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大门坐着的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身穿白色休闲西装, 样子看起来还是大牌的最新款, 坐着的时候后背笔挺，后背与微低的头形成一个看起来温和的弧度。
这个背影逢漠很熟。
是鬼一。
距离鬼一大概十公分的位置，盘膝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练功服的清瘦男人，男人身上的衣裳从后背看与凌禅身上的样式一样。
是凌禅要找的陆域。
逢漠与凌禅对视一眼。
逢漠与凌禅走向竹屋。
但在距离竹屋两步之遥的地方，凌禅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很特别的香气。
甜而不腻, 让人心平气和，但太和气，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死气。
邵辛延纵了纵鼻子“什么味道好香。”他伸头环顾了一圈, 也没发现周围优花“奇怪。”
鬼夭突然说“屏息, 不要闻。”
萨未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下意识照做, 然后捂着嘴问“为什么啊”
鬼夭怔了怔“不知道。”
邵辛延“”
唐烊听到屏息两个字，顿了一下想, 生无可恋的问“屏息多久”
在场的都是修道人，都会气功什么的，屏息一段时间没问题, 但他一没内气，二没内功, 屏息一分钟都要哭的。
唐烊面前多出一张薄薄的符纸。
杜丘寒“”
萨未岚倾身, 笑着说“这符纸贴在眉心, 你半小时不呼吸都没事儿。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符纸, 让符纸的主人给你人工呼吸也可以的。”
唐烊“”
杜丘寒面无表情“别乱说。”
萨未岚笑。
唐烊无语得立刻接符纸。
萨未岚三言两语又开了杜丘寒与唐烊的玩笑, 邵辛延后撞了撞萨未岚“有情况”
萨未岚“我掐指一算，唐警官这几天命带桃花，遇到了命定之人”
邵辛延“哦我懂。”
唐烊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顿时心惊胆战，直勾勾得看着凌禅的背影。
凌禅的后背看不到唐烊急切求生的眼神，他一步进了门“师兄”
逢漠跟在凌禅身边“鬼一。”
邵辛延眨眨眼。
这是师兄跟鬼一
这下好了，全体大团圆。
鬼一与陆域几乎同时回头。
鬼一的轮廓深上一些，眉心微蹙，回头的动作漫不经心，嘴唇微抿，透着一丝凌厉，神色有些倦懒，但在看到逢漠后，鬼一噌得一下站起来。
鬼一低头“主人。”
逢漠缓步进了屋子，就想个游客，四周打量了下，问“看什么呢”
鬼一侧身“白亦司。”
鬼一侧身，露出他挡着的地板。
凌禅看到竹屋的地板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聚灵阵，聚灵阵最中央趴着一只成人胳膊长短的白色九尾狐。
鬼一跟陆域他们坐在阵法的边缘。
九尾狐的毛发是如雪的纯白，看起来干净柔软，九尾狐的九条尾巴懒洋洋得散开，又自然的铺在地上。
邵辛延唐烊两眼一亮“”
好、好可爱
好想撸
但下一秒，唐烊与邵辛延几乎同步看向鬼夭，然后眨眨眼“”
等等，这是白亦司
鬼夭“”
众人沉默，陆域回过头看。
陆域的皮肤很白，眉目清俊，眼睛有些圆，在看到凌禅之后更圆了一些“小禅”
陆域随即又问“你被放出来了”
邵辛延“”
被放出来
唐烊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这个放字用的好传奇。
萨未岚若有所思。
放难道凌禅失踪的这些年，是被困在某个地方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个圈，萨未岚又把这个想法扔出脑外。
凌禅波澜不惊“结界到期了。”
陆域点点头，看了看凌禅身边的逢漠。
逢漠穿着跟凌禅一模一样的白色宽松衣裤。同样的衣服在凌禅身上就是规规矩矩，衣扣整齐。
在逢漠身上，却领口微敞，袖口卷起，透着慵懒随性与不羁。
陆域看了逢漠一眼，然后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说“坐。”
众人“”
几秒钟后，凌禅、逢漠、萨未岚、杜丘寒、邵辛延、唐烊几人肩并肩，在聚灵阵边缘，排排坐。
把狐狸围在了中央。
邵辛延看看狐狸，又忍不住看鬼夭。
对于鬼夭妖丹被拿走的原因，他们有过无数猜测，现在终于要有答案了，邵辛延觉得自己比鬼夭还紧张。
只是
邵辛延顿了顿说“那个”
这狐狸没个人样，要怎么确认这个到底是不是拿了鬼夭妖丹的渣男
鬼夭看到邵辛延的样子，优雅得翻了个白眼“我的承受能力很强大。就算白亦司真的是罪魁祸首，那也只是我万绿从中的一片烂叶子，不足挂齿。”
邵辛延“”
一片能要了妖丹的叶子吗
鬼夭“”
别扎心，会难过。
萨未岚与杜丘寒看着地板上的狐狸，但他们的关注点不在毛绒绒，他们的目光略过九尾狐毛绒绒的毛，看向九尾狐的肚子。
九尾狐的肚子有轻微的起伏，腹下有丝丝血色冒出来，已经聚了一小汪血。
凌禅与逢漠一早就注意到了。
凌禅“受伤了，不轻。”
逢漠“看样子是丹田。”
凌禅看了一眼狐狸，不再屏息后，嗅了嗅“这香气跟我们在门口闻到的一样，血色发蓝，应该是毒。”
杜丘寒“毒”
凌禅“嗯，不确定是哪一种。”
逢漠看鬼夭“认识吗”
鬼夭看着地上的狐狸，想了想，居然还真想出点儿什么来“这种应该是毒瘴谷特有的一种毒花，剧毒。闻之能麻痹四肢致幻，食之会腐蚀内脏融化骨骼。”
鬼夭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它只出现在一个山谷，据说那个山谷的最深处有一种珍奇的药材，能让人起死回生。”
邵辛延佩服“你怎么知道”
鬼夭眨眨眼“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
鬼夭一句话开了头，后边要刹不住车“奇珍异宝都长在环境险恶的地方。但世上东西千千万，每一种都有自己害怕或能被者克制的事物。 ”
鬼夭“就想木头怕火一样，毒瘴谷的那些毒花们也有天生的克敌，就是”
邵辛延“”
鬼夭一顿“九尾狐的妖丹”
邵辛延“”
有不祥的预感。
唐烊看向阵法里的狐狸，手蠢蠢欲动，这次不是想撸而是想掐死它。
阵法里的狐狸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唐烊的杀气，眼皮子动了动，却没醒来。
逢漠看鬼夭“想起来了”
鬼夭“啊想起什么”
逢漠指了指地上的狐狸“他，白亦司。是不是想拿到奇珍异宝，而拿了你的妖丹”
鬼夭“忘了。”
鬼夭随后又说“拿我妖丹的人，真的不姓白，我敢保证的。至于地上的白亦司是不是那个人，得等它化人形我才知道”
逢漠眯了眯眼睛，恨铁不成钢。
这死心眼
逢漠扭头看向鬼一“你这一路追杀白亦司，杀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邵辛延也好奇“鬼一大哥，你们不是追杀白亦司吗刚才怎么看起来跟护法一样”
凌禅看了看低头神游中的师兄，没问师兄为什么要追杀鬼一，现在又怎么和和平平坐在这里看狐狸。
这条线，等会儿再捋。
逢漠问话，鬼一如实回答“您被偷袭之后，我与鬼忠出来追查幕后黑手，然后查到了魔王，在调查魔王的途中，我们遇到了白亦司。”
鬼一看着阵法里的狐狸，眼角的光说不上是冷还是怎么样“我与鬼忠追击魔王，恰巧白亦司也在追击一只魔王。”
与凌禅他们最开始的猜测差不多，鬼一遇到白亦司后，很快就察觉到白亦司身上有鬼夭的气息。
虽然很淡，但是鬼一敢肯定那就鬼夭的妖丹，于是，鬼一开始追杀白亦司。
凌禅随手在地上画了两笔“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们现在看起来更像护法。”
鬼一看了看逢漠与凌禅几乎零距离排排坐的样子，意会“骗小夭感情又骗小夭妖丹的人，叫冷识苍，是个皇子。”
鬼一意味不明得看了眼狐狸，说“白亦司只是把内丹从冷识苍手里抢回来，然后用自身身体滋养。”
唐烊“真的是黑吃黑”
邵辛延佩服。
居然让唐烊猜对了。
鬼一“根据白亦司说，小夭是九尾狐下山历劫，结果在下山后喜欢上了冷识苍。”
鬼夭眨眨眼，脑袋里模模糊糊出现一些画面，也想起些什么。
他在下山后喜欢上冷识苍，在知道他的这份喜欢后，冷识苍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但是有一次，他意外暴露妖身，冷识苍却对他温和、亲近了许多，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也没有亲密的举动，但就是让他觉得冷识苍也喜欢他。
为了这份以为，他违背族命，用妖术帮助冷识苍筹谋皇位，参与夺嫡，被天道记过。
鬼一的手指微动，指尖出现一丝黑色的雾气，雾气缠绕狰狞百变。
鬼一轻哼，语调奇异“有一年，国都瘟疫泛滥。有个云游道士路过，说是毒瘴谷内有奇珍，可以生白骨驱瘟疫。但谷内毒瘴厉害，需要一物才能避开毒瘴。”
“冷识苍，当即自告奋勇前往。”
凌禅皱眉。
逢漠微微眯眼，气息冷了很多。
萨未岚等人脸色也是不太好了。
鬼夭这个当事人，反倒成了看客。
啊，对，好像是。
鬼一苍白到略显病态的手指弹了弹，指尖的黑雾嘭的一声散开“小夭傻乎乎得以为冷识苍真的是心怀天下民生，就陪着冷识苍去了劳什子的毒瘴谷。途中，冷识苍假装自己中了毒，骗了小夭的妖丹。”
鬼一看向鬼夭，神色惋惜，目光却冷冰冰的“其实，小夭以为的喜欢，突如其来的瘟疫，那个云游道士，以及后来的中毒。都是冷识苍刻意为之。就是为了骗小夭心甘情愿拿出妖丹。
鬼一的惋惜是对他家小夭。
冰冷是对那个狼心狗肺的皇子。
唐烊“那个人他为什么计划”
“为了获得妖化后的妖力。”
一道沙哑低沉的陌生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圈子里的白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白狐的下巴放在两只前爪上，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得盯着鬼夭。
鬼夭对上那双眼“”
白亦司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冷识苍从那里听说的，说吃了妖丹就能成为妖，能有妖力。他野心勃勃，早就想要称王称霸。”
“在知道寒夭是妖后，就想获得寒夭的妖力，然后苦心设计了这一系列的陷阱。”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寒夭的尸体不知所踪，妖丹已经正在被炼化。我只来得及抢了妖丹。”
白亦司“可惜的是在争夺的过程中，妖丹受到了损伤。不过我马上就可以把受损的地方滋养完成。”
妖丹受损，他这些年天南地北的寻找修复妖丹的办法，各种魔鬼试炼也都走过，终于找到妖丹晋级的办法。
他现在每隔两年都会经历一次洗髓洗骨，生死之间能晋级又能恢复妖丹。
白亦司笑了笑“还有两年，我就能把妖丹里的毒素都逼出来，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妖丹。”
鬼夭摇摇头“我现在是鬼，妖丹又不能吃，我不要了，你揣着吧。”
白亦司惊讶了一下“你”
鬼夭摸摸脸，疑惑“我脸怎么了”
白亦司一愣，随后摇摇头。
现在的寒夭，跟之前的寒夭不一样。
寒夭刚下山的时候，跟他的名字一样，整个人冷冰冰的，一回眸一侧身都带着冷傲，又透着妖异。
诱惑众生，却又让众生不敢直视。
只是现在
鬼夭弯了弯眉眼，开玩笑“你这么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我脸上有花呢。”
白亦司“”
逢漠“魂魄受损，失忆了。”
白亦司点点头。
其实这样也挺好。
那些糟心往事，寒夭不记得也好。
不对，现在应该叫鬼夭。
白亦司这件事基本上算是捋清了。
鬼夭觉得现在跟着逢漠很好，他不想回忆过去，也不想费劲巴力得再做回什么妖。
凌禅把目光放在陆域身上。
逢漠则看向鬼一。
鬼一突然一本正经“主人，这世上有魔王，如果魔王出来捣乱，我们却全都在里，山下要乱套。”
凌禅逢漠立刻准备往回返。
路上再好好问。
只是凌禅转身的时候，感觉裤腿有点儿沉，他低头一看，就看到化身妖身的白亦司伸着两只爪子，正死死得抓着他的裤腿。
白亦司眼巴巴得看着凌禅“我能不能跟着鬼你们走”
逢漠眯眼“撒开。”
白亦司撒开一只爪“我能抓魔。”
逢漠“继续撒。”
白亦司努力自荐“我能镇魔。”
杜丘寒“”
这真的是石碑上鬼门祖师嘴里那个特别强的白亦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