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经过一天的行驶, 停靠在一个比昭州站小些的车站,下车的人不少,对面坐着的两个包括那位大婶也都下了车。
“闲了”
谢承廷见大家都忙碌着, 没人注意,悄悄凑近魏筱的耳朵。
“嗯”
魏筱疑惑地眨了眨眼,没弄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以有空理会我了么”
轰魏筱双颊都染上了红晕,谢承廷你是不要面子了吗怎么什么醋都吃, 谁说这个时代的人古板, 明明也是能浪漫起来的嘛。
“你倒是注意影响啊”
“我跟革命同志连话都不能说了”
谢承廷一脸严肃端正地往着前方, 像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好吧,我洗耳恭听。”
男朋友抽风怎么办魏筱表示只得顺着了。
“什么时候让我去认认门”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 但魏筱还是脸红地扯了扯谢承廷的袖子。
“知道啦,我先安排一下。”
她家里的一些情况, 他是知晓的, 自然也能明白魏筱的顾虑。虽然谢承廷自己其实没有怎么在意, 除了对着魏筱, 他并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但显然自己对象似乎不太了解这一点。
“那你先跟我去见爷爷。”
听魏筱的口气,谢承廷觉得挺有希望, 立即得寸进尺。
“好。”
两人已经是正经在谈对象, 魏筱也不会在这些地方矫情。而且她想要去了解他的一切, 喜好与家庭。
无论是在梦里, 还是她自己写的书里, 都没有怎么涉及到谢承廷的家庭。只知道谢家爷爷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有一个因为身体原因当不了兵的儿子。另外谢承廷的父亲是老二,而谢家大伯从军还是谢承廷透露给她的。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魏筱对谢承廷的性子还是多少了解了,而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也是清楚得很。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承廷满意了,总算恢复了正常。看他开心的样子,魏筱心里也很高兴,趁着别人不注意,魏筱放在座位上的左手,悄悄探过去拉了拉谢承廷的小手指。
谢承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偏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反手握住了魏筱的小白手,感觉嫩嫩滑滑,还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魏筱瞬间红晕飞上脸颊,撩人反被撩,谢承廷你这个老司机,藏得可真深。见魏筱不停给自己扇风,谢承廷见好就收。伸手拿过小桌子上的军用水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我去接点水。”
“等火车开了再去吧。”魏筱拉住了他,此时车厢里要下车的人几乎都下去了,但又上来了一波人,正四处找着座位。“这会儿人来人往的,挤得慌。”
“好。”
见魏筱并不是很口渴的样子,谢承廷这才点了点头。
火站又行驶了两天,终于到了京市火车站。三人回家的方向不一样,刘伟鸿便先与两人分开了,再跟这两人在一起,他牙都要酸掉了。
因为出站的人太多,谢承廷用绳子把两人的行李箱捆在一起,单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魏筱。
“筱筱,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魏筱正专心地随着人流前进,听到谢承廷的话,好奇地看了一眼。
“什么事”
人实在太多,魏筱转头的一瞬间,被人撞得往前扑去,谢承廷赶紧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拥到身前护着。魏筱总算舒了口气,这才问道。
“我买了火车票之后,顺便通知了我大伯。”
虽然谢承廷没有说得很明白,但魏筱懂了。也就是说他们一出站,很有可能会见到谢承廷家来接他的人。
“知道了。”
魏筱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她只跟刘宁雪讲了小年前后会回去,但没有告知具体的时间。反正谢承廷肯定会送她,她不缺拎东西的人,也想能跟他多走一段。突然知道可能会见到对象家里人,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哪里能不紧张。
谢承廷一直观察着魏筱的神情,见她并没有恼意,只是抿着唇,明显有些紧张,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加重了些力道。
果然,两人出站后,一眼就看到停靠在那儿显眼的军车,副驾驶的门旁靠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形比较消瘦,也比谢承廷要矮一点儿,但气场却不弱。俊秀的模样其实跟身后的军车一点儿也不搭,但奇异地又不觉得违和。
魏筱的眼神有些新奇,她曾在书中描述过赵朗,说他多才多艺书生气。但见到这个还不知道姓名的人时,魏筱却觉得自己眼界太窄,这男人才称得上是翩翩君子风。
“大哥。”
谢承廷自然也看到了,眉头松了松,幸好不是哪位长辈在这里。
“回来了”
谢承业当然早就看到了自家二弟,听到谢承廷唤他,笑着迎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之后,视线转向被自家弟弟牵着的女同志,眼中打量意味浓厚。
“嗯,回来了。”
谢承廷并不掩饰地往前一步,把魏筱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坦然地看向谢承业。对自家大堂哥他很了解,虽然脸上经常带笑,其实心思很深,虽然当不了兵只能从政,谢承廷觉得其实挺适合他的。
“把你的宝贝护得这么紧”
谢承业没有介意谢承廷护崽一般的动作,摇着头笑了,谢承廷戒备的姿态放松了些。
“确实挺宝贝的。”
“哈哈”
谢承业笑了,跟之前那种唇角带笑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时候才能体会到他是真的挺开心。
两兄弟虽然气质不一样,却相同的出色,火车站脚步匆匆的人流,都特意朝他们看了看。
原来这人就是谢大伯的儿子,那个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去当兵的谢承业吗魏筱拉了拉谢承廷的衣服,从他背后转了出来。
这两兄弟虽然没有很亲密的举动,但一来一回却显得默契十足。魏筱对谢承廷也算了解了,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就知道他此刻心情其实很不错。
“筱筱,这是我大堂哥谢承业。”谢承廷给魏筱介绍,说完又看向自家大堂哥,“我对象魏筱,你们肯定早就知道了。”
谢承廷握着魏筱的手挥了挥,惹得小姑娘瞪了他一眼。
“谢大哥,你好。”
魏筱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谢承业又笑了。
“把谢字去了直接喊大哥更好。”
谢承业语气很轻松,他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看人很准。大家都说谢家老大精明又护短,在他知道魏筱后,便去做了些了解,从周成继那儿听了不少。但如今一见,却觉得跟传言不符,至少这两人关系是真的好。
魏筱赧然地垂眸。
“我们先上车吧。”
谢承业也没为难她,准备上前帮着拎箱子。谢承廷摇头拒绝了,自己轻松地把行李放到了打开的后备厢,这才拉着魏筱上了车。
“周哥。”
驾驶座上穿军装的司机谢承廷认识,那是爷爷的司机,看来今天来接人并不是大伯安排,而是爷爷安排的。
“承廷,一路辛苦了。”
周姓军人转头对他笑了笑,才回头发动了汽车。
“周哥,先送我对象回家。”谢承廷报上地址,拉着魏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好的。”
“不请人去咱家里坐坐吗”
谢承业好笑地睨了自己堂弟一眼,那不舍的样子,跟以往的谢承廷相差甚大,让他觉得有些牙酸。
魏筱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会去的,刚到京市,先让她回家。”
魏筱已经答应了去见爷爷,谢承廷心情还是不错的,也没有急于一时。
“行,之前爷爷接到你的电话,可高兴了。”
老爷子之前虽然在电话里批评谢承廷动作太慢,挂了电话却开心得很,转头就把其他两个孙子训了一通。
“你瞧瞧,承廷下乡去一趟就自己找了个对象,你俩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爷爷,我还小呢。”谢家孙辈儿的老三谢承言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他是家里最小的。直接让老爷子的矛头全都对准了大孙子。
“承业你都二十四了,还想单着呢改天就让你二婶、小婶儿帮你相看。”
“爷爷,我才二十二。”谢承业无奈。
“年一过你就二十三,虚岁二十四,哪里不对了”
老爷子戎马一生,即使年纪大了也是威严得很,但有时也会有小孩子脾气。
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谢承廷去当了知青,人不轻狂枉少年嘛让他任性一回,就给找了个媳妇,挺好的。谢文雄半点也不担心魏筱是什么样的,他只要知道孙子是什么样的人就可以了。
谢承业把这事讲给后座的两个罪魁祸首听,结果谢承廷却不厚道地嗤笑。
“怪我”
“确实怪你,我这段时间出门总会被各家女性长辈打量关照,而且还是毫不掩饰的那种。”
谢家基因不错,两堂兄弟都是相貌堂堂,谢承业斯文中不带丁点轻浮。工作稳定又有背景,本来就是大家眼中的好女婿人选。
家里爷爷、爸爸都是军人,他当然也有军人梦,受限于自己的身体原因,最后选择了从政,现在是某部门的干事。家里人都对二堂弟寄予厚望,他也一样,可以说是自己理想的寄托,内心对谢承廷很是羡慕。
当初谢承廷坚持要下乡当知青,谢承业虽然不赞同他的随心所欲,但习惯了从小就护着弟弟妹妹,他还是把自己省下来的钱票都给了谢承廷。在小辈中谢承业就是那定海神针,有事找大哥,靠谱打架找二哥,准没错
“佳佳和承言本来也想来接你,不过车里坐不下,我让他们在家等着。”
“他俩真想来”谢承廷挑了挑眉,不太相信大哥的说法。
“哈哈你这是承认他们不亲近你的事实”
谢承业又笑了。
魏筱好奇地听着两人谈论弟妹,比起谢承廷,谢承言看上去确实好接近些。
随后,谢承廷与谢承业又聊了聊这大半年家里的情况,上头虽然变动很大,但自家还算是安稳。谢承廷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拉着魏筱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的小姑娘要回自己家了,还没分开,他就想念起在前进大队除了晚上都能黏在一起的日子。
谢承业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便也没再继续跟谢承廷讲话。
汽车很快就停在了魏筱家楼下,谢承廷下车从后备箱取出魏筱的行李,
“明天出来”
魏筱好笑地看着他,想要接过自己的箱子,谢承廷却不放手,似乎在说你不答应,咱们就这样僵持。
“无赖”魏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出来,行了吗”
“到时候我来接你,看电影。”
还记得他爸曾说过,他妈喜欢浪漫,两人处对象时经常约会。所以他也想跟对象约会,不能时刻在一起,每天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他可不想回京市两人见面就少得可怜。
当然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看上去冷静得很。
“好。”
魏筱笑了,想着这年代都有些什么电影,可以肯定的是绝没有后世那种非常适合情侣观看的爱情片。两人谈恋爱谈到电影院,听着很浪漫,结果看的是地道战,那场面怎么都亲热不起来呀。
魏筱挥别谢承廷,他本来还想着帮忙把行李送上楼,魏筱拒绝了,推着后背让他上了车,又对谢承业礼貌地道了再见。
随着军车走远,这栋家属楼就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魏筱笑着跟楼上楼下的邻居打了招呼,这才拖着行李上楼,真是重得超乎她的想象。这大半年有谢承廷帮忙,她就没受过苦,连稍微重点的活谢承廷都从不曾让她动手。
感觉自己是越来越废材,等开春谢承廷去当兵她可怎么办哟曾经独立的她悄然改变,越发变得依赖,其实不只是谢承廷舍不得,她更舍不得,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魏筱想要支持谢承廷的理想,她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应该更加坚强。
就从拎行李开始吧她对自己说道。
幸好魏家在三楼,不算太高,不过她已经觉得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但还是咬着牙甩了甩头,努力迈上最后几步台阶。
结果魏家此时没有人在,魏国伟与刘宁雪还在单位上班,周兰英不知道跑哪里跟人闲磕牙去了,魏筱累得一屁股坐在木箱上,托着腮想谢承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快到家了。
周兰英日子过得舒心,闲着无聊就会出去跟人吹牛聊天,结果今天牛才吹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唤她。
“周老太,你家孙女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嘛。”
周兰英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转头还想跟人继续聊天。反正魏蓉去厂子里住以后,十天半月总会回来一次,有什么好稀罕,值得他们特意跑来喊她。
“是你家魏筱回来了。”
热心肠的邻居这才想到自己传话不够准确,让周兰英误解了。
“啥谁回来了”周兰英惊讶地回过头。
“你孙女魏筱呀,估计没钥匙,在家门口等着呢。”
“哎哟,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哈。”
周兰英拍了拍大腿,又冲跟她聊天的几人挥了挥手。她这才想起来之前是好像听儿媳妇提过魏筱最近要回京市,没想到闷不啃声地就到了家门口。
“魏家那下乡当知青的孙女回来了”
刚跟周兰英聊天的人好奇地问着传信的邻居,他们都是对魏筱不太熟悉的,只知道魏家有个主动下乡的女儿。
“对呀。”
“我刚也看到了,感觉变了好多。”虽然这年头汽车不多见,但京区的老百姓还是见多识广,尤其他们这还是军工厂的家属院,军车也是见过的,当然坐过车的人就不多了。
“变了也正常吧。”
有人觉是并不奇怪,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下乡然后回家探亲的知青,整日在地里,不是晒黑就是变糙。
本来就是无聊聚在一起聊天,有了新鲜的材料,大家自然聊天的热情高涨。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改变。”传信的邻居摆了摆手,她家跟魏家一栋楼,算是对魏筱了解了。“她是变得更漂亮了,而且还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呢,以前她哪里会那样。”
魏筱下乡之前还不太敢暴露太多本性,当然去乡下经历了一回,就不用太在意了,毕竟她是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呢
有人帮着找了周兰英,自然也有人把魏筱回来的事告诉了魏国伟两口子,等到两人下班就匆匆往家里赶。
“当知青那么辛苦,也不知道筱筱瘦没瘦。”
刘宁雪一路念叨个不停,别人招呼她,也只是挥了挥手说家里有事。因为赶得急,最终比骑自行车的魏国伟还要早一步回到家。
魏筱任由她搂着哭了一场,最后才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瞧我是不是还胖了些。”
闻言刘宁雪顿了顿,这才抬起头来认真仔细地打量她好半晌。
“哪里有胖,明明就是瘦了,还黑哦,没黑。”
魏筱无奈又好笑,这时,后头到家的魏国伟解救了她。
“女儿回家过年是高兴的事,你这个样子成什么样”
魏国伟到底是男子,没有女人那么感性。看着魏筱的眼神很是欣慰,所谓远香近臭,再加上只要没冲突,魏国伟都是乐意做一个好父亲的。
“爸。”
魏筱脸上带着笑意,魏国伟观察了一会儿,见女儿确实没有丝毫怨怼的表情,心里便很满意。当初虽然是为了前程,但他也不想丢了这个女儿。
“回来就好。”
“嗯妈,我真的好得很,虽然每天都要上工去地里头干活,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我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体会乡下劳作的艰辛,回想曾经的生活,我很感谢爸妈给我优渥的生活,让我没有烦恼地长大,我觉得这是好事”
魏筱的这些话一出,更是令刘宁雪哭得稀里哗啦,连魏国伟都不免动容。他跟刘宁雪还不一样,他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自然很清楚田地里干活的庄稼人是多么的不容易,看天吃饭,收成不好饿肚子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女儿是真的受累了。
看到两人的表情,魏筱难得地有些心虚,乡下当知青是不容易,但她有谢承廷帮忙却是十分轻松。
“知青也好,前进大队的社员也好,大家都帮我很多。”魏筱揉了揉肚子,转移话题。 “爸妈,我们不聊这事了,吃饭好不好,好饿呀”
“孩他妈赶紧去多做几个菜。”
“好好,妈这就去做,筱筱坐车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儿。”
“筱筱一回来就进厨房把饭菜做好了,说是离开这么久都没在父母面前尽孝,老婆子我想拦都没拦住。”周兰英在一旁笑着说道。
当然其实她并没有拦,因为魏筱从包里拿了肉出来,说是中午做红烧肉。周兰英有快半个月没尝过肉味儿了,馋得很。
虽然魏家条件好过,但女儿下乡后,刘宁雪心疼,都会攒着票给魏筱寄过去。再加上魏蓉去了厂子里,刘宁雪又听魏筱的话没再把着她的工资,以免别人知道了说闲话。手里自然比以前紧,一个月也就只能吃一两回肉,其实比很多家庭好得多,但周兰英并不满足。
今天见到魏筱回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魏筱上回寄回家的熏肉。虽然熏过放的时间会长一些,但并非不会坏,刘宁雪又想着让魏国伟与周兰英多念着魏筱的好,咬牙多做了几顿,家里几个人还肉眼可见地长胖了,不过这两月吃得节省又瘦了回去。
“啊筱筱把饭菜都做好了”
魏筱笑着点了点头,见刘宁雪又一副感动心痛的样子,赶紧拉着她去了厨房。
“妈,我们去把菜都端上桌吧,爸,你摆一下桌子。”
“好呢。”
魏国伟被吩咐,难得地十分高兴,把墙角的桌子搬到了屋中央,又去搬了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