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 241 章

    梁府。

    宋声走之后, 梁文昌到了小妾的房中,这是他如今这段时间最宠爱的姨娘,年纪也才二十出头, 腰肢细软,听说很会伺候人, 梁文昌最近这段时间很爱往她院子里来。

    此时的梁文昌正斜倚在榻上, 秋姨娘坐在另外一边替他捏腿。

    今日的秋姨娘打扮的很好看,她一边捏着腿一边说道:“老爷,力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梁文昌闭着眼睛点点头,“还是你这里舒服呀。”说完后他把人搂在怀里, 又道:“以后新任通判大人来了, 你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也都收敛一些, 别被抓到了什么把柄。”

    秋姨娘捏着腿的手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只是眼神微闪, 说道:“是, 老爷,这两天我便告知家兄,让他收敛一下。”

    秋姨娘年纪轻轻,能够傍上梁文昌,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她那个不成器的兄长, 如今都发达了。

    只是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仗着知府大人的名头, 她兄长在外头私放印子, 天天拿着棍棒追着人讨债。

    原本有梁文昌在上头罩着,他十分有底气。毕竟每年通过收印子钱获得的高额利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孝敬给了梁文昌。

    可如今宋声这个通判一来, 梁文昌暂时不想惹事儿,所以就让他们收敛着些,别被宋声给瞧出来了。

    秋姨娘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她一边帮忙捏着腿,一边不动声色的打听着这个新上任的通判:“老爷,听说咱们这位新来的通判大人是状元郎出身?”

    梁文昌看了她一眼,说道:“嗯,不仅是状元郎,听说还是三元及第,一路通过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

    秋姨娘惊讶了一声,“看来这个通判大人是个顶聪明的人了。”

    “是聪明,但就不知道这个聪明是用在哪儿了。”

    秋姨娘忙道:“再聪明也没老爷聪明,在妾身心里,老爷是最厉害的。”

    梁文昌美人在怀,又被这一通话说的身心舒畅,叹道:“这个宋声出身不高,一个农家子,没什么靠山,除了有几分才学,别的也没什么。”

    秋姨娘没吭声,她乖乖的低着头趴在梁文昌的怀里。今日宋声刚入府的时候,她在后面的回廊处悄悄看了一眼,不愧是当年的状元郎,不仅学问好,就连这长相也十分俊逸。

    她不禁有几分可惜,这般年轻又好看的状元郎怎么不早点叫自己遇上呢?

    如今自己已经跟了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不说,身体也不行,每次还没怎么做就结束了。但又不能说什么,还得夸一夸他厉害。

    “老爷说的是,在秋儿心里,老爷就是秋儿的天,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没有男的不喜欢听自己的女人拍自己的马屁,梁文昌就爱听她这么说。

    夏天天气本来就燥热,美人在怀,他的手朝着秋姨娘单薄的纱衣里头探去,秋姨娘纵使心里头厌恶,但脸上仍旧露出一副羞涩的表情。

    梁文昌把人拽上了塌,本来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十分有眼色的退出去,帮忙把门关上。没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嗯嗯啊啊的声音。

    很快,屋里头的动静就平息了。秋姨娘已经习惯了,她都还没怎么动,梁文昌就已经不行了。

    她起身换衣服,一通折腾后,原来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此时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从镜子里透出自己的漂亮脸蛋,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老爷,听说通判大人娶了个夫郎当正妻,这次也跟着他一块儿来了?”

    梁文昌此时身心舒畅,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嗯了一声。

    “老爷,不如明天妾身上门拜访一下通判夫人吧,他如今刚到咱们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竟然也没个说话的人。妾身想着刚好去打探一下通判大人府上的情况,顺便跟他搞好关系,这样也能帮衬老爷一些,您觉得呢?”

    梁文昌正妻在老家,肃昌这地方偏远又穷困,他就没带自己的发妻和爹娘过来。这边府上有家中女主人需要出面的事,只能府中的姨娘前去。

    “还是我的秋儿会打算,行,你想去就去吧。”

    ……

    宋声回到家中,陆清将今天上午牙人来了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这宅院现在已经是咱们的了,我按照市价跟牙人买的,房契他已经给我了。”

    他们这个房契是原来的屋主已经签好了的,只需要陆清这边签字画押就能生效,方便许多。

    “清清真能干,这房契你收好。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在肃昌府的家了。”

    说完之后,陆清又跟他说了一下上午买了三个下人的事儿,“一个护院,一个厨娘,还有一个丫鬟,暂时买了这三个。”

    今天买宅子再加上买下人,已经花了不少银子。虽然当初在京城开奶茶铺子也赚了多少,但陆清花钱仔细,而且肃昌这个地方穷的厉害,干什么都要花钱,这次带来的钱他得省着点花。

    “家世底细都打听清楚了吗?”宋声问道。如今家里头有孩子,他还高居通判之位,买下人的事情上才更加细心才行。

    陆清道:“都打听清楚了,家世清白,全都是死契,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

    “嗯,这些你心里有数就好。”宋声看着陆清在家里头的这些事情上越发熟练,忍不住夸道:“夫郎贤惠,是为夫之幸。”

    陆清耳朵悄悄红了,“他们三个人回去收拾东西了,等到下午会过来。午饭我简单做了一些,先过来吃饭吧。”

    牙人走之后天色还早,陆清带着郑昀出了门,找了找附近的集市,在集市上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还买了几斤肉回来。

    中午陆清亲自下厨做了一盘小炒肉,一盘青菜蘑菇,还有一盘炒黄瓜。蒸的米饭,外加煮了一锅汤。

    饭桌上,陆清这才关心起他今日出门的事,担忧的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知府大人好不好相处?”

    宋声不想让他担心,说道:“挺顺利的,梁大人很是热情,也没什么当官的架子,还算好相处吧。”

    陆清这才放心了不少,来之前他就担心自家相公会不会受到上峰的刁难,如此听来,这上峰应当是个好相处的。

    天气热,一家人吃饭是在前院的正厅里吃的,这里的房子普遍盖的高,上头是青砖瓦,屋里能凉快一些。

    午饭吃完后,宋声补了会儿觉,起来之后抱着团团和圆圆在屋里玩了一会儿。

    等到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刘姑姑,宋乔和宋晓来了。

    三个人回牙行之后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他们的东西都不多,又是夏天,压根用不着铺什么被褥,带着一张薄薄的床单就能睡。每个人除了背了一个包袱之外,再没别的东西了。

    没成想来的时候宋声在家,他们赶紧跪下行礼。这多少让宋声有些不大适应,在京城的时候很少行跪拜礼。如今做了通判,身份不一样了,家里头新来的下人冷不丁跪下给他行礼,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

    “都起来吧。”宋声道,“我这府上规矩没那么多,你们都是夫人亲自挑选的人,以后尽心服侍便是。”

    他们三个这才缓缓起身,郑昀给他们引路把他们带到了给他们安排的住的房间。

    如今春生自己一间房,房间里面有三张床,是可以住三个人的。宋乔就被安排到了跟春生住在同一间。

    刘姑姑和宋晓被安排住到了同一间,都在倒座房住。

    宋乔刚进屋,就看到春生正在自己的床上坐着,他有些生涩的跟春生打着招呼,春生性子好,看屋里来了新人,走上前说道:“我是咱们府上的车夫,我叫春生。我今天听夫人说了,你就是宋乔吧,以后咱们就住在同一间房了。”

    宋乔面对春生咧嘴笑了笑,“好嘞,春生哥。”

    春生挠了挠头,其实他年纪不大,只是跟着宋声他们时间比较久而已。这会儿算起来,估计还没宋乔年纪大。

    “我年纪不大,听你叫哥还怪别扭的,你就叫我春生吧。我是从大人的老家一路跟着过来的,有好几年了,在府上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

    宋乔一脸的惊讶,怪不得今天挑下人的时候,夫人没有挑车夫,原来府上是有车夫的,还是从老家一块跟过来的。

    “好的春生,谢谢你了。”宋乔没想到春生作为府上的老人儿对他如此热情,他心里还有几分感动,只觉得自己遇到好人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咱们同为大人出力,客气啥!需要我帮忙吗?”春生看宋乔正在整理床铺,问道。

    宋乔羞涩的笑了起来,“不用不用,我没多少东西。衣服都没几件,不用帮忙收拾。”

    春生点点头,坐在一旁看着他收拾东西,然后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跟你说,能被咱们夫人挑中,你可真是走运。老爷和夫人都可好了,以后你踏踏实实的在咱们府上好好干,肯定亏待不了你的。”

    其实宋乔一开始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这是通判大人府上,自己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儿。万一哪天说错了话 ,很容易被赶出来再次发卖掉。

    这会儿看春生神色轻松的说着这些话,他心里忽然有了盼头。想起刚才他们几个人跪下跟通判大人行礼,通判大人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风度翩翩,而且温和有礼,跟他们说话都是温声温语的。

    “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宋乔说道。

    他们两个房间隔壁住的是韩青,而倒座房另外一边第一间房住着的是宋晓和刘姑姑。

    她们两个本来在牙行就认识,如今来了同一个府上当下人,关系更是近了许多。

    她们两个此时也在房中正收拾着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小声的说着话。

    第242章 第 242 章

    刘姑姑问道:“晓晓, 你住哪个床?”

    房间里一共有三张床,刘姑姑年纪比她大,便让她先选。

    宋晓先是道了谢, 然后看了看,选了靠墙边最里面的一张床, “刘姑姑, 我就睡这张吧。”

    刘姑姑应了,挑了她旁边的另外一张床。挑完之后,两个人开始铺床。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她们两个人都拿的有席子, 把席子往上一铺, 都不用铺被褥, 就能直接睡。

    这般硬邦邦的床她们早就睡习惯了,一双被褥还要花钱买呢, 有一双够冬天用就行了。

    刘姑姑一边铺着床, 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宋晓这个姑娘的好运气。

    今天她们两个回牙行收拾东西, 有不少人在她们跟前说酸话。尤其是说宋晓,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要说人家身世悲惨吧,可人家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虽然现在上面留了一道疤,但不妨碍人家另外一边脸长得漂亮啊。

    再加上现在又被通判夫人挑中去府上服侍,更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这一下子就打翻了大家心里头的醋瓶子。

    宋晓倒是镇定的很, 她目光坚定, 利落的收拾了东西。一心想着以后去了宋大人府上, 要好好服侍夫人, 报答他的收留之恩。

    刘姑姑他们三个的东西少,没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宋晓从屋里出来之后就去了陆清这里领差事, 刘姑姑则是去了灶房,开始着手准备今天的晚饭。

    不过在做饭之前,她特地问了一下郑昀,家中的主人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郑昀跟她交代了几句,她这才去做饭。

    刘姑姑虽然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但今天毕竟是第一天到通判大人府上干活,有心表现一下自己,好让自己在这里立足更稳定一些。

    所以晚上她做了几个自己的拿手菜,基本上都是用的今天陆清去集市上买回来的现有的食材。

    她手法娴熟,刀功也很快,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四菜一汤。

    这个做好的四菜一汤是给主人家桌上吃的,府上的下人们吃的自然不是这些,她会另做一锅饭,方便下人们用饭。

    这是规矩,府上的下人逐渐多了起来,就不能再跟主子一块同桌而食了。

    所以今天的晚饭桌上,只有宋声,陆清,陆寻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几个是在一个桌吃饭的,家里头的其他人都是吃的另外一锅饭。

    刘姑姑是个聪明人,话不多,但为人还算圆滑,知道家里头的下人也得相处好,所以做饭的时候还是非常用心的。

    一顿饭刚上桌,陆清尝了尝,跟宋声夸道:“刘姑姑的手艺还不错,这几个菜味道都挺好的,相公你快尝尝。”

    宋声尝了尝,发现味道的确不错,也夸了几句。

    另外一边,郑昀他们几个人是在一桌吃饭的,也都夸刘姑姑手艺不错,给他们做的菜都是大锅菜,虽然比不上主人家饭桌上的菜丰盛,但味道的确很好。

    就连李絮这种一向只吃一碗饭的人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翌日宋声在家歇了一天,他得把从京城带出来的书籍整理到书房中,这里面的书有一些是他抄的孤本,很是珍贵,家里的下人不懂,不知道放在哪合适,得他亲自来才行。

    反正明天才用去衙门上班,今天他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书房早已经打扫干净了,但书架上面空空如也。他把带来的书分类放了上去,方便自己以后查找。

    陆清虽然识字,但像这种摆放书籍的事他没有去插手帮忙,主要是怕自己整理的不仔细,还是让相公自己来。他就在一旁帮忙端茶递水,偶尔跟宋声聊着天,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陆清扬着笑脸跟宋声说着话,两个人之间自动形成一个氛围圈子,根本插不进第三个人。

    跟在一旁服侍的宋晓看着自家夫人和老爷感情这么好,她心里十分羡慕,对宋声这个刚上任的通判大人印象也更好了。

    通判大人如此宠妻,以后定然是个爱民的好官。

    两个人正说着话,郑昀忽然过来了,说道:“老爷,夫人,梁大人府上的秋姨娘来了,说是来拜访夫人。”

    陆清一愣,秋姨娘?然后反应过来这是知府大人的小妾。虽然不是正妻,但毕竟是知府大人府上的人,他们才刚来,还没在这府城里站稳脚跟,不能得罪人。

    他提了提自己的衣摆,说道:“请她到后院正厅来吧。”

    前院的正厅一般都是男人们会客的地方,如果家中有女人来,一般都是请到后院来,这是规矩。

    宋声在前院的书房里正忙着,陆清一个人出来之后去了后院。

    郑昀带着秋姨娘去了后院正厅,一进门就看到了陆清,她笑盈盈的打招呼:“这就是宋夫人吧。”

    陆清看她进来,赶紧起身赢了上去,笑呵呵的上去行礼,说道:“秋夫人好眼力。”

    这句秋夫人,让秋姨娘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大了。她在府上其实只是一个姨娘,但府上后院里的事情几乎都是她在操持,虽然是个姨娘,但却在做着夫人的分内之事。

    陆清直接叫她秋夫人,让她心里怎能不高兴。

    秋姨娘热情的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叫什么夫人呐,看你这年纪应该比我小吧,以后叫我秋姐姐便是。”

    话语间,秋姨娘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陆清。对方是个哥儿,但样貌却很出色,脸上几乎没上什么妆,却瞧着清丽动人。

    陆清打发宋晓下去帮忙准备招待人的糕点和茶水,他则是请秋姨娘落座,“秋姐姐勿怪,今日我不晓得你来,也没提前准备,还望秋姐姐见谅。”

    秋姨娘眉梢微挑,笑呵呵的道:“都怪我,一听我们家老爷说通判大人还有家眷都到了府城,我便急着赶来想结识一下你,你都不知道,我在这府城也没什么朋友,如今你来了,便想着来认识认识,以后也算交个朋友。”

    没一会儿,宋晓就端着盘子过来了。盘子上是刘姑姑紧急做的几种糕点,还有宋晓泡的茶。

    糕点的摆盘看起来十分精致,用的盘子和杯盏都是陆清从京城带过来的,配上这几样糕点,显得精致而不落俗套。

    秋姨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心中有了些许看法。这通判夫人不愧是在京城待过的人,她今日来的这样匆忙,这待人接物,以及跟她说话都有理有节,让人不但挑不出错处,反而给她的感觉也很温和舒适。

    通判大人当真是娶了个好夫郎。

    秋姨娘尝了一口糕点,刘姑姑的手艺不错,她夸了几句糕点好吃。

    陆清则是谦虚的笑了笑说:“秋姐姐喜欢就好。”

    “我年纪小,不如秋姐姐能干,帮知府大人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此番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还请秋姐姐以后多多提点这些才是。”

    这种说话方式陆清其实很不喜欢,规矩太多,还得绕着弯子。但他在京城待了三年,知道跟那些官员的夫人们打交道时,说话就得这样弯弯绕绕的才行,所以当初也跟着学到了不少。

    本来以为相公到地方上做官了,就没这么多拘束了。没想到到了肃昌之后,跟官员的家眷们说话还是得如此。不然人家背后可能就会议论新来的通判夫人不懂规矩没有礼貌,那会给他家相公丢人的。

    不过也不是每个官员的家眷都需要陆清这么客气的跟她说话的。碍于梁大人的面子,他不得不客气一些。

    他作为通判夫人,别的官员家眷都得上赶着来认识他。在这整个肃昌府城,除了知府大人,这官职就属自家相公最大了,所以他只需要了解一下梁大人的家眷如何就是了。

    但秋姨娘今天过来,目的自然不是要同他交好的。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秋姨娘开始夸道:“听我们家老爷说,通判大人是状元郎出声,还是三元及第,满腹才华,你可真是有福气呢。”

    陆清略微羞涩的笑了笑,“秋姐姐说笑了,我听相公说,梁大人也是个顶好的人,秋姐姐也是个有福气的。”

    秋姨娘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没变,但心里却不怎么高兴。梁文昌如今多大年纪了,怎么能跟如此年轻的通判大人比?

    她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传闻中满腹才华模样又长得好的年纪轻轻的通判大人,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做夫人。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等差不多快中午了,秋姨娘这才起身告辞。

    从后边出来的时候绕过前院,刚好碰到宋声把书房的书归纳整理好出来,通过垂花门廊迎面撞见了。

    秋姨娘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这通判大人模样长得还真是俊,身材也好。

    宋声一看碰到了陌生的女子,赶紧低头道歉,急匆匆的去了后院找陆清。

    他刚才也是忙忘了,今天后院有人拜访,早知道就不走垂花门廊过了。

    到后院正厅时,只有陆清在里头坐着,旁边跟着服侍的宋晓。

    他进去之后坐到了陆清旁边,牵起他的手柔声说道:“刚才我在前院碰到那个秋姨娘了,怎么样,你们聊得来吗?”

    陆清摇了摇头,说着对秋姨娘的印象。

    “我不是很喜欢她,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当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不经意的提起你。相公,你说会不会是梁大人让她过来的啊?”

    宋声也不清楚秋姨娘今天过来的目的,他道:“不知道。别去想了,不用担心我,梁大人那边你也不用操心,一切都有我。你就乖乖在家照顾好孩子就行。”

    宋声这话说的安全感满满的,陆清点点头说好,随后又道:“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去衙门办差就是。”既然相公一心扑在事业上,那他自然要把家管好,不能再让相公费心。

    宋声夸他贤惠,还说他能干,把他夸成了一个大红脸,“相公就别打趣我了,我是说认真的,你只管好好去衙门办差,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

    宋声握着他的手,把人牵到了床旁边坐下。这一路上顾着赶路,两个人都素了好久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闲下来,宋声牵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放过去,陆清被烫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把手收回去,两个人都老夫老妻了,宋声想干什么他很清楚。

    便默认了,羞涩的垂下头不敢看他。有好些日子他们没做过了,说实话,他也有些想要了。

    两人都有这番心思,很快便倒了下去,最后传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若是站在窗外仔细听,还能听到中间夹杂着一两句小夫夫之间上不了台面的荤话。

    陆清一听到这些就容易脸红耳朵红,甚至整个人白皙的皮肤上都开始泛红。宋声一路亲过去,让他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两个人折腾到了很晚,宋声让宋晓备了热水,两个人稍微擦洗了一下才睡去。

    第二日一大清早,宋声换上官服,正式去衙门上班了。

    第243章 第 243 章

    一到府衙上任, 宋声就没闲着,刚去就开始了解肃昌府下面的情况,包括下面的几个县。

    新官上任, 都说要烧三把火。火不火的宋声不知道,作为通判, 这钱粮自然也是归他管的。所以除了了解当地的现状之外, 其次最重要的就是先查一下税收项目。

    崔海和李如成以及赵游三个人都在下面站着,李如成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几个县的情况全都跟宋声说了一遍,而崔海则是把税收的账目给他过目。

    看完底下的税收账目之后,宋声不禁忧心起来。这整个肃昌府的税收实在是太差了, 景朝征收赋税也是分等级的, 而肃昌府竟然连最低一个等级的税收都够不上。

    他一边皱着眉头, 一边看账目。

    崔海是主管文书的,上一任通判倒台之后, 这些账目就是他在管了。

    他看宋声眉头紧皱, 宽慰道:“大人也不必如此忧心, 咱们肃昌府就是这么个情况,主要是土地不行,压根不如别的府城那么肥沃,而且这主要的税收只来自于三个县,这三个县临近水源,方便灌溉, 所以庄稼一般都长得好一些。其他地方的一直都是这样, 要是再碰上个干旱少雨的天气, 那这收成就更不好了。”

    “咱们这里的老百姓都是看天吃饭的, 天空不作美,谁也没法子啊。”

    宋声草草翻了一遍今年的税收账本, 揉了揉眉头,这财政上几乎都没什么钱。

    他一开始还打算先动用一些衙门公账上的钱,做一些基础性的建设,如今看来,定然是行不通了。

    这衙门的公账上别说钱了,整个衙门能维持的日常开销,给下面的官差衙役发个月钱已经算好的了。

    但面前站着三个下属,全都抱着殷殷期盼的目光看着他,他也不想寒了下属的心,说道:“没事,万事开头难。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圣上颁布了新的商户律法,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如成三人看宋声没有丧气,而是反过来说一些鼓励他们的话,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刚才崔海拿着赋税账本过来的时候他们心惊胆战,生怕宋声看完之后心凉,不愿意在他们这里多待,反而开始谋划着怎么样能够尽快离开这个穷地方。

    “大人说的是,如今有了大人,相信我们肃昌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赵游道。

    可虽然嘴上这么说,他们心里也没底。这地方穷了太多年了,想要把肃昌真的发展起来,需要投入更多的心力,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就怕现在的宋大人年轻气盛,不服输,等到摔了几个跟头之后就该退缩了。

    宋声这第一天去衙门,就坐在衙门里了解了一天周边县的情况,以及看了这几年的赋税账目。

    晚上回去的时候,天光还正大亮。如今是盛夏,昼长夜短。他下衙也不过才五点,天还早着。

    他住的地方虽然离府衙不远,但来回走路过去也需要两刻钟的时间。

    他没有坐马车,想着自己走回去,沿路看一看城里百姓生活的情况,能更好更快的体察民情。

    他一边走一边看,脑子里想着今天看到的税收账目。崔海跟他说,每年税收连最低档的那一档都不够,这还是硬凑的。

    这里的老百姓种地困难,又不会什么别的手艺,交了赋税之后,吃饱养活自己都难。一年复一年,穷的人越来越穷了。

    他这一路上走的不快,但因为脑海中想着事情,这时间便过得快了,感觉没多久他便走到了家。

    陆清知道他下衙的时间,在他回来之前就吩咐刘姑姑开始做饭了。

    宋声回来刚好赶上吃晚饭。

    这里的集市上菜的种类很少,很多都是乡下老农挑着菜筐来卖的。刘姑姑的手艺还不错,食材虽然少,但做的味道还算可口。

    饭桌上,陆清关心的问道:“相公,今天第一天去衙门当值,感觉怎么样?累不累?知府大人去了吗?有没有为难你?下面的官员好不好相处?”

    宋声拍了拍他的时候,温声说道:“不累,知府大人不常来衙门,今天也没来,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下面的官员都还好,那个李大人就是前几天给咱们安排住处的那个,还算好相处。”

    “还有另外一个推官赵大人,以及一个理事崔大人,对我还算热情。看得出来,知府大人好像不怎么管事儿,下面一直都是他们三个在忙活着。只是相处的时间短,暂时也看不出来好坏。看着不像是那种装傻充愣的,那个崔大人倒是不错,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把账目管理的井井有条。”

    都说官场如战场,宋声在京城经历了朝堂的波云诡谲,来了这肃昌,觉得这里比京城稍微好一些。

    不过这也是他的初步感觉,毕竟他还没有见过下面几个县的县令等官员,其中也许有很多勾心斗角之处,他都还未曾看到。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他手底下这三个官员都不是那种大恶人,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种睁只眼闭只眼,应付了事的官员。

    今天他问了,这里的百姓们大多还都是靠种地为生。虽然土壤不够肥沃,但百姓们祖祖辈辈种田,靠这个养活自己。

    “今天我翻看了肃昌府下面八个县的税收情况,实在是差得远。怪不得很多老百姓都卖儿卖女,日子过得实在是穷苦啊。”宋声感叹道。

    其实陆清这几天也深有体会,刚到这里不能一直不出门,最起码得把住宅周围的环境熟悉了。

    所以他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就会带着宋晓出去转转,到附近的集市逛一逛。

    集市的环境并不好,脏乱差是其次。在集市上摆摊的都没什么秩序,只要有空就摆。而且摆摊的全都是衣衫褴褛的老百姓,看着集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里全都是热切和期盼,就希望能有人在自己的摊位前面驻足,把自己带来的东西能够卖出去。

    陆清今天出门在那里还看到了一个晒得黝黑,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一个老头,穿着破了洞的布鞋,挑着一箩筐的菜来卖。

    这里的情况要比他们宛平府城差太多了,他看的都心有戚戚。

    陆清别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的百姓们日子的确不好过,看他们身上的穿着,都是缝缝补补之后的。”

    “这两天等我熟悉一下衙门的政务,打算去下面的村子里去看一看。还是得实地考察一下,想一想致富的法子。老百姓们既然靠种地为生,我想去看看这土壤质量如何,适合种什么?”

    据宋声所知,有些地可能不适合种冬小麦或者蜀黍,肃昌土地贫瘠,时不时的有干旱,这地方缺水,定然也不适合种稻。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种。比如土豆,马铃薯等等。甚至有一些山地还适合种水果,比如苹果,枣子等等。

    还是要看土质适合种什么,黑土地自然要比黄土地肥沃,可以依照土质分类种植。

    陆清听完之后十分支持他的想法,仰起头十分认真的说道:“相公尽管去做,家里的事儿不用操心。不过如果出远门的话,还是让李絮跟着你吧,安全第一。”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虽说不上是穷山恶水,但地方如此贫瘠,难免有那些逞凶斗狠之徒,万一真的遇上了,他家相公又不会武,身边还是得有一个人随身保护才行。

    宋声点点头,“好,这事我跟李絮说。”李絮这个人并不完全算是他家的下人,虽然是雇佣关系,但宋声一直都很尊重他,他不愿意的事他不会勉强。

    说完之后,宋声暗暗感慨家有贤夫是真的好,他的夫郎是真的体贴关心他。

    说完这个,陆清又问道:“相公,给奶奶他们写的家信寄出去了吗?”

    他们刚到这里没几天,彻底安顿下来之后,才给家人写信报平安。

    宋声点头道:“寄出去了,今天给驿丞,到时候走官驿寄过去。只是这一路上路途遥远,等他们收到信,恐怕也要两个月之后了。”

    奶奶他们肯定又要挂念了。

    游子在外,亲人怎能不担忧呢?

    此时的宋家村。

    如今正值七月,地里的庄稼还没长熟,没多少农活。不过今年他们种了许多棉花,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摘棉花了。

    张杏花在家里照顾着小孙女,想起已经走了三四个月的宋声他们,心里忍不住挂念,跟宋老三说道:“三郎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咋还没写信回来呢?”

    宋老三心大,自己的儿子心里有数着呢,用不着家里人替他操心。

    “阿娘,你快别想了,三郎如果到了肯定会写信回来的。而且这地方离得这么远,就算是写信回来,最起码也得两个月才能收到。您就别瞎操心了。”

    一听他说这话,张杏花就忍不住想打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瞎操心!你没听村里有人说,三郎上任去当官的那个地方穷的很,还不如咱们宛平呢,这哪是去当官啊,这分明是去受罪的。”

    “唉,三郎这孩子啥都不说,上任的地方又穷又偏远,肯定过不了几个月就得瘦好几斤。那地方不能待,要不写信给三郎,问问他看看能不能调到别的地方做官,哪怕是官小一点儿也行啊,反正咱们家现在也不缺吃穿,不行就回家来做官,钱不够了家里还可以给他。”

    张杏花念念叨叨的说了一堆,宋老三不敢吭声了。他一开口准被骂,那当官能是想去哪儿当就去哪当的吗?

    而且他相信自个儿子,三郎那么聪明,不管到哪里,肯定都能吃得开。他对自己儿子就是自信。

    看他不吭声,张杏花又开口了,这次说的话让宋老三吓一跳:“老三,咱们家现在也用不着你,地里头的活干不完咱就请人来帮忙干,我看不如你也去三郎那吧,清哥儿带着两个孩子,虽然有他阿爹在,但是一想到那个地方条件那么差,我就不放心。”

    “三郎要早点说任职地的情况,我就让你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还能帮忙照顾着点。”

    宋老三听了一圈才听明白他娘话里的意思,他道:“阿娘,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发去肃昌府找三郎?”

    张杏花看了他一眼,这个念头也是她刚才有的。要不是前几天听到村里在外地做长工的人回来了,这人在外头见多识广的,一听到肃昌这个地方,就说这地方穷的厉害,不然她仍旧不知道宋声上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

    “罢了罢了,先等等三郎的信吧。”她又道。

    其实一开始没让宋老三一块跟过去,是因为陆清的阿爹跟着一起去了,他跟宋老三不同,他这种情况只有陆清这一个地方还能叫做自己的家。

    而宋老三可以一直待在宋家,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

    陆寻还是个寡夫哥儿,他跟着去了,宋老三这个单身汉子就不好再跟着一块去了。不然瓜田里下的,容易惹出闲话。

    张杏花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没让宋老三跟着一起去。

    但如今不一样了,听到别人口中的肃昌府的情况,她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什么都没有她的孙子一家重要。

    ……

    宋声说要去到村子里体察民情,第二天去衙门就把这个想法跟李如成他们三个说了。

    李如成他们很惊讶,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道:“大人打算先去哪个村?”

    上一任通判刚上任的时候也说要体察民情,结果呢,下去到村子里转了一圈,只是走了个过场,博了个名声,回来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宋声一提出来要下乡考察民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他会不会跟先前那位通判一样是走过场的。

    宋声把自己的打算简单说了一下:“我想先去看看府城周边的几个村子,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我主要想看一下村子里的庄稼地土质如何,最好是有区别性的,比如这个村子种的地大多都是黑土地,另外一个村子种的大多都是黄土地,或者是沙土地。不同的地土质不同,适合生长的作物也不同。我打算先看看能不能从提高农作物的收成上面下手。”

    听他说的如此有条理,规划也很清晰,李如成脸上一喜,说道:“大人,据下官所知,这城南十里外的小河村有很多地都是黑土地,大人可以到那先看一下。小河村临近水源,灌溉也方便,每年收成还算不错。”

    第244章 第 244 章

    “那先从小河村开始看吧。”

    定了下去考察的地方, 宋声又开始坐在衙门里看着这几年的税收。

    只是他还没在这坐一会儿,下面就有好几个小官员过来拜见他了。

    拜见可不是单纯的拜见,全都是来邀请他一块去吃饭的。

    宋声上任没几天, 有些人就想着先跟他这个通判搞好关系。宋声全都拒绝了,他想的明白, 吃饭肯定不是单纯的吃饭, 很有可能就跟之前在平安县的时候高庸对他一样,吃过饭把他直接领到了勾栏里听曲儿去了。

    只是一连好几日都有过来拜访他的人,宋声实在是有些厌烦,这些人明面上还不能完全不给面子, 只能一边应付着, 一边拒绝他们的邀请。

    宋声当机立断, 还是赶紧把去村子里考察的事情安排上日程,人不在府衙了, 他们自然找不着他。

    今天早上天刚亮, 宋声就起来了。

    天亮的早, 人也醒得早。陆清起床之后给他整了整衣领,这是一身便服,今天他们要到村子里去考察,所以穿的很是简朴。

    一身粗布短打窄袖,比那些宽大的水袖要方便很多。

    陆清一边给他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相公, 出门的时候小心些, 李絮那边你跟他说好了吗?今天他跟你一起出门不?”

    宋声点点头, “嗯, 他跟我一起去。你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 李絮功夫好,就算是有那些不长眼的,也伤不到我。”

    陆清轻轻点头,“那就好。走吧,先去吃早饭,刘姑姑应该把饭都摆好了。”

    即便家里如今有了宋晓这个服侍的丫鬟在,在宋声的事情上,陆清仍旧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欢自家相公的事情也假手于人。

    “嗯,走,咱们去吃饭。”宋声说完拉着他的手出门。

    陆清抬头看了看他,脸颊飞上两抹淡淡的红晕,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呢,相公就这么牵着他的手走出去了。

    郑昀他们自然是早就习惯了宋声和陆清两个人感情好偶尔会做一些亲密的动作,但宋乔和宋晓是新来的,看到自家老爷和夫人一大早就甜甜蜜蜜的从屋里走出来,脸上都是羡慕的表情,老爷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匆匆吃过早饭,宋声就要出门了。他今天不去衙门,直接从家里出发去小河村。

    李如成陪他一块儿去,这个时间李如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所以吃早饭的时候宋声吃的很快,也吃得简单,就怕李如成在外面等他等得久。

    “我先出门了。”宋声跟陆清说道。

    陆清放下筷子,也站起了身,说要送他一块出去。

    春生已经把马车套好在大门外等着了,这也算是来了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宋声想着用自己人也更放心一些,就让春生套了马车。

    李如成也在外头等着,他今天也是坐着马车来的,此时的宋家门口外面停着两辆马车。

    此时他正站在其中一辆马车旁边等着,看宋声出来了,他这才走上前迎道:“大人,咱们现在出发吗?”

    宋声微微颔首,“嗯,现在就出发。”

    说完之后他转头对陆清道:“那我先去了。”

    陆清抬头看着他进了马车,李如成没有上自己的马车,而是上了宋声的那辆马车,两个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路上方便说话,也方便一些。

    李絮不想坐马车里头,他嫌闷,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坐在春生的旁边,马车前面有很长的檐,他又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初八的时候往东去,正对着太阳光,戴着斗笠防晒。

    陆清看他们走远了才回去,宋声他们今天去的村子离府城不远,一天打一个来回是够的,当天就能够回来。

    李絮上了马车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抱着手里缠着布的刀鞘在马车上靠坐着闭目养神。

    李如成有些疑惑,问道:“大人,外面马车上坐着的那个是您的护卫吗?瞧着还挺有个性。”

    宋声微微点头,“算是吧,他功夫比较好,有他在,这一路上能安全一些。”

    春生自然不知道前往小河村的路,但李如成是知道的,他给指了路。而且这前往小河村的路很好认,几乎是一条道一路向东走,中间有几个岔路口,再不停向西拐弯,看到一条河,沿着小河往前走不远的那个村子,就是小河村了。

    只是这一路上路况不太好,通往小河村没有官道可走,全都是乡间小路。这就免不了坑坑洼洼的十分颠簸。

    饶是宋声这个不晕车的,一路被晃荡的也有些头晕。

    李如成本来就是本地的,对这些崎岖不平的路早就习惯了。

    他笑了笑说道:“大人,这边的路几乎都是这样的,崎岖不平,路上的坑也多,下雨天更不好走,尤其是马车,车轮很容易陷在坑里。好在咱们今天出门是个好天气,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刚说完这话,马车从一个大坑里的土块上过去,宋声咣当一声被颠的浑身都快散架了。

    等到马车逐渐平稳下来,他叹了口气道:“李大人,这路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你们没想过修一下吗?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如果这路好走了,百姓们也会更愿意把山里头的山货拿出来到城里卖吧。”

    李如成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倒是想修路。看看府城里城西那些地方,也是坑坑洼洼的,连个青石板都没铺,是他们不想修路吗?

    实在是因为衙门没钱呐!

    一说到这个,李如成就开始诉苦。

    “宋大人你有所不知啊,咱们肃昌这地方穷了多少年了,来当官的大人们每一个提出来说要修路的。况且这修路肯定要不少钱呀,不仅买修路的材料要费钱,光是请工人过来修,也要花一笔钱。”

    “咱们这账上有多少钱您也都看见了,实在是不容易啊!”

    “前几年倒是修过一条路,当时是征徭役修的。可是咱们这里征徭役,条件太差了,喝的都是清汤寡水,一顿一个小饼子,压根就吃不饱。那才是真的脱一层皮,老百姓都大伤元气。经过一次之后,百姓们怨声载道,实在是没法子啊。”

    肃昌徭役们跟以前宋声经历过宛平那边的徭役还不太一样,当时在宛平修路已经算是好的了,修河渠什么的才是最累的。

    但在肃昌不一样,这边水源少,几乎没有什么修河渠的,每到征徭役的时候,干的最多的就是修路。

    修路对他们来说就是最累的活,而且吃不好,穿不暖,活干得慢还会被监工拿鞭子抽,几年下来,光是徭役就死了不少人。

    宋声听完之后说道:“那为什么如今的路还是这么差呢?”

    徭役很苦,但路还是照样修了。可是如今他们走的这条路依旧坑坑洼洼的,按照李如成的话来说,下雨天积水更加走不了。

    李如成道:“大人有所不知,这路修的快,坏的也快。而且这徭役死的人多,上面的官员也会被问责的。再加上当时下面还有人带头闹事,为了平息众怒,以后服徭役的时候就不再修路了,改修其他的了。”

    这里府城修的路大多都是用青石板铺的平路,但是青石板造价高,不是那么好用的。平时的官道也都是土路,只不过是被铺平压实了的。

    这里没有什么水泥沥青以及混凝土材料,修的路自然坏的快一些。

    宋声在心里暗暗把修路列到目标里,只是现在得先看一下附近的田地情况,凡事要一件一件的,急不得,修路的事儿以后再说。

    小河村很近,马车大概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宋声他们算是微服私访,只有一辆简简单单的马车,带的人也不多,算上春生和李絮,一共也才四个人。

    而且宋声今天特地换了便服,粗布短打的窄袖衣服,瞧这更像是做农活的。

    到了村口,宋声让春生把马车停下了。

    村口正坐着三三两两的村民捆着在外面割的稻草,看到有生人前来,忙站起来打量了一下他们,看马车上下来的人长得斯斯文文的,还穿着农家衣服,戒心瞬间没了大半。

    其中一个老伯提高了声调问道:“年轻人,你找谁?”

    宋声走上前跟这人交谈了几句,他话如其人,不仅长得斯文,说话也有礼,再加上长相好,村民很快就跟他热络起来。

    宋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说自己是通判大人的身份,毕竟百姓们都畏官,万一说出来了,百姓们害怕他怎么办?

    他给他们这几个人编了一个新的身份,说是出远门赶路路过此地,天气太热了,就下来休息一会儿。

    老伯脸上布满了褶子,脸颊晒得黝黑,就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泛着光,他家就在村口,邀请宋声他们到家中做客。

    宋声顺势应了,走访一下村民们家里看看他们的情况也好,也算是更进一步的了解这里的民情。

    宋声走在老伯旁边,帮他抱着一捆捆好的茅草,跟着老伯回家。

    路上宋声问道:“老伯,今年的庄稼长势怎么样?春收小麦的收成还行吗?”

    老伯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一抹苦笑,说道:“年年如此,能够全家人吃饱就不错了。”

    “那咱们这里大概一亩地能产多少斤粮?”宋声问道,他知道景朝的土地换算量跟他所知道的现世的量是不同的,这里的一亩地比前世数学上学过的一亩地面积要更大一些。

    老伯想了一下,说道:“今年还算得上风调雨顺,大概能有个一百五十斤吧。”

    宋声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这个数字很高,相反,而是因为这个亩产量太低了。

    要知道在宛平的时候奶奶他们种地的亩产量差不多也有两百五十斤往上。这地方的产量这么低,怪不得税收的最低档次都勉强。

    而且这一百五十斤还不全都是百姓们能得到的,因为他们还要交粮税。

    等到把税交完,剩下的粮才是自己的。而这些粮要供他们一家人这一年,多余的才会卖掉攒一些钱。

    两人走着走着,很快就到了老伯的家。其实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宋声就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传统的土房,是真的“毛坯房”。

    茅草混着泥巴做成土块建起来的房子,又低又矮,看着虽然很破落,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这里跟宋家村的房子有些差别,各家的院子都建起了围墙,只不过也是用土坯建的。这个围墙很矮,对于个子稍微高一些的人,压根起不到什么遮挡视线的作用。

    大门是用木头做成的木板横竖卡到一起的,往上轻轻抬一下就能打开。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很穷,也没什么可偷的。

    宋声站在围墙外面,不用踮脚,抬头就能看到人家院子里头的情况。

    第245章 第 245 章

    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老伯的家里, 老伯家的屋子跟这一路走过来宋声看到的屋子差不多,四四方方的院子,外面是一圈土坯墙。

    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很差, 但老百姓还是很淳朴的,老伯进屋后把茅草放下, 赶紧招呼自家老婆子给宋声他们倒水。

    宋声他们一共四个人, 再加上又是坐马车来的,老伯的媳妇儿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出去给他们倒水。

    自家老头子热情好客,这毛病她早就知道。不过只是给人家倒口水而已, 他们家还是有的。

    宋声在屋里面跟老伯说着话, 李絮则是站在屋檐下吹风。春生没进屋, 他把马车停在了阴凉处,让刚才那位婶子多给他提些水过来, 一路上这马儿又热又累, 这会儿得好好让它歇一歇。

    屋里头宋声跟老伯一言一语的交谈着, 李如成在另外一旁坐着,时不时的插句话。

    这会儿他有些佩服起宋声这个新任通判了,本以为新官上任,还是一个如此年轻又没什么外放经验的书生,第一次下村子里来考察,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

    却没想到人家跟谁都能侃侃而谈, 就连跟差了这么多岁的老伯都能聊得如此投机。

    宋声问了他们这儿大概的收成, 又问了一下家里还有没有别的收入来源。

    老伯说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 他们一家子种地, 一年辛苦劳作下来也仅够温饱。不过两个儿媳是个手脚勤快的,跟着自家老婆子经常帮别人浆洗衣服, 农闲的时候还会买一些布回来绣花样,积攒多了就能拿到城里去卖。

    “咱们这里再往北就是天门关了,那里有不少守关的将士。听说休养生息之后,本来打仗的兵士有好多都在地方喂牛羊。听说那些个羊身上褪下来的毛可以织布,但咱们这的人织不出来什么像样的布,要不然也能多一笔进项。”

    宋声看想到前世保暖的羊毛衫,羊绒大衣,就知道这羊毛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只可惜这里的织布技艺太过落后,他们没办法,靠着这个挣钱。

    江南一带倒是盛产丝织品,只可惜家家户户但凡有门手艺都是严格家传的,不可能让外人知晓,就算想学都学不到,除非到江南专门的绣坊里拜师学艺。

    可他们现在身处在北地,距离江南千里之遥,怎么可能有功夫去那里学艺。

    宋声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口茶水歇歇脚后,就起身说道:“老伯,我看咱们这田里面种的好像都是蜀黍?我这番归家后也打算种一些粮食,老伯能不能带我到地里面看一看这庄稼的长势?”

    宋声坐着马车一路过来的时候,走的是小路,两边就是田地。只是田地跟小路中间有很宽的沟,他瞧的并不真切。

    老伯没想到看着白白净净的一个书生,竟然想要回家种地。他是个热心肠,赶忙说道可以,还要拉着宋声一块儿去跟他探讨这些年种田的经验。

    这是老伯他们家里距离村中最近的一块地,宋声跟着一块去了田间。

    这会儿快中午,外头的太阳已经开始毒起来了。老伯从家里的墙上取下两顶茅草编织的帽子,把其中一顶戴上,另外一顶递给了宋声。

    这草帽已经带了许久了,上面沾着黑油油的东西,不知道是汗渍还是黑泥。宋声并没有嫌弃,接过之后就带上了。

    老伯看见之后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不错。人家能坐马车,想必条件好很多,但却一点都不嫌弃他这脏乱的帽子,是个好小伙。

    此时的宋声跟着老伯来到地头上,这是个田间的小路,并排挨着好几块田地,小路上长满了又高又深的草,往里面走了一会儿,才走但老伯他们家的那块田地。

    打眼一看,这田里头稀稀拉拉地种着几趟蜀黍,长得还没他高,上面已经结了棒子,只是看起来又瘦又小,里面压根没几个籽儿。

    宋声皱着眉,微微叹了口气,他有些疑惑道:“老伯,这庄家为何不种的密一些?”

    稀稀拉拉的种,不如种的细密一点,拼不过个头就拼数量,多少也能增加一些收成。

    老伯一听他的问话,就知道他的想法。他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小伙子,你还是年轻啊,以后真要是回家种地,得听听庄稼人的意见。”

    “咱们这里的田地肥力不够,种的太多这根系就在下面争抢着吸收肥力,到时候长出来的杆可能连棒子都结不出来。”

    “今年比往年雨水还要多一些,这庄稼能长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宋声没想到这里的土地肥力竟然那么差,他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瞧着也是黑土地,按理说肥力应该还算可以。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总是在新闻上看到什么粮食高产之类的,当时播报的也是黑土地。

    想想前世那个粮食的产量,种地的老百姓都是添加了化肥还有尿素之类的肥料的,如今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村民们也不会自己发酵天然肥料,这土地的肥力自然没有那么好。

    宋声又仔细看了一下这里的蜀黍,长得矮小,有棒子,但籽不多。如果想要提高田地作物的产量,一是提高土壤肥力,把家中的粪便按照一定的方法进行发酵,通过稀释后浇到田地里面,增加土壤肥力。

    二是对于土质不好的田地,更换其他农作物。

    转眼就到了中午,老伯好客,特地留宋声他们几个一块吃饭,宋声答应了。

    中午老伯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回来了,这会儿还没到能忙的时候,儿子和儿媳都还年轻,白天就到城里头找些零散的活干,多少能攒一些钱。

    看到自家老爹又带客人回来吃饭了,两个儿子都不大高兴,家里头本来吃饭就抢着吃,他爹竟然还把外人领回来给他们家抢饭吃。

    不过即使心里有意见,两个儿子也知道给自家点面子,一句话反对的话都没说。

    大概是因为跟宋声聊的很投缘,中午做饭的时候老伯特地让自家媳妇儿杀了一只鸡招待他们。

    中午的饭桌上,最大的一个菜就是这只鸡了,虽然只是清炖,但毕竟是肉,已经是他们这种穷苦人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招待客人的吃食了。

    饭桌上没有白米饭也没有白馒头,只有一些窝窝头,还有一盆刚蒸出来的番薯。

    宋声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番薯。这里的番薯是白心的,吃起来很干,不过带着一丝甜味,味道还不错。

    一顿饭吃完后,宋声跟老伯说道:“老伯,咱们这里种番薯的多吗?番薯的收成怎么样?”

    老伯说道:“家家都种番薯,不过种的不多,这地里头但凡好一点,都去种粮食了,谁家种那么多番薯啊!”

    番薯虽然不会让人饿肚子,但说实话,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白花花的大米饭和白馒头好吃。

    相对来说,这里只有差一些的田地才会被拿来种番薯,番薯能适应更差的生存条件,所以家家户户都会种一些,然后存起来当粮食吃。

    “不能多种一些然后拿出去卖掉吗?这样也可以多赚一些钱吧。”春生疑惑的问道。

    老伯笑了笑,说道:“有拿到集市上去卖的啊,但这种东西基本上每家每户的人都会种一些,完全够吃。拿出去卖价格很便宜,可是这东西重,这进城的路又不好走,挑着扁担挑到城里去卖,一天辛苦下来根本赚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我那婆娘带着儿媳妇在家里绣花卖的钱多呢。”

    宋声听完这些话,心里有了底。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小河村这边的田地临近水源,有黄土地也有黑土地,这一亩的收成却还只有这么点,也不知道其他稍微远一些的村子那边情况如何。

    宋声又问道:“老伯,咱们附近这边的情况都是如此吗?”

    老伯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咱们这小河村还算好的呢。我儿媳妇儿她娘家情况比我们这更差,就在山的那一边的一个村子,一亩地能产一百斤粮食就不错了。”

    说着说着他又劝道:“小伙子,你长得这么白净,一看就没种过地。听老伯的,回家之后要是真的想种地,一定要多问问有经验的人,这地也不是那么好种的。”

    宋声点头应了,中午吃完饭没多久,他就跟老伯告辞了。回去还要个把时辰,今天的情况他了解的差不多了,天气也热,准备先回去再做打算。

    此时的梁大人府上,梁文昌仍旧在榻上斜倚着,秋姨娘在一旁伺候着他吃水果,脚底下摆了一盆冒着凉气的冰,还有两个小丫鬟站在旁边帮忙扇扇子,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秋姨娘见缝插针道:“老爷,听说那个宋通判今天到村子里去了。”

    梁文昌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我知道,李如成那个狗东西跟着一块去了。小河村,哼,能看出来个什么东西?去也是白跑一趟,不过是给下面的那些官员做面子看罢了。”

    秋姨娘灵动的眸子一闪,说道:“这宋通判是真不嫌热,这天气还出去转悠,也不怕中暑回不来了。”

    梁文昌嗤了一声,“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罢了,年轻人嘛,一心想做出点成绩来,可不就是如此?且瞧着吧,就这个破地方,有他放弃的一天。”

    说完之后他好像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冷:“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提那个小白脸,怎么,我这府上太小,容不下你了?”

    秋姨娘吓得赶紧跪下解释,“老爷冤枉啊,秋儿哪有这个意思,还不是想着这个通判是新来的,怕老爷因为他为难,这才多关心了几句,老爷刚才说的话,是在诛秋儿的心呐!”

    第246章 第 246 章

    梁文昌最享受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对他恭敬顺从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这满足了他内心的一种自我陶醉感。

    “起来吧,秋儿啊,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 刚才也就是随便说说,瞧把你吓的。”

    梁文昌说完坐起身来, 把秋姨娘拉了起来, 抱到怀里一个劲儿的亲热起来。

    秋姨娘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幽暗,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厌恶, 嘴上却娇娇媚媚的说道:“老爷您轻点。”

    梁文昌就爱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把人搂到怀里上下其手。

    对于宋声的事是特地没时间想了, 此时的他在这里当了几年的知府,内心膨胀自大起来, 并不把宋声这个新来的文弱书生放在眼里。

    殊不知以后的他会断送在这个他看不起的文弱书生手里。

    ……

    宋声他们从小河村出来之后先是绕了个路, 毕竟他们跟老伯说是出远门的, 如今刚出村子就在朝着府城而去,怕引人怀疑。

    他们马车走之后,老伯一直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马车背影,直到远的看不见,这才回屋。

    谁知他刚一进屋,就听见儿子和儿媳妇又激动又高兴的拽着他说道:“爹!你看这是什么?银子!真的是银子, 有好几两呢。”

    老伯眼神一冷, 双手背在身后道:“哪来的银子?跟你们说过了, 再穷也不能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咱们不要这种不义之财。从哪拿的?赶紧还回去!”

    看自家老头子越说越生气,老伯媳妇儿赶紧说道:“你误会了, 老头子,这是刚才在咱家桌子上发现的。”

    老伯一愣,“咱家桌子上?谁放在这里的?”

    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儿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应该是刚才来家里吃饭的客人留下的。”

    老伯当即就不乐意了,“你们怎么能收人家的钱呢?说好了是我要请人家吃饭的!”老伯说到最后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儿子跟儿媳妇此时也有些羞愧,中午的时候家里又是杀鸡又是做饭招待陌生的客人,他们其实是不大乐意的,但当时顾及着爹娘的面子没敢说。

    要知道他们家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少的可怜,家里喂了几只鸡,都是留着下蛋的。要是关系好的亲戚来家里了,宰个鸡招待一下他们也不说什么。

    可偏偏那几个人是自家老爹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他们心里才会那么不乐意。刚才吃饭的时候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现在想一想,他们好像都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此时再看看人家留下的银子,心里难免羞愧。是他们小气了,人家也没想着白吃他们家的东西。估计是怕当面给钱老爹肯定会拒绝收下,这才悄悄的放在桌子上的。

    要不是自家媳妇去收拾碗筷,还发现不了呢。

    老伯其实姓于,人称于伯,此时他的大儿子说道:“爹,他们是哪的人啊?出手还挺大方的,一下子给了五两银子呢。”

    于老伯忍不住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瓜子训道:“我哪知道他们是哪的人,人家当头的那个人文质彬彬,说话又有礼貌,一看就像是个读书人,可比你们强多了!”

    于老大被训了几句也没有不高兴,今天能白得五两银,就是把他打一顿他也高兴。要知道他们家那一只鸡就算是洗干净拿出去卖,那也卖不了一两银子。而他们家一年的收成,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如今一下子能得五两,他怎能不开心?

    于老伯心里也感念着宋声的好心,心里还有些后悔,早知道中午饭就让老婆子做的再丰盛一些了。

    “爹,那个宋郎君叫什么名字?回头如果再遇见他了,我也好跟他打声招呼。”

    饭桌上一直听他爹招呼对方称为宋郎君,他们并不知道名字。

    于老伯说道:“人家叫宋声,哪个声不太清楚,反正就是叫宋声。这样的年轻人现在不多见了啊。”

    跟他说话时对方会听的十分仔细,仿佛你说的是什么引人注意的重大事件一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说更多。而且对方身上的气度很特别,反正在他们村里他是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和对方相处起来十分舒服,而且聊起天来也投机,所以于老伯咋会这么热情的招待宋声他们在家吃饭。

    宋声他们的马车一路朝着府城行驶,宋声坐在马车里,李如成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大人,咱们今天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说是去微服私访,结果却到百姓家中做客了,人家还特地杀了只鸡款待咱们,要是传出去了,说不定会说咱们故意下去蹭吃蹭喝呢。”

    宋声听完还没说话,春生先抢着说道:“才不是这样的呢,走的时候大人让我给了钱的!”

    李如成有些意外,啥时候给的钱?他咋不知道?

    像是知道李如成在疑惑什么,春生压根没有回头,一边架着马车一边说道:“就是咱们吃完饭走的时候,那人交代我,把银子悄悄放在碗边了。等他们收拾碗筷的时候肯定会发现的。”

    说完之后春生又不忘加了两句:“我们家大人就是这样一个心善的人,给了足足五两银子呢,够他们吃好几顿肉了。我们没有白吃白喝,这都是付了钱的。”

    李如成听完之后笑了,这样也好,就不会有什么损害他们名声的谣言传出来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不由得又对宋声这个新上任的年轻通判高看了一眼。

    “大人爱民如子,是我们肃昌百姓之福,真是让下官敬佩。”李如成也自然地拍起马屁来。

    宋声无声的笑了笑,“李大人言重了。”

    李如成在心里摇了摇头,他怕是还不知道上头的那位知府大人有多么懒政。跟他对比起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宋大人如今这番做派,是真的爱民如子了。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他们是吃过午饭后过了一会儿出发的,午后阳光浓烈,但好歹有微风,吹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宋声和李如成都在马车里坐着,两人都闭着眼睛,李如成头往边上一靠好似要睡着,宋声也在旁边假寐,脑子里想着回去之后制定一个初步的致富计划。

    忽然听到李絮的声音说道:“有人!”习武之人的耳目最为灵光,他本来也在闭着眼睛休息,结果听到从旁边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滚到了车前,赶紧出声提醒。

    但是已经晚了,春生压根没看见前面地上怎么多了一个人,眼看着马儿就要踏过去,他赶紧拉住了缰绳停车。

    马车噔的一下仰了起来,宋声他们整个人都往后仰,马儿长长的嘶了一声,春生赶紧拉着缰绳控制住马车,等到马车平稳下来,宋声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春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春生扭头,声音有些慌乱道:“大人,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絮已经下了马车蹲下身子查看情况了。

    他把手放到那人的颈侧探了探,回来走到马车旁边道:“还有气,人没死,只是昏迷了。”

    李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懂这么多,让他看一眼就知道情况,心想着也许自己从前多少懂一点医术。

    宋声下了马车,去查看情况。

    地上侧躺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浑身脏乱的男人。男人大概四十几岁,头发凌乱,遮盖住了半张脸,穿的是粗布短打,露出了半截胳膊和脚腕,上面都是伤,像是被人打的。

    “把人扶上马车,去城里找个医馆给他看看吧。”

    总不好在路上装作没看见,好歹是一条人命,宋声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杀过人,在前世接受了人人平等生命第一的思想灌输之后,如今遇到一个在路上昏迷的人,总会忍不住想帮忙救治一下。

    他做不到完全的铁石心肠,如果这个人是恶人,等到他伤养好了之后自有律法制裁他,如果这个人是好人,那他也不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他不信佛,但现在他也是有夫郎孩子的人,就当是为他们积福了。

    把人抬上马车之后,春生赶路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怕一路上马车颠簸的厉害,车里面的那个人伤势加重。

    却没想到马车还没走到府城,这人就醒了。

    宋声拿出车上的水囊让他喝了几口水,这人才缓过来一些,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给救了,心里一阵感激,只是感谢的话还没说几句,人就开始哭了起来。

    宋声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人是欠了印子钱,换个其他的说法,也就是欠了高利贷。

    “我本来家中也是有几亩薄田的,只是为了家中儿子娶媳妇,不得已卖掉了一些。后来我想把这些田给赎回来,就被一个远房亲戚骗着去借了印子钱。我当时哪知道这印子钱利息那么高,他们当初也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拿到钱我去赎田,可是买田的人又跟我说这田涨价了,原先的价格他们不卖了,又让我加钱。”

    “一个月后,我凑够了钱,准备把田地赎回来,结果借给我印子钱的人来让我还钱。我本来想着这田要是对方还涨价,我就先不赎回来了,先把印子钱给还了。”

    “可是没想到,原先我借的印子钱,竟然翻了十倍!十几两银子忽然变成了一百多两,我哪有这么多钱去还啊?”

    男人越说情绪越激动,可到底还是无奈,只能一个劲儿的擦拭眼角,想把这难言的泪水擦掉。

    宋声听到这,有些惊讶,景朝民间有一些钱庄会经常借钱出去,一般都是九出十三归。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去当铺抵押东西,价值十两的物品,当铺只给你折算九两,这中间差的一两,就是当铺抵押的手续费。这个就叫做“九出”。

    而如果是借钱,借银十两,三个月为期限,每个月利息为一两,三个月之后就要还十三两。这个叫做“十三归”。

    像刚才这个人所说,只是借了十几两银子,也不过一个多月,利息加本金一共翻了十倍,这已经不是常规的九出十三归了,而是赤裸裸的高利贷,而且利息高的吓人,几乎一天三两银子。

    这也太黑了些。

    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好不容易借到钱要把田地赎回来,结果对方涨价了。

    终于凑够了,这日子也过去一个多月了,再去的时候,追债的人就找上了门,追着要让还钱。

    宋声敏锐地嗅到了这中间像是有个连环链,田地涨价的这人没准就跟放印子钱的人是一伙的。故意利用这个时间差利滚利,等到利息变高之后开始借机上门讨债。

    第247章 第 247 章

    男人越说越激动, 宋声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了口气,等他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后,宋声问道:“这位大哥, 不知怎么称呼?”

    男人脸上一片灰白之色,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本名王兆, 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刚才醒了之后被人问起他现在的情况, 他忍不住把自己这烂摊子事儿说了一遍发泄了一下情绪,都忘记跟他们道谢了。

    宋声说了句不用客气,让他躺在马车上先好好休息。

    王兆现在一身的伤,都是被那群讨债的人打的。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 好像不管你跑到哪, 他们都能找到你。

    王兆除了儿子, 还有个闺女。上次这几个追债的人打上了他闺女的主意,他只好偷偷把她送去了隔着一座山的岳父家里暂避风头。

    不然若是落到了他们人的手里, 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

    马车慢行, 里头的抽屉里面陆清会习惯性的给宋声备一些吃的还有水, 就怕他出门的时候在路上饿。

    这会儿宋声从小抽屉里拿出吃的递给王兆,王兆一看就是好久没吃过饱饭了。他身形瘦的厉害,一看到吃的,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三两下就把两块糕点吃完了。

    吃完之后又道谢,这人身上被打的都是伤, 听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在外面逃了好几天了。今天要不是遇见宋声他们, 他真有可能死在这路边。

    “我儿子也被他们打了一顿, 现在带着媳妇儿躲到外地去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日子难过呀。”

    可即便日子难过总还得过下去, 即便是挨打,他也想活下去。

    宋声沉思了一会,又问他:“王哥,能否再仔细说说你借的这个印子钱的事?”

    王兆自然是无有不言,宋声问的仔细,他答得也仔细。毕竟宋声救了他,他也没有什么防备心,只当是把自己的经历说给他听,能给他提个警醒,让他不要像自己这样傻傻的上了人家的套。

    宋声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不就是前世网络上那些诈骗经常有的杀猪盘吗?

    而且听起来对方像是有团伙作案,有组织,有预谋,一点都不像普通的放高利贷。

    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李如成忽然问道:“你知道自己被骗了,对方还追着你们打,都被打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去报官呢?”

    王兆一听他说报官,转头呸了一口,“报官?官府有人管吗?报官要是有用的话,我他妈早就去报了!”

    他这话一听就能听出来里头有很深的怨气,“王哥的意思是,这里的官府不管这些事儿吗?”

    王兆脸上的表情更气愤了,“何止是不管事,不合起伙来我们老百姓就不错了!咱们那位知府大人管过什么事?还有上次的那个通判,咱们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这么难了,他竟然还敢贪污我们的粮食,你说说,就这样的官,有什么用?”

    李如成被说的哑口无言,他们府衙在梁知府的带领下,一日不如一日。来报官的百姓们很少,就算是有,也不会被认真对待。

    但是今天这个印子钱的事儿,李如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听这个王兆说的话,这个放印子钱的人不像是第一次干这事。

    如果像王兆这种上当受骗的人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来报官的呢?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愿意去报官?”李如成差点就想说,灵不灵的,报一个试试啊!

    谁知王兆却说:“你当我没报过官吗?我去了,可你知道府衙的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们说,我是签了契书的,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根本不问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把我赶出去了。”

    李如成听完之后十分震惊的看着他,他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儿?

    如果有人来报案,他应该是知晓的。可这两年并未接到过此类的报案信息啊?难道是这个人在撒谎?可是看起来也不像啊,对方都伤成这样了,而且他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在这个基础上他有必要说谎吗?

    李如成打算回去悄悄查查这件事,看看是否有人来报过官。

    “王哥,我们现在是要回府城,你在城里有什么住处吗?”宋声问道。

    王兆摇摇头,“没,我是个庄稼汉,打小就是种地的,在城里哪有什么住处。感谢你们载了我这一路,前面那个口把我放下吧,我再找个地方躲躲,这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声没答应他的话,而是道:“不如这样吧,王哥,我给你在城里安排一处地方先住着,你先养伤,等伤好了再走。”

    王兆却拒绝了,“算了,小伙子,我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就前面那个路口吧,把我放下来,那个路口下去有一个村,这里面有我一个亲戚在,我先过去躲几天,这一路真是谢谢你们了。”

    “还是跟我们一块进城吧,这些讨债的人不敢在城里随便打骂人的,比去你亲戚家里躲着好。我们几个都是在城里住着的,可以给你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躲着。”

    王兆看宋声说话面善,还是救了他的人,这一路上说话声音温柔,还给他吃,给他喝,王兆对他很有好感。

    他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啊?”

    宋声忙道:“不麻烦,就是件顺手的事。况且我家中有孩子,如今日行一善,权当是为他们积德积福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李如成使眼色,他在这城里哪有什么别的住处 ,自己家又不适合让王兆过来住,还得麻烦李如成这个本地人帮忙给安排一下住处。

    宋声想着就从王兆的事情作为一个突破口,好好查一查这个印子钱的事儿。要是把人安排到自己家,很容易打草惊蛇,被对方知道了的话,那就能猜测到他在查这事儿了,更不会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李如成接收到他的眼神,赶紧附和道:“对啊,我们在城里面有熟人有住处,给你安排个地方不是什么事儿,小菜一碟,王哥就不要推辞了。”

    王兆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自己掂量了一下,如今进城也是个法子,那几个讨债的人估计也想不到他会躲到城里去。

    他答应了,然后再次感谢了宋声,没想到他今天真的遇到好心人了。

    马车一路缓缓驶进城门,这会儿差不多下午五点左右,太阳西垂,橙光处漫上了一片红霞,像是没人害羞了的脸颊。

    在城门口马车没停,直接去了宋声的宅院。李如成来的时候坐的马车还在宋家停着,他要坐马车回去。王兆自然也是交给他安排了。

    到了宋家门口,马车停了,李如成扶着王兆上了自己的马车。

    宋声虽然是新任通判,但他才来没几天,住处也十分低调,门口上方的牌匾只有一个宋宅,王兆看不出来什么。

    陆清在院子里听到门口有动静,赶紧迎了出来。王兆已经被扶上了马车,李如成站着跟陆清客套了几句。

    陆清出来是留他一块吃饭的,说是刘姑姑已经提前做好了饭菜,让他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李如成笑着说下次吧,今天还有事得赶回去。

    他得先把王兆安排好,这城里他知道很多地方,随便找个住处让他待上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陆清没有强留,李如成到马车走了之后,春生便把自家的马车赶进了院子里,把马儿身上套着的缰绳解开,赶紧拉到马厩里面喂草料喂水。

    陆清则是拉着宋声去吃饭,饭桌上他关心的问道:“相公,今天出去体察民情,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当地的百姓还好相处吗?”

    宋声吃了口饭,温声道:“还可以,没有遇到危险,有李絮跟着,你不用担心。百姓们民风淳朴,今天在村口遇见了一个于老伯,他还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吃了个饭。”

    陆清惊讶道:“真的!这位老伯还挺好客的,我还以为你们中午是在马车上啃的干粮呢。”

    宋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轻声道:“调皮。”

    这动作被同样正在上桌吃饭的圆圆小团子看见了,他转头捏了捏旁边坐着的团团的鼻子,奶声奶气的学着宋声的语调说道“哥哥,调皮”,这下把桌上吃饭的人全都逗得哄堂大笑。

    关于白天的事情,宋声在饭桌上都是挑拣着说的,大多说的都是一些这里的作物情况,也没有提及路上遇见王兆的事。

    其实他想通过王兆把那群讨债的人引出来,到时候抓起来慢慢审问,肯定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吃完饭后,宋声特地把李絮叫了过来,让他去李如成给王兆找的住的地方守着,一是保护王兆的安全,二是万一那些讨债的找上门,凭李絮的功夫,肯定能把人抓着。

    别看这里是府城,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讨债的人既然每次都能很快的找到人,肯定有不少眼线。

    所以王兆现在就算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到最后肯定大概率会被找着。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宋声感到十分疲累,晚上简单洗了个澡后就上床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上衙的时候,他在路上又遇见了一个因为借了印子钱而后倾家荡产的人。

    此时城中一间成衣铺子的后院里,其中一个房间正坐着梁文昌最喜欢的这个秋姨娘。只不过不同的是,房间还坐着另外一个人,他就是秋姨娘的兄长。

    他道:“好妹妹,你可不能不管哥啊,这事儿你去求求梁大人,梁大人肯定会帮忙的。”

    秋姨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怒意训斥道:“你还有脸说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往日里你要钱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弄出一条人命来,你让我怎么帮你?”

    “前几天大人才特地交代过,让你最近老实一点,新来的通判才刚刚上任,你是上赶着给他送把柄吗?我都跟你说了,这几天你低调一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第248章 第 248 章

    宋声觉得这件事得重视起来, 这种放印子钱的人坑骗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如今让他遇见的就有两个,说明这种情况只多不少。

    他今天上衙之后, 心里有了些盘算,让李絮跟在王兆的住处附近, 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找上门去。

    虽然说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可这印子钱几十倍的往上涨,算什么天经地义?

    昨天他问过王兆,追着他讨债的人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 他一概不知。只知道旁人管那个领头的人叫做辛大, 回来之后宋声让郑昀出门悄悄打听了一圈,没人认识这个叫做辛大的人。

    如今只能盯着王兆这边, 守株待兔, 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叫辛大的人。如果能够找到他, 后面顺藤摸瓜,不愁找不到幕后操纵者。

    ……

    秋姨娘今日本来难得有个好心情,想着出门来两身新衣服,到成衣铺子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款式。

    结果好巧不巧,就被她那位好哥哥给遇着了。

    毕竟是在人家的铺子里,秋姨娘尽管再生气, 说话的语气再重, 都是捏着放低了声音说的。

    秋姨娘只有这一个哥哥, 家里人都当做命根子似的惯着, 就连她当初被卖出去,都是为了给她这个哥娶媳妇儿。

    此时她哥胡平也不耐烦了, 他都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这个妹妹了,对方只知道劈头盖脸的训他,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训他有用吗?

    可他如今不得不忍气吞声,还得靠这个好妹妹去到知府大人跟前求情。

    “秋儿,你就帮帮哥吧,哥跟你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秋姨娘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他哥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现在仍旧不知悔改,只想着找知府大人赶紧平息此事。

    “这可是一条人命,岂是你说摆平就摆平的。”秋姨娘冷着脸说道。

    胡平一看她还不松口,也不管这里是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凑到秋姨娘耳朵跟前低声说道:“妹妹,你要是不帮我,那我就自己去找知府大人了。这几年我可没少往他那儿送银子,这到了紧要关头,他总不能不认账吧。”

    秋姨娘猛的抬起头瞳孔紧缩,她哥真是疯了,竟敢拿这件事情要挟梁文昌,真是蠢笨极了。

    梁文昌那个老东西别人不清楚,她在他枕边这么几年,早就了解了他是什么样一个人,别看他平时什么事情都撒手不管,但背地里论心狠手辣,他绝对排得上名号。

    她哥竟然还想去威胁他,恐怕话刚说出口,这条命就没了。

    “你要是不想要你这条命了,你尽管去说。”秋姨娘一双眼睛寒冰似的看过去瞪着他。

    胡平刚想张嘴反驳,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

    软硬都不吃,他可怎么办?

    “我的好妹妹,你就帮帮哥吧,哥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不然绝不会来找你的。”胡平今天本来就打算去找秋姨娘的,也是凑巧了,还没走到梁大人府上,就遇见了出来逛街的妹妹。

    “爹娘就咱们两个孩子,咱们可是亲兄妹,危急关头不就是要守望相助吗?好妹妹,哥答应你,只要你帮哥摆平这件事,哥以后都听你的。”

    胡平开始打起了感情牌,秋姨娘其实对他说的前几句话没一点感触,反倒是最后一句,说以后都听她的,让她有几分迟疑。

    “真的?以后都听我的?”

    胡平猛点头,“对对对,只要帮我摆平这件事,以后哥都听你的。”

    秋姨娘到底还是不忍心,女人的传统思想告诉她,都是一家人,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要是他有个万一,爹娘肯定又要闹个不停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吧。”秋姨娘道,刚才胡平一进来的时候就打点了一下铺子里头的掌柜,所以他俩站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话,也没人来打扰。

    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说话,而且下面说的话都是关乎人命的,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是件大事。

    胡平赶紧点头哈腰的说好,两个人一块从成衣铺子出去之后去了城里头的一个宅子里。

    这间宅子是胡平自己置办的,只是不过他平常很少来这里,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你把事情仔细说给我听,一定要说的仔细一点,我看看怎么帮你。”

    胡平应了声,然后说起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他带着人去追债,按照往常一样的法子,交不出钱就要交人抵债,刚好这一家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刚刚及笄,他要拉人抵债,谁想到这姑娘的爹眼瞅着自己闺女强行被拽走,直接扑了上来跟他们打了起来。

    庄稼人自然是打不过他带的那些打手,手底下人下手又没个轻重,就把人给打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下手的时候轻一点,还有这两天都让你消停点儿了,你非不听,还要去讨债!我听说那个新来的通判大人最近在下村子查访民情,万一哪天查到你头上,我可救不了你。”秋姨娘给了他一记眼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

    胡平脸上卖着笑,拽了拽秋姨娘的衣袖,“好妹妹,那个通判大人不过是刚来的愣头小子,他知道什么呀!就算他再厉害,那也打不过咱们的梁大人不是?这事只要梁大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摆平,压根就不是个事儿。”

    秋姨娘气得心肝儿疼,她怎么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哥!再说了,梁文昌那个老东西是那么好求的吗?

    秋姨娘很无奈,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道:“我回去想想办法,你这几天消停一点,找个地方避一避,别再出面了。把你手头上的那些事都放一放,千万不要再冒头了。”

    胡平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这个妹妹松口了,乖乖的点头说好。

    秋姨娘今天出来逛街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磨了个干净,出了门她直接带着丫鬟回府了。

    秋姨娘走后,胡平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什么玩意儿!还看不起我,给你脸了!”

    他刚说完,从墙边走出来一个人,如果王兆在场就能认出来这人就是追着他打的那个辛大。

    辛大问道:“老大,那咱们要听秋姑娘的吗?这段时间停手不?”

    胡平呸了一口,“停什么停?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别听她的,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上都有大人扛着,谁还能比堂堂知府大人更厉害?”

    辛大咧着嘴笑道:“成,老大这么说,那我就吩咐弟兄们接着干了。”

    这讨债的活也不好干,但如果停了,他们就没什么钱挣,这会儿听到胡平说接着干,辛大心里头很高兴。

    只听胡平又问道:“那天你们一块追着的那个姓王的,人找到了吗?”

    辛大脸上的表情讪讪,“没有,那天追到路边,沟里的草太深了,就把人给跟丢了。”

    “真是废物!找个人都找不着!那他家里的人呢,他老婆孩子呢?一个都找不着?”胡平眼底划过一丝狠辣。

    辛大更不敢吭声了,只得沉默的低下了头。

    这个王兆也不知道把老婆孩子藏哪儿去了,家中还剩下年迈的老爹和老娘,但这都剩一把老骨头了,他们要是在拳打脚踢几下,可能就会没命。

    前几天才刚打死了一个人,这风口浪尖儿上,他们是绝不敢再打死人的。

    胡平一听人找不着,把柄也抓不到,脸上更加愤怒了。

    “找!继续给我找!我就不信了,他身上还受了伤,能躲到哪里去!城里头总共就那几家药铺,你们挨个去找,就不信找不着人!”

    辛大得了话之后便出去安排了,胡平则是在榻上斜靠着,这几天着实有些累,他得好好歇一歇。

    ……

    宋声到了衙门之后一直在忙着整理昨日去村子里得到的信息,这里的田地土壤肥质不好,他列举了三个给土壤增肥的法子。

    除此之外,还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可以多种一些番薯。他发现这里的地质其实还是很适合种植番薯的,番薯这个东西容易填饱肚子,相当于口粮。

    除了蒸着吃之外,还可以烤着吃。尤其是放到火上烤的时候,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吃起来也十分美味。

    宋声在京城的时候也吃过烤番薯,但京城里的烤番薯价格很高,肃昌的番薯论斤卖,一斤才一文钱,且很少有人买。京城里的烤番薯十文钱一斤,翻了十倍,生意却好的不得了。

    而且番薯还可以做成粉条,作为一种食材,口感顺滑,尤其放到辣味火锅里,还可以做成酸辣粉吃,味道十分不错。

    宋声想了想,拿出纸张,在上面写了几个致富的法子,准备把人叫过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看看哪个方案具有可行性。

    他没有见过有人吃粉条,如果能够开发出像酸辣粉这样的食物,应该可以作为一条新的致富道路。

    虽然都说要想富先修路,但肃昌这个地方太过贫穷,就连修路的钱都没有。还是得想办法多挣一些钱,再来搞城乡的基础建设。

    而且这里的地理位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临近关口,通商贸易要比其他的地方方便不少。

    只是他们这里没有什么特色的东西,如果能把粉条还有酸辣粉这种东西通过关口卖出去,应该也能挣不少钱。

    宋声想着这些致富的法子越想越兴奋,就连崔海什么时候过来了都没发现。

    “崔大人什么时候来的?快坐。”

    崔海摸了摸自己那一撮小胡子,嘴角噙着笑道:“下官也是刚到。”

    崔海是宋声让人叫过来的,看他到了,他道:“崔大人,此前你一直负责文书之类的工作,你帮我看看,我写的这份计划书,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

    第249章 第 249 章(捉虫)

    崔海接过宋声写的这个计划书大概看了一遍, 越看越惊喜,如果这上面写的都能够实现,何愁挣不到钱?

    现在他们这里想要发展但没有本钱, 上一集的官府也不给拨发经费,导致他们这里想发展都困难。

    最重要的是压根没有一个发展的目标, 不管是经商还是种地, 全都平平,毫无特色,在宋声看来,如果不做一些改变, 就没有投资的价值。

    “大人, 这想法好啊, 如果能够做出这上面说的酸辣粉,把它通过关口卖出去, 肯定能挣不少钱。”

    到时候他们肃昌府的财政收入提高了, 不就有钱修路修房子了吗?

    不过随后崔海又皱起了眉, “不过大人,这个什么酸辣粉,且不说如何制作,就光是这个粉,大家都没见过,该怎么做呢?您在这纸上写的可以用番薯做粉条, 这番薯就算蒸熟了也只是稍微软面一些, 怎么做成粉条?”

    崔海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声向他解释了一下番薯做成粉条的工艺。这也多亏了前世他在一些杂刊上面看到的,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机器,但古法做粉条也能够做出来, 只是要费劲一些。

    但这里的田地有很多不适合种植麦子,但却适合种植番薯。如果大量种植番薯,到时候做成粉条,不管是用来炒菜,还是做成酸辣粉,都能够成为当地的特色。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曾经在一些书上看到过做粉条的法子,咱们多试几次,总能做出来。”

    崔海一听有法子,脸上立刻喜气洋洋起来,“还是大人厉害,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需要下官做什么您只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他赶紧表忠心,说着说着身上还有一股兴奋劲儿。宋声笑着摇了摇头,“不着急,这计划也是今天刚写出来的,我打算过两日再实地考察一下,你先帮我找几个会做活的人来,先让他们实验一下这用番薯做粉条的法子。”

    崔海应了,宋声仔细想了一下做粉条的工艺,想到要用到的东西,他回到桌案前用笔蘸了墨,仔细的写了下来。

    “这是需要的材料和工具,你先去准备一下。”

    崔海赶紧接了过来,说马上去办。

    他本来是主管文书的,之前堆积了很多文书没法弄,如今宋声一来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倒是宋声,待在府衙的时候几乎都在处理文书,前两年堆积的实在太多了,很多东西迟迟未批复,他一一批复了之后分发下去。

    比如有几个县向他申请的一些款项或者是需要他批复的文书,虽然迟了些,但最近几天好歹批复下去了。

    崔海拿着宋声给他的这张纸下去准备东西了,宋声又在府衙处理了一会儿文书,等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才下衙。

    今天他没有让春生来接他,天天坐马车,路也不好,颠簸的厉害,还不如自己走着回去。

    这会儿西边正斜阳残照,他没有走近路回去,而是绕了远路,多转几个关口集市,看一看这里的老百姓们日子过得如何,他也想再找找商机,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跟这个酸辣粉的法子齐头并进,毕竟光靠番薯粉条,短时间内想要发展起来还是不够。

    这会儿关口附近的集市还有不少百姓,大多都是摆摊的,都还没有收拾东西回家,宋声过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正在大声吆喝着推销自己的东西。

    宋声还没来过这种地方,这里的老百姓几乎都是附近村子里头的人,个个家境贫寒,他们没见过他,并不知道他就是新来的通判大人。

    宋声在几个摊子前转了转,发现在这里买东西不一定非要用钱,也可以以物换物。以物换物算是比较古老的一种交易方式,因为这里是关口,有很多外邦的人过来拿东西换,花银子来买东西的倒是不多。

    魏五郎坐在自己的摊位前左右打量着来往的行人,一个行人来了,他满含期待的眼神望过去,对方又走了,他脸上随即涌现着失落。

    都这个点儿了,人影逐渐稀少,进城的人匆匆往回赶,城里的人匆匆往家赶,鲜少有在他的摊位前驻足停留的。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一根毛草,往地上甩了甩,早上天不亮的时候,他就过来摆摊了,现在都太阳西沉了,他仍旧没卖出去几件东西。

    他在家里排行第五,上头还有四个哥哥,本来家中男丁多是好事,意味着劳动力多,寓意着家宅兴旺。

    可谁让他们这里的田地不好呢,一家子种地得来的粮食得留下来不少当全家的口粮,交了税之后剩下很小一部分才能卖掉,攒上一些小钱。

    他上头四个哥哥只有大哥娶了媳妇儿,二哥三哥四哥全都还是光棍一个。他今年也年满十八了,也是跟着打光棍。

    家里兄弟多,又穷的很,谁家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吃苦?想到这些,魏五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旁边也在摆摊没收拾东西走的中年汉子看他年纪轻轻的就出来摆摊,这会儿还总是叹气,忍不住提醒道:“我说小伙子,你这样不行。一看你这就是没什么卖货的经验,看看你卖的那都是啥嘛,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大家吃不饱穿不暖的,谁还买这些东西啊?”

    “我劝你啊,今天还是赶紧回去吧。等到明天你拿些别的东西来卖,我跟你说,咱们这集市上受欢迎的还是山里的野味儿,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就好这一口,你没看一大早来摆摊卖野味儿的那个猎户早早就收摊回家了吗?”

    魏五郎知道旁边的大叔是好心,但他压根不会上山打猎,上头几个哥哥也都没有会打猎的,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为生。

    到了他们这一代,家里孩子多,没办法,农闲的时候只能各自出去谋生。

    大哥二哥在家里照顾着田里的活,三哥四哥去帮人做苦力,谁家有个盖房子的活,或者是需要搬重物,他们就去帮忙,虽然辛苦,但也能赚一点。

    而且他面前的摊位上摆的这些东西,都是他跑了大老远冒着危险拿家里的粮食跟外邦人换的。

    他面前的破布上面摆着的有羊皮,做工精细的铜镜,还有几颗野生的狼牙,鹿角等东西,都是一些杂物。像是鹿角这种东西,听说十分名贵,他不想拿到药铺去,药铺会压价,他卖不了多高的价钱,还不如拿来摆摊碰碰运气。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背了一袋子番薯来卖,这东西价格低,买的人也少。但这是他用来拖底的,想着多少卖出去一些,也不算一点进项都没有。

    可事实就是他连番薯都没卖出去一斤。

    大概是这里的人早些年经常吃番薯充饥,日子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就不再想吃了。

    他摇摇头,“谢谢叔,但这些东西都是我拿粮食换的,我再等等吧。”

    刚才说话的大叔在这空档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了,他看这人性子这么倔,还不听劝,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天也不早了,我准备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实在不行明天再过来。”

    魏五郎应了一声,道:“嗯,我再待一会儿,大叔你先回吧。”

    这汉子看他还不听劝,也不再多说什么,怕说多了惹人家烦,干脆背上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他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起身的时候魏五郎还给他搭了把手,汉子把背篓背上,转头咧嘴朝他笑了一下,“你小子还挺有良心嘛!行了,不说了,我先回了。”

    汉子走了之后,紧接着集市上摆摊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摊回家了。

    魏五郎在摊位前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来询价的人,他垂头丧气的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今天又没卖出去几样,拿粮食换东西,他娘知道了之后先把他训了一顿,然后就进了屋趴在床上哭,说他不懂事,竟然拿粮食换这种杂七杂八又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正低头收拾着东西,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脚。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长相年轻俊秀的人。

    他脸上的丧气一扫而光,脸上带着笑热情的问道:“这位大哥,你想买些什么?我这里稀奇的玩意儿多,你可以随便看。”

    宋声蹲下身子,看着他的摊子上摆着的东西,他拿起那一对狼牙问道:“这个怎么卖?”

    这对狼牙的成色很好,上面还特地打磨过,用搓细的麻绳穿了起来。

    魏五郎赶紧说道:“不贵不贵,这个只要两百文。”

    他脸上带着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声的神色,已经做好了如果对方觉得太贵他就再降价一些卖给他的打算,毕竟这是这几天唯一一个来问过这对狼牙的客人。

    两百文,对于宋声来说并不算多。这样一对成色上好的狼牙,要十分凶险才能取到,光是这价格他就占便宜了。

    “好,两百文我要了。”

    魏五郎一听对方都没有还价,就开口说要买下来,他高兴极了,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把那对狼牙拿起来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擦了擦,然后才递过去。

    宋声每天出门时陆清都会给他准备一个荷包挂在腰间,荷包里头装的是铜板和碎银,方便他平时的花用。

    平时他基本上不买什么东西,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宋声从荷包里拿出两百文钱给了魏五郎,魏五郎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装到了自己脏兮兮的布袋里。

    他黑瘦黑瘦的,但眸子却很亮,这是他今天做的最大的生意了。这可是两百文啊,如果对方说一百五十文他也是愿意卖的,只是少卖五十文钱而已,他还是能赚一百五十文的!

    宋声把这对狼牙揣进怀里,这东西他一眼就看上了,准备拿回去再打磨一下,给两个孩子戴着玩。

    起身时,他看到旁边竟然还放着一袋番薯。这些番薯放在这一堆杂物旁边显得格格不入。

    而且番薯背起来很沉,一天过去了,这一袋子好像一点儿都没卖掉,也难为了这小伙子把这一袋子番薯背过来。

    “你这番薯怎么卖?”宋声问道。

    魏五郎刚把这两百文钱收好,没想到对方问起了番薯,他赶紧说道:“一文钱一斤,客人您要吗?”

    宋声想着家里没有番薯,刚好可以买一袋回去蒸着吃,也可以烤着吃。

    这个时代没有烤箱,也没有烤炉,但是可以在灶膛里烤,做饭的时候木柴烧完后熄火,再把番薯放进去,堵住膛口,半个时辰后再取出来,就能够闻见烤番薯的香味。

    “你这一袋番薯我都要了,能帮我送到家里吗?”

    魏五郎一听,压根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当然可以!”

    这一袋番薯少说也有几十斤重,那不就是几十文钱进账?他心中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高兴的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魏五郎火速收拾好东西,背上背着个背篓,又把这一袋番薯扛在了肩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宋声道:“这位大哥,咱们走吧。”

    路上,宋声一边走一边跟他闲聊,问的基本上都是他家里田地上的事。

    免不了要说到番薯,宋声也是有意了解一下下面的种植情况。

    魏五郎道:“我们村子种番薯的不多,有些地不适合种粮食,就种一些番薯,饿的时候可以吃番薯充饥,就能省一些口粮出来。”

    “不过这东西价格很低,种的多吃不完卖不出去光吃都要吃吐了,没人愿意多种一些。”

    宋声想了想把今天列的计划,做粉条也需要大量的番薯,而且他还没有成功,万一做失败了,就需要更多的番薯做实验。

    想了想,他道:“你们村子里种番薯的多吗?还有人家里有番薯吗?我想多买一些,一文钱一斤,你们村有人愿意卖的话,你可以让他来找我。”

    魏五郎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人买这么多番薯?

    他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番薯,如今家里都还剩不少呢。

    “真的吗?大哥,你真的愿意大量购买?”

    宋声点点头,“嗯,你可以帮我多找一些愿意卖的人家,我给你算小费。”

    魏五郎更高兴了,欢喜的神色掩都掩不住,他重重的点头,“你放心吧哥,明天我就跟大家伙儿一块给您送一车番薯过来!”

    宋声看这魏五郎还挺机灵的,到了自家门口,他让人把东西放了下来。

    番薯都没上称,魏五郎说道:“这一袋番薯差不多四十多斤,你可以拿回去称一下,绝对只多不少。哥你是个好人,给三十文就成。”

    宋声轻轻笑了笑,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数了三十个铜板出来递给了他。

    魏五郎接过钱装到了自己那个脏兮兮的钱袋子里,真好啊,一下子赚了二百三十文!今天回去阿娘一定很高兴,肯定不会再因为他拿粮食的事骂他了。

    “忘记问了,你怎么称呼?”宋声道。

    “我叫魏五郎,叫我五郎就行。”

    魏五郎不识字,看了看这大门上牌匾写着的宋府两个字,他完全不认识,只觉得十分气派,什么时候他也能在城里买的起房子啊。

    “我姓宋,明天把番薯还送到这里来就行,有人给你结账。”

    魏五郎赶紧点头说道:“好的好的,明天上午我就过来!”

    说完之后他背着背篓回去了,宋声则是进了大门后,跟院子里正在劈柴的宋乔说了一声,让他把门口的那一袋番薯拿进来。

    因为在集市上耽搁了一阵,再加上他是走回来的,所以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这会儿天也才刚有些暗,陆清看到他回来了,招呼他进屋吃饭。

    刘姑姑知道他今天回来的晚,特地晚了半个时辰做饭,这会儿宋声刚好赶上。

    在外面洗了手,一进屋就看到了团团和圆圆一人一个小凳子坐着,正在自己拿着勺子乖乖往嘴里扒饭。

    宋声过去摸了摸他们的头,又给他们擦了擦嘴角沾了饭粒,这才坐到旁边的空座上吃饭。

    陆清帮他盛了一碗饭放到跟前,说道:“相公,我刚刚看到宋乔拿了一袋番薯进来,是你买的?”

    宋声点点头,“嗯,今天回来顺便去了北关的集市一趟,买了一些番薯回来。番薯挺好吃的,做完饭可以放一个在灶膛里烤着吃,很甜的。等明天给团团圆圆烤一个,小孩子肯定爱吃这个。”

    “还可以削皮儿之后切成块,烧稀饭的时候放到锅里一块煮,叫做番薯稀饭,也很好喝。或者可以直接蒸着吃,咱们不经常吃,可以偶尔吃一顿,味道也不错。”

    他列举了好几种吃法,蒸着吃烤着吃,刘姑姑都知道。煮到稀饭里面,这种吃法他们这里倒是不常有。

    陆清一看自家相公说了这么多怎么吃番薯的法子,以为他是想吃番薯了,他笑了笑,“好好好,明天我就让刘姑姑给你做番薯吃。”

    宋声也不辩解,他确实有点想吃了。前世的时候他很爱吃街边的烤红薯,尤其是冬天,天气冷,烤红薯配糖炒栗子,不光女生爱吃,其实他也爱吃。

    “对了清清,我跟今天卖番薯的那个小伙子约好了,明天他会再送一些番薯过来,这些番薯是过几日我要用来做实验用的,我跟他说好了,还是一文钱一斤。明天你记得给他结一下账。那个小伙子叫魏五郎,别弄错人了。”

    陆清一听这是他要做实验用的番薯,虽然不明白相公要做什么,但他都会支持。

    “我知道了,相公放心吧,明天等他来了我把他带的番薯都买下来,不过,到时候先给你放哪?”

    宋声想了想,说道:“先放在灶房吧,等过几天东西都准备好了我让衙门里的人过来拉。”

    第250章 第 250 章

    这边魏五郎高高兴兴的背着背篓回家, 他家虽然说是在府城附近的村子住,但回去的路并不好走,要绕过两个村子才能到他们村。

    但他今天高兴, 走以往难走又硌脚的路他也不觉得累了。

    今天白天一整天他只卖出去了二十文钱的东西,外加两斤豆子, 豆子是别人拿东西跟他换的。

    他收这个, 也是因为豆子拿回家可以跟别人换豆腐。

    白天他根本没卖出去什么东西,所以都已经黄昏时分了他还不愿意收摊回家,想着再等等看看能不能多卖出去一点东西,卖的钱多, 他才好回家交差。

    没成想还真让他等到了, 今天遇到的这个大哥长得真年轻, 看起来气度不凡,买了他一对狼牙, 竟然还把他带来的番薯全都买走了。

    他本来都做好再把番薯背回去的打算了, 这会儿刚好, 不用再卖力的背回去,省时又省力,他越想越开心,今天真是遇到贵人了。

    那个大哥在府城里有房子住,还说要买更多的番薯。

    他们村每年种番薯的虽然不多,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剩余的。因为大家都舍不得顿顿吃米粮, 偶尔就会掺一些番薯来填饱肚子。

    吃肯定是吃不完的, 几乎都会剩下一些。

    魏五郎动了动心思, 他觉得回去可以跟村子里的人收一些番薯来, 那个大哥说了,给他按一文钱一斤算, 那他跟村子里的人收番薯按五斤四文钱算,这样他就能赚一文。

    他越想越心动,干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收十斤的话他就能赚两文,如果能够收一百斤的番薯卖出去,他就能赚二十文。

    二十文已经不少了,只是一百斤的话他得雇一辆牛车到时候给拉到城里去,牛车一来一回得四文钱,那他还有十六文可赚。

    虽然赚的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放过任何一丝能够挣钱的机会。

    魏五郎背着背篓里的东西一路朝着家走去,徒步而行虽然他脚程已经很快了,但离得远,走上几十里路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屋里头魏大郎不放心,叮嘱弟弟魏三郎道:“五郎咋还没回来?这天都黑了,你去村口瞧瞧,看看回来没有?”

    魏三郎点点头,还没起身,他娘小声嘟囔道:“肯定是今天东西又没卖出去,不敢回来了。我早说了他换的那些东西卖不出去,他还死犟。这下好了,东西都砸手里了,粮食也换不回来。”

    魏大郎叹了口气,宽慰道:“娘,五郎知道错了,他天天背着东西去城里卖,也是想赚点钱回来弥补一下嘛。您就不要生气了。”

    他爹前几年重病去世了,如今家里男丁都已成年,现在这个家基本上都是魏大郎说了算。

    魏母没再吭声,她也不想说这些的,谁叫他们日子难呢。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还没娶媳妇,他们之中二郎年纪最大,今年都已经二十三了,两个媳妇儿的影子都找不着,日子过成这样,她心里实在不好受。

    魏大郎的媳妇方氏在一旁帮忙收拾桌子,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给五郎留了一点,她把碗筷都洗了,这会儿正擦桌子。

    正要拿着抹布出去,然后看到院门口进来一个背着背篓的人影。

    她道:“娘,大郎,是五郎回来了。”

    魏五郎走了这一路出了一身的汗,一进院子就把身上的背篓卸了下来。

    “大嫂。”

    方氏道:“五郎回来了,院子里洗手盆里还有水,你先把手洗洗,我给你盛饭。”

    魏母看到小儿子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嘴上说着埋怨的话,担心你还是担心他的安全的,只是嘴上仍旧不理他罢了。

    魏大郎也道:“五郎,快过来歇会儿。”

    大家刚吃完饭没一会儿,都还在屋里坐着。看的魏五郎回来,没人敢问他今天买了多少东西挣了多少钱,就怕伤了少年人的自尊心。

    没成想,魏五郎一进屋就兴高采烈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脏兮兮的钱袋子,“娘,哥哥们,你们猜我今天挣了多少钱?”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屋里头的家人,反倒是魏大郎他们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顺着他的话问道:“多少?”

    不过还没等魏五郎回答,他们就不自觉地安慰道:“五郎,没事,东西的确不好卖,现在外面干啥都不景气,咱们最近多跑几次,肯定能卖出去的。”

    谁知魏五郎直接把钱袋子里的钱倒在了桌子上,哗啦啦一串铜板响,魏母他们都惊讶的看着他。

    “今天我遇见了一个贵人,一共赚了二百三十文!而且我带的那一袋番薯全都卖出去了!”

    魏大郎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弟,今天赚了二百三十文,确实不少!要知道他们兄弟几个去给别人干苦力活,一人一天的工钱也才二十文了。

    魏三郎首先反应过来,笑呵呵的站起来拍了一下魏五郎的肩膀夸道:“你小子可以啊!我们还说东西还卖不出去呢!”

    魏五郎腼腆一笑,把今天赚的钱全都推到了魏母面前,他乖巧说道:“娘,这些钱您先收着,您放心,我肯定能把那些粮食钱翻倍挣回来的!”

    魏母这会儿脸上也有了笑容,小儿子还真争气,竟然把东西卖出去了。

    魏五郎今天卖了不少钱,方氏端着饭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她也高兴。小叔子能挣到钱是好事,他们现在一家子住在一起,没有分家,吃的是大锅饭,日常花销都是在一起的。

    底下几个小叔子挣得多,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魏五郎一边吃饭一边跟几个哥哥说着自己今天卖货的经过,末了,吃完饭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说出了他今天在路上就打定主意的想法。

    “哥,今天买番薯的那个客人说他还需要买大量的番薯,让我多给他带一些过去,还是按照一文钱一斤算。”

    一听对方还要买番薯这种在他们村子都卖不出去的东西,魏大郎惊讶道:“真的!他真的要买那么多番薯?咱家还有多少斤?我去看看还剩多少,明天全都拉上!”

    方氏接话道:“我刚才看了,估摸着还有二十多斤。”

    魏五郎道:“二十多斤不够,那位客人他要的多,最起码也要一百斤呢。”

    魏二郎叹惜道:“唉,真是可惜了,难得有人愿意买这么多番薯,咱们应该多种一点儿的。”

    魏五郎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我有一个想法,咱们村儿应该有不少人家里都有番薯吧,我们可以跟他们买,当然不能按照一文钱一斤买,可以便宜一点,按四文钱五斤,然后咱们再把收上来的番薯卖给那位客人。我算了一下,如果能够收一百斤去卖,咱们能挣二十文。”

    番薯这东西沉的很,一百斤的番薯其实压根就没有多少。那位客人说了,有多少他要多少,如果能够卖给他两百斤,那么他们就能赚四十文。

    到时候借个牛车拉到城里,其实也就是跑一趟的工夫。一趟就能赚四十文,很划算的买卖。

    魏大郎听完之后眼睛里透着惊喜,“还是小弟聪明!要我说这法子可以!”

    魏母听完之后皱了皱眉犹豫道:“咱们这样转村里的人的钱会不会不太好呀?”

    她这话说完,不等魏五郎说话,魏大郎先开口了:“娘,你想多了。咱们帮他们把番薯卖出去他们还得感谢咱们呢,怎么会不太好?咱们又不是坑他们,小弟说的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咱们都不挣啥钱,纯粹就是个跑腿费,这是咱们该得的。”

    “大哥说的对,娘,就听小弟的吧。小弟比我们有生意头脑,我看他提的这个法子行。”

    兄弟几个一合计,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一早,魏家五个兄弟开始在村子里收番薯,价格就按照魏五郎所说的,四分钱五斤。

    消息放出去,就有不少人来问。

    村里一个汉子过来问道:“五郎啊,这番薯平常的价不都是一分钱一斤吗?你们咋收这么便宜?”

    魏五郎就在自家门口支了个桌子,跟人解释道:“叔,我们这哪里便宜了,四文钱收五斤,五斤才少你们一文钱,到时候我们还要拉到城里去卖,不得费一番功夫?

    现在你们把东西扛到我这儿就行了,也不用再费力把东西拉到城里,多省事儿啊。要是你们愿意自己拉到城里卖,也能卖一文钱一斤,您看咋说,是拉到我这里,四文钱五斤,还是你们自己拉到城里卖一文钱一斤?”

    这汉子犹豫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让人家白白辛苦跑一趟吧?再说了,就算他们自己拉到城里去卖,也不一定卖得出去啊。

    现在人家魏家几个兄弟有门路,能把番薯卖出去,这是好事。他们家卖上三十斤,也就是少卖几文钱而已,好歹还能赚上一些呢,总比吃不完还卖不出去强。

    魏五郎看他犹豫了,又趁热打铁的说道:“叔,这个价格已经不少了,你总得让我们赚点儿辛苦钱吧。不然我们在这儿瞎折腾这干什么呀?

    况且我们这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门路,今天下午就要给人扛过去呢。您要是卖呀,就抓点紧,上午就把番薯拿过来,我直接当场给您结账。要是再晚了,我们可就不收了。”

    这汉子一听这话急了,赶紧说道:“卖、卖呢,我过来就是问问情况,你等着,叔现在就回家给你扛去。”

    他们俩这话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家里想卖番薯的开始往魏家去,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魏五郎就在村里收了二百多斤的番薯。

    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看今天收的番薯差不多有三百斤了,暂时先不收了。

    旁边跟着一块收番薯的魏家几个儿郎夸道:“还得是五郎中用,比我们这几个当哥的会说多了!”

    第251章 第 251 章

    还是小弟有生意头脑啊, 魏大郎感叹着。魏母却还是皱着眉有些忧心,看着自家院子里堆着的这跟小山一样的番薯,说道:“五郎啊, 你说的那个收番薯的人可靠不 ?别是骗你的吧?到时候人家要是不收了,这么多番薯可就砸手里了!”

    今天上午他们光出本钱收这些红薯就花了差不多二百多文, 刚好把魏五郎昨天挣的那些全都花出去了, 魏母看着可心疼了。

    可家中的儿子都赞成小儿子的想法,她你就没再阻拦。

    魏五郎仰着笑脸,大大咧咧道:“娘,您就放心吧, 肯定能卖出去的。那个大哥是好人, 看着不像是骗人的。我都跟人家约好了, 您别担心了。”

    说完他又招呼着几个哥哥把这些番薯装到麻袋里,下午得装板车上拉到城里去。

    一辆板车肯定拉不完, 得拉两趟。魏家有一辆板车, 是用来平时拉粮食用的, 左右各一个轮子,前面有长长的把手,把手旁边有一根粗长的麻绳,把麻绳套在身上,拉着把手就可以把板车拉走。

    但这种拉法很劳人,因为全靠人力拉。魏家从地里面往回拉粮食就是用这板车拉的。他们村儿买牛的很少, 而且牛还是用来耕地的, 平时都是仔细养着, 很少用牛来拉重物。

    把这些番薯全都装到麻袋里之后, 魏大郎几个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魏五郎道:“哥,这番薯有些多, 要不咱还是借辆牛车吧。”

    魏大郎摇摇头,“不用,你这就是小瞧你几个哥哥了,不就是拉两个板车嘛,咱们哥几个要啥啥没有,就是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放心吧,下午咱们几个一块给你拉过去。”

    魏五郎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大哥说的还真对,他们兄弟几个还真就是力气大,要不怎么能常年去给人干苦力活挣钱?

    说是要拉到城里去,但家里只有一个板车。中午吃饭之前魏大郎出门找邻居借了一个板车来,两个板车够用了。

    中午魏大郎的媳妇方氏做了顿简单的午饭,魏家兄弟几个匆匆吃完就拉着番薯出门了。

    他们拉着两板车的番薯路上走的慢,更费时间,到时候折返回来天就黑了,所以得早早出发。

    路上魏大郎几个轮番拉板车,两个人在前面拉,剩下的就在后面帮忙推着。

    路上坑坑洼洼的不好走,天气又热,兄弟几个都累出了一身的汗。但他们脸上却很高兴,尤其是魏五郎。

    他想着昨天那位大哥跟他说要买番薯的话,说是如果他帮忙多拉一些番薯给他,他还有跑腿的辛苦费可以拿。

    那意味着他们这一趟不光能够赚这一点差价,还能挣一个辛苦费。

    他把这话说给了几个哥哥听,魏大郎他们纷纷惊讶的说道:“五郎,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人真的这么说的?”

    魏五郎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当时别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确认过呢。

    “大哥,是真的,就是不知道给多少。”

    魏二郎喘了口气,笑了笑,“给多少都行,有钱拿就行。”说完他拉车拉的更卖力了。

    他们是刚吃过中午饭出发的,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三个多小时,差不多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了宋声家门口。

    魏五郎几个人把板车停下,喘了几口气平缓了一下,他这才上前敲门。

    陆清是得了自家相公叮嘱的,上午就一直让宋乔注意着门口,看有没有人来。

    一直等到下午都没见人来,陆清还以为他们今天不来了。

    宋乔听见敲门声,过去开门。

    魏五郎昨天见过他,这会儿又见到他,有几分局促的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心的汗,客气地道:“我是昨天那个来送番薯的人,我叫魏五郎,是宋大哥跟我定的番薯,现在送过来了,你看这……”

    宋乔看了看门口停着的两辆板车,想起自家夫人的嘱咐,他把门打开,沉声道:“你们跟我来吧。”

    魏五郎跟板车旁边站着的几个哥哥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着一块进来,番薯自然也一块拉了进来。

    魏大郎他们松了口气,能让他们把番薯拉进来,说明对方的确是要买的,不是耍他们就好。

    宋乔一进来就跟郑昀说了这事,郑昀进去跟陆清说的时候陆清正在屋里逗两个孩子玩。

    “好,我现在过去,你找人帮忙把番薯过一下称吧,算算多少斤,我好给人家付钱。哦对了,番薯还放昨天那个地方就行。”

    郑昀得了话便出去了,宋晓陪着陆清到了前院。

    一进院子里,就看到板车旁边围着五个大男人,着实有点多。

    他有些惊讶,郑昀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找人帮忙都找这么快。

    魏五郎看他出来了,旁边的人管他叫夫人,他十分有眼色的先开口道:“夫人好,我叫魏五郎,是昨天的宋大哥叫我过来的,这是他要的番薯。”

    怪不得魏家的人都说魏五郎机灵呢,刚才他说这话简单清晰,直截了当,就算对方想要反悔,也能被他这话给堵住。

    陆清自然不会不认账的,自家相公买这些番薯有用,他肯定要尽心尽力把这事儿做好。

    他点点头,说道:“昨天跟你说的人是我家相公,他与我交代了,你若是来了,不管带多少番薯,我们全都要了。”

    他把这话一说,不光是魏五郎,魏家的几个儿郎都喜笑颜开,今天这生意看来晚上钉钉了,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了。

    魏五郎十分热情的说道:“那正好,这是我的几位哥哥,今天帮忙送番薯的。这些一共三百一十五斤六两,夫人如果不信,可以让我哥哥们帮忙再过一下称。”

    陆清点头应了,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当面过一下称,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魏大郎他们帮忙把番薯卸下来,一袋一袋的过大秤,最后算下来,跟魏五郎说的大差不差,一共差不多一百一十六斤。

    陆清进屋拿出今天一早就准备好的银钱,数了个数出来装到了荷包里。

    昨天睡觉之前宋声跟他说过,今天来送番薯的小伙大老远把东西拉来辛苦,付钱的时候要多给一点,就当是跑腿费了。

    他把装得鼓鼓的荷包递了过去,“这是买番薯的钱,里面还多出来一些,是给你们的。今天辛苦了,不嫌弃的话到屋里喝杯茶再走吧。”

    魏五郎接过荷包后拒绝了,哪能到客人屋里坐着喝茶呢。

    “不了,夫人,我们还着急赶回家呢。”他们这一路上带的有水,并不怎么渴。

    瞧这天色的确不早了,昨天听相公说他们村子离的远,这会儿赶回去怕是到家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陆清不再留他们,给他们每个人的水囊灌满水,让他们拉着空板车走了。

    魏五郎刚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夫人,如果以后还需要番薯,可以到昨天的集市上找我,我这段时间都在那里摆摊。”

    陆清点点头说好。

    听昨天相公的意思,以后他们怕是需要大量的番薯了。看今天这个魏五郎脑子灵活又会说话,怪不得相公会让他今天来送番薯。以后往来如果相熟了,也许是个可用的人。

    这边魏家兄弟几个拉着板车出了城门朝着自家的方向赶去。

    两板车的番薯全都卖出去了,他们实在是高兴极了。还没出城的时候魏四郎就抑制不住脸上喜悦的神情了,但是城里人多,怕别人看到了笑话,所以几个人一直憋着。

    这会儿出了城,路上都没啥人了,他们这才开开心心的说起话来。

    “五郎,那个夫人给了多少钱呀?你数了没?”

    魏五郎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三哥,我还没数。不过我掂量了一下,只多不少。等回家了让娘数,咱们先赶路,等会儿天就黑了。”

    魏大郎点头道:“五郎说的是,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五个人拉着两辆空板车,路上加快了脚步,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七点多,天已经暗下去了。

    魏母在家等的忧心,晚饭都没吃几口。

    眼见着天都快黑透了,门口终于听到了响动。

    她走出来一看,几个儿子回来了。

    魏三郎是个嘴快的,心里又憋不住事儿,一回来就把今天番薯全卖光了还挣了钱的事儿跟魏母说了,魏母一扫脸上的阴霾,也十分高兴。

    进了屋,魏大郎把门关上,魏五郎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荷包。荷包沉甸甸的,他把里面的钱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娘,您快数数,看看今天咱们挣了多少?”魏五郎道。

    魏母忍不住笑了,“让三郎数吧,娘数不出来。”魏母没有读过书,只会数十以内的数字。

    转头让魏三郎开始数钱,陆清专门给他们换的零散的铜板,方便他们花用。

    魏三郎开始挨个数钱,其他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数,等到他数完,全家人希冀的目光看着他,眼睛里仿佛都在问他有多少。

    “娘,一共八百一十六文!”魏三郎话音里都带着激动。

    八百一十六文,快一两银子了呀!刨去番薯的三百一十六文,还剩下五百文,应该就是宋大哥给他们的辛苦费。

    魏五郎笑眯了眼,宋大哥真是个好人。

    他们上午收番薯的时候大概花了二百五十文,现在卖了三百一十六文,那他们便是赚了六十六文。

    再加上今天这五百文,一共是净赚五百六十六文。

    一天赚了这么多,对于魏家来说实在是个让人激动不已的消息。

    他们家没分家,这钱要给魏母收着,攒起来以后得给他们娶媳妇儿。

    但魏母也体谅他们辛苦,就做主一人给了十文钱平时花用。

    到了魏大郎这,魏母拿了一百文分给了方氏。这五百文兄弟五个一人一百文,剩下几个人都没成亲,这钱魏母就替他们攒着,以后给他们娶媳妇儿用。

    魏大郎是已经成了亲的,人家有自己的小家了,不能委屈了这个好不容易才娶进门的媳妇儿,所以给了一百文让他们自己支配。

    晚上的时候魏五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儿,要是那位宋大哥以后一直跟他买番薯就好了。

    那他就让家里以后多种一些番薯,种个几千斤出来,到时候不就是好几两银子进账?

    魏五郎越想越开心,晚上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

    而这边的宋声在他们走之后没多久也下衙回家了。

    一回来陆清就跟他说了今天的事,“那个叫魏五郎的小伙子还真是机灵,办事也挺麻利的。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拉来了三百斤番薯,还真是能干。”

    宋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手温声说道:“我当时就是看中了他身上有这股机灵劲儿,才让他来的。”

    “他上头还有四个哥哥,今天一块来帮忙拉番薯了。对了,我让他们把番薯都先堆到一块儿了,你什么时候找人拉走用?说起来,相公,你要这么多番薯干嘛?”

    第252章 第 252 章

    宋声解释道:“这个啊, 是用来做粉条的。”

    陆清疑惑地看着他,“粉……条……?那是什么东西?”

    宋声形容了一下它的外观和口感,“样子细细长长的, 吃起来口感顺滑,尤其是拌上酸辣的调料, 味道很不错。火锅, 还有麻辣烫,里面都可以加。”

    “怎么从来没听相公提起过?相公会做吗?”

    宋声咳了一声,“暂时还不会,不过我先前在书上看过它的做法, 已经让人去准备需要用到的工具了, 到时候先招来一波人做做试试看, 等到时候做出来了,可以作为这里的特产往外售出。”

    “这个叫酸辣粉的吃食好做吗?到时候相公不如教教我, 酸辣口的东西味道都还不错, 我也想尝尝。”

    宋声忍不住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他的小夫郎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在他面前还是如此可爱。

    “等把粉条做出来了,我就教你做酸辣粉,这个做起来简单,主要也是靠汤底。你很有厨艺天赋,肯定一学就会。”

    被自家相公夸了, 陆清脸有些红, 他道:“那相公, 做粉条需不需要我帮忙?”

    宋声摇摇头, “暂时不用,到时候我亲自过去盯着, 先把这个工艺流程研究出来再说。”

    到时候很可能要批量生产,那就需要建工厂招大量工人了。

    粉条做出来,还要想法子把它卖出去。他觉得那个魏五郎还不错,能说会道的,人也机灵。到时候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做工。

    清清说他上头还有五个哥哥,都是干力气活的,要是他们愿意,都可以来做工,给他们发工钱。

    宋声初步是这么打算的,晚上吃过饭之后他去跟团团和圆圆玩,先是举高高,而且他们重了许多,一段时间没注意,两个孩子都长高了许多。

    两个小娃娃今年已经三岁了,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大家族的孩子已经开始请先生启蒙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清试探的问了一句,要不要给两个孩子请个先生过来启蒙,毕竟三岁的孩子已经可以教授他们背诵三字经了。

    宋声想了想,三岁的孩子在前世大概可以上幼儿园小班了,但幼儿园小班其实就是最小的托班,里面的老师都不教书本上的知识,也不教认字,只是陪他们玩儿,教他们对这个世界产生认知。

    自己的孩子,他也想让他们活得轻松一些,这么早就鸡娃不好。

    “算了,团团和圆圆年纪还小,让他们快快乐乐的吧,不想给他们压力。”

    他努力升官,以后也能给他们两个争一个前途,孩子也能轻松一些。

    “好,那就听相公的。”陆清道。

    “回头有空的时候我多给他们做一些好玩儿的东西,团团的性子有些沉静,还是要多动一些才好。”

    说起这个,陆清就忍不住笑了,“还是别做什么棋了,换个别的吧。”

    宋声先前给两个孩子做的斗兽棋,飞行棋,跳棋,团团很喜欢玩,总是拉着圆圆陪他下棋。

    可是圆圆天性活泼好动,坐着下棋没一会儿就玩腻了,不是站起来要抱抱,就是要出去玩。

    “好,我换个别的给他们做。”宋声也很头疼,前世他一直一个人单着,也没有过伴侣,更不知道如何养孩子。

    两个人又在床上说了会儿话,宋声最近一直很忙,都没空碰他,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会儿空闲,早早上了床,聊完话宋声的手便抚去了他的后背。

    陆清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动,默许了他的动作。好几天没做,他也想了。

    一番运动之后,两人出了一身的汗。陆清唤来宋晓备水,两个人又到旁边耳房洗了个澡。结果因为之前在床上的时候没尽兴,洗着洗着又做了一次,这次做完陆清是真的没力气了,回屋睡觉的时候都是宋声把人抱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宋声神清气爽的去上衙了,今天那些做粉条的用具应该都准备好了。

    他让李如成找了个地方,专门用来做粉条用。然后让衙门的几个人到家里把昨天的番薯全都拉了过去。

    这些事情忙完之后,大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中午宋声带着李如成在附近一块吃了个饭,俩人都没回府衙,吃完饭之后又到了做粉条的院子。

    他从怀里拿出自己画的工艺流程图,李如成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工匠过来帮忙。

    这个做粉条的工艺还是很复杂的,而且十分费体力。第一步就要把番薯磨碎全都打成番薯渣,这番薯本来就很硬,切成块状之后再打成渣状,要费不少力气。

    其次是要将其磨出浆液,打浆时要一边磨一边加水。然后再用二到五尺长的吊浆布进行过滤。

    这过滤也是有讲究的,第一次过滤要把番薯浆对稀,第二次过滤要把番薯浆对浓,这样就能把番薯皮渣还有所含的淀粉分离开来。然后要在一个空置的地方静置两天,淀粉就会沉下去,上层浮着的清液完全篦掉,就能得到番薯淀粉了。

    这还只是整个工艺里面的第一大步,算是准备工作。光是这准备工作就十分繁杂,还耗费体力。

    好在他如今是通判,吩咐下去自有人手来帮忙,不用自己费什么力气,只是需要在一旁盯着,以防他们出错。

    他先指导到这一步,让这些工匠们先做着,等把淀粉做出来之后再指导他们进行下一步。

    他这边正在这处偏院里指导着工匠们开始磨浆,忽然有衙门里的人来找他,说是有人在府衙门口击鼓鸣冤,知府大人那边有事不在府上,他这才过来请通判大人赶紧回府处理。

    今天也是巧了,梁文昌的确不在府上,今日有一好友路过下辖县内,他赶去与好友见面了。

    下面的百姓状告到了府衙,知府大人不在,他作为府衙里的二把手,的确是要回去处理。

    叮嘱了一下李如成让他盯着下面的番薯磨浆,他就赶回了府衙。

    梁府后院。

    秋姨娘慌了神,她也是刚才收到消息,她哥前几天弄出的那条人命,人家家里的人竟然跑到府衙去击鼓鸣冤了。

    这事儿前几天她跟梁文昌说了,梁文昌虽然生气,但这事毕竟跟他牵扯上了,他还是帮忙出手摆平了。

    不是说把那个人的尸体连夜埋了吗,怎么还能被人找到?

    现在梁文昌又不在府上,这事儿又落到了通判那,老天怎么就不长眼呢,啥事儿都凑巧不站到他们这一边。

    她不能慌,要镇定,她后面背靠的可是知府,梁文昌应该比她更着急才对。就算下面是通判,那也大不过知府去!

    可惜她不知道,如今这个通判,可跟前几任通判不同,虽然人家官职比不上知府,可人家手上却有一般人没有的金牌御令。

    别说是她,就是梁文昌,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宋声匆匆回到府衙,在门口击鼓鸣冤的老两口佝偻着身子正跪在大堂之上。

    这是宋声来地方任职之后第一次遇到案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知府审理的。可肃昌这个地方本就贫穷且偏远,梁文昌又是个不理事的,遇到些案子也都是下面的赵游或者李如成代办的。

    如果遇到一些大型的案件,梁文昌会亲自督办,但他本就懒政,只是匆匆审理一遍,就直接判刑下定论了。

    宋声熟读律法,又有楚越这个在刑部理事的好友,审案的这一套章程,虽然他没有经历过,但还是知道的。

    按照流程问了几句话,例如堂下何人,报上名来,为何击鼓鸣冤等等。

    老两口年纪有些大了,头发花白还有些凌乱,说起话来口齿有些笨拙,宋声又多问了几句,才理清了这个案子。

    老两口是告有人杀了他们儿子,希望能够查明真相,还他们儿子一个公道。

    他们今天来的时候把儿子的尸体都抬来了,上面落了一层土,天气热,已经有些发臭。

    宋声用衣袖轻轻掩了掩口鼻,走进之后,揭开白布看了一眼,有些反胃。

    他第一次接触到命案,看到这么真的尸体,身体难免有些生理反应。但他出于职业操守,还是忍住了,经掩着口鼻大概看了一遍尸体,然后让人传仵作过来验尸。

    堂下跪着的老妇人还在一声声的哭着诉说,“大人,我儿子真的是被人杀害的。还被人埋到了西边的树林里,要不是前几天下了场雨,埋进去的一只手露了出来,被路过的人看见,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老妇人旁边的老伴也道:“是啊,大人,我儿子失踪了好几天,如今终于找到了,看他身上的那些伤,肯定是被人打死的。大人哪,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求大人,一定要找到伤害我儿子的凶手啊!”

    ……

    临近中午,宋声才有空喘口气。遇到命案,实在是忙不过来。

    衙门里的仵作验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总结来说,这人的确是被打死的,甚至在死前被暴打过,光看那满身的伤痕就知道。

    要想找出凶手,还得从他这满身的伤入手。

    宋声中午饭都没吃,看过尸体的他实在没什么胃口。还有去了一趟停尸房,看了一眼这人身上的伤口。

    虽然尸体有些腐烂,但身上的伤还是很明显的。

    只是这些痕迹他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是王兆!

    他猛然发觉前几日下村考察民情的时候回来的路上救的那个叫王兆的人当时身上也都是这种伤痕。

    难不成他们两个一样,这人生前也借过印子钱,被追过债?

    第253章 第 253 章

    因着府城出了命案, 梁文昌这个知府也不在,宋声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

    寻着已有的线索追查,果然发现了死者也借过印子钱, 被人追着要债挨过打。但究竟是不是被那些要债的人打死的,他并没有证据。

    不过很快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跟他要债的人叫辛大。这人跟王兆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他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不怕没有收获。

    不过在这个时代没有监控,也没有电话,只能靠人力走访询问线索, 想要短时间内破案并不容易。他只能一边派人寻找线索, 一边让人查这个辛大的下落。

    宋声一直顺着线索追查, 胡平和秋姨娘慌了神。尤其是胡平,这事到最后肯定是查到他头上, 这个新来的通判他还没有摸通脾气, 也不知道他本事如何, 所以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梁文昌还没有回来,胡平找不到他人,只能让秋姨娘帮忙传信儿。可秋姨娘都让人把话递出去了,依旧不见人回来。

    胡平慌得厉害,问秋姨娘:“新来的这个通判大人秉性如何?你觉得好收买不?”

    秋姨娘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又想干什么?”

    “咱们先前不是挣了挺多的嘛, 我寻思着要不找个时间跟这个通判大人见一面?我可是打听过的, 这个宋通判也是出身贫寒, 一家子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做官, 他能不缺钱?既然缺钱,那啥事儿都好说。”

    秋姨娘并不认同他的想法, 语气冷冷的道:“他跟梁大人不一样,你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都已经这时候了,还嫌不够乱吗?”

    胡平嘴唇动了动,他也心虚害怕。可现在他的靠山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个宋通判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万一查到辛大那里,难免牵扯出他。

    胡平声音有些小,心虚的道:“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这事儿再查下去肯定要查到辛大那里了。辛大跟了我好几年,知道很多我的事,要是他把我供出来,那就完了。”

    秋姨娘抚了抚额头,十分头疼,都已经想骂人了。

    “这都怪谁?我当初是怎么交代的,你为什么不听?现在弄成这样,你还有脸说!”

    胡平也不服气,张口就道:“怎么,你还想撇开我不管?我告诉你胡秋心,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包括梁大人!你们要是撇下我不管,就别怪我说出一些你们不想听的话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秋姨娘瞪大眼睛语气抬高道。

    “好妹妹,哥哥这不是在威胁你,这是在求你帮忙呢。”

    “你与其有空在这里威胁我,不如好好想想,等那个辛大被抓到了,你该怎么办?”秋姨娘以牙还牙的说道。

    这么一说,胡平瞬间怂了不少。是啊,之前有一些大头的债务基本上全都是辛大出头讨要的,而且跟他好几年了,知道他不少事情。要是他被抓了,自己怎么办?

    胡平眼神幽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好的兄弟到了活命的紧要关头,该舍还是要舍的。

    他咬咬牙说道:“我怎么办?那就在他被抓到之前让他开不了口,这是最好的办法。”

    秋姨娘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想杀了他?”

    “谁让他拦住了我的路呢,那也没办法。”胡平叹了口气。

    ……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宋声也在忙着查案。

    不过也不是一天都在忙着查案子,别院里正在做粉条的事他也一直在关注着推进。

    工匠们把番薯淀粉做出来是一个相当不容易的过程,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

    宋声还在县衙里面分析案情,别院里有人急忙忙的来报信儿说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了,宋声又抽空去看了一下,果然做出了成品淀粉。

    这淀粉做出来后,已经距离做粉条成功了一大步,说明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宋声很高兴,这说明靠着番薯致富有望。

    只是这段时间他忙着查案,顾不上接着做粉条。

    九月的天气白天虽有些热,但早晚温差大,下午下衙回家之后还是有些凉的。

    他从衙门直接往家走,结果刚走到半路,又被衙门里的人叫了回去。说是有人来报案,又有人死了。这种事情不能耽搁,他赶紧折返回去。

    尸体是在河里被发现的,而且面目全非。宋声在短短几日之内一连遇到两起命案,他忙得焦头烂额,压根顾不上别的。

    第二天仔细一查得知了这位死者的身份,正是他一直在找的辛大。

    辛大突然死了,这让宋声更加认定了自己原先查案的方向是对的。

    就在他要接着往下查时,梁文昌回来了。

    这案子自然轮不到宋声来审了,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只是梁文昌接手之后不过十日就破获了案件,言说第一个死者是辛大杀害的,而后害怕事情暴露,自己便投湖自杀了。现在这样按照他的这番说辞,已经是死无对证了。

    宋声十分惊讶,没想到梁文昌竟然草草结案。辛大一看就不是自杀而死,很明显是被别人杀的。梁又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宋声自然是不同意的,他作为一府通判,有监察之责,他跟梁文昌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要求重审案件,却都被驳回了。

    没过几日,府城里流言四起,说是新来的通判大人是个不祥之人,才上任多久啊府城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就算是他们之前光景不好,粮食收入不多的时候,也没这么频繁的死人啊。

    宋声脑子稍微一转立刻就明白了这事很显然是有人在针对他,至于是谁在针对他,他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除了他头上的知府大人,谁敢这么针对他这样一个一府通判?这个梁文昌,终于开始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宋声表面上佯装很生气,但内心却很平静,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也该有些收获了。

    反倒是梁文昌,听说了宋声十分气愤,还在办公的案房里把杯子砸了两个,他就更高兴了。

    秋姨娘在一旁一边服侍一边夸道:“还得是老爷您出马,这宋通判哪里斗得过您呀!”

    梁文昌就爱听这话,呵呵的笑了两声道:“他一个黄毛小子,楞头青一个,也不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我想让他不好过,那他就不能好过。”

    这话口气说的大,秋姨娘依旧迎合的夸赞他,梁文昌听得更加心花怒放了。

    这边宋声依然不动声色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外面的那些流言他就当没听到,然后开始让李絮暗中帮忙盯着梁府。

    他心里十分镇定,但陆清不知道。宋声还没有下衙,他就听到了街上的谣言。

    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他很是气愤,在他心里,他家相公自从来上任之后在政事上一直都十分勤勉,甚至为了带这里的百姓们致富,晚上不睡觉都在想致富的法子。外面那些百姓真是瞎了眼,怎么能这么说他相公呢?

    他越想越替相公觉得委屈,宋晓陪着他在外面逛集市的时候听见别人说宋声是个不祥之人,他直接停下来反驳了过去。

    闹市里没一会儿就更热闹了,陆清气得两眼通红,对面几个人嘴皮子太厉害了,他压根说不过别人。

    倒是宋晓,把他拉到身后护着,替他骂了回去。

    “夫人,咱们走吧,别跟这些小人一般见识。老爷是个好官,他们这些人以后会明白的。”

    这里面有些百姓也都是被煽动了情绪才会口出恶言的,至于煽动别人的那些人,仔细看没一会儿他们就溜不见了。

    这是有人故意在煽动民情,搞这些破坏宋声名声的事情。

    宋声是个官,虽然这点谣言对他来说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还是继续当他的官,但也有弊端,会让他失去民心,以后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实行的很艰难,甚至寸步难行都有可能。

    晚上宋声下衙到家,一眼就发现了自家的小夫郎眼睛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

    他上前问了几句,没想到陆清找话题避过了他的问话,而是关心他今天累不累,忙不忙。

    宋声看问不出来什么,便悄悄去问了一直跟在陆清身边服侍的丫鬟宋晓。

    宋晓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听宋声问话,立刻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了夫人今天都急哭了,因为跟别人吵架吵不过,还急于想要维护他的清白名声,受了不少委屈。

    宋声没想到这些谣言传的这么快,家里头的人全都知道了。

    看来他的清清今天着实是气到了,晚上他得好好哄一哄。

    晚饭陆清吃的闷闷不乐,宋声看出来他的情绪不对,但在饭桌上他没有细问,只是一直帮他夹菜,对他体贴照顾。

    等到吃过晚饭之后,宋声就拉着陆清去了房里。

    他低头亲了亲陆清的眼睛,小声说道:“我都知道了,清清今天受委屈了,不要跟那些人一般见识,他们什么都不懂,你别气坏了身子。”

    陆清听完之后更担心了,原来自家相公也听到这个谣言了,他抱住宋声的腰,声音瓮瓮的说道:“相公,他们怎么能那样说你?你听了一定很难过吧。”

    外面那些人越说越过分,一开始说宋声是个不祥之人,毕竟这段时间一下子死了两个人,算是应验了。后来越说越离谱,还造谣宋声其实跟上一任通判是一路货色。

    就是说的太过分了,陆清这才没忍住跟人家吵起了架。

    宋声轻声笑了笑,温柔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不难过,他们说随他们说去吧,我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他们自然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件事情背后是梁文昌的手笔的猜测,宋声没有跟陆清说,说了多了也怕他担心。不如不说,等他掌握到足够多的证据,梁文昌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梁文昌竟然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恶劣。

    李絮原先一直在盯着王兆那里的情况,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辛大的踪迹,结果还没等他找到人,这人就先一步被别人杀人灭口了。

    李絮心里很不舒服,竟然有人抢在他前面把人弄死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在宋声面前丢了面子,所以这次让他来盯着梁府的动静,他尽心尽力,晚上都很少睡,就在这里一直盯着,生怕又错过了什么。

    没想到连着蹲好几天,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254章 第 254 章

    他在梁府蹲了好几天, 发现梁文昌每隔几日就要出去一次,还是去的同一个地方。

    他跟上去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道观。

    在大景朝, 百姓们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会求神拜神, 要不就是找道士算命, 所以道观是个受人追捧的地方。

    这梁文昌这么爱上香的吗?

    李絮不知道他进去干什么,他悄悄跟进去过一次,但是没发现对方进去干什么,只知道他每次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房子隔音有点好, 听不清里面说什么。这次他长了个心眼, 趁人不注意到了房顶上, 掀开了屋子的一片瓦,探着头看了看屋中的情况。

    这一看让他发现屋里面坐着的人, 除了梁文昌之外, 有一个人他居然也认识, 正是先前在平安县里不见踪迹的孙师爷。

    他十分惊讶,还特地在房顶上多待了一会儿确认了一下,那个人就是孙师爷,只不过如今他换了一身衣服,穿着一身道袍,头发梳的道髻, 手上还拿着拂尘, 很明显换了一个身份, 现在正在这个道观里做道士。

    这个人当初从平安县逃了之后, 他在附近打听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这个人的踪迹,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竟然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几个人一般都不去道观,自然也就遇不见他。

    真能躲,当时高庸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有很多都是他在背后怂恿。高庸罪大恶极,他更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李絮倒是想一刀把他杀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他最好的做法是先回去禀报情况,只靠自己的武力,杀人倒是不费什么力气,但带来的后果却是难以让人承受的。

    即便是讨厌这个孙师爷,李絮仍旧冷静地盖上了瓦片,悄悄下了屋顶,折返回去。

    他回去后把在道观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宋声说了一遍,宋声也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个孙师爷竟然躲在府城的道观里。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孙师爷,没看错吗?”宋声问道。

    李絮摇摇头,“我不会看错,就是他。”他好歹也在高庸身边待了几年,对这个孙师爷很熟悉,他走路以及说话的神态他都认得,不可能认错的。

    宋声嘴唇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初孙师爷先一步逃走,也没比他们早出发几天,却能躲过他们在府城里安置下来,这一路上要不就日夜赶路遭了不少罪,要不就是中途有人暗中帮忙。

    不管是哪种,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个孙师爷现在还在平安县县衙的通缉单上,还真是胆大包天,一点都不怕自己被抓回去,还大摇大摆的在道观里待着。

    如今看来,他背后的靠山就是梁文昌这个府城的知府,整个肃昌最大的官。

    “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李絮回忆了一下,在外面听不出来什么,但把瓦片揭开,多少能听见一些,但他们声音很低,听的也不大清楚。

    他道:“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货太少了,要找新的渠道进货。”

    李絮虽然武力值高,但想法简单,他问道:“他们好像是在做生意,就是不知道在卖什么货。”

    宋声本来在集中精神想事情,听见他这句话,瞳孔微缩,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个梁文昌每隔两天都要去一趟道观,这么频繁吗?以前也是如此?”

    李絮摇摇头,“以前没有这么频繁,我找人打听过,梁文昌只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频繁去道观上香的,以前很少去。”

    宋声不禁联想到了平安县的事,当时高庸死得匆忙,一看就有幕后黑手。可惜孙师爷跑了,高庸一死,那就死无对证了,牵扯的事情也没法往下查了,他又着急去府城赴任,这件事情就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竟然跟府城这边有牵扯,宋声仔细想了想,这件事肯定跟梁文昌脱不了干系。河伯娶亲的事儿那么多无辜少女,最后都被沉河淹死了吗?

    显然不是,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少女都被拐卖了,而这些被拐卖的少女就是梁文昌口中所说的货。

    卖也不会卖到什么达官贵人家里,有可能会卖到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做两年瘦马培养一下,然后再当做礼物送给一些贵人,以谋求一个好的前程。

    梁文昌懒政这么多年,能一直稳稳当当的在这个位置坐着,肯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原先的通判可能就是在他的默许下大肆收敛钱财欺压百姓的,只是东窗事发的时候被退出来顶包罢了。

    现在他这个新的通判来了,又跟他不是一条心,渐渐的被针对,也没什么奇怪的。

    外面接上传的那些流言蜚语,有九成的可能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为了打压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宋声心里有了底,跟李絮交代道:“你还接着盯着他,看看能不能查一查他跟孙师爷有什么来往。”

    李絮点点头应了,说道:“那个孙师爷,需要把他抓起来吗?”

    宋声摇头,“不抓,抓了就打草惊蛇了。有句话叫做放长线钓大鱼,孙师爷也只是个小角色,梁文昌才是主要的。”

    李絮说了声知道了,就回去了。

    宋声则是在盘算着梁文昌下一步要干什么,既然已经开始出手对付他了,估计这个流言只是个开胃菜,下面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上衙的时候接到下面的小捕快给他报信儿,说是他们别院里做好的番薯淀粉都被毁了。

    宋声眼神一暗,梁文昌真是耐不住性子了,一招接一招的对付他,看来他想干个啥,对方都不会让他如愿以偿了。

    用番薯来做粉条的想法还没有完全实现,就受到了对方的阻挠。

    看来想要自由的实践自己的想法,不受任何拘束展开拳脚做事情,还得先解决掉梁文昌这个麻烦。

    有他这个知府在上头压着,怕是他做什么对方都不会支持他的。甚至还在背地里给他使绊子,这还让他怎么干得下去?

    第255章 第 255 章

    梁文昌事情做的绝, 宋声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番薯淀粉被毁了,这事儿得算到梁文昌头上。

    府衙里的事梁文昌明着看是一概不管,但下面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的, 包括在府衙里的李如成和赵游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有什么事情只会和稀泥。

    宋声也不想着弄淀粉了, 粉条的事情先放一放,现在他在府衙做不了主,得先把梁文昌的事情解决了。

    李絮一直盯着梁文昌的动静,这次发现他跟孙师爷有接触, 是个重大消息。

    宋声让他接着盯着, 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更有用的消息。

    而他这边开始着手查辛大的死因, 把平安县河伯娶亲的事也一起调查。崔海和李如成他们三个一开始不想得罪梁又昌,都畏畏缩缩的不敢帮忙。

    宋声只能去找城里头流浪的乞丐打听消息, 这些乞丐只要给他们钱, 让他们打听什么消息都非常迅速。

    半个月过去了, 府城里的谣言依旧没消散,有些见过他的老百姓听信谣言还站在路边打着胆子朝他扔烂菜叶,骂他是个昏官。

    宋声现在下衙只能绕着小路走,陆清十分心疼,想让他请几天假暂时不要去衙门了,然而宋声并不同意, 他摇摇头, 说没关系, 只要自己注意一些就行了。那些百姓只是愚昧无知被人蒙骗, 并不是故意的。

    而且,他现在调查的事情刚有了进展, 衙门还是要去的。

    宋声找到了给辛大验伤的仵作所做的记录,但那些都是假的,真的验伤记录恐怕已经被销毁了。

    从辛大的人际关系走访过程中,宋声终于查到了一个重要人物,胡平。当得知胡平跟邱姨娘的关系之后,宋声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胡平是一家地下钱庄的老板,手底下养着一些打手,他这个地下钱庄,名字叫做通汇钱庄。利息非常高,有一些走投无路的人急着用钱时就会来这里借钱,这种地方往往都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宋声刚查到通汇钱庄,守了梁又昌许久的李絮在一个晚上又来给他汇报最新的进展。

    “我守了他好几天,这两天他不去道观了,我看到有一个人来找他,不认识是谁,不过听那个女的管他叫哥。他跟梁文昌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不过梁文昌看起来很生气,还当场摔了杯子。等那个人走了之后我一路跟着他出去,发现他去了一个地方。”

    “通汇钱庄?”宋声紧接着道。

    “你怎么知道?”李絮惊讶道。

    “我只是猜测,你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秋姨娘哥哥胡平。他是通汇钱庄的老板,王兆借的钱上面盖的印章就是通汇钱庄的。还有那个孙师爷,我让城西的小乞丐帮我打听了一下,他好像经常出入汇通钱庄。”

    李絮眉头微皱,没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孙师爷去汇通钱庄,意思是他跟胡平有关系吗?孙师爷也在汇通钱庄借了钱?”

    宋声摇头,“不是,他去汇通钱庄,应该不是借钱,而是提钱的。”

    培养那么多瘦马肯定也要花不少钱,他一个小小的师爷,哪来那么多钱用?

    如果是去钱庄借钱,利滚利的,胡平早就追着他要债了。看他们三个这关系,有可能是胡平是专门替梁文昌敛财的,孙师爷是帮忙找路子把这些年轻姑娘送去调/教的。

    “李絮,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你能不能进到汇通钱庄,找一下这两年的账本。”

    汇通钱庄肯定有很大的流水,只要掌握了账本,就能找到胡平犯罪的证据。

    辛大已经死了,明面上看是死无对证。但这两天通过他的调查,他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前两天他去了一趟辛大家里,辛大媳妇儿是个普通的女人,丈夫死了之后她一直都哭哭啼啼的,宋声问了几句,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后来想了想,辛大媳妇说辛大前不久还跟她说家里的桂花树下埋了一壶桂花酿,等以后挖出来一起喝的。没想到没等到跟她一起喝桂花酿,怕人就出事了。

    “还有,你晚上悄悄去一趟辛大的家里,瞧瞧那棵桂花树下有没有埋什么东西,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絮应道:“好,等会儿我就过去看看。”

    “嗯,你一定要小心,梁文昌明面上什么事都不管,实际上是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以你的安危为先。”

    “我知道了,放心。”

    李絮的功夫虽然高,但这件事情很危险,一旦被梁又昌的人发现,肯定会派人追杀他的。

    是夜,李絮去了辛大家里,悄悄在桂花树下挖了挖,确实发现了一个酒坛子,只是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一册账本,上面记录着一些胡平和他往来的款项。

    大多数都是要债的,但上面也写了一些要债的缘由以及后果。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去什么什么村谁家家里要债多少,最后人被打死埋到了荒郊野外,或者谁谁以女儿抵债等等。

    李絮拿到这个东西匆匆看了一眼就翻墙出去了。他怕夜长梦多有什么变数,直奔宋声家里。

    宋声还没睡觉,心里有些担心,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听到外面有响动,郑昀起来开门说是李絮来了,他赶紧披上衣服起身去了书房。

    李絮把东西递给他,宋声越看越愤怒,这些年辛大帮着胡平残害了不少百姓,还拉去了好多抵债的姑娘,着实是危害一方。

    宋声悄悄查的这些事,梁又昌并不知情。当宋声查到邀月楼的时候,梁又昌坐不住了。

    邀月楼是肃昌府的一处销金窟,里面除了有女子跳舞,还有一些年轻的男子跳舞。甚至里面还有开设的赌坊,是肃昌府少有的繁华之地。

    宋声刚到此地上任的时候,就有一些富商为了拉拢他请他到邀月楼吃饭,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怕自家小夫郎误会,他全都拒绝了。

    没想到梁文昌跟这个邀月楼背后也有关系,孙师爷弄来的那些姑娘难不成是先送到了邀约楼里?

    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通判的职责就由监察知府之责,等到掌握足够的证据后,他完全可以写折子上奏给巡抚大臣,查办梁又昌。

    然而他刚查到邀月楼这里,就听说邀月楼出了事。

    邀月楼失火了,烧了很多东西,比如一些账本。好在发现的早,没有造成伤亡。

    宋声沉思,他刚查到邀月楼,邀月楼就失火了,这真的是巧合吗?

    然而不等他多想,就有官差到了他家里,说是查到证据,宋声身为通判,却勾结辛大私放印子钱敛财,甚至草菅人命,还杀人灭口。现如今证据确凿,要把他带回去审问。

    宋声听完之后轻笑了一声,这是把胡平之前所做的事全都安排到了他身上。梁又昌真是打的好算盘呐,看来他这是忍不住了。

    陆清急的都要哭了,他挡在宋声面前,质问道:“你们凭什么抓我相公,什么私放印子钱,你们这是在胡说,我相公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而且他可是通判,你们不能抓他!”

    为首的官差很敬重宋声,虽然他来为官时间不长,但平时对他们这些下属都很好。

    “大人,对不住,这是知府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我们也是听命办事。”

    陆清急的拉着宋声的手,宋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不要担心,然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陆清的情绪这才好了一些,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仍旧很担心。

    “走吧,清者自清,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说的这些事儿也不能强按在我头上吧。”

    几个官差也有些不好意思,宋声平日里在府衙一直都在忙公务,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对于知府给出的抓捕理由他们也十分惊讶。

    宋声跟着官差走了,陆清一直追着到了门外,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想起刚才相公在他耳边嘱咐他的话,他握紧了拳头,转身进了屋。

    陆寻抱着两个孩子一直在屋里没出来,就怕牵连到两个孩子。

    等到那些官差都走了,陆寻这才着急的问道:“怎么回事?郎婿怎么被那些官差抓走了?要紧吗?你说话呀,到底是咋了?”

    陆清这会儿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说道:“阿爹,别担心,相公刚才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他说这件事他早有预料,让我按他说的做就成。”

    陆寻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郎婿说没事那就一定会没事的。他完全不能想象郎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清清和孩子该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清清,有什么阿爹能帮上忙的吗?你只管说。”

    陆清摇摇头,“阿爹,这两天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我有事要办。”

    李絮得知宋声被官差抓走的消息十分惊讶,他知道宋声聪明,既然是自愿跟他们走的,说明他心里有别的打算。

    但即使是这样,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李絮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干脆去了道观。

    第256章 第 256 章

    宋声被带到了衙门, 他本来以为会把他先关到牢里,等等再审。

    没想到跟他想象的有些差别,既没有把他关到牢里也没有立刻提审他, 而是把他带到了后衙。

    这间屋里没有人,宋声进来之后门就被关上了。而屋里面有些灰暗, 窗子都没开, 光线很暗。

    他一看门关上了,刚想打开问一下如今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屋里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黑暗从他的脸上扫过, 渐渐走到光亮处, 宋声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此人正是梁文昌。

    戏没法往下唱了, 索性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宋大人,渴不渴, 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宋声笑了笑, 从容说道:“既是梁大人邀请,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梁文昌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害怕的神情,心里有些不爽。

    这人年纪轻轻却遇事处变不惊,的确是个为官的好苗子。怪不得到这里没几个月就查到了他那么多事,是个人才。

    可惜了,虽然是人才, 但若不能为他所用, 那他也只能挥剑斩英才。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早就准备好的茶水, 宋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把杯子放下静静的看着梁文昌,并没开口说别的。

    还真是沉得住气。

    梁文昌看他不说话, 问道:“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宋声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大人若敢在茶里下毒,就不会把我请到这里来了,您说是吗?”

    身为一府通判,那么多双眼睛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进了府衙里,若是在这里中毒身亡,梁文昌也不好对外交代。

    “你倒是有些胆量。”

    “大人过誉了。”

    “请宋大人过来,不是什么坏事,你也不用害怕。只是一切还是要看你的选择,若是选择对了,刚才官差说的那些罪名,就全都是误会。若是选不对,那本官也没法子,还是要秉公办理的。”

    秉公办理四个字听在宋声耳朵里是莫大的讽刺,身为一府之长,想给他安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居然还说是秉公办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宋声还是耐住性子说道:“大人想要我做什么选择,不妨直说。”

    梁文昌忽然笑了,“你这般爽利的性子还真是让人喜欢,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绕弯子了。”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查到了不少事情,你若是识相,就把你手里掌握的证据全都交给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懂得轻重利弊。若是你投靠于我,以后在这偌大的肃昌府,咱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何愁不能共谋荣华富贵。”

    “我也是怜惜你是个人才,不忍心埋没了你,这才好心劝说。不然也不会把你抢到这儿来喝茶,否则等待你的可就是牢里的酷刑,而非这般好言好语那么简单了。”

    宋声算是明白了,梁文昌是想先用怀柔之策劝说他把手里掌握的证据交出来,说是投靠他以后能共享荣华富贵,可他这样的人,如何能信?

    怕是他前脚把证据交出去,后脚对方就卸磨杀驴。

    即便他说的话可信,这证据也是万万不能交给他的,不然以后想要把梁文昌拉下台就更难了。

    这邀月楼他已经查的有些眉目了,他手下的人包括孙师爷每年都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为他搜了不少年轻姑娘卖到了这里。

    通过各种手段逼迫这些姑娘屈服,把她们培养好了之后再送出去,有些个达官贵人就喜欢年纪小的,有了这种礼物,梁文昌也更好在这个位置待的更稳固,以后再往上升一升也不是难事。

    得知这些消息,还要多亏了他们遇到了一个从邀月楼逃跑的小姑娘,当时很多人追着她跑,巧的是他遇到了正查探邀月楼的李絮。随后人就被带到了宋声面前。

    梁文昌也正是因为邀月楼的事情暴露,这才坐不住了,直接下令捉拿宋声,还给他头上安上了一系列的罪名。

    听完梁文昌的话,宋声嘴唇紧抿,微微下扬,这般表情也意味着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有些愤怒,显然已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大人,景朝律例中可没有屈打成招这一说。”

    梁文昌眼神犀利的看向他,“在这里,我就是律例。”

    “大人莫不是怕了吧?怎么,是觉得胡平会出卖你?还是觉得小萍姑娘会说一些你不想听的话?”

    小萍姑娘就是从邀月楼里跑出来被李絮救了的姑娘,宋声给她特地安排了别的地方待着,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宋声,你不要不识趣。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是选择交出证据,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唯我马首是瞻,还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宋声摇摇头,“大人此言差矣,我这怎么能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呢,大人,我这明明是在帮你啊。”

    “帮我?”梁文昌冷哼一声,“你不要在这儿耍嘴皮子了,还说帮我,要是真想帮我,就把手上的证据交给我,我保你安安稳稳的坐这肃昌府的通判。我在这肃昌府的知府位置上坐太久了,没准哪一天就挪动了,这知府的位置你不想做吗?”

    宋声又摇了摇头,这次他干脆果断,“不想。”

    梁文昌十分生气,他好言好语说了这么久,结果对方仍旧这样一副臭脾气,根本不听他的劝,让他就算想留下这个人才,也没法留了。

    所有对他造成威胁的人都该死。

    山高皇帝远,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可肃昌地方大又十分偏远,他在这里经营了几年下来,俨然成了这里的土皇帝,他是不可能允许有人动摇他的地位的。

    “既然你不听话,那我就换个听话的来。”梁文昌道。

    说完之后他又冲着门外道:“来人呐,宋通判胆大包天,为了一己私欲,私放印子钱,草菅人命,暂且收押,择日升堂。”

    证据还没问出来,梁文昌不会让宋声就这么死了的。只是也不会让他好过罢了,监狱里的酷刑有那么多种,他就不信对方能扛得住。

    宋声则是一脸淡定的出去了,门口过来听命行事的两个官差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都是梁文昌的人,听命办事,直接押着宋声朝着衙门的牢狱走去。

    宋声出去之后,梁文昌揉了揉额头,这事要赶紧解决了。他最近查宋声的时候打听到他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颇受皇帝宠信,这个人本为一介布衣,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考上状元,甚至三元及第,这般百年不世出的人才如今揪到了他的小辫子,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梁文昌打算先把人扔到牢狱里受一点酷刑,磨一磨他的性子,等他愿意交出证据与他合作了再升堂审理此事。

    然而不等他让底下的人施展酷刑,衙门口的鸣冤鼓就响了起来。

    来敲鼓的人是陆清。

    他身边跟着宋晓和郑昀,都是今天陪他一块来的。

    宋声临走之前跟他小声交代过,如果半个时辰之后他没有回来,就让他去城外十里处荒废的道观里找一个姑娘,把事情与她说清楚,带着她到衙门前敲响鸣冤鼓。

    陆清一刻不敢耽误,宋声这边刚被带走,他就抓紧时间出门了。

    刚才在后衙房间里的时候宋声故意与梁文昌说了那么久的话,很大一部分就是在拖延时间。

    这会儿鸣冤鼓响起,他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微笑。

    梁文昌不知道是何人在击鼓,他压根不想审理,但对方敲响的是鸣冤鼓,他作为知府,本该出堂审理。

    但他一向懒散惯了,想拖着让下面的人去审理,可能帮他审理案子的通判刚被他抓到了牢里,没人替他了。

    梁文昌不得已把人请到堂下,一看这人竟然是宋声的夫郎,他顿时眉心一跳。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要述?”

    陆清想到被抓走的相公,胆子都壮了几分,他口齿清晰按照相公的交代,一字一句道:“我是通判宋大人的夫人陆清,今天敲响鸣冤鼓,要状告汇通钱庄的老板胡平!”

    一听是状告胡平的,梁文昌心里突突的更厉害了。胡平这些年开着汇通钱庄私底下发了不少印子钱出去,这东西来钱快,他们这些人讨债的方式又多,这几年赚了不少钱。而这其中一大部分全都送到他这儿来了,也算是他的小金库。

    “大胆!你状告胡平,罪名几何?可有证据?”

    “我要壮告胡平通过汇通钱庄放印子钱,私设骗局,讨债不成强抢民女,殴打百姓,草菅人命。”

    陆清说的这些罪名,正是今天梁文昌让人去抓宋声到时候给他头上安插的罪名。

    衙门外面围观的人挤了不少,先前官差去抓宋声的时候事情就闹得挺大的,有很多百姓都知道这事儿。这会儿听到陆清说的这些罪名,都感到十分奇怪,怎么罪名还有一样的,到底是谁私放印子钱草菅人命了?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梁文昌脸色不大好看,他着实没想到陆清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

    “肃静!”梁文昌冷着脸道,“你可有证据?”

    “有!”陆清道。

    他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借据,“这些都是胡平放的印子钱,上面有汇通钱庄的专属印记。我还带来了一个人证,他可以作证胡平放印子钱向他收高额利息,并且讨债不成殴打他致残,就连家人都不放过。”

    梁文昌听完之后脸色更差了,这几张借据他刚才看了一遍,的确是从汇通钱庄里传出来的,这个胡平做事怎么这么不仔细,还留下了把柄。

    “传人证。”

    外面百姓都看着呢,梁文昌不好糊弄,只能让人先把人证传进来,见机行事。

    外面早已候着的王兆听到传人证进去,他紧张的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堂下。上次辛大打他打的太狠,让他的双腿落下了残疾,现在伤好了,但走路却一瘸一拐的。

    王兆进来之后直接跪下行礼,不等梁文昌问话,就一五一十的说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悲惨的经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说完之后还哭着让梁文昌这个知府为他做主。

    梁文昌面色虽然难看,但仍旧装模作样的忍着说了句他知道了,让他先下去好好歇着。

    等他下去之后,梁文昌又道:“向王兆追债的人是辛大,可惜辛大已死,这事儿你怎么能认定是胡平在背后指使?”

    陆清早有准备,他拿出李絮在辛大家中那棵树下挖出的东西,说道:“大人,这是辛大与胡平交易往来的账本,上面清晰的记录了每一笔他帮胡平讨的债,还有打死的无辜人命。”

    梁文昌没想到对方手上竟然有这么多证据,呈上来一看,稍微求证一下就知道这的确是辛大的东西。

    证据确凿无疑。

    “传胡平。”

    胡平一直在家里缩着,这几日都没敢出门。这会儿突然接到官差的传唤,瑟瑟缩缩的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到了公堂之上,梁文昌将刚才陆清呈上来的证据以及王兆所说的证词都与他复述了一遍。

    胡平两眼发红,否认的干脆利落:“大人,他们说的这些都是假的。那些事儿都是辛大干的,跟我无关呀大人,这都是他们蓄意栽赃陷害!”

    梁文昌有意偏袒,“胡平说的也不无道理,这辛大已死,你所呈上来的这份手书已然作不得数,谁能证明这是他亲自所写?”

    陆清气得脸颊发红,这狗官真的是有意偏袒,门外头围观的百姓们也觉得梁文昌这个知府评理评的不公平,开始有人骂他睁眼说瞎话。

    毕竟胡平是个什么样的人,附近被他们追债的老百姓也都看在眼里,平日里因为害怕都躲着他们走,现在这会儿有人站出来状告他,他们自然要帮着说话了。

    可惜没有什么用,梁文昌才不会听他们的,只当没听见。

    陆清想起宋声的交代,退一步说道:“那么大人,按照您的意思,觉得这些事都是辛大做的,跟胡平没有关系,对吗?”

    还没等梁文昌开口说话,胡平抢先一步道:“对对对,这些都是辛大干的,跟我没关系。他那个所谓的手书账本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好嫁祸给我,这些都是他给自己找的退路,他这是诬陷!”

    梁文昌瞪了他一眼,语气冷淡道:“本官认为你所呈上来的手书真假无从辨认,这事只能暂且认到辛大这里,与胡平无关。”

    辛大是为汇通钱庄做事的,他通过特殊手段能够拿到汇通钱庄的印鉴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陆清拿了这几样证据上来,胡平显然慌了神。梁文昌还算淡定,只能暂且把事情全都归结到了一个死人身上。

    看梁文昌也认同了他的说法,陆清这才接着说道:“既然大人也认为以上那些罪名都是辛大做的,事情也算查清楚了。那么我相公,肃昌府的通判大人宋声,被大人以相同的罪名抓了进来,是不是说明他是无辜的。大人可以把我相公放出来了吧?”

    陆清的意思很明白,这也是宋声走之前跟他交代的事情。

    既然梁文昌把辛大所做的那些事情罗织了罪名安到他头上,那么只要状告胡平,把这罪名牵扯出来,梁文昌一定会为了保胡平把事情都推到已经死了的辛大身上。

    如此他就能被放出来,或者说,可以对簿公堂了。

    让梁文昌把宋声放了那是不可能的,他前脚才把人抓回来,后脚就要把人放了,那他的威严何在?

    “此事还有疑虑,本官还未查清,宋大人有没有与辛大勾结还未可知,宋夫郎还是切勿心急。”

    “既然大人觉得我家相公与这件事还有牵扯,那不如把他请出来,一起对簿公堂,也好助大人查明此事。”

    他这话一出来,外面围观的百姓都纷纷说着“对啊!把人请出来!”

    谁对谁错各有分辨,外面的百姓闹腾的厉害,按照律法,涉及到同一件事情,宋声作为嫌疑人,按照规矩是要当堂提审的。

    这府衙下面还有各种官员看着,梁文昌只能硬着头皮让人把宋声带了上来。

    宋声刚被带到牢里面,还没来得及绑上绳子施刑,就又被带上来了。

    这会儿他心里已经有数了,看来清清没有辜负他的交代,反而做得很出色。

    他要的就是如今对簿公堂的局面。

    宋声一站到堂下,梁文昌额头就开始突突直跳。

    按照规矩,他先是简洁的说了一下传唤宋声的前因后果,宋声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梁文昌是在给他身上泼脏水。

    辛大人已经死了,梁文昌觉得把这事儿强摁在宋声身上,他也没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然而宋声并没按照他想象的方式去分辨自己是否有罪,反而道:“梁大人,不知下官可否敲一下鸣冤鼓。”

    梁文昌额头的青筋跳的更厉害了,“你要干什么?”

    宋声走到外面敲响了刚才就响过一遍的鼓,大声道:“本官要告肃昌府现任知府梁文昌,与胡平联合开设汇通钱庄私放印子钱,残害百姓,搜刮钱财,指使平安县孙师爷借助河伯娶亲一事搜罗少女,送进邀月楼培养成瘦马,送往各地笼络上官。其心可诛,其行可恨!”

    宋声细数着这些十日查到的一桩桩一件件梁文昌的罪行,外头围观的百姓们都傻了眼,怎么回事?不是要提审通判大人说这个印子钱的事儿吗?怎么一转眼就告知府去了?

    然而越听下去他们越气愤,亏他们还以为这个知府虽然平日里不太管事儿,但还算是个好官。没想到他跟前任通判一样恶毒,不仅搜刮钱财草菅人命,甚至还拐卖少女,说的好听点是瘦马,说不好听那不就是把人卖进窑子里去了吗?

    外面一下子炸锅了,纷纷喊着狗官下台。

    梁文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镇定下来打了一下惊堂木,吼道:“住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官从来没做过你说的那些事,况且本官是这肃昌府最大的官,你要告本官?真是笑话!”

    虽然他是通判有监察上官之责,但他实际上是没有权利直接处置有不当行为的知府的。只能写奏折上述,上面会派人来调查此事,把事情报上去之后有更高一级的巡抚进行判决。

    “那如果是告给巡抚大人那呢?据我所知,巡抚大人近日正在西平县巡查,此事前几日我已经写折子上报给他了,你说他这几日会不会已经到了这里?”

    梁文昌脸上依旧淡定,丝毫不慌,反而说道:“宋声,即便是巡抚大人来了,本官依旧会这么说。你如此污蔑本官,实为不敬之罪,本官一定会如实告知巡抚大人,让他为本官主持公道。”

    宋声笑了笑,“梁大人,你一直在让人私底下找的小萍姑娘找到了吗?真是巧了,我前两日刚好遇见了小萍姑娘,相信外面围观的父老乡亲一定有认识小萍姑娘的吧,正好,今天我让我家夫郎把她请过来了,大人不如听一听她的证词。”

    小萍是陆清提前去那个破旧道观里请过来的,宋声让她出堂作证还说服了她好久。

    小萍家里之前被辛大他们追过债,自己家里无力偿还债务,只能把她卖了抵债。

    她被带到了邀月楼,里面有很多她这样的姑娘。除了因为卖身抵债过来的,还有一些是河伯娶亲的姑娘。邀月楼的妈妈会让人专门来调/教她们,学一些取悦男人的花样。

    不想学就会挨打,但又怕打的太重了会给她们身上留疤,每次都是用针扎她们。针孔细小,不会流血,伤好之后也不会留疤,只能乖乖听从他们的安排。

    学好之后她们就会被送往各种地方,她算是里面比较机灵的一个姑娘,悄悄打听过,被送出去的姑娘基本上都是去了一些达官贵人府上。

    景朝律法规定朝廷官员不准狎妓,他们便以这种方式给他们提供便利。梁文昌就是这个牵头的人,这些年他也没少往上面送银子,但有些人不差那点银子,就是有点特殊的癖好。

    梁文昌就是抓准了这个,才干起了这些可耻的事。

    小萍越说梁文昌越恼怒,他脸色涨红的喝道:“你住口!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本官,说,你是不是跟宋声是一伙的,其实早就已经被他收买了,这会儿站出来指正本官,不就是受了他的指使吗?”

    “宋声,本官知道你觊觎本官这个知府的位置,但你不能行如此下作之事,这样指使别人污蔑本官,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梁文昌说的振振有词,甚至有些义正言辞,倒是让围观的百姓们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楚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纷杂,几息之后停了下来,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声“巡抚大人到——”。

    百姓们纷纷跪下,他们肃昌这个小地方,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巡抚大人前来。

    “参见巡抚大人。”

    不仅是百姓们下跪行礼,就连府衙里面的众人也都纷纷下跪行礼。

    宋声和梁文昌也都跟着行礼了,要知道巡抚的官职要比知府大上两级的,地方官上的最高职位了。

    “大家请起吧。”鲁连晖道,“这么热闹,梁大人,这是在审理什么案子?”

    梁文昌刚才就已经把主座让了出来,鲁连晖顺势坐下。

    他一副可怜的语气说道:“巡抚大人,您可算来了,您要为下官做主啊!”

    宋声是第一次见这位巡抚,刚才他说写折子给巡抚其实是假的,也是为了吓吓梁文昌,同时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却没想到这个巡抚大人来的如此及时,这个时候赶到,他很难不觉得这是来给人撑腰来了。

    鲁连晖道:“梁大人快请起,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本官巡查到此地,就是为了给百姓们申冤的。你若是有冤屈,不必瞒着,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他这句话一说,梁文昌仿佛找到了靠山,三言两语把宋声刚才说的话简要说了一遍,重要的地方一笔带过,反倒是对自己所受的委屈加以放大,用来博取同情。

    鲁连晖听完之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宋声,“大胆宋声,你身为一府通判,等能越级告自己的上峰?难道不应该先行写折子告知本官,由本官来断案吗?”

    宋声一看这种情况,就知道这个巡抚大人今天大概率是来给梁文昌撑腰的了。

    想起先前辛大因为讨债打死了一个人,他接到有人到衙门报案,那几天忙的连轴转查案,却不见梁文昌的踪影,说是下县里巡查去了,难不成当时就去见了鲁连晖?

    所以这才没空管这件事,弄的胡平狗急跳墙,先下手为强杀了辛大灭口。

    宋声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能钓出来鲁连晖这么一条大鱼。

    身为巡抚,负责几个州府的治安,那么大的官,竟然跟梁文昌有勾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原先得到消息说巡抚来到了肃昌的地界,亏他之前还想过借助巡抚的权利查办梁文昌,自己手里的尚方宝剑或者金牌御令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容易招来别人的嫉妒,做人做事还是要低调一些为好。

    可如今这番形势怕是容不得他低调了。

    鲁连晖直接发难,宋声又把刚才的那些证据和说辞罗列了一遍,他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说的证据有待查证,本官累了,把这些人先行收押,择日再审。”

    收押之后难免不会屈打成招,原来鲁连晖打的是这个主意。

    宋声不可能再进一次牢狱,而小萍和王兆也经受不住他们的严刑拷打。

    “慢着!”

    鲁连晖看他不听,喝道:“大胆,你要违抗本官的命令?!”

    宋声压根没被他吓道,反而从胸口衣襟里拿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顶,以更大的声调喝道:“金牌御令在此,见此令如见圣上!”

    这块令牌一直在他身上带着,他本来是想等把梁文昌所做的事情公诸于众之后,再用尚方宝剑行办案之权便宜行事的,没想到半路出来个鲁连晖,不得不逼他掏出了金牌御令。

    金牌御令是用来保命的,尚方宝剑才是行便宜之权的,现下尚方宝剑还在家中,只能先拿出金牌御令。

    令牌一出,鲁连晖惊得直直的盯着他的令牌看,这东西做不得假,他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他这么一跪,梁文昌也懵了,紧跟着跪了下去,里里外外的官差衙役全都跪了下去,俯首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57章 第 257 章(捉虫)

    一时之间在场的官员都傻眼了, 尤其是鲁连晖,要知道他一介巡抚,都没有皇上亲赐的金牌御令, 宋声区区一个地方府衙上的通判,竟然能有此殊荣, 看来还真是深得帝宠。

    宋声把金牌御令拿出来, 鲁连晖都得给他让座。一时之间明镜高悬下面的主座没人敢坐了。

    “鲁大人,还有各位,都起来吧。今天的事,恐怕不能依照鲁大人你的想法来处理了。今日事今日毕, 拖得久了夜长梦多, 不如今日就把此案审理了, 也好让外面围观的老百姓们放心。”

    鲁连晖连声称道:“那是,那是。”

    只是他虽然嘴上这么说, 但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审, 他可不会听宋声的意见。别看宋声手里握着金牌御令, 但最多也就起到一个保护自身以及监督的作用,想要涉案处理,权力还是不够的。

    梁文昌看到金牌御令的那一刻腿都软了,站起来后靠近鲁连晖身边低声说道:“大人,这该怎么办?他手里有金牌御令,您可得保我的命啊。”

    这些年他在肃昌做的事情鲁连晖几乎都知道, 毕竟他没少给他往出送东西, 金钱女人哪一样都没少过。

    鲁连晖拍拍他的手, 让他安心, 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量说道:“放心,他这块令牌只能保他自己, 无权干涉我办案。”

    鲁连晖自然也是想保下梁文昌的,他们两个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梁文昌栽了,少不得要供出他来。

    那到时候他们这艘大船估计就要沉了,所以即便不是为了梁文昌,而是为了他自己,也得保下他。

    然而鲁连晖万万没想到,宋声手里除了金牌御令之外,还有一柄尚方宝剑。

    有尚方宝剑在,他甚至可以越级办案,先斩后奏,见尚方宝剑如见圣上亲临,有便宜行事之权。

    这个便宜行事能够便宜的范围十分灵活,景帝把这个给宋声,说明多多少少对肃昌的现状有一些了解,大概也知道他此行会遇到一些阻碍,所以才会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

    碍于宋声手里的金牌御令,鲁连晖不好将这件案子再往后推,只能当堂审理。刚才他已经在脑海中想了好几个法子,目的都是为了保住梁文昌。

    至于那个什么胡平,实在不行就拿他当替罪羊,反正汇通钱庄的掌柜换个人也能当,这事儿发展到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胡平这个蠢货。

    鲁连晖开始在堂上东扯西扯,把罪名往胡平身上安,至于梁文昌,只说他有个失察之罪。

    这般有失公平的明显偏颇,宋声其实刚才就有预料,鲁连晖这个人如今看来跟梁文昌关系匪浅,肯定会帮着他说话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睁眼说瞎话,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来替他脱罪。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鲁大人,我还有人证。”

    宋声跟外面打了声招呼,李絮走了进来。他手里抓着一个人,赫然是一副道士打扮的孙师爷。

    只是如今孙师爷的状态不大好,应该是被抓的时候反抗过,被李絮打了一顿。此时鼻青脸肿的,身上还有些脏兮兮的。

    他一进来看到梁永昌跪下就开始哭,言说道:“大人,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这个李絮,从前就跟在平安县县令高庸身边为非作歹,后来高庸伏法之后他就消失了。没想到现在出现在这里,还把草民抓了过来,实在是太猖狂了!您一定要治他的罪啊。”

    孙师爷被抓到堂上来后二话不说就指责李絮,宋声自然不能让他得了先机,他刚说完话,宋声就把在平安县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

    “下官在平安县的时候已经查明,孙师爷当时协助高庸利用河伯娶亲的事拐卖少女,早已被平安县通缉。这样一个人却躲在肃昌府的道观里,甚至还与梁大人来往密切,梁大人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梁文昌十分上道,此时他只是道:“这个的确是本官失职,竟没有瞧出来他乔装打扮过后的模样。本官有失察之罪,本官认了,但你要是说别的罪名,那就是宋大人你在冤枉本官了。”

    宋声就知道他会抵赖,刚才他就让人传话回去给李絮,让他帮忙取东西去了。

    “这些账本,梁大人熟悉吗?上面可是记录着你们之间所有往来的账目。还有这些书信,可都是梁大人亲笔所写,梁大人还想抵赖?”

    梁文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孙师爷,怎么回事,这些书信怎么还留着,这不是白白给别人留把柄吗?

    证据确凿,梁文昌脸上出现一抹灰败之色,此时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在鲁连晖身上。

    这里最大的官就是鲁连晖,只要他不发话,那么他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鲁连晖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道:“此事还有疑点,本官今日有些乏了,不如改日再审。倒是宋大人你,即便你手里有圣上的金牌御令,今天你也实行了僭越之事,甚至还污蔑梁大人,此时我定要上奏给皇上,让皇上降罪与你!”

    此时的鲁连晖只能咬紧了这件事梁文昌是受人污蔑不松口,不然根本保不住他。

    这话一说就是想往后推了,鲁连晖算盘打的好,反正如今这里最大的官就是他,他不发话,别人也不会敢拿梁文昌怎么样。

    然而他想错了。

    宋声并不跟他多说废话,而是朝着李絮伸出一只手,李絮平日里都是刀剑不离身,只不过他的刀剑插在鞘里,外面又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布,进来的时候又有宋声罩着,这才一块带上了公堂。

    大概是因为他这个人的气场与别人格格不入,甚至还有一些侠客的气质,所以别人都没注意到,他今天到公堂上来是带了两把剑的。

    此时他将手里另外一把用布裹着的剑递给了宋声。

    宋声接过剑,把外面包着的布掀开,露出里面的剑,然后双手举过头顶,高声说道:“鲁大人可认得此物?”

    在场的所有人再次跪下了,尤其是鲁连晖,已经噤若寒蝉,他完全没想到宋声手里竟然还有一把尚方宝剑。

    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尚方宝剑在手,那宋声说的话就代表是圣上说的话。就算此时斩了他的头,皇上也不会治宋声的罪的。

    鲁连晖慌了,刚才他还想着对方没有权利审问梁文昌呢,现在好了,对方不仅有权审问梁文昌,就是审问他也足够了。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金牌御令加尚方宝剑,即便他身为巡抚,也没有说话的份儿。

    宋声拿着宝剑坐到了主位,梁文昌拍过的惊堂木,此刻正握在他的手里。

    他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正襟危坐审理此案。

    胡平是第一个跑不掉的,他指使辛大做了那么多坏事,最后还杀人灭口,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

    其次便是梁文昌,孙师爷一开始还不松口,但看到宋声有尚方宝剑,便知道梁文昌保不住他了,不如坦白交代,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而梁文昌呢,那是嘴硬的厉害,对于孙师爷还有胡平说的供词那是一概不认。

    然而已经证据确凿,他就算不认,宋声也依旧能治他的罪。

    堂堂一府之长,如今折在了宋声的手里,鲁连晖心里十分忌惮,还有一些慌乱,生怕梁文昌供出自己。

    多亏他提前准备了一手,将他的夫人孩子都接了过去。梁文昌是个识趣的,为了自己的夫人孩子着想,也得咬紧牙关。

    胡平和梁文昌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宋声毫不心软地判了他们斩刑。

    除此之外,还派官差抄了梁府,这不抄不知道,一抄吓一跳。在梁府搜出来上万两银子,都是他这些年在肃昌为非作歹敛下的邪恶钱财。

    宋声把这些钱全都充公,放到了府衙的公账上,也能作为整个肃昌府以后发家致富的本钱。

    除了钱财之外,还在梁府搜到了一些他与很多官员来往的书信,与鲁连晖来往的书信也搜到了,这几年光给鲁连晖送去的财宝和美女就不下少数。最起码也能治鲁连晖一个贪污受贿之罪。

    宋声把这些事情披露出来之后,外面围观的老百姓纷纷骂梁文昌是个狗官,一边骂他一边为宋声喝彩,都在夸他是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先前的事是误会他了。

    他们也没想到梁文昌这个昏官在背地里干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幸好他们肃昌来了一个肯为百姓干实事的好官,要不然他们还活在梁文昌的欺骗之中。

    案子审完之后,宋声直接下令把辛大和梁文昌处斩了。至于鲁连晖,宋声写了折子,这次的事情以及鲁连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都在里面写的清清楚楚。

    鲁连晖贪污受贿,罪不至死,折子递上去之后自有圣上裁决。

    此时的鲁连晖十分后悔来了肃昌,早知道他就不来这儿了,就不用趟这趟浑水,最起码还能明哲保身。

    现在可怎么办,为官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巡抚的位置,这可是多少人爬都爬不上来的啊。

    这次的事情如果让圣上知道了,他的乌纱帽估计是保不住了。

    该死的宋声,要不是他把这一切的平静打破,他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对,还有蔡家,他还可以向蔡家求助。他跟梁文昌结识就是蔡家牵的线,蔡家家大业大,只要他多许上一些好处,说不定能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至于后面他怎么跟蔡家说这事儿,宋声并不关心,事情处理到这儿,已经算是还了肃昌府的宁静,最起码在新的知府上任之前,他是这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想要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什么阻碍,让他束手束脚了。

    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他是通过官驿寄出去的,加盖了皇家专用的火漆,意味着他的折子可以直接上达天听,不需经过内阁。

    鲁连晖也回了任地,走之前为了阻止宋声把这次的事情往京城上报,甚至不惜代价雇了杀手,狗急跳墙要杀宋声灭口。

    可惜没成功,宋声身边有李絮保护着,他找的那些杀手来十个都不如一个李絮厉害。

    刺杀不成,他只能抓紧时间回去另找出路,看看能不能从蔡氏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这一次风波平息之后,肃昌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百姓们如今对宋声十分信重,这是宋声来到这里到现在,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姓们对他的热情和声望。

    “终于能好好鼓捣着做粉条了。”宋声回家之后感叹道。

    陆清在旁边替他把脱下来的外衣挂在屏风上,说道:“今天可把我吓坏了,相公,以后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了好不好,我这一颗心今天一天都悬在嗓子眼,最后才放回肚子里,真是被你吓死了。”

    宋声把人搂到怀里,下巴放在他头顶的软发上说道:“好好好,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怪我怪我,这次让你担心了。不过这次还得多谢我的清清了,交代你的事做的非常好,要不是你,今天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陆清虽然被夸了,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悦。他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最好以后别再有了。

    “我已经让人重新去做粉条了,上次做出来的番薯淀粉都被毁了。还好买的番薯多,还剩下一些,让他们再做一批番薯淀粉出来,先把粉条做出来。等做出来之后,我教你做酸辣粉好不好?”

    一说起做吃的,陆清来了兴致,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他仰着头高兴道:“好啊!相公可要好好教我,天天在家里也挺闷的,我也想找点事做。”

    陆清还是喜欢有自己的事业忙着,如果酸辣粉真的好吃,他甚至还想在这里开一家酸辣粉的铺子,就像当初经营麻辣烫的铺子一样,也能多一份收入。

    接下来的几天,宋声除了在衙门里忙一些公务,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做粉条的别院里耗着。

    自从梁文昌倒台之后,李如成他们几个对宋声是越发敬佩与爱重了。他们这贫穷的肃昌府来一个肯干实事儿的官员不容易,尤其是这班能够带领他们致富的人,更是不容易了。

    为此,崔海还特地吩咐衙门里后厨的人做饭尽量变些花样,要让宋通判吃好喝好,才能有精力忙大事。

    两个月后,京城。

    景帝正在御书房批折子,李德福迈着小碎步从外面进来了。

    他走到景帝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子,道:“皇上,这是打北边来的折子,从肃昌的官驿寄出来的。”

    他一说肃昌的官驿,景帝心里就有数了,知道这封折子应该是宋声递的。

    这个宋声,都上任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递折子上来。

    景帝放下正在批奏章的朱笔,接过李德福手里的折子道:“让朕看看这个年轻人到了肃昌之后做了些什么事。”

    一目十行的看完折子,景帝忽然笑了。

    李德福心里有数了,看来折子里写的事很讨陛下欢心,这个宋声没有辜负陛下对他的信任,也不枉费自己当初帮了他一把。

    “你瞧瞧,年轻人就是胆大,给了他尚方宝剑,他还真就用了。一上来就替朕处置了一个地方知府,真是胆大包天。”

    景帝嘴上说着宋声胆大包天,但嘴角却带着笑容,很明显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心情还很愉悦。

    这说明什么,说明宋声是个纯臣,不顾自己的个人安危,帮他处理掉这个地方上的蛀虫,这是好事。

    肃昌地界大,但发展一直很落后,百姓们十分贫穷,不论派多少个官员过去治理,却依旧没什么成效。

    还得是宋声这种年轻人适合去,热血有干劲,还不怕吃苦,真是不枉费他有意培养他的一片苦心。

    “小宋大人为陛下排忧解难,那是他的福气。陛下有此良臣,咱们大景一定会越来越昌盛的。”李德福捏着细细的嗓子说道。

    景帝心情更好了,“就你会说。”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就吃这一套。

    “宋声这次干的好,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平安县竟然还有河伯娶亲这种荒唐事,早就该狠狠惩治了!这个梁文昌,真是罪大恶极!给他留个全尸都是便宜他了。”景帝说道。

    “还有这个鲁连晖,宋声拿着朕给的尚方宝剑竟然还有顾虑,不一块儿把他处置了!”

    景帝说着说着又有些生气,这个鲁连晖,都提拔他做到巡抚大臣了,不想着为百姓做事为朝廷效力,反而勾结大臣做一些贪赃枉法的事,真是岂有此理!

    景帝说完又去看折子,折子里还有一份名单,都是朝廷以及地方上一些官员的名字,都是梁文昌这些年行贿的名单。

    这只是宋声查出来的一部分,梁文昌死前不肯多说,这些多半还是从孙师爷的嘴里得知的。

    “李德福,去把刑部尚书叫过来。”名单上的人都该好好查一查,他的眼皮子底下容不得沙子,更别说蛀虫了。

    宋声不知道这份名单在京城掀起了怎样的风波,反正自从梁文昌下台之后,他做事不受拘束,做番薯粉条的进度反而顺利了许多。

    趁着新的知府没有任职,他得赶紧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粉条不是那么好做的,番薯淀粉做出来之后后面还有好几道工序,其中有一个步骤需要用火熬制粉浆,光是这个过程就失败了好几次。

    等到宋声终于成功把粉条做出来之后,朝廷关于新的肃昌府知府的任命文书也下来了。

    不过跟宋声想的不大一样,朝廷并没有派新的官员过来任职知府,而是景帝直接提拔他做了这肃昌府的知府。

    到任地不足一年,他就又升了一级,直接从通判升到知府,这在整个景朝建朝这几十年中都是非常少见的。

    第258章 第 258 章(捉虫)

    宋声成了知府, 李如成,赵游和崔海他们几个看起来比宋声本人还高兴。

    有一个踏实肯干事儿用心治理地方的上峰要比什么都不管碌碌无为的上峰好得多。说不准未来几十年内他们这个穷地方真的能发展起来呢?

    只是宋声成了知府,他原先任职的通判职位就空了出来。然而朝廷这次下达了圣旨升他为肃昌府的知府, 却并没有给安排新的通判到任。

    也就是说,如今的通判之位空缺。肃昌地方穷, 谁愿意来这里做通判?就怕来了一个不干事儿就喜欢汲汲营营的。所以景帝没有从吏部里头安排人去肃昌, 反而在圣旨中说明让宋声自己从下头的官员中提拔一个上来。

    他到任这几个月里,跟下面的官员也熟悉了。谁干的好谁干的不好他心里都有数,从下面提拔一个上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端看他怎么选。

    这倒是让宋声没有想到的, 圣上竟然会让他从下面提拔一个通判上来, 这不是给了他一定范围内相当大的权利吗?

    尽管圣旨上的话十分官方,但宋声多多少少能感觉出来, 这次办的事儿景帝心里应该是满意的, 不然也不会在有限的范围内给他下放这么大的权力。

    既然提拔通判的事交给了他, 那这个职位就不能随随便便选个人上来顶着,必须得是干实事儿的。

    李如成,赵游和崔海几个自然也都在参选范围内,只是他们平时在府城里待的多,又被梁文昌压着,虽然有心想为百姓们办实事, 但还是有所限制, 所能做的也不多。

    宋声想了想, 干脆定下了一个考核制度。

    这个考核制度不光面向府城里的所有官员, 还有肃昌府内所有县衙里的官员,包括各个县衙的县令等等, 只要干得好,都有机会被提拔成通判。

    要知道从县令升任通判就得熬好几年,而且只能赶上年底述职考核政绩的时候才有机会。这里头也有几分学问,不光要有政绩,各方面的人缘和关系都得处理好。否则在这么大的竞争压力下,很难顺利的直接升任通判。

    这次对于各个县衙的县令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宋声直接让人传话下去,等到年底他会专门考核一下各个县的发展情况,谁做的最好,谁就能做上通判的位置,大家公平竞争。

    而这政绩考核,是从多方面进行考核的。比如百姓们的收成,以及整个县的税收,还有整个县的治安情况,每年发生命案多少,破获多少案子等等,这些都纳入考核范围内。

    即便他设置考核的条件很多,但底下八个县的县令听说了此事之后,平日里懒政的都支楞了起来,卯足了劲想把整个县都治理好,而且开始想方设法的提高本县的税收。

    考核一个官员的政绩,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地方的税收,其次是官员的才学和声望。老百姓们过得好了,自然会由衷的爱戴父母官,如此声望就会提高。

    宋声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底下各个县的县衙瞬间沸腾了起来,开始想方设法的寻找致富的法子。

    他们这里的田地肥力不好,种东西也只能种那几样,粮食收成不高,即使风调雨顺,也增产不了多少。要想提高税收,只能从别的地方下功夫。

    宋声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肥田的法子他跟几个有经验的老农讨论过几次,还没实验出结果。

    事情只能一样一样来,他如今正在做番薯粉条,先把粉条做出来再说。

    上次用番薯做出来的淀粉都被毁了,这次他让人按照上次的步骤重做了一次,比第一次的时候顺利许多,大概五斤番薯能做出来一斤淀粉。

    一斤淀粉经过熬制,大概能做出来一斤左右的粉条。

    虽然他把步骤写的十分详细,但实际做的时候还是出了很多岔子。

    加入适量的水适量是多少?熬制粉浆的时候用大火还是小火?大火熬多长时间?小火熬多长时间?这些都只能一一摸索。

    宋声先前一共买了三百斤的番薯,之前做废了一些算是浪费了,余下来的番薯最后全部做成淀粉并且成功做出粉条大概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三百斤的番薯,大概能出六十斤的淀粉。但因为中间一直没做成功,浪费了许多,最后做出来的成品粉条只有二十斤。

    虽然只有二十斤,但宋声依旧十分高兴。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浪费了许多,是因为技术没练到位,还在摸索之中。

    等到下次再做的时候,这过程就清楚了。最起码不会浪费这么多,还能够成功的做出粉条来。

    二十斤粉条做出来之后,衙门里头的官差和衙役们都十分好奇,不知道这个粉条要怎么吃。

    最近衙门里没有案子,他们这些衙役们全都被宋声派来帮忙做粉条了。有一份辛苦在里头,他们关注的也就多了一些。

    现在粉条做好了,但是因为晒干之后的粉条硬硬的像根细棍儿,他们都十分疑惑,这东西会好吃吗?

    但他们都不敢问,只能你戳戳我我戳戳你,最后他们的头儿李捕头站出来问道:“大人,这个东西怎么吃啊?直接煮着吃吗?”

    宋声掰断了一根粉条,咬了一下尝了尝,味道和硬度都还可以,看来这次是真的做成功了。

    他道:“粉条泡一泡就软了,泡软之后可以煮着吃,放一些佐料,有点像面条的口感,只不过更丝滑爽口一些。也可以炒着吃,和白菜一块炒,味道也不错。”

    这二十斤粉条做菜都能做很多次了,所以他不急着大量收购番薯做粉条,准备研究一下怎么吃才能把以后生产的粉条卖出去。

    宋声原本就打算好了,先做酸辣粉试试。

    酸辣粉最主要的就是调料,辣椒油做好,多放一些醋,再放一些花生碎,还有酱油等等,是最好做的。

    下午下衙的时候他跟衙门里的人交代了一声,说是这次做的粉条他先研究一下怎么做着吃好吃,如果味道好,就多做一些粉条拿出去卖,如果卖的红火了,甚至以后还可以当做他们本地的特产外销出去。

    这样当地的百姓就能多赚一些,多一些基本收入。慢慢的,老百姓的收入高了,税收自然也就上来了。

    衙门里的人听完宋声的规划,十分兴奋的看着他。

    李捕头一脸高兴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看着这些粉条。等下次做粉条的时候要是人手不够用,我们家还有好几个兄弟呢,我把人都给您叫过来!”

    这是好事,按照大人所说,如果这个粉条以后能卖出去,那他们肯定要大量收购番薯的。番薯的价格上涨了,那老百姓的地里面可以多种一些番薯,就能变相的增加收入。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还是大人聪明,能想出这样好的法子带他们致富。

    衙门里头的其他人听了也都纷纷激动的看着宋声,只是听着宋声给他们描述的蓝图就十分开心。

    下衙后宋声带了几斤粉条回去,明天他休沐,准备在家做一做酸辣粉,让家里的人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斤粉条能做好几碗酸辣粉,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用骨汤熬制出来做汤底比较香,打算明天用骨汤做酸辣粉。

    回去之后一进门陆清就看到他手里提着一捆东西,远远看上去灰灰的,他原本以为是柴火呢。

    走进了看之后才发现不是,习惯性的顺手把东西接过来,问道:“相公,这是什么?”

    宋声道:“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的粉条。”

    “你们做成功了?”陆清惊喜的问道,他可还记得相公说过要教他做酸辣粉呢。

    “对,试验了好几次才成功,三百斤的番薯,现在只做出来了二十斤粉条,先前有很多都浪费了。”

    进了屋,陆清把粉条放到桌子上,帮宋声换了件衣服,“那明天开始做酸辣粉吗?粉条够用吗?都需要什么调料,今天晚上你跟我说一下,明早我亲自出去采买。”

    宋声笑了笑,把人按到椅子上说道:“不着急,够用的,明天再说,先吃饭。”

    陆清喜欢开铺子做事业,尤其喜欢未知的食物,从一开始的火锅到后来的麻辣烫,再到京城的奶茶铺子,他经营的都很好,现在自己已经摸索出来了一套经营心得了。

    现在又听到酸辣粉,他的心蠢蠢欲动。

    刚吃过晚饭,他就按捺不住问宋声酸辣粉的制作方法,甚至还拿了纸笔想着把关键的地方记下来。

    “其实酸辣粉很好做,我带回来的粉条看着它很硬,其实在水里多泡一泡就软了。酸辣粉,顾名思义,就是吃起来又酸又辣。这种适合重口味的人吃,不爱吃酸不爱吃辣的人可能就吃不了了。”

    “明天多买些骨头回来,大火熬制一些浓香的骨头汤,再把那些晒干的辣椒磨成粉,在油锅里炸一下,炸出辣椒油,其次就是放一些其他的佐料。”

    酸辣粉想要做的好吃,第一是粉的口感,第二就是汤汁。

    宋声交代完了之后,陆清眉眼弯弯的点点头,说明天一早就去多买一些大骨头回来煮。

    每天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干,两个孩子有阿爹和宋晓帮忙带着,他也挺清闲的。

    人一闲下来就总想找点事干,但他又不爱跟府城里的那些夫人们出去逛街买首饰,听听小曲儿吃吃饭。

    原来在京城里开的奶茶铺子因为原料有限制,没法挪到肃昌府来,他便一直在家里闲着。

    现在好了,相公又弄了个酸辣粉出来,这让他又起了兴致,想要再开个酸辣粉的铺子。

    第二天一早,陆清就带着刘姑姑和宋乔一块出去采买了。宋乔力气大,能帮他们拎东西。

    买了差不多十斤大骨头,大骨头旁边带着的肉他也一并买了。熬出的骨头汤带着肉沫,味道会更香,油水也更多。

    除了这些,他还去集市上买了一些菜,又去杂货铺子里买了一些香料回来。

    这里的杂货铺子里有卖辣椒的,辣椒并不是从蜀地运过来的,而是这边山里头野生的。尖尖的红辣椒,味道很辣。

    但相公说酸辣粉就是越酸越辣越好吃,所以陆清就从杂货铺子里多买了一些。

    还好他们全家的人都挺能吃辣的,所以在辣椒这方面不用忌口。

    买完东西回来,陆清就让刘姑姑把骨头汤煮上了。

    骨头汤熬了大半天,白色的汤汁浓郁喷香,不说是煮粉条了,就是煮面味道都很香。

    陆清按照宋声所说的步骤,把做酸辣粉的调料调好,然后又重新开了一个灶,提前把粉条泡完之后,舀了一些骨头汤,开始煮粉条。

    等到粉条煮好之后,在里面放上自己提前腌制好的调料,又放了其他的一些配菜,有豆腐片,还有一些菌菇等等,最后放上盐。

    陆清一次做了一锅,盛了好几碗出来。问了一下,家里除了刘姑姑不怎么吃辣,其他人都能吃。

    他给宋乔,韩青,郑昀他们几个都端了一碗,让他们尝尝味道如何。

    别看韩青年纪小,以前还经常流浪,但也正是因为做过乞丐,吃百家饭长大的,吃过的东西很多。

    他觉得这个粉滑滑的,用筷子都好难夹。但是尝了一口之后,觉得滑溜溜的,带着酸辣味,一口下肚还想吃一口。

    没一会儿就辣的直流鼻涕,但手上吃粉的速度却没停。

    “夫人,这东西也太好吃了吧!就是有些辣,但味道是真的好,我从来没吃过这个味道!”

    郑昀也吃的鼻尖发红,他一边吸溜着粉一边倒吸凉气,“这跟先前麻辣烫的味道完全不同。夫人,这个真的好吃,粉吃起来滑滑的软软的,跟别的东西口感不一样。”

    陆清听他们几个的反馈,都说这东西好吃。他也试探的尝了一口,随后眼前一亮。这东西的口感的确很特别,软软滑滑的,再加上酸辣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嘴巴,好吃极了。

    宋声看他们吃的很快,辣的也不轻,在一旁说道:“你们要是吃不了这么辣的,下次可以少放点辣椒。也可以就着饼子吃,辣的东西比较下饭。”

    陆清点点头,“对,可以跟当初做麻辣烫一样,分成微辣中辣和特辣,这样客人自己选择辣度。”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自己很快就可以开一个酸辣粉的铺子出来。

    他有信心,这个酸辣粉肯定会受人欢迎的。即便有一部分人吃不了酸辣口,但喜欢吃的人肯定不会少。

    而且铺子里不光可以卖酸辣粉,反正都熬骨汤了,也可以接着卖麻辣烫,把酸辣粉做成铺子里的招牌就行了。

    陆清越想越兴奋,吃的嘴唇红红的,都不觉得辣了。

    刘姑姑在旁边站着,看着红红的狠很辣,她就没敢吃。可这会儿看他们吃的那么香,她都想尝一尝了。

    陆清道:“刘姑姑,等会儿我再给你做一碗,少放一些辣椒油,你尝尝看。”

    刘姑姑赶忙推脱,“这可使不得,夫人,我是奴您是主,哪有主子给奴才做饭的?”

    陆清却说道:“咱们府上不讲究那么多规矩,我原先就说过了,只要你们忠心办事,我自会把你们当做家人一样看待。”

    刘姑姑把这话听在心里,觉得滚烫滚烫的,说实话,她在这府城里给人家干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好的主子。

    “那奴婢就不推脱了,等会奴婢帮您烧火。”刘姑姑脸上带着笑大大方方的道。

    陆清虽然是通判夫人,如今应该是知府夫人了,但他却没有一点架子,对待下人温和友善,他笑了笑说道:“成,等会儿咱们再做一些‘微辣’口味的。”

    家里这一整天都在忙活着做酸辣粉,陆清试探了一下辣椒的分量,成功做出了微辣中辣和特辣三种口味的酸辣粉。

    家里的人普遍爱吃微辣的,只有宋乔一个特别能吃辣的人爱吃中辣的,其他的都说微辣的最好吃。

    宋声带回来的几斤粉条一天就被煮了个大半。

    只是这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吃多了容易上火,而且辣椒吃多了出恭的时候容易后辣,也不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姑姑按照宋声说的,抓了一把粉条先泡了泡,泡软之后跟白菜放在一起下油锅炒了炒。

    炒出来的白菜拌粉条味道很香,粉条泛着黑灰色吃起来软软滑滑的,口感很好。

    晚饭时的饭桌上,一盘白菜拌粉条竟然比另外一盘小炒肉还要受欢迎,最后整个盘子都被吃了个干净。

    团团和圆圆两个小人坐在饭桌上一块跟着吃饭,两个小娃娃都是头一回吃粉条,觉得好吃又新奇。

    长长的粉条吸溜吸溜好长一截,吃的满嘴都是油。尤其是圆圆,相当爱玩这个游戏,粉条要一根一根吃,吸溜个不停。一边吃嘴上一边漏风似的说着:“阿袋,这个好好次。”

    就连平时不大爱说话的团团也跟着圆圆吸溜吸溜的吃着粉条,两个娃娃可爱极了。

    陆清一边给他们擦着嘴,一边冷着脸让他们好好吃饭,不准再吸溜吸溜了,不然嘴边的油就要溅到衣服上了。

    这年头油点子沾到衣服上不好洗,得使劲搓。但圆圆调皮,压根不当回事,吃的更欢了。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陆清开始跟宋声商量着开铺子的事儿。

    “相公,如果要开铺子的话,粉条肯定不够用。咱们多收一些番薯吧,这样多做一些粉条出来。做酸辣粉可能用不了那么多,多出来的粉条还能卖出去。”

    一碗酸辣粉用不了太多粉条,这东西看着少,一煮就膨胀变多了。关键是粉条炒菜也很好吃,番薯的价格那么便宜,很难卖出去,但如果做成粉条,想必买的人肯定不会少。

    陆清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买个什么样的铺子,他心里又兴奋又激动,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宋声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乡下的番薯多,你上次不是说那个叫魏五郎的经常来集市吗?有空把他叫来问问,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再多收一些番薯来。”

    这个魏五郎脑袋灵活,是个做生意的料。而且通过上一次的接触,宋声觉得这人办事还算靠谱。如果收番薯的事情能够顺利,以后也许他们可以长期合作。

    “好,明天我就让宋乔去集市看看他在不在。”

    陆清开始在心里规划着开铺子的事,宋声把人往怀里揽了揽,已经是十月的天气,夜里有些微的寒气,他把床上的被角掖了掖,心里想着别的打算。

    粉条做出来了,下一步就是把名声打出去。最好能打出关外去,以后把粉条卖出去,也算是贸易出口了。

    需求量大的话,就要多收购番薯。这么一来,那些不适合种粮食的田地就可以拿来大量种植番薯,番薯的收购价也可以往上提一提,百姓们靠卖番薯也能赚上不少钱。

    其次,粉条需求量大的话,只是一个做粉条的小作坊恐怕是不够的。必要的时候可以在府城或者是郊外找个地方开一个工厂,大量生产粉条。

    一旦开设工厂,就要进行招工。一个大型工厂能养活许多来这里做活的人,也能解决一部分百姓们的温饱。

    等到资金积攒起来之后,就可以考虑修路修桥了。

    刚好先前查抄了梁府,衙门的公账现在有了一些钱,除了给衙门里头的衙役和官员们发放俸禄之外,剩下的都可以拿来作为收购番薯的本钱。

    宋声在心里慢慢做着致富的计划,这对他来说只是漫长道路上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需要他做的地方。

    不过日子还长着,他有时间慢慢来。

    长夜漫漫,又没有别的事情可消遣,两个人在不同的思绪中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宋声就去了衙门,自从他升任知府之后,衙门里需要他处理的公文比之前多了不少,为政勤勉才是一个好官应该做的。

    昨天晚上想事情想的太晚,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今天上午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喝了下面的人给他泡的两杯浓茶,精神才好一些。

    临近中午,李如成和崔海喊他一块去吃饭。衙门里有自己的后厨,是单独给他们做的,平时他们都是去后衙吃。

    宋声坐了一上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和颈椎,准备去吃饭。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陆清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除了上次审案的时候,陆清这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来府衙。

    还没等他走上前去,宋声已经抬起脚步走了过去,习惯性拉着陆清的手道:“你怎么过来了?”

    陆清偏头看了看宋声然后不远处站着的李如成他们,调皮的笑了一下,说道:“我来给你送饭,特地做了酸辣粉,给李大人他们都尝一尝。”

    宋声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的小夫郎是过来打广告的。

    第259章 第 259 章(捉虫)

    李如成一看宋声的夫人来了, 客气地行了一礼,喊了声夫人好。说完后就要躬身告退,想着不打扰人家小两口一起吃饭了。

    他心里对宋声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新任知府更加佩服了。人家不仅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知府的位置, 做事也老练稳重,在官场上可以说在他这个年纪做到游刃有余的并不多。

    没想到私底下跟夫郎之间的感情也这么好, 看人家这眼神就知道不是装的, 小两口感情是真的好。

    他们府衙的小厨房做饭味道还不错,大鱼大肉都有,人家夫郎还特地提了食盒过来给送饭,这不是感情好是什么?

    “下官就不打扰大人和夫人用午膳了, ”李如成下句要告退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陆清堵了回来。

    “李大人, 先别急着走,我今天也带了你的这份, 一起吃吧。把赵大人和崔大人也都叫过来一起吃, 这食盒大, 我装了整整四大碗呢。”

    李如成本来还想推辞,但陆清已经把食盒的盖子掀开了,一股浓浓的酸辣粉味道扑面而来,闻着十分诱人。

    李如成鼻子动了动,一脸好奇的问道:“夫人这是做了什么饭?好香的味道。”

    陆清捂嘴笑了笑,“这个是我新做的酸辣粉, 主要食材就是你们前不久做的粉条, 李大人确定不尝尝吗?”

    一听是新弄的粉条做的, 李如成更有兴趣了。这粉条做出来之后他知道可以泡软了炒菜吃, 也听宋声提起过要做什么酸辣粉。

    但说是一回事,做出来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没见过。

    陆清这么一说, 他也不推辞了,干脆留下来一块吃。还让旁边跟着的官差把赵游和崔海叫过来一起吃。

    宋声他们三个先进了屋,陆清把提来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端出四碗酸辣粉出来。

    李如成光是闻着味道就馋了,这也太香了,只是这上面看着红红的,能吃吗?

    “李大人放心,这上面都是放的辣椒油,实际上没那么辣,我给大家做的都是微辣,不会辣哭你们的。”陆清打趣的说道。

    李如成呵呵的笑了几声,说道:“辣也不怕,好吃就行了!”

    陆清把碗筷摆好之后,又从食盒的最底层拿出了一份烙的白白的饼子出来。

    他们都是成年男性,饭量都不小,即便这些酸辣粉都是大份的,也可能吃不饱。所以陆清特地给他们配了饼子,微辣的酸辣粉配着饼子很下饭,吃着味道也不错。

    李如成光是闻着酸辣粉的味道就馋了,等到赵游和崔海过来的时候,李如成已经吃的满嘴红油,手上的饼子都啃了半个了。

    赵游捂着嘴偷笑道:“如成,瞧你都给辣成什么样了,不是说你最不能吃辣吗?咋还吃这么欢呢?”

    李如成从前跟他们吃过一次辣菜,当时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说是太辣了。其实还是因为当时的厨子没有利用好辣椒的辣味,炒的菜并不好吃,他才没吃下去。

    现在这个酸辣粉做的这么好吃,辣怎么了,他完全可以接受!

    李如成道:“你俩咋过来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我寻思着你们要是不来了,你们俩那份就归我了。现在看到你们可真是太失望了。”

    赵游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像是不相信他会是跟他们俩抢饭的人。

    俩人看李如成吃的那么香,旁边的宋声也一声不吭的在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嗦粉,吸溜吸溜的看着的确很诱人。

    赵游眼瞅着李如成大半碗都快吃完了,赶紧坐下端着旁边那一碗吃了起来。崔海也一样,他年纪偏大一些,本来看到这些汤都红红的饭有些不敢尝试,可看到他们两个都吃得这么香,还是忍不住尝了尝。

    这一尝,就没停下来。四个人埋头吃饭,因为有点辣,陆清准备的饼子他们都吃光了。

    陆清是吃过饭之后才来的,这会儿就在旁边坐着看他们吃,一边看一边温柔的提醒道:“你们慢点吃,这里面的汤是红油的,吃的太急容易呛嗓子。”

    李如成他们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吃完后,用汗巾擦了擦嘴,嘴巴还麻麻的,仿佛没吃过瘾。

    赵游问道:“这饭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买的?也太好吃了。”

    陆清趁机解释道:“赵大人,这叫做酸辣粉,是我做的。吃起来酸酸辣辣的,是用番薯做成的粉条做的,您觉得怎么样?”

    赵游连忙夸道:“好吃!非常好吃!原来是用咱们先前做的粉条做的呀,这东西我还是头一回吃,咱们府城里各大酒楼都没有这道菜呢!”

    崔海也跟着接话:“对对对,没想到这个粉条还能这么做,还真是好吃。宋夫郎还真是奇思妙想,竟做出了这么好的吃食。”

    陆清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法子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相公跟我说的,我就试着做了一下,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李如成一听这么好吃的酸辣粉竟然还是宋声想出来的主意,更加佩服了,“大人不愧是状元郎出身呐,涉猎真真广泛,就连厨艺一道都有钻研,令我等佩服。”

    宋声不敢揽这个功,他虚心道:“这法子也是我从一些书上看来的,李大人过奖了。”

    陆清把碗筷收到食盒里面,问道:“几位大人,不瞒你们说,我打算先在府城里开一个卖酸辣粉的铺子,到时候还要欢迎各位大人赏光支持。”

    “夫人要开铺子?那必须支持。这酸辣粉这么好吃,等你开张了,我就让拙荆和孩子都去尝一尝。”赵游说道。

    李如成和崔海也这么说,陆清很高兴,心满意足的提着食盒回去了。

    等他走之后,宋声跟李如成他们商量起事情来,说的就是这个番薯粉条的事。

    “几位大人,先前的粉条炒的菜你们也都尝过了吧?觉得口感如何?”

    番薯粉条做好之后,宋声让人拿了一部分到府衙的后厨上。后厨这两天做了一道白菜炒粉条,味道十分不错。

    李如成几个都说这粉条炒菜好吃,而且也挺顶饱的。

    宋声趁热打铁,跟他们商量起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我打算多收购一些番薯,接着做粉条。刚好这次衙门的公账上还有一些银子,用这些银子当做成本收购番薯,多做一些粉条拿出去卖,肯定能赚不少钱。”

    “卖粉条?”李如成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有道理,这是个好主意。番薯的价格那么便宜,如果经咱们的手,把它做成粉条,再高价卖出去,中间肯定能赚不少钱。那咱们衙门公账上以后不就有钱了吗?”

    账上有钱了,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

    李如成十分高兴,赵游和崔海都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一点,纷纷赞同宋声的提议,同意大量收购番薯用来做粉条。

    其实宋声完全可以不跟他们商量的,他现在已经是知府了,是整个肃昌最大的官,完全可以自己做决断。

    只是他们几个都是与自己共事的人,还是与他们商量一下,和和气气的把这事儿说好,他们也能更为此事操心,尽力把这件事办好。

    这边陆清从衙门回来后,就直接回了家。他做的酸辣粉得到了李如成几个大人的喜爱,他十分高兴。

    回来之后把食盒递给刘姑姑,就直接进了屋。他要开始筹备着开铺子的事儿了。

    如今开铺子,他已经非常有经验了。熟练的找牙人看铺子位置,包括后面找人重新装修,里面所用到的桌椅板凳等等,都需要重新置顶。

    陆清忙这些事忙得不亦乐乎,还好家里有人给帮忙管着孩子,他可以把全部的精力暂时都放到事业上去。

    陆清在这边筹备着铺子开张,宋声则是找了个时间又去了一趟之前的那个集市。

    他到集市主要是为了找魏五郎的,先前魏五郎告诉过陆清,说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会到那个集市上摆摊,如果需要他帮忙做什么,直接到集市上找他就行。

    宋声没有穿官服,他穿了一身读书人经常穿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去了集市,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魏五郎的影子。

    这会儿是下午三四点左右,宋声当了知府以后办公时间非常有弹性,自己安排好就行。所以他专门挑这个时间出来找魏五郎,想着他肯定还在集市。

    找了一圈没找见,宋声准备打道回府,结果一转头看到一个背着背篓的瘦高身影刚从集市的另一头走过来。

    少年的背影有些弯,表情还有些丧丧的,下午这个点儿有很多人都收摊走了,所以摊位很多,他有些心不在焉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摆摊。

    宋声跟上次一样出现在了他的摊位前,魏五郎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立马变得鲜活起来。

    “是你啊大哥!”魏五郎高兴的说道。

    宋声点点头,“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一般出摊都是早上就来了的,上午卖半天中午回去。

    如果生意不太好,下午就会再蹲半天,等到傍晚天黑之前回去。

    魏五郎这个点才过来,很明显有些不大正常。

    魏五郎刚才还鲜活的表情又丧了下去,“我娘病了,这两天一直在咳血。我今天本来想留在家里照顾她不出来摆摊了,可是大夫说我娘的病需要花很多钱才能治好。我犹豫了一下,只好又出来摆摊,想着多攒一些钱给我娘买药。”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宋声揉了揉他的头发。

    “大哥,我这里又进了一些新的货,你看看有你喜欢的不?”魏五郎沮丧归沮丧,但仍旧不忘正事。

    他急急的从袋子里翻着东西,想把自己收到的好东西赶紧都摆出来给宋声看,毕竟宋声在他眼里就是他的贵人,他要是看上了,自己这东西就能卖出去,就能多赚一点钱了。

    没想到宋声却按住了他正在往外掏东西的手,说道:“你先别忙,我有个买卖想跟你谈,有兴趣吗?”

    “什么买卖?”魏五郎眼睛睁的圆圆的问道,想起上次对方让他帮忙收购的番薯,他脑子转的快,眼里随即露出一丝惊喜和期待,“是不是还要收购番薯?”

    宋声微笑着点点头,“没错,我这里如今还需要大量的番薯,你收多少番薯我都要,价钱还是一文钱一斤,每一百斤额外付五十文,你干不干?”

    魏五郎袖子一挥,“干!”怎么能不干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那可是五十文钱呢!

    虽然对他来说可能是个辛苦活,但这中间光差价都能赚不少呢。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大哥给他的辛苦钱也多,要是多收购一点,那他娘的药钱岂不是就有着落了?

    回想这几日家中的情况,阿娘倒下之后,看病吃药都需要花钱。大嫂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心疼钱的,他听见好几次了,大嫂私底下悄悄跟大哥闹矛盾。

    另外几个哥哥手上根本没什么钱,他们挣的钱全都上交给阿娘了,前不久刚好给二哥物色了一个媳妇儿,彩礼已经谈妥了,人家要的不少,好在彩礼只要给够人家就同意嫁,他娘也就狠狠心把彩礼钱给了。

    这么弄下来,家里的日子就拮据了,更别提再有多余的钱看病买药了。

    如今收购番薯的活来的是真及时,魏五郎地摊也不摆了,宋声离开后,他火速收拾完东西装到背篓里就往家赶。

    他跑得快,出来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人就又回去了。魏三郎他们几个看这个小弟这么快就回来了,惊讶道:“五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卖出去了吗?”

    魏五郎摇摇头,“没有,三哥,东西改天再卖,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他把几个哥哥叫到屋子里,又把刚才在集市上宋声跟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哥,咱们一起收番薯吧。那个大哥说了,咱们收多少他要多少。价格还是按照一分钱一斤给,咱们每卖出去一百斤,就能多拿一百文钱。”

    魏三郎他们一听收购番薯能卖这么多钱,都激动说要跟着五郎一块收番薯。

    三百斤就能拿三百文,再加上收购的时候的差价,相当于一趟运送三百斤过去他们就能净赚三百多文。

    魏大郎他们兴奋之余,想起上次在村子里收购番薯的情况,说道:“咱们村的番薯估计不够,二弟三弟四弟,从明天开始,你们一人负责一个村,专门去人家村子里收购番薯吧。”

    魏五郎点头同意:“大哥说的对,咱们去别的村里收,肯定能收不少。”

    魏家本来因为发愁魏母的买药钱低迷好几天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振奋起来。

    说起来,宋声把这事交给魏五郎来做,魏五郎心里十分感激他。其实这事让官府放出消息说要收购番薯也可以,但宋声没这么做,而且通过魏五郎来做这件事,主要是因为官府的公信力实在是太低了。

    如果官府贴出告示说一文钱一斤大量收购番薯,可能压根就不会有百姓相信。

    退一步说,就算有百姓相信这是真的,他们也不会真的拿着东西到官府来卖,因为他们怕把东西给了,官府不给钱。

    宋声也可以想法子找托来证明这事儿是真的,但那样太费时费力了,还不一定能够收到足够量的番薯。

    不如通过魏五郎在乡下先开始收番薯,等以后慢慢的再放到明面上,把魏五郎发展成为为官府做事的人,这样百姓们就会相信官府是真的在认真公道的收购番薯。

    第260章 第 260 章

    魏五郎是这个办事麻利的, 他平时很少多话,有很多道理他自个儿心里都明白。

    就拿宋声现在交给他收番薯的事来说,他必须得办的又快又好, 这样人家对他的印象才更好,以后还有这种活就会来找他做, 长期发展下来, 肯定能靠着这个挣不少钱。

    所以一回去他就赶紧跟家里的几个兄弟合计这个事儿,好在他们家几个兄长都是老实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动什么歪心思。有上次收番薯的甜头在前,全家人都十分积极。

    兄弟五个人, 每个人负责去一个村里收番薯。魏大郎得顾着家里, 就留在他们村里收, 如果有人把番薯拉到他们家来卖,他负责称重结账。

    魏五郎和其他的几个兄长都去了附近的村子, 走之前魏母专门给他们换了一袋子的散钱带在身上, 他们做的是诚信买卖, 收完人家的番薯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人家才会相信他们,把番薯卖给他们。

    况且村子跟村子之间虽然离的不算近,但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几个村子之间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稍微一说就知道是哪个村子里的人, 村民们之间会更信任一些。

    魏五郎他们拿了几个麻袋出门, 上次他们在村子里收番薯的事儿后来传到别的村子里, 人家都是听说了的。

    这次出来去别的村子里收番薯, 一听是他收的,大家卖番薯的劲头特别足, 都说让他在村里等着,纷纷回家拿番薯去了。

    城外的薛家村。

    在河边洗完衣服的妇人薛六娘正端着盆回家,路过村也是听见有人在吆喝着说是收番薯,她想起家里堆的那一堆番薯,今年种的多,压根吃不完,这段时间天天吃番薯她都要吃吐了。

    这会儿听见有人收番薯,赶紧跑过来问道:“小郎君,你是真要收番薯?啥价啊?”

    魏三郎老实巴交的说道:“嫂子,我就是隔壁魏家村的,今天来村里收番薯,四文钱五斤。”

    薛六娘一喜,“真的!那你在这里等着先别走,我让我家那口子把我家的番薯扛过来。”

    像薛六娘这种情况,薛家村有很多。魏三郎是个老实人,不会耍心眼,拿着杆秤和袋子,就蹲在村里的一个树底下,有村民把家里的番薯拿来卖,他就拿秤给称一下,把钱一算,掏出腰间的钱袋子给人家结钱。

    村民们拿到手里的钱,知道他不是骗人的,心里头更高兴了。没想到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收番薯,那么多番薯还以为得吃到过年了呢。

    魏家兄弟五个收番薯也是有风险的,毕竟宋声没有给他们预支工钱,前期下来收番薯全靠他们自己出本钱。

    但魏五郎没由来的就是相信宋声,他觉得这个大哥值得信任。

    因为这次要收购的番薯量大,就算是一分钱一斤也要花不少本钱。

    魏母一开始还有点犹豫,但家里的儿子都赞成做这件事,她便把这几年家里攒的钱全都拿了出来给儿子们做本钱。

    宋声不知道魏五郎回去是怎么收购番薯的,但他的效率非常高。

    不过五天的时间,魏家兄弟几个就拉了好多番薯来。全都是用板车拉的,来回路上花了不少时间,足足拉了一天的时间才全都拉来。

    宋声拍了拍魏五郎的肩膀,夸道:“做的不错,效率很高。我已经让人在过秤了,等下给你结钱。”

    魏五郎并不知道宋声的身份,他让魏五郎他们直接把番薯拉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这个院子是宋声让衙门的人找工匠修的一个大仓库。

    然后他又掉了几个衙门负责收粮的人过来,现在不是收粮食的时候,这些人比以往要清闲。宋声把人征调过来称番薯算钱。

    魏五郎他们几个看到穿着衙役的衣服的官差时,吓得脸都白了。以为他们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官府派官差来捉拿他们的。

    就在魏五郎哆嗦着身子要跪下解释时,他听到宋声温和的嗓音响起:“你们把这些番薯清点一下,按照一分钱一斤结算,除此之外,每一百斤番薯多结算一百文,算是给他们的酬劳。”

    魏五郎定了定神,才发现这话不是跟他说的,而是跟那几个衙役说的。

    他更震惊了,这个宋大哥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衙役也听他的话?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见那几个得了吩咐的衙役毕恭毕敬的说道:“是,大人!”

    大人……

    这是哪位大人?

    看着这么年轻,魏五郎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位该不会就是他们肃昌新上任的那位知府大人吧……

    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有点不敢相信。又有一些高兴,他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竟然能够有机会见到知府大人!

    而且这位大人看起来脾气也很好,还把收番薯的事交给他来做,是不是说明对他印象很好,觉得他做事靠谱?

    宋声看着魏五郎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决定了以后也要长期合作,他也没打算继续隐瞒身份。把番薯的事交代清楚后,他对魏五郎道:“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姓宋,是新来的知府。你不用害怕,这次收番薯你帮了很大的忙,酬劳都是按咱们之前说好的给。”

    魏五郎心理的猜测成真,一时之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捣蒜一般的点头,脸红扑扑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腼腆的说道:“谢、谢谢大人。”

    魏家其他兄弟在旁边站着也都惊呆了,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自家五弟说的那个很好很好的大哥竟然就是他们的知府大人。

    刚才知府大人说话的时候他们一直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听着,现在激动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知府大人也太温柔了吧,长得也好看,说话也好听,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跟之前老百姓口中传言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宋声又跟他们几个叮嘱了一句官府收番薯的事不要刻意往外说,其实也是怕他们几个仗着这个出去到处胡说,让老百姓们对官府的印象更差那就不好了。

    好在魏家几个兄弟都是老实人,而且年纪也都不大,全都乖乖的应了。

    魏五郎还保证道:“大人放心吧,我们不会给您惹事儿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就直说,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宋声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十分懂事,“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他们把这些番薯清算完了就给你们结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番薯到了,制作番薯淀粉以及粉条的加工坊也该准备起来了,他还得过去盯着点,如今这还是初期,做什么事他都不放心。

    尤其是像淀粉这种类似面粉的小颗粒物质,一个弄不好还会引起爆炸,古人没有这些常识,有一些防护措施他得都交代清楚才行。

    宋声走之后,魏五郎和魏家兄弟就在院子里站着,他们的心这会儿都还在怦怦直跳。

    魏大郎是他们兄弟几个当中最年长的,即便如此,他这会儿也紧张的不行。魏三郎瞧瞧拽了拽大哥的衣服,声音里带着一股兴奋,小声说道:“哥,刚才那个真的是知府大人!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也可以见到知府大人!”

    魏大郎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别吭声,咱们不能给五郎丢脸。”

    说到底这个生意都是他们家五郎认识了知府大人他们才有的今天,虽然五郎年纪小,但却是他们几个中最有本事的。现在他们几个当哥的可不能给五郎丢面子,万一让知府大人不高兴了,以后再有这种好事就不找他们做了。

    魏五郎心里也十分兴奋,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听到一个官差过来叫他,“你过来一下,核对一下信息。”

    魏五郎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走,还有一些顺拐的走了过去,恭敬的道:“官差大人。”

    “这些番薯已经全部都称过了,总共有一千二百斤,按照大人说的,已经按一分钱结算,一共是一两二钱。另外每一百斤有一百文的酬劳,也是一两二钱,加起来一共二两四钱。”

    说完这些后,官差又从一个钱袋子里拿了二两四钱出来,“这里面一共二两四钱,你点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这张纸上签字画押,钱就可以拿走了。”

    魏五郎听到一千二百斤,这跟他们一开始自己估摸的差不多。魏五郎跟着以前的教书先生学过一些算术,用板车拉来之前他算了一下,不到一千三百斤,称重肯定也有一些误差,一千两百斤他已经很满意了。

    这二两四钱银子官差给了两锭碎银,其他的都是铜板。沉甸甸的装了一个钱袋子,魏五郎仔细数了数,刚好够数。

    拿着钱,他在刚才那张纸上按了手印,今天这事就算完成了。

    魏五郎拿到钱后就拉着几个哥哥走了,他们在街上买了几个大肉包子,这才高兴的拉着板车回去。

    二两四钱银子对于宋声来说只是很小很小一笔钱,但它对于魏五郎他们这个小家来说却是非常大的一笔钱了,足够让全家高兴好久。

    有了番薯,淀粉小作坊也抓紧时间开工,一边制作淀粉一边制作粉条。

    制作出来的粉条由陆清出钱购买,大部分用来做酸辣粉了。另外一部分则是放到市面上买卖,很多酒楼开始用粉条做菜。

    粉条做出来的菜口感十分特别,很多人都喜欢吃,一时之间粉条供不应求。

    由于五斤番薯才能做出来一斤粉条,这意味着一斤粉条的原料成本是五文钱,再加上复杂的加工程序,一直到最后出成品粉条,成本并不低。

    宋声统一对外售卖粉条的价格为一百文一斤,一斤粉条在水里泡一泡,做菜能做好几份。

    一千二百斤的番薯,能做出来大概两百四十斤粉条。售价一百文一斤,不算上人工成本,一斤大约能赚九十五文钱。两百四十斤粉条能够净赚二十二两八钱。

    如果算上给这些做粉条的工匠每个月的月钱,扣去一部分,那就是剩下二十两银子左右。

    当然,这只是在当地的零售价格。一千二百斤的番薯最后只挣二十两多银子,其实并不算多。

    肃昌的整个经济环境和消费能力都很差,有什么好东西在这里想要卖出高价,只能靠那些极少数的富人购买。

    宋声的目的并不是想靠着粉条在当地多赚一些钱,而是要把名声打出去,吸引外来的客商到他们这里来收购粉条。

    外地来收购的价格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他把价提高,靠着这个肯定会是一大笔收入。

    至于如何打响名声,除了粉条做菜的独特口味之外,剩下的就要看陆清的酸辣粉铺子了。

    陆清这几天一直没闲着,他如今是知府夫人了,很多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但有他盯着,事情办的要比以往开铺子都要轻松。

    铺子的地段直接选到了全府城人流量最多的街上,算是黄金地段。这个地段的铺子租金不低,更重要的是没一点人脉压根就买不到。

    但他如今是知府夫人,有些想要讨好他的人自会不动声色的把位置好的铺子让出来。

    陆清不想占人家便宜,怕给自家相公留个不好的名声,按照市价买的铺子,买完之后倒是没怎么装修,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家开吃食的铺子,稍微改一下格局就能用。

    铺子需要一个新的掌柜,他肯定是不能出面的,但他不介意宣扬一下让别人都知道这是他开的铺子。

    相公教过他,有时候他的身份也是一个十分好用的东西。

    铺子取名叫做陆记酸辣粉,陆清没有招新的帮手,而是把做酸辣粉的手艺交给了宋晓,让宋晓到铺子里帮忙做酸辣粉,他新招了一个掌柜的,负责收银记账,另外又招了两个店小二负责跑腿。

    陆记酸辣粉规模不大,陆清打算先这么开着,等后期看反响再说。

    因为事先放出风声这是知府夫人开的铺子,城里有好多富商的夫人都想讨好陆清,开张第一天全都到铺子里来捧场了。

    她们压根就没听过什么酸辣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吃食,但毕竟是知府夫人开的铺子,那她们就得支持。

    于是开张这天,铺子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酸辣粉跟麻辣烫有一个十分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味道很冲。

    站在铺子不远处就能闻到酸辣粉的味儿,勾的人馋虫都要犯了。

    富商张员外的夫人经常来这条街逛街,她家老爷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她心里不高兴,只能出来逛街花钱买首饰让自己开心一点。

    她刚从一家首饰铺子出来,鼻子就动了动,问身边的随身丫鬟:“你闻见什么味儿了吗?好香。”

    丫鬟细细的声音响起:“听说知府夫人在这条街新开了家吃食铺子,可能就是铺子里的饭食味道吧。”

    张夫人心里是有几分傲气的,虽然她家老爷纳了小妾她不高兴,但不得不承认,她家姥爷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如今在整个肃昌府,说是首富都不为过。

    知府夫人又怎么了,铁打的首富流水的知府,没准哪一天这知府就下台了。不就开了一家铺子吗?她照样不放在眼里。别人都眼巴巴的凑上去结交,她偏不!反正她们家有钱,老爷每年多给他送几箱钱财就行了,用不着她上赶着去跪舔。

    所以她在得知陆清要开铺子的时候并没有上赶着提前打听消息,来帮忙热场子。

    可是今天逛街逛到这儿她的确有些饿了,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饭香味,她感觉更饿了。她本来就喜欢吃酸辣口味的饭,尤其是辣味儿,简直无辣不欢。

    家里的厨子她是专门从蜀地那边请过来的,做的菜都是麻辣口味,但家里有些人不爱吃,她专让这人给她的小厨房做。

    更别说这会儿空气中弥漫着的就是这酸辣的香味儿了,她忍不住又走进了几步,看到牌匾上写着陆记酸辣粉五个大字,铺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外头还排着长长的队伍,看起来生意十分火热。

    张夫人不屑的撇撇嘴,这么多人还不都是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上才来捧场的吗?要是没了知府大人的名头,铺子刚开张第一天哪有这么多人来!

    张夫人其实是有些嫉妒陆清这个知府夫人的,陆清来的时间短,也不怎么出去交际,张夫人跟他其实没什么交集。但却听说知府大人很宠爱这位夫人,丝毫不嫌弃他是哥儿,后院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妾。

    她有时候想想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命,虽然她家老爷是这城里的首富,但家里已经纳了十几房小妾,这两年去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是知府夫人开的铺子,她也不想去给这个面子。

    “咱们走,去隔壁街的酒楼。”

    然而即便她这么说着,腿还是挪不动步。空气里的酸辣粉香味实在是太浓郁了,尤其是她就站在铺子外面,闻的更加真切。

    陆清的这个酸辣粉铺子里面做的酸辣粉是用提前熬制好的大骨汤做的,本来味道就香,再加上其他的调料,做出来的酸辣粉端上来后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铺子里的店小二跑的腿都要断了,一碗接一碗的往外端。很多不怎么吃辣的人吃个满头大汗,还直呼好吃。

    如今正是饭点,尤其是看到别人吃的那么香,张夫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吩咐旁边的丫鬟道:“你去排队买一碗,我在那边的酒楼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