后围着这硕大圆桌转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庄氏、钟文谨、宋时锐、宋时初、宋时音以及宋时玥碗里各夹了一大筷子。

    眨眼间,辣炒肥肠的盘子便空空如也,只余些许油渍在上头。

    姜椿拎着这空盘子走到李氏跟前,朝她伸手,笑嘻嘻道:“二婶,如您所愿,辣炒肥肠撤了,十两银子拿来。”

    李氏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这叫撤了?她分明是将菜肴分给了众人!

    但也不能说没撤,毕竟桌上没了辣炒猪肠这盘菜,甚至连空盘子都没在桌上。

    简直就是——如撤。

    回过神来的李氏脸色铁青,有心想发火,又怕被庄氏挖苦自己出尔反尔,舍不得这十两银子的小钱。

    偏宋时音还跳出来火上浇油,迅速夹了块辣炒肥肠塞进嘴里,边嘶嘶抽气边夸赞道:“哇哇哇,这辣炒肥肠太好吃了,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不懂的人有难了。”

    后头这句十分现代的话语,显然是姜椿曾说过的,她直接拿来用了。

    钟文谨听到这熟悉的梗言梗语,整个人就是一愣。

    正巧宋时音就坐在她的左手边,于是她往左边靠了靠,小声道:“天王盖地虎?”

    宋时音正在盘算如此美味的辣炒卤猪肠,如果大嫂摆摊去卖的话,该卖多少文钱一盘合适。

    听到二嫂的话,她下意识接了一句:“一盘三百五。”

    钟文谨:“???”

    自己对的是“天王盖地虎”,可没对“宫廷玉液酒”啊。

    再说了,“宫廷玉液酒”下头接的也是“一百八一杯。”

    一盘三百五是什么鬼?

    难不成三妹妹只是随口一说,碰巧撞上了自己听过的现代梗,其实并不是穿越同乡?

    这让钟文谨有些失落。

    她觉得宋家长辈暂且不提,几个小辈品性都还不错,对自己这个出身低微的二嫂都很敬重。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直接选择认亲。

    谁知竟是空欢喜一场。

    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太孤单了,虽然她跟宋时锐真心相爱,但宋时锐是土著,即便对自己百依百顺,也很难填补自己与这个时代中间的横沟。

    而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现代老乡,就不一样了,大家同病相怜,可以抱团取暖。

    当然,前提是这个同乡品性不错,也没甚称王称霸的野心。

    不然她宁可带着缺憾过一辈子,也不要与其认亲,免得受其牵连,丢掉脑袋。

    而李氏听了女儿的话,面子挂不住,顿时“蹭”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音姐儿,你说是有难呢?你竟敢诅咒你母亲有难,反了你了?”

    说完,她疾步走到宋时音旁边,抬起手来,对着正埋头炫辣炒肥肠的宋时音的侧脸就要抽过去。

    旁边的钟文谨唬了一跳,立时出声劝阻:“三婶,有话……”

    话才刚说一半,坐宋时音另一边的姜椿就猛地将椅子往后一踹,身子一下跳起来,然后抬手抓住了李氏的胳膊。

    “慢慢说。”钟文谨的后半句话这时候才缓缓落下。

    姜椿点头附和道:“二弟妹说的对,二婶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对三妹妹一个小娘子动手呢?”

    宋时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筷子,一脸懵逼地问道:“怎么了?我说什么了?为何母亲要打我?”

    李氏拉扯自己的手腕,冷声对姜椿道:“桉哥儿媳妇你松手!”

    然后又转头斥责宋时音:“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诅咒你母亲有难,竟还有脸问怎了?”

    宋时音更懵了:“我那只是句玩笑话而已,而且我也没指名道姓,怎地就成了诅咒母亲?我可太冤了!”

    她的确没指名道姓,但李氏讨厌辣炒卤猪肠,所以她那句话一出口,李氏顿时就被戳了心窝子。

    李氏冷冷道:“你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若是家里没出事,这会子没准已经嫁为人妇了,竟还不晓得分寸,成日胡言乱语,哪家小娘子像你这样?

    你这么个不成器的模样,叫我怎好意思跟你舅母提你跟你三表哥的亲事?”

    宋时音虽然被母亲教训,但她很有些不以为意,倒没甚太多伤心跟愤怒。

    但听到母亲想将她嫁给舅舅家的三表哥时,顿时暴跳如雷,大声嚷嚷道:“我才不嫁李季霖那混蛋呢,那家伙十四岁起就一个接一个地收通房,如今他屋里的通房足有六七个,这样的脏男人打死我也不嫁!”

    李氏见姜椿不松手,于是举起另外只手要去抽宋时音,嘴里道:“你一个小娘子,嘴里胡吣什么呢?

    你三表哥是个男子,收几个通房又怎么了?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你如此善妒,名声又不佳,也不想想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娶你?

    不嫁回你舅舅家,难不成你想留在家里做老姑娘?”

    宋时音梗着脖子,大声叫嚷道:“当老姑娘就当老姑娘,我就是在家当老姑娘也不嫁李季霖那样的脏男人。

    哼,再说了,当老姑娘有甚不好的,反正大嫂跟二嫂会养我。”

    这话一出,李氏立时用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姜椿跟钟文谨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妯娌俩成日教音姐儿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看她之所以变成这么副不着四六的模样,都是你们妯娌俩带坏的!”

    在旁看戏的秋氏在心里暗暗咋舌,二嫂可真勇啊,就敢教训上姜椿了,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二嫂回来得晚,怕是还不了解姜椿这个侄媳妇的本事,没看大嫂这个当婆婆的,都不敢对她说重话吗?竟也不想想原因。

    她跟大嫂斗了那么多年,竟不知大嫂这人最识时务,从不干鸡蛋碰石头的蠢事?

    姜椿勾了勾唇,自己这是被迁怒了?

    虽然李氏骂得很对,宋时音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么个性子,的确跟自己脱不开干系。

    但谁家好人干了坏事被人怀疑就立马自己主动承认?

    姜椿清了清嗓子,才要跟李氏掰扯掰扯,就见身旁的宋时桉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娘子跟二弟妹心善,怕二堂妹因被卖进过青楼的事情想不开寻短见,这才争着抢着承诺会养她,好让她有个退路。

    谁知这番好意,在二婶这里倒成错处了。

    也对,二堂妹只是她们的堂妹,她们两个当堂嫂的,的确没有二养堂妹的义务。

    就算要养二堂妹,那也是三弟跟未来三弟妹的事情。”

    话到这里,他垂首看了眼姜椿跟钟文谨,轻哼道:“你们以后少多管闲事,就那么喜欢养小姑子?二妹妹这个小姑子还不够你们养的?”

    顿觉自己被抛弃的宋时音“呜哇”一声,踢开椅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边打滚边哇哇大哭起来:“不行,我不要三哥三嫂养我,我就要大嫂跟二嫂养我!”

    想到大哥特意提示自己的“想不开寻短见”几个字,她顿时想不开地哭道:“母亲您就是嫌弃我被卖进过青楼,给您丢脸!

    呜哇,我这样名声坏了的小娘子,连自己母亲都容不下我,我还能指望谁?

    索性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根白绫勒死自己得了,也省的别人看我不顺眼,随便把我塞给个脏男人。”

    宋时桉抬眼看向姜椿。

    姜椿一脸无辜,这撒泼打滚的办法还真不是她教的,肯定是她在村里跟旁人学的。

    李氏被女儿一通抢白,句句戳心窝子,不由得眼前一黑,直直地朝地上栽去。

    第99章

    李氏的一只手腕还被姜椿抓在手里呢, 见她朝旁边倒去,姜椿立时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然后熟练地用指甲掐她的人中。

    这么“热闹”的场合,李氏可不能晕。

    她要是晕了, 宋时音这番乡村老婆子的做派, 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可谓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虽然姜椿只用了一点力气,奈何她力气大呀。

    李氏很快就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 就“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伸手去摸自己的人中。

    姜椿斜了眼她被自己掐得红中泛紫的人中, 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有了上回挨掐的经验, 李氏立时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姜椿的所作所为。

    她没好气地瞪了姜椿一眼。

    奈何姜椿出发点是好的, 也的确让自己醒了过来, 所以她想说甚斥责的话都不好开口。

    而宋时音, 见李氏晕倒, 唬了一跳。

    但思及以往母亲跟父亲吵架时,也时常用装晕的法子来拿捏父亲,她还是选择了谨慎的态度——边继续闹腾边偷偷观察情况。

    见母亲很快被大嫂给掐醒,她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骨碌骨碌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嘴里嚎叫道:“我不活啦, 这家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马上就像垃圾一样被人丢进家门了。

    父亲啊, 您怎么还不回来!

    父亲您再不回来, 可能就见不着您的宝贝女儿最后一面了呢!”

    既然开了头,那她就必须得闹腾个大的,不然母亲可不会轻易放弃将自己嫁给李季霖的打算。

    她原先还没觉得自己外祖家那帮人有多恶劣, 毕竟宋家是皇上下令抄家的,舅舅等人怕受牵连, 弃自己于不顾也还算情有可原。

    但大嫂却不这么看。

    她对自己外祖家那帮人意见很大,每每自己提起他家,大嫂都会狠骂他们一顿,还说自己被卖进青楼这事儿,李家要背大半的锅。

    甚至自己说起过去的事情,大嫂也能找到骂他们的理由。

    听大嫂骂得多了,宋时音渐渐受了影响,也觉得外祖家的人凉薄自私,心里对他们有了芥蒂。

    如果只是当普通亲戚走着,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或许还能装一装。

    但若是想让自己嫁回外祖家,嫁给李季霖那个花心大萝卜三表哥,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李氏听了宋时音的话,再次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有气无力地骂道:“你堂堂宋家三姑娘,竟学那些乡野村妇撒泼打滚,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起来!”

    宋时音边哭边嚷嚷道:“我不起来,我就不起来,母亲若是不打消让我嫁回李家的馊主意,我一辈子都不起来。”

    李氏推开姜椿搀扶她的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冷冷道:“行,那你就一辈子别起来,我看你能撑多久!”

    宋时音顿时“呜哇”一声,大声嚎哭起来:“母亲您竟然一点都不心疼我,我就知道您是个重男轻女,心里只记挂着三哥的偏心眼。

    我个不值钱的赔钱货,就算一条白绫把自己勒死,在母亲心里恐怕还不如三哥掉块皮更重要?

    早知如此,大哥大嫂又何必千里迢迢去绍兴将我赎出来,让我在青楼里自生自灭不好么,省得回来碍旁人的眼吗,遭人嫌弃。”

    “谁敢嫌弃你?”

    外间突然传来周氏中气十足的声音。

    庄氏跟秋氏,包括李氏在内,三个当儿媳妇的人儿,听见婆母的声音,连忙站起来相迎。

    福身行礼道:“见过老太太。”

    众小辈们也忙站起来行礼问好。

    除了宋时音。

    她正撒泼打滚呢,总不能祖母来了她乖巧地站起来行礼问好,然后再躺下继续打滚?

    这也太假了些。

    周氏毕竟疼了宋时音这个孙女多年,见她这会子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发髻散乱簪环落了一地,衣裳也皱巴成麻花,顿时心疼坏了。

    急急道:“你们都站着做什么,还不把音姐儿扶起来?”

    这话是对着姜椿、钟文谨、宋时初以及宋时玥几个小辈说的。

    姜椿怕旁人把握不好尺度,立时站出来,主动道:“不用你们,我来扶三妹妹就好。”

    说着,上前几步,伸手便要搀扶宋时音的手臂。

    宋时音连忙胡乱挥舞手臂,嚷嚷道:“大嫂你别碰我,谁都别碰我,我一个从青楼出来的万人嫌,母亲让我在地上自生自灭,我岂敢不从!”

    周氏闻言,立时冷冷瞪了李氏一眼:“音姐儿是你亲闺女,旁人还没作践她呢,你这个当母亲的先作践她,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

    宋时音有了靠山,顿时底气十足,抽抽噎噎地哭道:“母亲还逼我嫁给纳了六七个通房,甚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拉的李家三表哥,我才不要嫁给他呢,我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要嫁给他!”

    周氏彻底怒了,厉声斥责李氏:“你竟然想将音姐儿嫁回李家,问过我这个老婆子没有?

    音姐儿如今不但是我们宋家的三姑娘,还是太子爷的小姨子,李家三郎如何配得上她?

    你若是闲着没事,就好好盘算下该给迁哥儿说哪家的小娘子为妻,别成日瞎惦记音姐儿的亲事。

    哼,音姐儿的亲事,没我这个老婆子同意,别说是你,就是老二,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说到这里,为了表示自己的威严,她还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上一杵,拐杖与石砖地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这响动,惊得李氏浑身哆嗦了一下。

    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放弃自己的打算,辩解道:“母亲,音姐儿的身份虽然水涨船高,但您别忘了,她曾被卖进过青楼一年,门当户对的人家谁家愿意娶她?

    李家虽然比宋家稍逊一筹,但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族中子弟在朝为官的足有十几人。

    霖哥儿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胡闹了些,但年轻郎君贪花好色也不是甚大毛病,娶妻以后自然会改的。

    音姐儿嫁回李家,有我母亲看顾着,音姐儿日子总归不会过得太差。

    若是嫁到旁人家,她因为有那样的瘸,腰杆子都挺不直,别说她婆婆了,就是家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拿捏她。

    老太太,我是音姐儿的母亲,还能害了她不成?”

    周氏不为所动,甚至还不屑地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

    李氏是她外甥女,素日李氏与其他两个妯娌有甚龃龉,周氏都会偏袒她些。

    但如今她跟音姐儿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闹将起来,周氏可不会再顾忌她的脸面。

    周氏冷嘲热讽道:“是吗?郎君贪花好色不是大毛病?

    既不是大毛病,你为何还成日为此跟老二闹腾,动辄就装晕装病拿捏他,不许他纳妾室通房?”

    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自己婆婆数落二房的房中之事,李氏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时音以袖掩唇,偷笑几声。

    果然这世上能制住母亲的,只有祖母。

    其实她在决定闹腾前,就偷偷打发金儿去旁边的松鹤苑请祖母来给自己主持工公道了。

    现在看来,这一步棋走得很对。

    “老太太,我……”李氏结巴了一瞬,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不叫那些妖精近二老爷的身,也是为他的身子骨着想。

    毕竟他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周氏凉凉道:“如果我老婆子没记错的话,老二今年似乎才四十五,还正当旺年呢。”

    李氏憋了半晌,方才憋出来一句:“二老爷身子骨弱,比不得旁人。”

    周氏“嗤”笑一声:“你说他身子骨弱他就身子骨弱?我竟不知道你比太医院的太医还擅医术呢。

    可惜老二还没回来,不然我高低得把他叫来问一问,他的身子骨究竟弱不弱!”

    李氏被堵了个仰倒,羞愤交加,低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周氏得意地扬起下巴,对宋时音道:“行了,音姐儿你别闹腾了,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如此?”

    又白了跟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宋时音旁边的姜椿一眼,没好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音姐儿扶起来?”

    姜椿伸手,一把将宋时音从地上拉起来。

    宋时音站起来后,立时跑到周氏跟前,边抹眼泪边笑道:“祖母,多亏有您,不然我为了不叫母亲胡乱将我配人,只能一根白绫将自己勒死了。”

    周氏闻言斥责道:“莫说这些丧气话,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斥责完,又柔声安抚道:“以后有甚为难事儿,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宋时音两手楼住周氏的膀子,抽噎着笑道:“祖母最好啦,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

    “你这孩子。”周氏轻斥一句,唇边却忍不住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来。

    姜椿看着这幅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撇了撇嘴。

    她才不吃醋呢 。

    自己跟宋时音统共就只相处了一年,在这一年里自己可没少压榨跟管教她。

    而她跟周氏多年祖孙情深,周氏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且手里好东西不少,隔三差五就给她塞几样,哄得她只跟祖母亲,连自己母亲都抛在身后。

    自己怎么比得了?

    也没比的必要。

    自己这个当大嫂的可不会因为怕她跟自己不亲,就由着她的性子。

    反正自己该说说,该骂骂,说了骂了不听,还可以上手揍。

    有意见?

    那肯定是自己揍得太轻了,多揍几回,保管老老实实的,甚意见都有不敢有。

    姜椿拉开椅子,坐下,还出声招呼众人:“饭菜要凉了,大家赶紧坐下吃。

    旁的菜倒罢了,可别浪费了我的辣炒肥肠。”

    她话音刚落,周氏就泛起恶心,干呕了一声:“呕……”

    这地儿她是待不下去了。

    于是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来,抬脚就往外走。

    所幸除了姜椿,其他人都还没坐下,见状连忙相送。

    姜椿只好又站起来,应付事地往前走了几步,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

    送走周氏后,众人这才重新坐回餐桌前。

    庄氏还细心地吩咐翡翠端了水盆来,帮宋时音洗脸净手。

    然后便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碗里的辣炒肥肠。

    这玩意儿,若是吃下去,多少有些反胃。

    但若是嫌弃地夹出来,多少有些打姜椿这个儿媳妇的脸。

    长子不在这里就罢了,当着长子的面打他娘子的脸,只怕他心里会不舒坦。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长子的声音:“母亲不妨尝尝这辣炒肥肠,保管不会叫您失望。”

    姜椿觉得宋时桉这话说得有些太自信,毕竟就算是现代人,也不是每个人都爱吃肥肠。

    宋时桉却胸有成竹。

    宋时音这吃货见了卤猪肠就没命,每次姜椿卤肉,她都吃得满嘴流油。

    可见姜椿做的卤猪肠的确美味。

    况且这盘辣炒卤猪肠还用上了二弟妹弄来的“番邦香料”,滋味肯定更上一个台阶。

    只可惜自己茹素习惯了,吃不了荤腥,不然他高低得尝尝这辣炒卤猪肠是甚滋味。

    洗干净手脸的宋时音闻言,立时附和道:“大伯母,大哥说得对,这辣炒肥肠简直不要太美味,您不尝一尝的话,可是您的损失!”

    “甚山珍海味不成,也值得你们轮流来劝!”庄氏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拿筷子夹了一块猪肠,缓缓送进嘴里。

    然后她立时就被辣得呛咳了一声:“咳……”

    不过基于受过的良好教养,她并未立时将猪肠给吐出来,而是勉为其难地咀嚼了一番。

    咀嚼着咀嚼着,皱紧的眉头竟渐渐放松下来。

    甚至还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

    将猪肠混合着米饭咽下肚后,她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然后顶着众人的目光,又用筷子夹了块猪肠送进嘴里。

    宋时音乐得哈哈大笑:“我就说,没人能不爱大嫂卤的猪肠!”

    姜椿:“……”

    我真是谢谢你这个姜吹了,但没必要。

    下午在丹桂苑吃过卤猪肠的宋时玥也劝秋氏:“母亲您也尝尝,三姐姐没骗人,大嫂卤的卤猪肠当真……”

    没等她说完,秋氏就迅速夹起一块猪肠塞进了嘴里。

    秋氏本就是个吃货,为此在娘家时认真学过厨艺,落难后又给人当了两年厨娘,厨艺更精进几分。

    这会子遇见自己没吃过的菜肴,好奇心作祟,早就想尝尝了,奈何音姐儿闹腾起来,这才耽搁了。

    猪肠才刚进嘴,秋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没等咽下第一块,就又夹起第二块送进了嘴里。

    俩妯娌都是这般表现,愈发衬得出十两银子让姜椿将这辣椒炒卤猪肠撤下去,为此跟女儿大吵一架,还被婆母一通挖苦训斥的李氏,跟个大冤种一样。

    她脸色黑如锅底。

    偏姜椿还追在她身后讨债:“二婶,您可别忘了还欠我十两银子这茬哦。

    虽然十两银子的确不多,但谁让我这个乡下杀猪女穷呢?”

    李氏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回头就打发人给你送去。”

    姜椿这还不罢休,又“好心”提醒道:“二婶,记得顺便将我的见面礼一起送来呀,虽然我是真的不急,但我怕您事多繁忙,把这茬给忘了。

    回头老太太问起来,我是说呢还是替您隐瞒呢?”

    李氏简直要气死了,自己刚受了老太太这个婆母的气,姜椿这个侄媳妇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用老太太来压自己,简直就是可恶!

    她咬牙切齿道:“知道了,一会儿用完晚膳就叫人给你送去。”

    “多谢二婶,二婶果然疼爱侄媳妇我。”姜椿满意地夸赞了一句,然后抬眼看向秋氏。

    秋氏咽下嘴里的食物,自觉道:“见面礼我都叫人包好了,就等着用完晚膳就给椿娘你送去呢。”

    姜椿笑嘻嘻道:“哎呀,三婶也疼我。”

    想了想,她又热心提醒道:“二婶跟三婶可别忘了二弟妹那份儿呀,不然我也没脸收。”

    这原是先前就说好的事情,李氏跟秋氏两个当长辈的也不好反悔,只能答应着。

    钟文谨感动得不得了。

    觉得自己先前想岔了,竟然想要找现代老乡认亲,甚现代老乡比大嫂对自己好比大嫂更靠谱?

    她有大嫂就足够了。

    “谢谢大嫂想着我。”她真心实意地道谢,然后用筷子夹了块辣炒肥肠送进嘴里,顿时幸福地眯起眼睛。

    宋时锐见状,也夹了块猪肠送进嘴里。

    片刻后,他大声夸赞道:“三妹妹没说错,这辣炒猪肠果然很美味。”

    宋时音得意得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我就说好吃?哼,论及吃呀,你们都不成,根本没法跟我相提并论。”

    李氏无语道:“你一个小娘子被人说成是吃货,是甚光彩的事情不成?”

    宋时音优哉游哉地从桌上的卤肉拼盘里夹了块猪头肉到自己碗里,对李氏的话很有些不以为意。

    吃货的名声再差,还能比曾被卖进过青楼的名声更差?

    若换作从前,音姐儿这般无视自己,李氏早把音姐儿训斥一顿了。

    但想到先前音姐儿的要死要活跟老太太的冷嘲热讽,她觉得自己还是别再挑剔音姐儿了。

    要是再惹得她发疯,又把老太太招来,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在李氏的憋屈中,众人其乐融融地用完了这顿晚饭。

    从正院出来,钟文谨凑到姜椿身边,挽住她的手,小声道:“大嫂,我用你投给我的银钱,跟番邦商人订了一批玻璃镜跟怀表。

    番邦的玻璃镜在咱们大周是稀罕货,怀表更是有价无市,这回咱们应该能大赚一笔。”

    “那感情好。”姜椿作兴高采烈状,随即认真问道:“你打算怎么卖出去?”

    钟文谨认真回答道:“眼下快到冬至了,各家宴席肯定不会少,到时我去赴宴,顺便推销一番,不愁她们不买。”

    古人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不少达官显贵家会办冬至宴。

    钟文谨对自己颇有信心,因为她进的货都是稀缺品,根本无须盘铺子或是摆摊,随便推销推销,就能卖出去。

    姜椿笑道:“这些东西容易卖,二弟妹你的打算没甚问题。

    只是咱们是要长期做买卖的,若是回头进到了难卖出去的物品又该如何?

    到底还是得盘个铺子,慢慢积累顾客。

    有了铺子后,就算二弟妹不甚进到了难卖的货品,也能放在铺子里,跟其他物品搭配着卖。”

    钟文谨老生意人了,这些她自然能想得到,只是她想着先用第一批货当敲门砖。

    一来可以迅速变现,让大嫂这个投资人对自己有信心,别成日提心吊胆忧心自己会不会赔本。

    二来可以借机打入京城的贵妇圈,以便于更好地笼络这些潜在客户。

    不过大嫂的话也不无道理。

    钟文谨好脾气地笑道:“大嫂果然是个做买卖的老手,给出的建议再妥当不过了,我听大嫂的,回头就去盘个铺子。”

    姜椿先是斜了身侧的宋时桉一眼,这才笑道:“京城铺子的赁金死贵,一年足足几百两,咱们好容易挣点钱,都填这里头了。”

    见钟文谨听了这话,顿时小脸皱成个川字后,她这才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正好我手里有间空闲的铺子,就借给二弟妹你做买卖使。”

    赁旁人的铺子变数大,钟文谨做的又是跨界买卖,里边不可告人之处太多,还是用自家的铺子比较安全。

    钟文谨闻言心下一喜,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能省掉每年几百两银子的租金了?

    随即又在心里否决了自己这个无耻的想法。

    她板起小脸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们只是妯娌?大嫂你快别说这种话了,没的叫我亏心。”

    姜椿笑道:“你缺铺子用,我手里正好有闲置的铺子可以借给你用,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倒叫你搞复杂了。”

    钟文谨推辞着不肯接受。

    姜椿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就当咱俩各出一半赁金赁我这铺子开店,你只需付我市场价的一半赁金就成。”

    钟文谨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忙道:“好,那就这么办。”

    还不忘跟姜椿道谢:“多谢大嫂,你可是帮我大忙了,省得我四处寻铺子,没准还要被人刁难。”

    京城空铺子难寻,好地段的空铺子更是难寻,别说屋主了,就是手里有几个铺面招租的牙人,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想要赁铺子的人不得不忍气吞声,才有可能赁到好铺子。

    至于大嫂的铺子哪里来的,钟文谨对此完全没有疑惑。

    她可是早就听宋时音说过了,宋老太爷临终前给大哥这个嫡长孙留了八间铺子跟两个田庄,想必这些财物如今都到了大嫂的手里。

    第100章

    虞安城向来高傲, 虽然腿脚瘸了,但脾气也没甚太大改变。

    作为被请来的武学师傅,上任头一日就被徒弟放鸽子, 难道他不要脸面的吗?

    所以次日他果断寻了个借口, 请假一日,也放了姜椿这个徒弟的鸽子。

    直到第三日, 姜椿这才跟师傅对接上,正式开始她的学武生涯。

    虞安城也并未因为新徒弟是女子就放松要求, 一整个上午的功夫都在让姜椿反复重复同一个招式。

    大冬天的, 把姜椿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练功服都湿透了。

    她虽然力气大, 但不代表她不会累啊。

    好容易挨到午休, 她果断对虞安城道:“师傅, 夫君心疼我, 不许我练一整日功夫,所以咱们往后就只练半日。

    夫君还说了,师傅您教导我辛苦了,务必要在宋家用了午膳,歇个晌觉再回去, 否则他心里过意不去。

    我已经叫人给师傅您单独准备了一间屋子,待会儿用完午膳后您就去歇歇, 歇好了再回去, 您觉得可好?”

    只练半日功夫,一来她可以不用太辛苦,省得每日练到筋疲力尽。

    二来她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 不太可能将白日的时间全耗费在这上头。

    虞安城年纪跟宋二老爷一样大,今年四十五岁, 虽然因为习武的原因,身子骨比同龄人都强壮。

    但他从城外奔波来城内,又要强地瘸着一条腿站着指导姜椿一上午,身子不可能不疲惫。

    原本他对于姜椿这等只练半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还有些不满,听到他们夫妻俩对自己这般体贴照顾,心里的不满便去了大半。

    他板着脸应了一声:“可。”

    姜椿如蒙大赦,连忙叫人备水,她沐浴一番,然后赶去正房用午膳。

    用完午膳后,她桂枝取来三个食盒,切了三盘卤肉拼盘,装进食盒里。

    然后让桂枝跟桂叶去给锦乡侯世子夫人萧氏跟路二奶奶刘氏,以及新城长公主送去。

    当然,这些卤肉拼盘里头并未包含卤猪肠。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得留给自家人吃了。

    送给外人,外人又不识货,没准还以为自己是故意埋汰她们呢。

    半个时辰后,去锦乡侯府送卤肉的桂枝回来了,还带回了萧氏跟刘氏二人的回礼。

    萧氏给的是两匣五香瓜子。

    桂枝给姜椿转述了萧氏的原话:“替我多谢你们奶奶,这卤肉闻着香喷喷的,我今晚定能多吃一碗饭,真是偏了她的好东西了。

    你们奶奶的要的五香瓜子,我已叫人做好了,劳烦桂枝姑娘给你们奶奶带回去。

    跟你们奶奶说,若是吃完了,只管告诉我,我再叫人给她做,不值什么。”

    姜椿笑了笑,伸手打开其中一只匣子,从中抓了把五香瓜子,边嗑边去看刘氏给的东西。

    刘氏给的也是吃食,是她自己做的风干腊肉。

    风干腊肉算是他们齐州府的土产。

    这腊肉与川蜀那边熏制的腊肉不同,乃是将肉抹上盐跟香料后,挂到阴凉通风处晾干。

    当地人进入冬月后都会做腊肉,姜椿先前也做过。

    得了刘氏这腊肉,倒是叫姜椿来了兴致,嘟囔道:“我要做些腊肠来吃。”

    桂枝听到“肠”字就心头一跳,憋了好一会子,到底没憋住,忍不住胆大包天地吐槽了一句:“奶奶您这是跟猪肠杠上了啊。”

    姜椿失笑。

    虽然桂枝误会了,以为腊肠就是直接将猪肠挂起来风干,但她那句话倒是没说错。

    做腊肠可不就得用到猪肠的肠衣?

    怎么不算跟猪肠杠上了呢?

    没多久,去新城长公主府送卤肉的桂叶也回来了,同样带回了新城长公主给的回礼——一大筐莲藕。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竟然有莲藕?”

    桂叶笑道:“何嬷嬷说这是公主府运果蔬的船赶运河封冻前,打南边运回来的,送给奶奶您尝尝鲜。”

    姜椿想了想,让桂叶用小筐装出来一筐,其他的送去大厨房,晚上给府里人加菜。

    这一小筐她亲自提着,带上桂枝以及六个家丁,坐马车去了升平街的姜家。

    *

    姜家已经升起了取暖炉,东屋东南角的排烟口正徐徐冒着白烟。

    姜河跟郑鲲两人,一个坐在东耳房的取暖炉前,用铁网烤芋头吃;另一个则坐在东次间的炕桌前,提笔练着大字。

    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姜椿将装莲藕的小筐子放到东耳房的锅台上,笑道:“旁人送的新鲜莲藕,我拿了一筐子来,给你们尝尝鲜。”

    姜河客套了一句:“留着给女婿吃罢,又巴巴地拿过来作甚?”

    姜椿笑道:“家里还有好多着呢,你女婿当饭吃都尽够了。”

    姜河这才作罢。

    姜椿凑到取暖炉前,笑嘻嘻地问道:“爹,芋头烤熟没?给你闺女吃一个呗。”

    “你这小馋猫。”姜河打趣了她一句,拿出姜椿先前给的铁签子,串了一只芋头,递给她。

    姜椿熟练地剥了皮,送进嘴里啃了一口。

    被烫得“嘶嘶”吐气,还不忘抬手朝姜河竖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好手艺,烤得贼好次!”

    姜河也没谦虚,笑呵呵道:“那是,爹每年冬天都给你烤芋头吃,早练出来了。”

    姜椿一连吃了三只芋头,这才罢手。

    跟姜河闲聊一会儿家常,她又进去东次间,瞧郑鲲练字。

    郑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字写得只能算板正,没甚风骨,叫表妹见笑了。”

    姜椿嗔了一句:“表哥你莫谦虚,能将字写板正就不容易了,我这才学写字的人儿可是深有体会。”

    郑鲲惊讶地挑了挑眉:“表妹在学写字?”

    不等姜椿回应,他就又道:“表妹如今身份不同,叫我说呀,是该认认字,最好再学学如何看账本,免得被下头的人给糊弄了。”

    姜椿笑道:“你表妹夫也是这般说的。”

    顿了顿,又高兴道:“对了,表哥,跟你说个好消息,夫君的铺子拿回来了,房契都交到了我手里。

    咱们是时候盘算盘算,该用这些铺子做甚买卖了。”

    窝在京城吃闲饭两三个月的郑鲲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说是窝在京城吃闲饭,其实他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因离着西市近,他得空便去西市转悠。

    对于做甚买卖,他很有些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布料买卖做得,人人都要穿衣,京城人又比咱们齐州府的人爱打扮,布料买卖可以细水长流。

    进货的法子也简单,或是找专门的经济帮忙进货,只需要告诉他们咱们需要什么样的货,他们自会帮咱们找到卖家。

    只不过得付给他们经纪费。

    若不想付经纪费,可以打听着货船的消息,得知南边运布料的货船在通州码头靠岸后,立时赶过去。

    不少货主不想出仓库费,会选择在码头就地出货,布料价钱要比经济介绍的卖家便宜上足足二成。

    西市的那些布料铺子,十有八九都是去码头抢货。”

    姜椿听得连连点头。

    看来郑鲲是当真下了功夫,基本将这里头的门道都摸清了。

    因原著是大女主奋斗文,进京后大部分的篇幅都放在钟文谨做买卖上头,所以姜椿查了不少北宋汴京城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毫不夸张地说,汴京城除了没有现代化设备,其他方面还真不比现代落后多少。

    甚廉租房,甚叫外卖,甚打车租车,甚女子相扑马球,甚家里有乐事请伎女上门表演,甚摆摊摆到宫门口,后妃打发人出来买小吃等等,都司空见惯。

    就连早上洗脸的洗脸水,都有人走街串巷叫卖。

    汴京人自称“笼袖骄民”,不少富庶人家家里根本不开火。

    因为商业发达,直接外头买着吃,比在家自己做饭都便宜。

    毕竟做饭,需要有灶房以及灶房里那一堆锅碗瓢盆,还得买菜买肉买米买调料,还得买柴。

    最最重要的是,还得买或者请个厨娘回来,总不能叫家里的娘子亲自下厨?

    太不体面。

    原著里的燕京城,参考了不少汴京城的资料,所以其繁华跟“现代”程度,可见一斑。

    姜椿点头道:“可以拿一个铺子出来做布料买卖。”

    想了想,她又笑道:“不过运河已经开始封冻,去通州码头抢货是不成了,只能找经济帮忙牵线,从人家囤货的仓库里少进一点货先卖着。”

    郑鲲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朝郑鲲竖了个大拇指:“舅舅没白花大价钱送表哥去跟人学本事,果然大有长进。”

    随即又问他:“表哥还有甚其他想法没有?八间铺子,其中一间拿来跟我妯娌合伙做买卖了,还剩七间空置着呢。”

    姜椿也没打算将这七间铺子全开起来。

    一来她没这么多本钱。

    她手里现下只有卖胡椒得的一千两银子,堪堪够两间铺子进货所需。

    二来她也没这么多人手。

    她当然可以买人手,但买人手不也得花钱?

    其他五间铺子,她决定暂时先租出去,挣点租金。

    回头等自己手里银钱宽裕了,又想到了好的营生,再收回来自己经营。

    郑鲲挠头道:“旁的营生我都还没摸透,不敢乱说。”

    姜椿也没强求,笑道:“能摸透布料买卖,表哥已经很厉害了。下剩的,我来想想。”

    她从钱袋里掏出把钥匙来,递给郑鲲,干脆道:“这是西市的铺子,恰好就是廖记酒楼正对面那家,表哥得空去看看,缺了什么就记下来,回头我打发人去采买。”

    郑鲲欣喜道:“竟然有西市的铺子,这可真是太好了,做布料买卖,旁的地段终归不如西市便利。”

    当然,他们所说的布料买卖,只是普通布料买卖,以棉布、葛布以及麻布为主。

    也卖绸缎,但也就是几两银子一匹的便宜绸缎。

    针对的就是素日逛西市的底层百姓客户群。

    富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人家直接去逛东市了。

    姜椿笑道:“可不?有这样地段的铺子,咱们的布料买卖就算赚不了大钱,也总归不会赔本就是了。”

    宋老太爷可真疼宋时桉这个嫡长孙,给的八间铺子,三间位于东市,五间位于西市,都是好地段的铺子。

    而宋时锐跟宋时迁两人同样是他的孙子,却毛都没得到一根。

    若非如此,钟文谨也不必火急火燎地挣钱。

    姜椿昨晚才让人将东市的铺子钥匙给她送去,今儿一大早就听人说她出府了。

    简直比自己这个成日瞎忙的还忙!

    不过忙点好,身为她的投资人(金主),她越忙,自己能挣到的钱就越多。

    *

    姜椿近日忙,难得回娘家一趟,姜河极力挽留她留下吃午饭。

    姜椿自然答应。

    姜河不通厨艺,郑鲲倒是会做饭,但厨艺一般,也就勉强能吃。

    素日他们基本都是去西市买饭食回来吃。

    姜椿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又打发人去廖记酒楼要了几个好菜跟一坛酒,三人好生吃了一顿。

    所谓酒后吐真言,吃多了酒的姜河大着舌头说道:“鲲哥儿替你管铺子去了,只爹一个闲在家里没事做,跟个吃闲饭的废人似的。”

    姜椿听他这话音,是想寻事情做?

    他们父女俩向来有甚说甚,所以她直白地问道:“爹你有甚想法,说出来我替你参详参详。”

    姜河端起酒盅,仰头灌了一盅酒。

    片刻后,这才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爹想继续做杀猪卖肉的行当,你看可行?”

    姜椿想也不想地说道:“这有甚不可行的?爹想干就干呗。”

    姜河今年才三十七,即便在寿命偏短的古代,这个年纪也还算正当旺年。

    一个正当旺年的男子,素日又劳碌惯了的,让他长期赋闲在家,的确有些不受头。

    姜河为难道:“可是,爹怕给你丢人。你如今是宋家的少奶奶,如果爹跑去杀猪卖肉,被人晓得了,只怕要取笑你。”

    姜椿顿时柳眉倒竖,冷哼道:“我看她们谁敢!谁取笑我,我就揍谁,我倒要看看,是她们的嘴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姜河白她一眼,斥责道:“你莫胡来!如今咱们身处京城,可不是在大柳树村那犄角旮旯地儿。

    京城这地方,一石头下去,砸死的五个人里头就有三个出身显贵,你可别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自己吃亏就罢了,还带累女婿没脸。”

    姜椿先是认真思考了下一石头怎么砸死五个人这问题,难不成这石头其实是保龄球成了精?

    然后才笑嘻嘻道:“爹你放心,我有数。”

    不揍人是不可能的,该揍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揍人的。

    怕吃多酒就会变话痨的姜河继续唠叨自己,她忙不迭转移话茬:“爹你打算在哪里开铺子?西市?有看好的空铺子没有?

    若是有看中的,我打发人找包打听问问,看他能不能帮着赁下来。”

    她没说将自己手里的铺子拿一个出来给姜河用。

    虽然自己嘴上说宋时桉的就是自己的,但到底不一样。

    拿婆家的铺子给娘家亲爹使,这实在经不住讲究。

    姜椿脸皮厚,不在意这些,被人笑话就笑话,只要自己得了实惠就行,但姜河要脸面。

    即便她主动提出来,他也不会同意的。

    姜河闻言,笑骂道:“赁铺子?你可真敢想。咱们辛苦杀一头猪,统共也才赚一百多文钱。

    而西市的铺子,最西边角落里那间,上任租客猝死在铺子里,铺子主人降了好几成赁金,也要八十四两银子一年呢。

    咱们小本买卖,哪里赁得起?”

    姜椿听他言之有理,忍不住附和地点了下头。

    然后问他:“爹你打算在西市摆摊?”

    西市中间石板路两侧是允许摆摊的,不过得交摊位费,每日二十文。

    姜河点头道:“对,摆摊就挺好,每日二十文的摊位费咱们交得起。”

    回答得这般干脆,显然先前就打听清楚了。

    估摸在心里盘算这茬盘算许久了,只是碍于怕给闺女丢脸的缘故,一直没好意思说。

    姜椿干脆道:“摆摊也成,可以去我们布庄门口摆摊,如此你跟表哥也能互相照应。”

    郑鲲立时道:“表妹这主意好,姑父你就在布庄门口摆摊,有甚事儿我也能给你搭把手。”

    闺女跟侄子的好意,姜河也没拒绝,笑呵呵道:“成,那就去布庄门口摆摊。”

    至于杀猪的地方……

    这院子怕是不成,邻居都是在西市做买卖的商户,就算每日起得再早,也不至于寅初(凌晨3点)就爬起来。

    成日被猪叫声打扰好眠,左邻右舍只怕都会对姜家人有意见。

    姜椿自然有解决办法,不过面上却为难道:“爹,不赁宅子没地方杀猪啊?”

    姜河顿时就笑出声来:“椿娘,这你就不知道了?

    这燕京城里啊,有专门的屠宰场。

    只要交点钱,就可以在里边宰杀牲畜。

    宰杀完,带着肉跟骨头走就成,垃圾有专人负责打扫。

    简直不要太方便!”

    这是原著里的设定,姜椿自然知晓,不过她还是惊讶地说道:“竟有这样的地方?那的确方便很多。”

    “不止呢。”姜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连收猪,都有专门的经济负责帮忙收猪,每日一早给送到屠宰场,只需要每只猪给十文辛苦费即可。”

    还掰着手指给姜椿算账:“虽然每日要出二十文钱的摊位费跟十文钱的经纪费,但京城的肉价比红叶镇要高,每斤肉最少也要二十二文钱,一斤多二文,一只猪算五十斤肉,那就是一百文。

    刨除本钱后,我盘算着每日少说也能挣两百文钱。

    足足两百文钱呢,这不比闲着强?”

    想了想,他斜了眼姜椿的肚子,笑呵呵道:“再说了,我还得给我孙子攒家底呢。”

    姜椿嘴角抽了抽。

    指望你老给自己孩子攒家底,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还是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来。

    至于要做甚买卖,她还得再想想。

    *

    傍晚吃晚饭时,桌上多了两样菜。

    一样是莲藕排骨汤,一样是用豆油炒的清炒藕片。

    清炒藕片钟文谨十分爱吃,但她巨讨厌豆油,觉得其中的豆腥味让她吃着犯恶心。

    她探出脑袋,隔着宋时音这个电灯泡,对姜椿道:“大嫂,我知道番邦有种素油叫玉米油,炒菜好吃还不像豆油这样有豆腥味。

    正好有番邦商人那里还剩几罐,大嫂你有没有兴趣?”

    姜椿:“……”

    竟然拿玉米油出来了。

    你怎地不直接拿玉米出来捏?

    如此自己那两个田庄明年岂不就能种上高产玉米了?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立时点头道:“要要要,有这样的好油,那我必须得买回来给我夫君尝尝。”

    顿了顿后,她又忙不迭补了一句十分符合自己人设的话:“贵不贵?要是很贵的话,我手里银钱不够,就只能……”

    她抬眼看向庄氏,笑嘻嘻道:“向母亲借点了。”

    庄氏:“……”

    她这是替自己长子买油,而不是给她自己买东西,庄氏还真说不出不借的话来。

    只能假装没听到,继续用自己的膳。

    钟文谨笑道:“倒是不贵,只要五百文一罐。”

    玉米油的价格其实不便宜,特别是金胚玉米油,五升就要一百多,都跟“象牙麻将”齐平了。

    但麻将她可以开价五两银子,玉米油这种日用品她却不敢要价太高。

    怕被大嫂一口拒绝。

    横竖用这油炒的素菜自己也要吃的,干脆就不挣钱了,直接原价转卖。

    姜椿惊讶地瞪大眼睛:“这么便宜?”

    不等钟文谨回应,她就立时急急呼呼道:“二弟妹,那番邦商人手里有多少罐我要多少罐,你务必要替我全拿下!”

    “好。”钟文谨干脆利落地应下,随即斜了宋时桉一眼,笑嘻嘻打趣道:“大嫂在大哥身上当真舍得花钱。”

    姜椿嘴角抽了抽。

    五百文一罐玉米油,几罐子下来,统共也用不了几两银子,这算什么舍得花钱?

    谁知旁边宋时桉却突然开口道:“娘子的确舍得在我身上花钱,她自己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却从不亏欠我,吃喝都给我最好的。”

    李氏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吃喝都给你最好的?她家那乡野山村能有甚好吃的好喝的?”

    宋时音不乐意听这话,反驳道:“血燕燕窝算不算好东西?大哥在大嫂家时,每日一碗血燕燕窝,祖母都没他这待遇。”

    姜椿听得一头雾水。

    啥血燕燕窝?

    自己从系统仓库里抽到的燕窝,其实是血燕燕窝?

    这玩意儿她在现代时虽然没见过,但也曾经听说过。

    旁的没记住,她就单记住了两个字——死贵。

    谁知这样的好东西到自己脸前,毫无常识的自己却认不出来。

    都怪该死的签到系统,同样物品,即便品质不同,名称都还是用的同一个,这谁能认得出来?

    不对啊……

    她狐疑地侧头看向宋时桉。

    自己认不出血燕燕窝倒还有情有可原,宋时桉这样出身高贵的人儿,怎可能会认不出来?

    可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宋时桉淡定地拿起她面前的汤碗,替她盛了一碗排骨莲藕汤,放到她面前,笑道:“娘子喝汤。”

    姜椿瞪他一眼,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多问,等晚上回去后再审问他。

    她倒要看看,他能给出甚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若是给不出,哼哼,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