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背后
亚伦说完, 抬手一挥,无数张椅子在临近房顶的位置整齐出现,凭空悬浮, 并在三秒后开始下落。
椅子下落之初,人群慌乱了一阵,不少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抱头躲闪。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椅子的下落速度并不快,在亚伦高超的法术掌控下, 这些木制且镶嵌金属花纹的椅子犹如雪片一样慢慢降下。
人群因而重新冷静下来,众人耐心等待,在椅子落到触手可及的高度时伸手去接,然后按照亚伦所希望的各自落座。
大约两分钟后,宴会厅就成了一个宾客整齐落座的“会场”,会议正式开始。
亚伦的椅子安排得很巧妙,在场的所有领主、使节和其他头领都是面朝菲伊子爵的方向落座的, 菲伊子爵所在的位置则有差不多方圆三米的空间完全空置,这无形中也展现了一种尊重。此外,菲伊子爵的座椅靠背也要比其他人略高一些,而且整个靠背都是镀金的, 当所有人都坐下来后,这把椅子显得异常显眼。
和菲伊子爵一起坐在那个方圆三米的圈子里的, 只有亚伦和赫尔波。这也不算僭越,因为他们是被菲伊子爵所认可的两方势力,是目前在场的众人中最“有背景”的“领地继承人”。
他们分坐在菲伊子爵两侧, 相互之间并不交谈,菲伊子爵先说了一通客套话, 赫尔波在他说这些没什么营养的客套话时始终一语不发地看着亚伦,眼中藏着深深的思量。
——他无法忽视, 亚伦的各种安排都十分巧妙。
在最初发现菲伊子爵的时候,亚伦并没有按照事先承诺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他。可当菲伊子爵公开露面,第一时间宣布的两个“领地继承人”中就有他一个,这种待遇让他受宠若惊,当然也就不会追究亚伦“爽约”的那一点点瑕疵。
然后就是这场会面。
在会面之前,亚伦似乎完全没有过多提及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他也不太清楚亚伦究竟是何许人也。但从在场其他宾客的反应,赫尔波看得出亚伦一定地位崇高。
他相信这种强烈的反差是亚伦刻意造成的,而且这种反差也的确带来了足够的震慑效果。
但这些不过都是些“配菜”,真正让赫尔波反复回味的,是关于“利益划分”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亚伦玩得非常极限——他先让菲伊子爵公布了两位“继承人”,这个操作一下子让其他所有争权者都陷入被动,在那短暂的几天里,所有人都紧张极了。
可接下来他又安排他们坐下来谈,让他们觉得这件事还有缓和的余地——要知道,亚伦作为“隔壁领主”在这里的“代言人”,做出这种表态意味着主动退让。
这种不同寻常的态度让人们瞬间从极度紧张转入了欣喜,很多本来在担心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的领主因为他的这种态度重新看到了希望。
……而经历过之前的“紧张和绝望”,他们也显然会变得更好满足了,很有可能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能让这些不远千里赶来的贪婪领主满意而归。
赫尔波确信在这一点上,亚伦也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他身后领主的主意呢?
能让地位如此崇高的亚伦效忠的领主,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赫尔波第一次对隔壁那位隐姓埋名的领主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奇亚娜小镇,以撒在洛达尔城的会议开始之前走进了叶沐的客厅,两个人都开着面板,通过面板看阿谢尔给他们转述会议内容。
看了不到十分钟,以撒就发现这场会议的气氛比他预想的平和了太多。
这些以贪婪著称的领主们提出的条件居然都很……保守?隐忍?
——他一脸复杂地盯着面板,一时不知用哪个词形容更为合适,但总之他看了这么半天,竟然觉得领主们提出的大多数条件虽然本质是“趁火打劫”,却说不上多么过分。
最终,他将这一脸复杂转向了叶沐。
叶沐以一种十分闲适的姿态坐在这套由以撒新做的沙发上,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杯果汁。比起以撒,她显然对这场会议更有把握,心情一点都不紧张,屏幕上出现的一切文字对她来说都不值得意外。
以撒看了她很久,哑声开口:“还真被你说准了……但是为什么?”
当他第一次听叶沐说想让菲伊子爵公开宣布由她和赫尔波“继承”领地的时候,心里一度怀疑菲伊子爵领地上的各方势力都会直接扑过来,把奇亚娜小镇直接拆了。
叶沐耸了耸肩:“是你说贵族们道貌岸然、做事很在乎体面的。而且,他们可是打着‘帮菲伊子爵维护治安’的旗号去的他的领地,现在他本人还活着,又出来以和平的方式表明了立场,他们直接过来撕我,就‘不体面’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以撒失笑,“在近百方势力争执不下的时候,直接将领地一分为二,可是很不计后果的。”
“对,所以才能促成今天这种各方都有所收敛的会谈。”叶沐朝着面板抬了抬下巴,“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打算,唔……我怎么解释呢?我只能说,曾经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说,如果你觉得天热想开窗户透透气,屋里的其他人不同意,那你就提出‘我们把屋顶掀了透透气吧’,他们就会同意开窗户了。”
“啊?”以撒愣了半天,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有道理。”
叶沐内心:有道理……个屁哦!
鲁迅先生估计自己都没想过,自己讽刺人性的话会被人在另一个世界这样“学以致用”。
不过,管它呢,好使就行!
洛达尔城领主城堡里的谈判持续了两天一夜。最后……由于各方本身都降低了预期,又有亚伦在中间四处游说,达成的结果不能说人人都心满意足吧,也算是让菲伊子爵、赫尔波、叶沐三方都很满意。
首先,在领地归属的问题上,菲伊子爵依旧会放弃对这片领地的所有权利。但“继承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除了叶沐与赫尔波之外,还加上了一名叫尼克罗姆的反叛军首领。
尼克罗姆来头不小,不仅曾是菲伊子爵手下位高权重的将领,而且出身老牌贵族。在这场谈判中,尼克罗姆的态度始终十分强势,坚持表示自己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一直将战争持续下去。
面对这样的强势,亚伦也不得不退让一步,将这片领地的三分之一交给尼克罗姆。
至于尼克罗姆以外的其他“反叛将领”,领地的新老领主一同承诺他们不会因此被追究罪责,亚伦早已为此准备好了协议,当大家达成共识后,菲伊子爵、赫尔波、尼克罗姆都在协议上签了字,叶沐那份则是由人专门送回去,然后由以撒这个领主代理人签的。
其他势力的小头目和不远千里赶来“分一杯羹”的首领们,得到的则是金钱和珠宝。他们每个人所期待的都是巨额财产,但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菲伊子爵所剩的财产实在不多了,能拿出一部分给他们已经是咬碎了牙关,他们也只好自认倒霉,各自分了一笔就悻悻而归。
至此,这场争端终于走到了尾声,这片在混乱中挣扎已久的领地也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
当晚,亚伦带队返回奇亚娜小镇,叶沐在第一时间请他们到家里见了面。亚伦在她面前点开地图,地图上原本属于菲伊子爵的领地被切割为三份,每一份都差不多大,分别标注为红色、绿色和蓝色。
叶沐的是蓝色的那块,她将地图放大仔细查看,很快惊呼:“天啊,洛达尔城是我的了?!?!”
那可是领地上的主城!
……虽然她很清楚这些领主不做人,主城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亚伦笑着耸肩:“已经不得不加进来一个尼克罗姆了,如果再不能为t您保住主城,就是我的失职。”
“您太厉害了,局长大人!”叶沐不惜狂吹彩虹屁,“谈判扛把子,砍价小能手,奇亚娜小镇最懂话术的男人!”
亚伦被她夸张的措辞逗得狂笑,边笑边说:“如果这每一个标题能换一个冰激凌球,那我一定会加倍努力。”
“哦……不好意思!”叶沐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激动忘了一些待客之道,赶紧跑去厨房取了一些冰激凌给亚伦端来。
在过去的几天里,以撒已经把她想要的东西都做好了。现在亚伦面前的这份冰激凌用系统自动生成的平底碗装着,里面有用特制金属勺挖出来的三个圆滚滚的冰激凌球,其中白色是原味,也就是牛奶的;浅粉色是桃子,淡黄色则是苹果。
三个冰激凌球挨挨挤挤,一把蓝色的小纸伞被插在苹果口味的球球上。
亚伦接过纸碗认真端详了半天,用指尖碰了碰伞尖,忍俊不禁:“还有个可爱的小伞呢……这个能吃吗?”
“不能!”叶沐忙道,“就是个装饰,看起来是不是心情好一些?”
“哈哈,是很不错!”亚伦一边点头一边饶有兴味地把小伞摘下来把玩,当他发现小伞能和真伞一样开合,笑意就更浓了,认真玩了好几下才开始吃冰激凌。
叶沐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问:“领地变更领主的流程是不是很复杂?”
“哦,这个。”亚伦匆匆把刚送进嘴里的一口冰激凌咽下去,然后耐心进行解释,“其实单说变更领主的流程并不复杂,虽然需要王宫方面点头,但我把文件做得很到位,上面又有菲伊子爵这个原领主的签名,王宫没什么理由拒绝。一切顺利的话,最迟一个月,那部分领地就会归到您的名下了。”
叶沐的神情随着他的话逐渐凝固,等他说完,她缓缓点头:“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亚伦却说:“真的‘忙起来’,大概要等到入冬了。”
“啊?”叶沐茫然,“为什么?”
亚伦耸肩:“变更流程很快,不等于正式的交接也快。比起这里,菲伊子爵的领地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是很大的的一片地方。您的这部分土地涉及包括主城在内的三个大城市、十几个镇子,以及更多散落的村子。这些地方不仅有很多居民,还有很多行政官,工作总需要慢慢交接的。”
叶沐恍悟地“啊!”了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立刻安排行政官出发去处理这些事了?”
亚伦答道:“以撒应该已经在安排了,等做好计划会递交给您的。”
“那就好。”叶沐松了口气,看看亚伦享受冰激凌的样子,再次走进厨房,直接拿了十份搭配好的【三球冰激凌】出来交给他。
“您太慷慨了,领主大人!”亚伦高兴得直拍大腿。
叶沐想想他刚才玩小伞的样子,愈发觉得这位战力明显远胜大多数法师的中年人还挺童趣的.
三天后,当珍娜带领的行政官小队抵达菲伊子爵领地主城洛达尔城的时候,亚伦派去王城递送文件的信使也到了。
这种毫无争议的小事不值得国王陛下亲自费心,因此厚厚一沓文件都直接被交到了内政大臣莱佩泽手里。
傍晚时分,莱佩泽坐在二王子多里安的城堡餐厅中优雅地与王子一起吃着晚餐,似笑非笑道:“最近真有意思啊——王子殿下打破僵局向西尔维娅女亲王求助,解决了【炎魔】。”
“没有别的办法。”多里安垂眸切着碟子里的牛排,神情淡淡,“解决酷暑才是最重要的,个人恩怨不得不放一放。”
“您做得很对。”莱佩泽点头表示赞同,语中一顿,“但还有一件比这更有意思的事。”
多里安的手略微一顿,但并未如莱佩泽所料的那样好奇地进行探究,只是皱了下眉,就继续切牛排了。
显然,他对莱佩泽故意卖关子的行为很不满意。
莱佩泽自觉尴尬,咳了一声:“奇亚娜小镇——我想您大概也听说过这个地方,殿下。”
多里安面无表情:“没有。”
“……”莱佩泽更尴尬了,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才继续说下去,“好吧,就是一个新领地,最初只有这个小镇,后来又多了两三个村镇,但人们依旧习惯于用这个名字称呼它,因为他们的领主一直隐姓埋名……”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多里安眉心轻跳,对莱佩泽叙事方式之琐碎的嫌弃显而易见,“如果你的效率能高一点,恐怕宰相的位置也不会让你哥哥坐上去了吧,大臣?”
多里安的嘲讽直刺人心。
莱佩泽险些呕血。
和多里安一样,他也是个一直在被兄长的光环压制的“弟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和多里安走得近。
可现在多里安竟然拿这件事扎他的心!!!
“哈哈……”莱佩泽干笑两声,笑得比哭都难看。
然后他深深吸了口气,非常艰难地稳定住情绪,继续说:“您猜猜看,他们的警局局长是何方神圣?”
“……”
多里安无语了。
“我说。”他不快地看着莱佩泽,“就算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比不上我的哥哥,我也没有凄惨到要去关注一个新建小镇的警局局长吧?”
他做出这种质疑的时候,口吻中的嘲讽意味甚至比刚才更要凛冽,但这回莱佩泽没有再表现出任何尴尬,反倒笑吟吟地欣赏起多里安的不耐烦,接着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就像在启动什么揭示答案的开关。
敲桌声落定,莱佩泽清晰吐字:“是亚伦团长。”
莱佩泽想看他大惊失色。
——在莱佩泽敲桌子的时候,多里安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但当他听到答案,他的表情就完全失控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莱佩泽所期待的那样“大惊失色”。
“什么?!”多里安惊呼。
莱佩泽又“哈哈”地笑了两声,这回却不是干笑,听起来畅快极了:“殿下,您想想这意味着什么呢——堂堂圣光辉骑士团的前任团长,有什么理由去这样一个小镇当个警局局长呢?”
莱佩泽循循善诱,说完终于难得地“识趣”起来,闭上了嘴,等待多里安的反应。
在莱佩泽看来,这个答案简直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了,根本没有另一种可能。只要多里安把答案说出来,无论是笃信还是存疑,下一步他都可以理所应当地开始对奇亚娜小镇进行调查,他有100%的自信把那个人挖出来。
多里安沉吟半晌,却问:“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莱佩泽一怔,转而安慰自己:谨慎一点也没什么错。
于是答道:“是关于菲伊子爵领地的那场争端……现在基本解决了,他们把文件递到了我手里,文件上赫然出现了亚伦团长的名字。我看到时吓了一跳,实在难以相信,想方设法和去过那里的领主们打听了一番,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他们的确在那里见过亚伦团长,最后平息争端的会议也是由亚伦团长主导的。”
多里安:“就是说,亚伦公开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了?”
莱佩泽点头:“是这样的,殿下。”
“还好。”多里安明显地松气,方才不自觉紧绷的脊背都放松下去,靠向座椅靠背。
莱佩泽神情滞住,感觉不大对劲,但更多的是觉得不解:“什么‘还好’?”
“我是说,还好,这说明我那个该死的哥哥不在那里。”多里安笑道。
莱佩泽懵了:“为什么?!”
“想想看,哥哥对亚伦而言多重要啊。”多里安冷笑,“如果你是亚伦,在离开王城之后重新去向我哥哥效力,你会怎么做?”
“我……”莱佩泽不想承认,但此时的确又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了,他不禁嗓音发哑,“会隐姓埋名……”
多里安无声地摊了摊手,意思是“显然如此”,继而神情更加轻松:“从现在的情况看,奇亚娜小镇在这一点上一直做得很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领主是什么人,就连你我都不清楚。”
“所以,如果亚伦团长同样想要隐姓埋名,你觉得难吗?他有多大可能这样轻易的暴露?这样轻易的暴露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莱佩泽脑子里乱糟糟的,被多里安牵着鼻子,迷茫地开口,“意味着王储根本不在那里。”
多里安再度那样摊了摊手。
“显然如此”。
莱佩泽已经被他说服了,但心t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不甘,他被这种不甘驱动着试探:“我们也可以去调查一下……”
“不,我们什么都不要做。”多里安重新拿起刀叉,继续吃他的牛排。
莱佩泽:“为什么?”
“因为。”多里安淡淡地睇他一眼,“我父王知道了一些事情。”
莱佩泽浑身一紧。
“我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但总之这种事,哪怕他只知道1%,对我来说都是危险的。”多里安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疲惫地摇头,“他现在一定在盯着我了。所以,我们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就不要再多此一举,何必白白惹他生气呢?”
莱佩泽有些急了:“但万一有1%的可能,亚伦团长真的还在向他效力……”
“那又怎么样呢?”多里安反问他,“他远离了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想看到的,不是吗?”多里安说及此处,向他举了举面前的高脚玻璃杯,像在表示某种庆祝,“至于亚伦,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哥哥放弃了所有荣耀、去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镇过日子,那我只能说,他傻得出乎我的意料!”
“那就让他们这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狂欢去吧!让他们继续活在梦里。反正,你知道的,他们虽然魔法天赋卓绝,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有学识、有远见,但论治理能力,不打负分都是我客气了。那个小镇的实际掌权者如果是他们,放心吧,注定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那如果不是他们呢?!”莱佩泽脱口而出。
这回,多里安真的露出了看傻子一般的神情,反问:“那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如果他们不是奇亚娜小镇背后的掌权者,那就意味着,亚伦真的只是在那里“打一份工”了。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他们要拦着亚伦“找工作”吗?
“送考”
奇亚娜小镇。
即便领地的生态早已恢复正常, 酷暑的结束也依旧是值得庆贺的。于是一连几天,小镇里的气氛都显得很活泼,集市里尤为明显, 很多人被欢庆的气氛感染,就算原本没想下馆子,在踏进集市后也会莫名其妙地想撸个串。本身就打算去下馆子的人对此就更沉浸了,朋友们三五成群地一起走进餐厅, 然后似乎只是一眨眼,两三个小时就那么过去了。
叶沐趁着这段时间的火热,将用来试水的“高端餐饮”菜单投入使用。
【雪梨冰粥(史诗)】【芋头沙冰(史诗)】【芋圆沙冰(传说)】【单球冰激凌(传说)】【双球冰激凌(传说)】……
几种“史诗”和“传说”级的解暑佳品被放在夜幕餐厅菜单的最醒目位置,每种的售价都高达800到2000铜币不等。
这其中【雪梨冰粥(史诗)】和【芋头沙冰(史诗)】在前一段时间曾短暂地上架过三天,销售十分火爆,800铜币的定价在叶沐看来并不便宜,但冒险者们居然抢到飞起, 每天都会第一时间售罄。
可这种火爆并不能避免她在新一轮试售依旧紧张,因为上一次试售时酷暑模式尚未结束,走出领地就能热死人,所以这些以解暑为主要功效的“高端菜品”必然卖得好, 居民们只要看一眼那逆天的解暑属性就会失去理智。
——这也是为什么那场试运营只进行了三天。叶沐开启试运营本来是为了得到一些客观评价,好让她知道定价是否合理、大众对餐品的评价又怎么样, 当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这玩意儿解暑真牛逼”的时候……反馈过于单一,意义也就不大了。
现在,酷暑结束, 虽然天气依旧炎热、从中午11:00到下午3:00这段时间如果不注意结束依旧会中暑,但大家对于解暑食物的需求还是大幅降低了。
因此这时候上架这些高级解暑餐品, 居民们一定会比从前冷静很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得出去。
不过就算卖不出去, 叶沐也还有备用方案——她把同样的餐品在度假村同步开售了。
以撒这个手作大师不是吹的,之前那个在他精心设计之下“俗不可耐”的度假村在送走领主们的团队之后,只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改造,就变得清新脱俗起来。
现在改造已经完成,酷暑又刚好结束,度假村也正好投入了“试运营”。
先前他们对领主们的“体贴招待”让这个度假村在领主们之间的口碑……不忍直视,因此现在最顶级的“权贵们”都对此避之不及,但只有钱的那帮小贵族和小土豪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平常不大接触得到真正顶级的阶层,这导致他们的消息来源相对“接地气”,可同时又钱多到没地方花,对叶沐的领地而言简直就是最优质的客户。
——你们既不能抢我的领地又能给我的领地花钱,那这里就将为你张开怀抱,成为你的第二故乡!
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和“贵族的韭菜不割白不割”两个想法,这些在奇亚娜小镇售价800到1500铜币的甜品,在度假村2500铜币起跳,最贵的【三球冰激凌】卖到了5000铜币。
以撒为了她的这个小业务专门设计了几座精巧的小房子,散落在度假村各处,采用鲜明可爱的颜色搭配,一定能第一时间吸引游客的目光。
叶沐考虑好了:如果卖不掉,她就一个滑跪降价;如果能卖掉……那不就是血赚嘛!.
在叶沐终于可以缓一口气,暂时不必为酷暑和菲伊子爵的领地争端耗费太多心力和情绪的同时,那片已经开始进行切割的领地弥漫起了一些微妙的气氛。
一如亚伦所说,领地交接不会很快。现在最重要的文件虽然已经呈送王宫,但真正琐碎的事情还有不少,一件件都需要慢慢理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事和三位新任领主都牵扯不上任何关系,他们就算有心插手都插不上。比如现在,大多数工作就都存在于纸面上,由城镇的行政官和他们派去的官员逐步进行交接就可以了,没必要也没理由让领主把这些积攒数年的繁琐文件一一过目。
因此在这个阶段,这片领地虽然有人维持秩序,但各种制度其实变得异常松散。
菲伊子爵执政时期的法律在这里已不适用——即便在交接彻底完成之前,他仍然是这里的领主,但在历经那些磨难之后,他自己也已不想再继续实施那些缺乏人情味的法律。
而三位新领主的法律,在此时又尚未公布下去。
所以在这几个月,已经领地上居民连税都不用交了。
这件事不是没人考虑过,洛达尔城的税收官在第一时间就向以撒询问了如何收税的问题。以撒本来想的是“当然应该和奇亚娜小镇采用统一的税收方式”,但出于对领主的尊重,他并没有擅作主张,而是先询问了叶沐。
叶沐听完问他:“这件事着急吗?”
“……看你急不急了。”以撒摊手,“领地的一切税收问题由领主全权决定,只要年底能把应该交给王宫的那部分按时交上去,你就有很大的自由空间。”
叶沐想了想,又问:“那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怎么样呢?够不够给王宫上缴这一笔税款?”
“哈。”以撒笑了声,“那足够了,一口气上缴三年的恐怕都够了。”
——这是一种在王宫、领主和平民之间维持多年的微妙平衡。
王宫面向领地的税法已经百余年都没有变过,从比例上来说很低。但同时,王宫不管领主们怎么收税,任由领主们通过平民们赚钱。
可同时,领主们要得到王宫的认可、加封才算真正的“领主”、真正的“上流人士”,因此在税收问题上,领主们往往会在自己赚够的同时也给王宫那边多交一些。
而王宫对此装傻充愣,照单全收,乐得在和领主们一起赚钱的同时装白莲花。
这种“装白莲花”的行为则又给了平民们自我麻痹的理由:看啊,王城公布的税法根本不高,都是领主们不做人!如果上来一位手腕更强硬的国王,这些可恶的领主必定会倒霉的!
——很多人都这样劝慰自己,借此让自己在惨无人道的重压之下一天天熬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确实有效地维持了和平。
只不过代价是让那极少数人赚得盆满钵满,底层平民活得越来越活得不像个人。
就比如现在……哪怕菲伊子爵t的私产已经被敲诈得不剩多少,领地各城镇的税收款也依旧还有很多留存。假如菲伊子爵有心继续当这个领主,这些税收他都可以随意取用,就算难以恢复其家族积攒数年的荣光,也足够让他继续骄奢淫逸一辈子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叶沐因为以撒的答复叹了口气,接着摇头:“既然有钱给王宫缴税,税收的事情就先缓一缓吧。这几个月,那里的居民们都太艰难了,我想让他们喘口气。”
“没问题。”以撒沉吟着点了头,然后将叶沐的意思如实转达给了洛达尔城的那位税收官。
以撒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在这种正事上,他向来是走“言简意赅”的路线,能三句话说清的事情绝不说四句,邮件回得极为简短。
而这位行政官在收到他的答复后,回了一封长信。以撒收到后先上下扫了一眼,见邮件少说也有两三千字,以为有什么很重要且复杂的事情,不由心弦紧绷,仔细阅读。
但整整第一段都是问候和赞美。
——洛达尔城刚刚归于叶沐,行政官们摸不清新领主的脾气,适当的谨慎与礼貌可以理解。以撒心想。
可第二段还是对领主的赞美。
——不做人的领主太多,行政官们为了保住仕途战战兢兢,也算人之常情。以撒暗道。
第三段,变成了对他这个领主代理人的赞美。
以撒:“……”
第四段,这位文采颇为不错的税收官开始赞美叶沐派去与他们交接工作的团队,也就是珍娜带领的那一支队伍。
往下的两段他也在持续这样的赞美,细化到了赞美团队中的每一个人,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言辞夸张道仿佛那不是一群为领主大人处理政务的行政官,而是什么人间难见的天神。
信件终于来到最后一段,这位税收官巧妙掌握了“开头点题结尾扣题”的要领,在最后一段将话题又兜回了新任领主身上,表示领主大人派去的行政官们如此优秀,足以证明领主大人一定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
再往后,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花体字签名。
终于读完这封信的以撒:谢谢你,浪费了我人生的五分钟。
他面无表情地关掉这封信的详情,打开回信栏,冷漠地打字:
“谢谢您不吝赞美,税收官先生。”
“但下次请不要再如此了,奇亚娜小镇的领主大人不喜欢这种陈腔滥调,既做作又影响效率。”
“希望您可以将这些时间花在对居民们有用的事上。”
消息发出去,以撒就继续去忙他的事情了。
不出意外的话,度假村很快就会迎来第一批旅游者,其中必定不乏贵族。想让这些人满意可不是容易的事,他就算是手作大师,也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慢慢参详调整。
同一时间,负责小镇贸易活动的洛尔坎正为度假村进行第一轮“招商”。考虑到一切都要慢慢摸索,这种招商没有公开进行,他只找了几家在集市里口碑不错的店铺,跟他们的店主一一商谈。
“这里的游客大多比较有钱,所以你们的定价可以很大胆。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尽量不要向他们提及关于奇亚娜小镇和另外三个村镇的事情——否则,你们懂的,一旦他们意识到本地的物价什么样,第一轮倒霉的就是在座的各位。”
洛尔坎话音刚落,一颗星餐厅派来的代表劳拉就举起手:“适当的夸赞也不可以吗?”
“请克制一下你们对奇亚娜小镇的浓烈爱意!”洛尔坎哭笑不得,说着收敛了一下笑容,沉肃道,“各位,这真的很重要,我知道你们的疑惑是什么——你们肯定在想‘这种隐瞒也太好被揭穿了吧?’‘他们早晚会知道这个领地真实的样子!’——但听我说,凡事都要循序渐进。”
“一会儿我会带你们游览一下度假村,你们马上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但这个地方不仅对你们来说新鲜,对那些贵族而言也同样新鲜。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场所,这完全是领主大人的主意。”
“所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一个全新的事物不管有多好,人们都需要慢慢对它建立认知。就拿这个度假村来说……住在这里的开销会很大,虽然来这里的游客大多不缺钱,可如果他们发现这里的开销远高于领地的正常生活,很难说不会心存怨言。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些。”
“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会慢慢让他们知道,这里不仅有他们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美食,还有更多他们在其他地方见不到的美妙体验——等到他们认可了这些,他们就会觉得自己额外花出去的钱是因为这些体验才花的,那他们心里也就平衡了。”
洛尔坎解释得既详细又很有耐心,被请来的几位商家若有所思地点头,劳拉沉吟着总结道:“就是说,他们早晚会知道奇亚娜小镇的美好,但不是现在。等到他们接受了这一切,他们就算知道了奇亚娜小镇什么样,也会更喜欢度假村,因为度假村才有那些‘旅游体验’?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洛尔坎作势给她鼓了两下掌,“您理解得很透彻,劳拉女士。”
旁边的另一位商家举手:“那如果他们自己想去奇亚娜小镇看看呢?”
“这一点我们会解决的。”洛尔坎沉肃道。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这个问题出现的可能性本身也不大——如果你们不对奇亚娜小镇大加赞扬,那这对他们来说就只是个普通的小镇。普通的小镇,谁没见过呢?有什么可好奇的?”
“有道理……很有道理。”商家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确实,比如现在的他们,就对那些“普通的小镇”完全失去兴趣了,因为他们见过更好的。
那些贵族虽然没有过过奇亚娜小镇的生活,但也和他们一样“见过更好的”——他们的庄园、城堡里生活条件优渥,比那些平平无奇的村镇要强太多。况且,大多数贵族本身都对平民避之不及,就算以前因为各种原因对奇亚娜小镇产生过好奇,比如在【幽影林谷】里尝过来自于奇亚娜小镇的美食之类的……那也不妨碍他们在听说有一个地方既能吃到这些美食、又不必见到平民时会觉得更合心意.
夜幕餐厅,艾薇、杰夫和凯瑟琳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正式上班了,叶沐委托以撒在楼顶上为他们加盖了一个小屋子,作为练习魔法的小教室,还请了尤迪娜来为他们“补习”。
今天是补习的最后一天了。
傍晚六点,最后一节练习课程结束,尤迪娜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祝他们一切顺利。
一个小时后,他们就要去往王城,准备参加纳斯卡魔法学校的考试。
为了保证他们有更好的考试状态,叶沐专门找本杰明“定制”了一趟往返于王城的套餐,食宿都安排好了,“交通工具”当然是【传送符】,用最有效的方法免去舟车劳顿的痛苦。
在尤迪娜走后,三个人在小屋一角收拾着自己的装备。平常这个时候他们会边收拾边聊,但今天,大家都半天没说话,每个人都太紧张了。
考不上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利剑一样挂在他们头顶上。
他们都已经为此付出了很多精力,不过这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前程,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是……就连他们身边的人也付出了很多。
杰夫的家人几乎每一个都为他提供了很多关照,不止父母和亲兄弟姐妹,连叔叔婶婶和堂亲表亲们都时常关心他的情况;艾薇只有母亲,但从她说自己想考纳斯卡魔法学校开始,母亲就不许她动任何家务了,她白天在夜幕餐厅上班,回家后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复习。
至于凯瑟琳,她倒是没有家人,但她在被从瓦伦丁那里解救出来后就一直住在叶小姐家里,是叶小姐在得知她的魔法等级不低后主动提出的让她也去考学,然后可想而知……他们这位善良的老板对此有多上心。
这种上心也并不止对凯瑟琳一个人。这些日子,他们三个都不知吃了多少餐厅的优质食物、还t额外开了多少次小灶。
这一切对他们都太重要了。纳斯卡魔法学校的最低录取等级是16级,他们原本的打算都是能踩线就很不错,但时至今日,艾薇已经18级了,杰夫有17。凯瑟琳虽然年纪最小,但由于之前服务瓦伦丁的时候被灌过太多药剂,攻击力、防御力这些属性都比他们要高一截,练级也就更快,这会儿都19级了。
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帮他们,如果他们考不上可怎么办呢?
杰夫深陷在这种担忧里,蹲在那儿往背包里塞着东西,直叹气。
“别胡思乱想了。”艾薇终于率先开了口,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其实这是一项很难的挑战,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那就接受失败,我允许自己明年再试一次。如果明年依旧没能成功,那我继续在夜幕餐厅打工也很不错,不是吗?”
“你说得对……”杰夫强扯起一缕笑。
其实他们真的没什么可不满的。自从到夜幕餐厅工作、又搬到了奇亚娜小镇,他们的生活已不知比以前强了多少。
可是,怎么说呢……人都想要让自己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凯瑟琳歪过头看他们,“我觉得,我们努力就好了!就算真的失败,叶小姐也不会怪我们的。”
“她当然不会怪我们,可是这多对不起大家啊!”杰夫又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凯瑟琳,“如果你没考上,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凯瑟琳扁了扁嘴,“其实我想象不出自己以后是什么样,但叶小姐说,如果我考不上,那就回来当个‘小孩子’。”
“当个小孩子?”艾薇和杰夫都一愣,问得异口同声。接着两个人对视一眼,杰夫哑然,“什么意思?”
“我也没太懂。”凯瑟琳皱了皱眉,很苦恼的模样,“就是叶小姐说……我都没好好当过小孩子,如果能弥补一下这段生活也挺好的。但当然了,她也希望我能考上,所以我还是会努力去考的!”
“准备好了吗?”叶沐的声音突然从房门的方向传过来。
三个人一齐回过头,她正走进小屋:“我们要七点半去本杰明那里,他这个大老板会亲自送你们去王城,你们别迟到哦!”
“……好的!”三人连忙答应。
叶沐笑笑,递给他们一人一个背包:“这里面是一些吃的,够你们考试期间吃了。但如果提前吃完也没关系,及时发消息给我,我会让人给你们送新的过去,别饿着自己。”
“谢谢叶小姐!”“谢谢!”三个人都向她道谢。
不知怎么回事,在听他们为此说谢谢的时候,叶沐突然有一种自己在送孩子参加高考的错觉。
高考带来的影响……果然十分深远啊!
菲伊子爵的思考
菲伊子爵领地。
叶沐出于友好, 在做出交接完成前暂时不对居民进行税收的决定时,让以撒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了他们的盟友赫尔波。
赫尔波原本也在纠结这件事,见隔壁领主如此爽快, 索性有样学样,也绝口不提税收的事情。
他还借机向以撒询问:“请问贵方的领主大人究竟是谁?我们有空的时候见一见面?”
以撒对此的回应是:“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没问题的。”
——这个回答看起来没有拒绝,但赫尔波又不傻, 心知这拒绝得再干脆不过了。
所谓的“时机成熟”有没有什么明确标准,最终解释权全归对方啊!
关掉邮件的赫尔波悻悻了半天。
但比起他只是“悻悻”,继承最后三分之一领地的新领主尼克罗姆此时的情绪就近乎恼火了。
因为他真的很想尽快开始收税。作为菲伊子爵曾经的将领,他太清楚这里面有多少油水可捞,也学透了菲伊子爵那套“巧立名目”的技能。一旦领地开始收税,他相信他只需要几个月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到那时候他才算真正跻身权贵阶层。
可现在, 领地的交接都没有完成,居民们都依旧是“菲伊子爵领民”的身份,三块领土之间也没有建立任何围墙、沟壑一类的设施。
同时,比起其他领地之间的城市, 这三块由一个大领地拆分成的小领地之间,城镇距离又太近了。
因此在没有围墙、沟壑的阻拦下, 居民们如果想要跑路去另外两块领地上的城镇会比在其他地方更加容易,他如果此时贸然公布税收政策,他们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搬家。
更要命的是, 由于菲伊子爵正式签署了暂时中止一切税收的文件,现在居民们想要抛售房产都不用交手续费了。这进一步降低了跑路的难度, 也反过来让作为领主的尼克罗姆失去了一个“一锤子买卖”的机会。
这种状况着实令人懊恼,因此尼克罗姆一直在期待另外两位领主赶紧记起税收的事, 却一直等到八月中旬都没有任何消息。
他无计可施,只好派人去四处走动,试图收买一些那两块领地上的行政官,拜托他们“提醒”两位领主别忘了收税。
可这笔钱砸下去,得到的回应却是:“哦……这个问题嘛,请直接告诉你们的领主大人好了。一方面——你知道的,我们都只是在和领主大人安排的行政官进行工作交接,尚未见过领主大人本尊,也说不上什么话;另一方面,我们的领主并不是忘了收税,而是有意让领民们缓一口气。就连国王陛下都必须承认,这里的领民前阵子过得实在是太惨了。”
——两个领地上的行政官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
归属于叶沐的一位行政官更是表示:“再说,就算领主大人真的只是‘忘了’,我也不敢去提呀!这位大人显然跟菲伊子爵不是一个脾气,我根本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哪敢去冒这个险?”
——这更是大实话。尼克罗姆深知,其实就算在自己分得的这块领地上,行政官们最近也都战战兢兢的。无形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为摸清楚他的脾性和想法,以此保证自己的仕途安稳。
所以,尼克罗姆的税收计划暂时只能搁置了。这对他而言无异于飞到眼前的钱晃了一下又消失不见,气得他至少有三四天没睡好觉,半夜都要坐起来对赫尔波和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领主”破口大骂。
在尼克罗姆一筹莫展的同时,领地上的很多居民也过得紧张兮兮的。
领地换领主了,而且拆分成了三个部分,这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件大事。
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几个领主是体恤平民的好人,但他们还是寄希望于这次的大变动能成为自己人生的转折,让他们从此过上好一些的生活,哪怕只是比从前轻松一点点都好。
所以,在茶余饭后,这件事就成了人们的主要话题。
很多人都在说:“我想搬去隔壁那位领主掌控的城镇里……他所建立的奇亚娜小镇有不少好名声,虽然我从未亲眼去看过,但我觉得如果有百分之十……不,如果有百分之一是真的,那都意味着这位领主是个不错的人。”
也有人疑神疑鬼:“那万一都是假的呢?那毕竟是个新领地,如果领主只是用这种方式当噱头,把人骗进去杀,那不就惨了?”
通常立刻就会有人道:“也不至于都是假的吧?再说,一般来讲一个领地都会好坏并存,但对奇亚娜小镇……反正我是没听过什么不好的评价,也还不足以证明它的优秀吗?”
疑神疑鬼的人立刻就会说:“这才说明它有问题好吧?哪有那么完美的地方呢?一定是有人刻意掩盖了所有负面评价,这太可怕了!”
同时,当然也不乏有人在考虑另外两位领主——赫尔波的呼声不出意料的很高,因为他先前已经短暂地控制了两个小镇,在那个小镇推行的政策大家有目共睹,有效地拉高了大家的好感度。
况且比起“隔壁领主”,赫尔波还有个显著的优点就是“不隐姓埋名”,这样的坦荡多少能给人们的感观加点分。
至于尼克罗姆,他虽然不如“隔壁领主”与赫尔波那么“热门”,但把他列为首选的人也是有的。
因为他曾是菲伊子爵手下的高级将领,这个身份或多或少地t彰显了他的能力。在一部分人的考虑中,隔壁领主太“躲躲闪闪”、赫尔波的履历又太平庸,只有尼克罗姆完全没有问题。
蒙林城的贫民窟里,米瑞拉和雷德安夫妇也受困于这个问题很久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不想离开这个贫民窟,宁愿吃苦也想照顾这里的孤儿,可是现在领主和领地都发生变化,这件事太大了,他们需要深思熟虑地做一些决定。
——比如,有没有可能把他们所照顾的孤儿们一起带走?如果有,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离开的问题?
——比如,如果要走,去哪块地方更好?三位领主究竟谁更能带来希望?
——再比如,如果最终决定继续留在贫民窟,他们会不会面临别的危机?要知道,有些领主为了“面子好看”,对贫民窟进行一些“秘密处理”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疑虑让夫妻两个夜不能寐,在过去的几个晚上,他们都是一边自己辗转反侧和叹气,一边听着枕边人辗转反侧和叹气。然后其中一个人会先忍无可忍地坐起来,另一个也就会随之坐起来,两个人相互握住手,再一起叹气。
当白天来临,这些疑虑也仍然笼罩在他们头顶。
他们分别外出时还好,米瑞拉的工作、雷德安的刷怪都能让他们分一分神。
可如果两个人都在家,就要没完没了地反复讨论这些事情了。
“我觉得赫尔波挺好的——你看,他为那两个小镇做了不少好事,我们又都知道他是谁,这不是挺好的?旁边那个领主好名声是更多,可没人知道他什么样,他如果有一天突然决定不做人,我们能怎么办?”雷德安道。
米瑞拉脱口反驳:“菲伊子爵倒也没隐瞒过身份,可一直以来我们就清楚他什么样吗?清楚的话……前阵子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现在,这个赫尔波,我们其实也就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这和以前的菲伊子爵又有什么区别?菲伊子爵不做人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只能忍着吗?”
雷德安摊手:“那总比连名字都不知道强吧?”
米瑞拉:“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雷德安:“至少心里安稳一点啊!”
“哪来的安稳?”米瑞拉嗤笑,“在菲伊子爵治下这么多年,你竟然还会因为知道一个领主的名字就觉得安稳吗?”
——讨论到这里有了些火药味,如果再继续下去,争吵是必然的。
但这对感情牢固的夫妻对此都很敏锐,于是和过去的二十多年一样,他们都在察觉火药味弥漫的时刻及时闭了嘴,沉默地做起了别的事。
直到过了几分钟,破旧的木门被敲响。米瑞拉正在做饭,雷德安便去开门,然后,米瑞拉的余光扫见雷德安在打开门后连连后退,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
她转过头,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正走进来。
“……子爵大人。”米瑞拉顿时陷入和雷德安如出一辙的惊恐,她慌张地跑去雷德安身边,雷德安将她护进怀里,想说点什么,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中午好,妮芙。”菲伊看向坐在木桌前的小姑娘,朝她挥了挥手。
这个曾经慷慨地给他苹果干的小姑娘望着他咧嘴笑起来,菲伊子爵也笑了笑,走到桌前,放下一个小碗。
“你干什……”雷德安三步并作两步地杀过去,但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当他的视线触及那个小碗,一块面板弹出来,显示的名称是【三球冰激凌(传说)】,下面还有一段很长的属性描述,内容惊人,但没有提及任何负面效果。
雷德安脚下一滞,关掉面板,又仔细端详那个小碗。
妮芙同样在好奇地望着碗,插在最上方的小伞已经被她拔下来,拿在手里摆弄。
很快,她不经意地一用力,小伞被收起来,妮芙没意识到是自己触动了上面小小的机关,惊讶地抬头望向菲伊子爵:“是活的!!!”
“哈哈哈。”菲伊子爵笑着伸手揉了揉妮芙打着自来卷的头发。
——放在哪怕一个月前,他都会觉得这样触碰平民会脏了自己的手。
雷德安看着他的举动,心跳都快停止了,哑了哑:“子爵大人,请问您……”
“哦对……雷德安先生。”菲伊子爵收回神思,朝雷德安颔首,而后他望向米瑞拉,出于对女士的尊重,他脱了帽,“米瑞拉女士。”
夫妻两个谁也没敢吭声。
菲伊子爵道:“我这样问或许有些冒昧,但我确实想知道——现在面对领地切割,二位有什么打算吗?准不准备搬个家什么的?选定了哪位领主?”
“请不要误会,我发誓我是出于好心。如果我对你们说谎,就让我被【幽影林谷】的怪物撕成碎片!”
夫妻二人相视一望,通过眼神进行了一番交流。
——他们决定相信菲伊子爵。
不是因为他刚才的誓言,而是他选定的三位领主中有两位都有极好的口碑。
而且从进屋到现在,他一直都显得很是和善。
米瑞拉清了清嗓子:“我们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但还没有拿定主意,子爵大人。”
“雷德安倾向于信任赫尔波大人,而我觉得隔壁领地上那位不知名的领主大人或许更好。”
回答完菲伊子爵的问题,她打量着对方,露出复杂的惑色:“请问……您是来为我们提供建议的吗?子爵大人?”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菲伊子爵笑笑,“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发出一些邀请……”
说完,他睇了一眼雷德安,试图用调侃活跃气氛:“不得不说,在这种大事上,米瑞拉女士是一位有远见的人。”
“远见?”这种“大人物”的夸赞让米瑞拉无所适从,她连忙摆手,诚惶诚恐地解释,“不,不……我可不懂这些。之所以这样想,只是出于一些……怎么说呢?最多只能叫‘直觉’吧!没有任何理由!”
她语中一顿,忽而想到什么,不失小心地又道:“……但或许,您可以给我们一些‘理由’?”
菲伊子爵缓缓点头:“我确实可以。”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那位领主——我也还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但我认识他手下的一个人。这个人不仅实力强悍,而且品德高尚,能让他效忠的人一定不普通。”
“……”并不善掩藏情绪的米瑞拉,表情显而易见地扭曲了一下。
菲伊子爵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缕神情变动,自嘲地笑了声:“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你也不是什么好领主,你眼里的‘品德高尚’太没说服力了。”
米瑞拉脸色煞白:“我没有那个意思……”
菲伊子爵置若罔闻:“您的这种想法很有道理,但是还好,他有个响当当的名号让我得以解答这种质疑——但是您首先要承诺,这一点必须对我们之外的所有人保密,哪怕是您的至交好友。”
米瑞拉既不安又好奇,点头的时候浑身都很紧绷:“我发誓。如果我将这件事说出去,就让我不得好死。”
雷德安随后也重复了同样的誓言,菲伊子爵这才说:“我想,您应该听说过圣光辉骑士团吧?”
“当然听说过!”米瑞拉连眼睛都亮起来憧憬之色溢于言表,“您的意思是,某一位圣光辉骑士团的骑士正效忠于隔壁领主?!”
菲伊子爵低了低眼帘:“我的意思是,他们的前任团长正效忠于隔壁领主。”
米瑞拉:“?!”
雷德安:“您是说亚伦?!”
菲伊子爵微不可寻地点了下头.
“这就是菲伊子爵的全部要求了。”奇亚娜小镇,以撒在收到菲伊子爵详细罗列的清单后,第一时间转交给了叶沐。
叶沐接过清单,情绪冷静。
她一直很反感贵族,尤其在“瓦伦丁事件”之后,她对贵族的存在就更抵触了,连接触艾蕊萨和莉兰那会儿都非常紧张。
关于艾蕊萨和莉兰的评价还大多都是正面的,现在的菲伊子爵……
在叶沐眼里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当亚伦提出让菲伊子爵来她的领地过“养老生活”时,叶沐的眉头一度拧到像要打结。
但亚伦承诺菲伊子爵在历经波折之后,为人处世的态度已经大幅改变。而且,无论是亚伦还是以撒三人组都提到,菲伊子爵作为即将“退位”的领主,现在和将来的身份都会尴尬,如果叶沐不接受他而是让他去了其他领地上,不论他面对的领主是尼克罗姆、赫尔波还是其他和这场争端并没有直接关系的人,都要面对巨大的风险。
他们这t么说,叶沐就懂了:这事有点政治避难的意味。
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讲,亚伦和以撒也并没有任何向她施压的意思,因为如果说得无情一点,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菲伊子爵的死活跟叶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必为此感到任何压力,其他人也完全没有理由借此让她产生道德负担。
可最后,叶沐还是自己同意了这件事。
这一方面是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现实”,也就是领地在和艾蕊萨、莉兰两位女爵结盟前夕以撒给她科普过的,贵族们的“价值”。
——她这种没有出身可言的所谓“新贵族型领主”处于鄙视链底端,如果想降低一些领地发展中的风险,就要有贵族站在她这边,在发生特殊情况时为她站台。
但现在能和她称为盟友的贵族只有艾蕊萨女爵和莉兰女爵两个人,论数量不多、论等级最低。
如果能加一个菲伊子爵——虽然他已失势,但其家族历史悠长,名声很大,爵位也比艾蕊萨、莉兰甚至叶沐本人都略高一级,还是很够撑面子的!
除了这种“实用性考虑”,叶沐最终同意菲伊子爵搬到奇亚娜小镇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如果想要进一步发展,或许还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和“找贵族撑场”的结果看起来殊途同归,但初衷完全不同。前者更多的是为了避免意外,尤其是舆论压力,后者则是真正的“发展为先”。
她建立领地的根本原因不是想表达个人喜恶,而是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那么让领地壮大、有钱就是优先级第一的事情。为了这个朴实与野心并济的心愿,她要吸收更多的能量,也要尽量减少敌人。
所以,像艾蕊萨、莉兰这样和她志同道合的人当然可以做朋友。像菲伊子爵这样幡然醒悟的,也可以接受——只要他以后别在她的领地上犯浑惹事就行,如果能出钱出力那就更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在让自己强大起来的同时,尽量减少外部的压力,至少不会让贵族们觉得她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对立面、他们一旦落到她手里就死定了——如果造成这种印象,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是提前被捏死的那个。
因此,当以撒交给她菲伊子爵提出的要求的时候,叶沐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但当她看完要求第一条时,负面情绪就出现了……
“这么大的地方?!他一个人?!”叶沐反复确认要求第一行提及的坐标范围,深呼吸了一下,“这都赶上整个奥林德镇的面积了!”
她心想:贵族可真是骄奢淫逸啊!
都濒临破产了还有这么高的居住要求!
但以撒说:“菲伊子爵已经按照我们的报价支付了50%的定金了,剩下50%他承诺会在入驻之后第一时间结清。另外,你要求他可以雇佣仆人、但是不可以豢养奴隶,他毫无疑虑地答应了。”
“好吧。”叶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以撒接着道:“另外,他要这片地方似乎并不只是为了自己。”
叶沐一愣:“怎么说?”
以撒:“他前阵子意外在蒙林城的贫民窟里得到过帮助,现在他想把整个贫民窟都搬过来……”
叶沐目露诧异,以撒苦笑了一下,“这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很多钱。不过菲伊子爵……似乎没好意思跟咱们开口,准备用剩下的那点家产自己把这件事办了。我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已经付完定金了。”
“他的变化这么大吗?!”叶沐倒吸凉气,以撒轻耸肩头:“经历过生死的人,会看开很多事情,我们祝他好运吧。”
“也不要完全相信他的话。”叶沐在诧异和惊喜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眸光沉沉地叮嘱以撒,“告诉菲伊子爵,考虑到领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争端,我们的警员会不定期去他的地盘进行暗访和调查。他从前在自己领地上做过的一切错事我都不会追究,但我绝不容忍他在这里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
以撒不禁怔了怔:“你怀疑他的话只是说辞,其实是要把那些人当奴隶用?”
“不,我不怀疑任何人。”叶沐神色淡然,“但也不轻信任何人。”
“我只想做好分内之事,保护好领地上的普通人。”
贫民窟大搬迁
在这条有些夸张的土地面积需求之外, 菲伊子爵的其他需求都并不夸张:比如他需要一个庄园,因此需要领地帮他找一些建造师,但他会支付相应的费用;比如他希望庄园能有配套的【农田】【果园】【牧场】满足他的日常生活所需, 因此需要人建造,还需要雇人打理,这也需要领地帮他发布招募信息,不过他也会支付费用等等……
叶沐很迅速地批准了他的所有要求, 因此整场沟通可以说非常顺利,只不过他们双方都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那就是搬迁时间。
这个问题被叶沐忽视是很正常的,因为亚伦告诉她真正的交接要到年底才能进行,现在那块领地的领主至少在名义上依旧是菲伊子爵,所以在叶沐看来菲伊子爵没道理着急。
但在菲伊子爵的角度,既然自己的要求得到了批准, 那当然就要速战速决才好!
所以在菲伊子爵确定自己要的地方已经初步完成建设的第二天,蒙林城贫民窟的搬迁就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贫民窟里负责协调各种事情的是米瑞拉和雷德安,菲伊子爵在前一天晚上跟他们一起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通俗点说就是规划什么要带什么不用带。
其实理论上来说, 这个问题是最简单的——因为贫民窟里的人们根本没有什么财产可言,大多数人的全部身家连一个背包都装不满。
因此菲伊子爵提到的唯一问题是:“房子, 还有房子里的简易家具,我都建议不要带了。新家的每一间房子我都进去看过,家具齐全, 而且都是崭新的,没必要把这些旧家具带去。”
米瑞拉当即提出异议:“就算有, 能卖了换点钱也好啊?”
——这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
她早就听说过, 新领地上根本没有他们这样的“穷人”,更没有什么“贫民窟”,那他们这些堪比垃圾的旧家具就算拿过去又能卖给谁呢?
菲伊子爵的想法更深一层:“大家都很节俭,我不能说这不好,但我更希望在搬进新家之后,所有人都能开始崭新的生活。”
“我已经委托那边的领主代理人先生帮我找了很多位高级牧师,应该可以治好大部分人的顽疾。等病症痊愈,大家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开始刷怪、采集、找工作,生活会好起来的。”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有一个非常个人的观点——我觉得除了身体状态,心态也很重要。”
“所以,远离往日的旧物、远离过度的节俭,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说完,他很礼貌地询问米瑞拉和雷德安的看法,“你们觉得呢?”
“这我同意。”米瑞拉爽快地点头。
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的。
她和雷德安的经济状况本身都还可以,一直住在贫民窟只是因为在这里能更好的缩减开始,让他们将更多的钱用在照顾小孩子上面。
所以他们的生活并不像贫民窟里的其他人那样拮据,心态也相对明亮。家里纵使清贫,米瑞拉也要时时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更不会堆放乱七八糟的杂物,以求尽量让环境舒适。
这样整洁的居住环境造成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比如他们夫妻多年来能不吵嘴不脸红、维持稳定情绪,和这一点就很有关系。受他们照顾的几个孤儿也都阳光开朗,更是这一点延伸下来的连锁反应。
反过来想想,如果常年住在乱糟糟的杂物堆里,不论大人还是小孩,有几个心情能好呢?
所以米瑞拉夫妻与菲伊子爵在很轻松地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但在真正搬迁的时候,说服贫民窟的其他人显然没有这么容易。
在他们苦口婆心、反复讲道理的劝说之后,人们看上去都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表面答应”。
他们在收拾行李的过程中总是忍不住想“这个扔了多可惜”“说不准哪天就用上了呢”,然后将一些破旧的家具收进背包;更有一些人所谓的答应t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敷衍,实际上偷偷摸摸地把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还有些最过分的……
连破房子都想拆成原材料带走!!!
“这些就不要带了!!!”前面几种状况米瑞拉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看到拆房子的,她忍不住冲了上去,“等你的病治好,你可以选择去【矿场】或者【伐木场】工作——任何掉落的金属、木材都比这些好!”
“而且……这些材料已经被标注为【破旧金属板】【破旧木板】,拆除后就不能再次进行使用了,带过去有什么意义!!”
“放下!不许偷偷往背包里塞了……我看到你背后还藏着一块了!!!”
贫民窟里大张旗鼓的收拾就这样从破晓之时一直持续到中午,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同时,菲伊子爵在叶沐拨给他的那片土地上进行了最后的检查。
他的骑士团团长拉尔达在两天前找到了他,虽然其他骑士已经各奔东西,骑士团不复存在,但拉尔达依旧忠心,在听说菲伊子爵的计划之后,就一直在旁边协助他。
除了拉尔达,泽菲尔大法官也来了——也就是被菲伊子爵革职的前任骑士团团长、尤迪娜女骑士的前夫。
他现在身为奇亚娜小镇的大法官其实十分忙碌,但听说菲伊子爵打算“做个人”,他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打算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两个人刚见面时很有些尴尬。
菲伊子爵说:“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泽菲尔笑笑:“没想到是以这种身份。”
菲伊子爵又说:“尤迪娜女骑士的事,我很抱歉……”
泽菲尔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我想我们换个话题吧,子爵大人。”
——这场寒暄并不太让人快乐,但在寒暄之后,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将这片新建的区域一起逛了一遍,泽菲尔在目测了整个区域的面积之后,调侃道:“看来您打算当一位村长了。”
“也没什么不好。”菲伊子爵一哂,“说实话,我现在很希望我从一开始就是这里的村长……没当过什么领主,也没做过那些……唔,被处死都不过分的事。”
“哈哈。”泽菲尔笑出声,旋即摇头,“您不要再想这些了,这里的领主大人是仁慈的。如果您真的能让这些贫民窟的人们过上好日子,我想领主大人会对您很满意。”
“尽力而为吧。”菲伊子爵的语气并不太自信。
这种不自信并不是完全针对能力——他现在对自己认知清醒,因此很难不对自己的人品产生怀疑,并不确定自己能当多久的“好人”。
但他会竭尽所能地抛弃过去,就像抛弃旧物那样,让自己开始崭新的生活。
十几分钟后,菲伊子爵收到雷德安的消息,说贫民窟的所有人都已准备就绪,可以随时开始传送了。
于是菲伊子爵、泽菲尔、拉尔达三个人一起使用【初级传送符】抵达了贫民窟,然后火速开始了传送。
……是以在某一瞬间,叶沐的系统提示栏就炸了。
所有人同时被传送过来导致提示栏里被迅速刷屏,快速闪动的文字晃得叶沐差点把手里做到一半的【牛奶冰激凌】洒了。
“?!”她一边震惊一边展开窗口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给以撒发消息,“你看到了吗?好多人啊!”
以撒:“看到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菲伊子爵已经带着贫民窟的新居民们过来了。”
叶沐:“哈???”
“这么早???”
“他们有事先告诉你吗???”
叶沐抛出疑惑三连。
以撒:“没有,但也可以理解,因为我们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并且没有详细约定搬迁时间?”
叶沐:“这么说是没错,但好像没必要这么急嘛。”
以撒想了想:“可能因为那个贫民窟所在的蒙林城现在被划给了尼克罗姆吧。”
叶沐眸光微凝:“尼克罗姆的为人很糟糕么?”
以撒很谨慎地道:“我只能说我们很难预判他的为人。”.
奇兰城,高级建造师们不眠不休地忙碌了四五天,新领主尼克罗姆的城堡终于落成了。
尼克罗姆在领地分割后的第一天就决定将奇兰城作为自己的主城,然后跟无数领主一样,把城堡建在了领地的正中央。
这个决策其实非常缺德,因为大多主城的领主城堡都是在城市初建时最先建立的,因此并不会影响太多。但现在,奇兰城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城市,城市最中央原本是一片居民住宅与集市。
尼克罗姆决意在这里兴建城堡后,立刻派出手下将这些人都清了出去。虽然尼克罗姆现在对舆论尚存敬畏,给出了一定的赔偿,但赔偿本就略低于市价,再经过手下的层层盘剥,落到居民、商贩手里的就只有几分之一的铜币了。
不过,由于大家这几个月的生活都太动荡不安,且之前都已见惯了领主不做人的样子,这回的无良操作并没有给尼克罗姆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反倒有不少人觉得“这位领主要给自己建城堡完全是合情合理的,竟然还愿意给我们一些钱,简直就是天使”。
所以当尼克罗姆城堡落成的时候,大门外的街道上一时只拥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大家对这位新领主充满期许,望着这高大巍峨的城堡欢呼雀跃,好像美好的生活下一秒就要到来。
殊不知,当他们畅想未来的时候,领主大人也在畅想未来,不过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未来。
——他正走在城堡地下的甬道中,厚厚的石质墙壁将一切欢呼喧闹都隔绝外在。两名士兵为他举着火把,还有一名走在他的前面,先一步为他打开甬道两侧一道又一道的沉重金属门。
这些金属门后现在都空荡荡的,但每一道门、每一堵墙壁都被施加了多重保护魔法,是安全级别很高的仓库。
准确点说,是金库。
尼克罗姆看着这些空荡荡的屋子,幻想用各种好东西把它们填满:这一间都放金币、那一间都放珠宝……不不不,只放红宝石。蓝宝石要放在下一间里,再下一间堆放珍珠,再往后放古董……
他脑海中还划过了很多只在传言中挺过的稀世珍宝,比如【蔚蓝玫瑰吊坠】,比如【龙心护符】。这些财宝大多被实力强大的贵族收藏着,而尼克罗姆的家族虽则也算历史悠久,地位却一直不算很高,很难接触这些顶级珍宝。
在一代代的血脉传承中,这几乎成了其家族的一块心病。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它们,便着魔般地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它们一一收进囊中。
他愿以为它们修建一个富丽堂皇的珍品馆,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珍藏其中、代代相传。这样过上几代,他的家族便也会成为人们交口相传的顶级贵族了。
到时候这片领地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尼克罗姆想象不出太多细节,但他期待着这片刚刚被一分为三的领地能够被重新整合成一个整体,全都为他的后人所有。
为了达成这一点,他也愿意拼尽毕生的努力,尽量在有生之年就将它“重新整合”。
这样,他就是永远都会受子孙景仰的前辈英雄了.
凯尤斯城,赫尔波选定这里作为自己的主城。
这其实并不算一个好地方,虽然经济尚可,但位置太靠北了,哪怕赫尔波分得的土地本身就都在菲伊子爵领地的东北部,这个城市也是他得到的三个大型城市中最北面的一个。
因此,这个地方也是离【幽影林谷】最近的,从安全角度考虑,这里最不适合作为主城。
但赫尔波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将它选做了主城。
他很清楚最靠南的泰维安城要比这里富庶很多,作为主城任何人都不会有任何异议。可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靠近北部边境的居民们过得是最惨的,现在面对领地重建,他们也最没有信心。
所以,现下显然不是他这个新任领主找个好地方享福的时候。
他要留在这里,留在最靠近北部边境的城市中,让居民们明白他们不会再次被领主抛弃,让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多一点点信心。
于是赫尔波不顾手下们的劝阻,执意将凯尤斯城选定为自己的主城,然后,当手下们建议他选址建造城堡的时候,他又坚定地拒绝了。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像尼t克罗姆那样本身就出身老牌贵族,拥有雄厚的财力。而现在又正是领地要花钱的地方,赫尔波已经看过行政官们交接过来的部分账目,看得头都大了。
赫尔波希望把每一个铜币都花在刀刃上,至于城堡,暂时没有也没什么,他觉得自己刚刚在凯尤斯城买下来的那幢三层小别墅也挺好的,不仅有面积足够的私人空间,连客厅、会议室也都够用。
他最忠实的手下阿斯塔对此略有不满,倒不是在意别的什么,只是觉得赫尔波这样有些跌份儿。
他委婉道:“哪个领主没有城堡呢?大概也就您一位了。”
“不,绝不只是我。”赫尔波浑不在意地笑着,口吻倒很笃定。这种笃定让阿斯塔没法觉得他是在抬杠,不由好奇:“还有谁?”
“隔壁的那位领主。”赫尔波一哂,“我确信他没有城堡——因为他的整个领地上,都没有城堡。”
“那或许他在其他领地上还有财产呢?”阿斯塔提出了一个设想。
赫尔波好笑地看着他:“你宁愿相信这种无法验证的设想,都不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吗,阿斯塔?其实不如换个思路——相信我,城堡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们好好建设自己分得的这片领地,比什么都强。”
“那王宫来送信为您加封的时候呢?您要在普通的住宅里见王宫的信使吗?还有,如果其他领主来做客呢?就在这样的房子里,也太寒酸了。”阿斯塔提出一连串问题,考虑得倒也有道理。
但赫尔波摇头:“到时候再说。如果真的需要一个城堡,我一定会建的,但在现在这种可有可无的情况下,我不想用这些理由放纵自己的欲望。”他说着拍了拍阿斯塔的肩,“欲望一旦被放纵,就会无穷无尽。”
语毕,他大步流星地走了。他要亲自去看一看物资发放情况,以便让负责这件事的官员们明白他对这件事的重视,避免他们中饱私囊。
平民们都已经很辛苦了,理应分发给他们的物资决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就像赫尔波一直在想的:希望把每一个铜币都花在刀刃上。
阿斯塔看着赫尔波的背影,心情复杂:领主大人好像太委屈自己了。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奇亚娜小镇,叶沐在上午餐厅不忙的时候请来以撒和洛尔坎。他们一起落座在沙发区,郑重其事地商量一件事情:度假村已经逐步开始正式投入运营,他们该如何把握“社交分寸”?
叶沐说:“一直以来我们都把‘权’和‘贵’拆分考虑——当然,我知道这种思路是有道理的,在很大程度上,他们的确不属于同一阶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和掌握实权的领主们除了在平民眼中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之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接着话锋一转:“可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两个人群真的可以永远、完全、彻底的切割吗?”
“在前阵子接待领主和使节团的事情上我们是成功了,他们很多人都在度假村里小住了几天,但都没有对这片领地产生任何‘兴趣’,我们一如自己所期待的那样顺利送走了他们。”
“但如果度假村长久地经营下去,一直和贵族们接触,我们真的能一直维持这种平静吗?”
“这些‘权’与‘贵’之间会不会有共同的朋友?度假村的体验会不会在交口相传中被逐渐扩散,最终引起那些掌权者的关注?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之前的种种安排,还能奏效多久?”
她的话让以撒和洛尔坎双双陷入沉默,半晌,洛尔坎摊手:“领主大人,您说得都对,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我们不可能堵上客人们的嘴。而且,现在既然想要赚钱,也就不能恢复成之前艳俗到完全不符合贵族审美的状态……您担心的这些或许早晚会发生,可看起来也只能让它发生了。”
“没错。”叶沐恳切地点头,“我也觉得,我们只能让它发生了,最多只能期待那一天来得晚一点。”
洛尔坎神色沉郁地颔了下首——他想他明白了叶沐的意思。祈祷那天来得晚一点,这样到时候就算有哪位领主想要掠夺领地,他们或许也已经有了抵御的能力。
以撒睇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洛尔坎,目光投到叶沐身上:“你只是想说这个?‘最多只能期待那一天来得晚一点’?”他笑了笑,“——这可不是你的画风,领主大人。”
洛尔坎眼底一滞,侧首望向叶沐,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输给了以撒,脑海中顿时思绪飞转——啊……那她到底什么意思?是要加紧练兵?
不对,练兵是阿谢尔负责的,但这次她甚至没找阿谢尔加入商议。
便见叶沐耸了耸肩:“我有点想法,但只是一个很初步的设想,需要你们帮我看看可不可行。”
以撒点头:“什么?”
叶沐侧首凝视着他,撇了撇嘴:“这么说可能有点让人尴尬,但是……以撒,我从来没有探究过你的身份,也没有探究过这些因你而来的警员们的,不过我看得出你们背后一定有点什么,比如……”
她想举个例子,可首先浮现脑海的是对以撒“贵族私生子”身份的猜测,但私生子的身份又有点微妙,不好直接说出口。
叶沐干笑着跳过举例步骤:“不比如了……总之就是,我猜你们或许会有几位贵族出身的朋友?从你们的人品和实力来看,能跟你们当朋友的人应该各方各面也都不差吧?”
洛尔坎和以撒无声对视的紧张在这句话后猛地放松。
——叶沐完全不知道,在她说出那个“比如”的时候,他们都快吓疯了。
洛尔坎一度以为叶沐已经猜到以撒的王室身份,以撒本人则直接脑补她会吐出“王储”两个字。
真是……吓人啊……
分割手续完成
还好, 叶沐的后一句话有效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她说“猜你们或许会有几位贵族出身的朋友”——如果她知道以撒和王室的关系,就不会觉得他只是“有几位”贵族出身的朋友了。
两个人都迅速消化掉了刚才的紧张,洛尔坎咳嗽了一声:“的确有这样的朋友, 是需要他们做什么吗?”
“算是吧。”叶沐点点头,“我希望他们能来小镇玩。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能在这里买一套房更好,我愿意在最繁荣的奇亚娜小镇给他们建城堡。”
“你想对他们完全暴露领地的状况?”洛尔坎不禁诧异, “这不是在加快领地被大贵族注意到的进程?!”
叶沐并不否认:“或许吧。但比起在等待中祈祷和担惊受怕,我觉得这样可能更安全一点。”
以撒和洛尔坎又对视了一眼,洛尔坎轻咳:“我不大明白。”
叶沐道:“简单来说,我希望他们能在奇亚娜小镇有一些‘投资’——房产、土地,或者其他产业都可以。这样当奇亚娜小镇面临生死威胁,他们会为了个人利益发声。”
她说到这里睇了眼以撒:“按你们之前说的,老牌贵族的话语权远高于我, 那么如果这些人在关键时刻愿意站出来说点什么,多少会有用的吧?”
以撒因她的话而陷入沉吟——有用吗?或许吧。
他从她的话里找不到什么明显的逻辑漏洞,不过这种操作他先前并没有见过。贵族们是有一些自命不凡的清高和傲慢的,这种清高和傲慢让他们在一些事情上给自己设立了很多条条框框。
就拿叶沐现在的考虑来说——贵族们当然也清楚话语权的重要性, 因此他们会通过结盟之类的方式让自己拥有更强的话语权。但像叶沐这样并不明说,只通过吸引对方花钱让对方在日后不得不为领地说话的操作, 在很多贵族看来恐怕是非常卑劣的手段。
但以撒倒不这样觉得。
他觉得自己正在见证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此在仔细评估事情的可行性后,他笑着点了头:“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语毕, 他看向洛尔坎:“我记得你有几位老同学就很不错?你有办法搞定他们吗?”
“这样……这样好吗?”洛尔坎有些犹豫。他也并不觉得这个操作有什么卑劣,只t是怀疑叶沐背后的考虑一旦暴露, 自己会被老同学们打死。
叶沐轻松道:“是这样的,我们既不骗他们、更不逼他们, 是否留下全由他们自己做主。至于日后出现争端,他们要不要为了保护个人财产而发声,也都看他们自己的考虑。”
——换句话说,如果这些贵族真的已经有钱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那她也没什么办法。
三个人又对脸沉默了一阵,洛尔坎迟疑着点了头:“那我试试看。”
“非常感谢。”叶沐神情诚恳地颔首,“另外,我还需要你去一下我们的新领地。”
指的是从菲伊子爵那里分到的三分之一地盘。
叶沐说:“我听说那里整体的经济状况……都不大好,所以希望你亲自去看一看,想想促成什么贸易往来的可能。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对吧?”
“好的!”洛尔坎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浮现。
想到那片新领地的规模,他很清楚这是件需要“大干一场”的事情,施展拳脚的感觉让他心里涌动,立刻便站起身往外走。
叶沐想说的事情已说完了,因此也没觉得他这样兴冲冲要离开的样子有什么不对,洛尔坎自己却在几秒后反应过来。
此时他已走到房门前,突然顿住脚,回身看了一眼叶沐。
她正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冰镇苹果汁】来喝,漫不经心的姿态莫名优雅。
洛尔坎心里的感觉有些奇妙。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曾经非常努力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才得到的。但那时他之所以努力地刷存在感,仅仅是因为出于对她的爱慕——那是非常简单纯粹的感情,他先是被她的厨艺折服,继而又了解到她是位既美好又优秀的女士,任何一个男人出于这种原因对一位女士产生好感都十分正常。
但随着时间推移,有些东西慢慢地变了。
最初他只是觉得,虽然感情毫无进展让人气馁,但在自己所爱慕的人手下拥有一份能给人带来满足感的工作也不错——他还和身为“情敌”的阿谢尔聊过这个问题,阿谢尔也是同样的看法。
现在,这种感觉又进一步发生了变化,洛尔坎突然发觉那种“满足感”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过了那份“爱慕”。他不可否认自己对她依旧有浓烈的好感与沉醉,但这份“工作”带来的享受似乎变得更重要了。
洛尔坎看着叶沐悠闲喝果汁的侧脸,有那么一瞬在怀疑她一直在有预谋地拿捏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最初是他拼命地想在她面前展现自己,而她只是顺着他的想法安排了这一切,这没有任何问题。相反,他应该感谢她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在经历过身为圣光辉骑士团骑士的轰轰烈烈之后,又体验到了另一种别具趣味的人生。
领主大人,等着赚钱吧——洛尔坎心想。
十分钟后,他已迅速收拾好行李,然后就在自家的客厅里启用了【高级传送符】。
他本打算亲自去王城见一见那几位久不见面的老朋友,但叶沐给他的“新任务”让他很上头。因此他打算直接到新领地去,先找到珍娜带去的团队,从他们那里简单了解一下交接的情况,然后开始实地调查。
至于邀请老朋友的事,他可以通过发消息解决。这样两件事就可以同步进行了,效率会高得多.
三天后,洛尔坎就将第一波走访调查得到的情况提交给了叶沐。
叶沐在那场大型谈判后得到的三大城市依次是克利城、乌瑟城和主城洛达尔城。三个城市中,克利城是离北部边境最近的,在西北角上,乌瑟城在克利城的东南方,洛达尔城又在乌瑟城的东南方。
三个城市从菲伊子爵领地的西北边境一直延伸到腹地,连成一条斜向的曲线,两侧铺散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村镇,一起构成一片不小的地盘。
在这块土地上有很多叶沐原本领地上没有的作物,比如主城洛达尔城以及附近的十几个村镇,特产的水果有【西瓜】【菠萝】和【红枣】,这其中除了【西瓜】已经在奇亚娜小镇试种成功,另外两种都没怎么见过。
乌瑟城附近河湖众多,有鱼有虾,对奇亚娜小镇而言都是稀缺资源。
克利城更往北一些,离【幽影林谷】最近,同时也是离叶沐原领地最近的一城,因此作物种类和叶沐这里很相似,但洛尔坎还是找到了两种让叶沐惊喜的东西:【蓝莓】和【草莓】。
另外洛尔坎还提到,由于时间有限,他目前认真检查过的只有三大城市,附近的村镇大多还没走到,从辽阔的面积来看,很可能还会有其他发现。
收到洛尔坎这封邮件的叶沐罕见地失眠了,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
新发现这么多好东西,作为一个厨子,她爽死了啊!
有了【红枣】就可以做枣泥,口感绵密、枣香诱人的枣泥最让人幸福了!
【菠萝】切块插上竹签泡泡盐水就可以直接卖,用冰块冷冻一下就是简易冰糕,打碎再加点糖又是酸甜可口的沙冰。
不过现在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解暑食物的需求量大幅降低,暂时不大有必要做这种东西了,可以保留到明年再推出。
至于【西瓜】,虽然已经由吉姆在她的领地上试种成功,但产量有些不尽人意,现在知道自己的新地盘上有这种水果简直不能更棒。叶沐打算奇亚娜小镇以后就不种【西瓜】了,让洛达尔城那一带原本就盛产【西瓜】的村镇将这一产业发扬光大,奇亚娜小镇跟他们进货就行。
然后还有【蓝莓】和【草莓】——叶沐看到这两个名字,立刻就想做新口味的冰激凌了,还想自制果酱!
乌瑟城的鱼虾就别提了,天知道叶沐这些日子有多馋鱼虾,但在奇亚娜小镇,她就算愿意多花钱都很难买到。现在自己能拥有一块产鱼虾的领地,她简直要感动涕零了。
又过了两天,洛尔坎的进一步探访还在继续,王城那边关于领地交接的手续已经完成了。
原本属于菲伊子爵的领地被一分为三,正式交由叶沐、赫尔波和尼克罗姆。
由于三个地方的领民人数都不少,赫尔波和尼克罗姆将被加封男爵,叶沐被晋封子爵,三场加封礼将先后举办,叶沐这一场依旧是保密的。
但对三位领主来说,这场晋封都是整件事里最不重要的那部分了。
——领地划分完成,三个领地之间就生成了天然屏障。这种屏障是肉眼不可见的,在领主不刻意修改状态的情况下也并不会阻挡人员往来,但屏障会自动识别领民身份,触发一些基础功能。
比如发布公告、征收常规税费,都只有自己的领民可见。如果有“外地人”来跑商,则会自动触发外来者跑商的相关税率。
也就是说,三位领主至此就算真正在三块领地上拥有权力了,虽然彻底完成交接工作还需要几个月,但一些他们最在意的问题从这一天起就可以逐步开始推行。
手续完成的第二天,尼克罗姆就最先有了动作。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领地边界修筑城墙。
这个操作所有人都能理解,包括叶沐也觉得很正常。因为三个被人为切割的领地离得太近了,几乎没有任何天然界限,为了安全修筑城墙是很必要的事情。
她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列入日程,是因为她在领地建立之初就修建了“防护墙”,这道墙被系统默认圈在领地边缘,每次她进行扩建城墙都会自动向外推移。现在菲伊子爵的一部分领地被她兼并,城墙也在系统判定下自动发生了转变,把那块新领地圈了进来,不用她操心。
尼克罗姆的城墙修筑用了五天,据说调用了上万名建造师。然后,当城墙竣工后,叶沐和赫尔波都听说尼克罗姆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新的税法。
这套税法的细则很快就被珍娜递交到叶沐手里,叶沐看完之后觉得很符合“苛捐杂税”四个字,但由于现在到处都在苛捐杂税,她也摸不清尼克罗姆的税法在其中处于什么水平。
珍娜在聊天框里做出的评价是:“不如菲伊子爵在位时的最终版税收过分,但也差不多,各种名目一起核t算,差不多比菲伊子爵那会儿低大概10%吧。”
“那很过分了。”叶沐道。
珍娜说:“确实很过分,毕竟现在和菲伊子爵在位时的状态并不一样。”
——客观原因是不可忽视的,在菲伊子爵“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他的领地几乎完全陷入战火。平民在其中遭受的损失无可估量,因此尼克罗姆新发布的税率看似比菲伊子爵在位时要低大约10%,实际却会让人更难支撑。
叶沐对此当然不满,但这是人家领地上的事,她无权插手。
她只能叹息道:“还好三片领地离得很近……尼克罗姆的领民如果熬不下去,或许可以考虑跑路到我和赫尔波的领地上。”
可珍娜说:“不,没有那么容易了。”
叶沐:“啊?”
等了一会儿,珍娜发来一大串详细的解释:“尼克罗姆不仅对房屋出售设置了很高的税率,还对边境防护墙做出了细致的设定,要求领民必须结清接下来一季度的税款才能走出城门。税款具体数额是自动测算的……据说是按照居民过去一年收入中最高的一个月,然后再换算成一季度。”
“……”叶沐望着面板捂住嘴巴,心里直呼:这货是一点儿都不拟人啊!
穿到这个世界以来,苛捐杂税对她而言已经不新鲜了,但提前预缴下一季度是税款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而且——划重点——这个预缴制度是针对要退出领地的居民征收的!也就是在真正应该交这笔税的下一个季度里,人家已经不是你的领民了,到底凭什么还要把这笔钱交给你啊!
更要命的是,这意味着当这些人加入其他领地,还要顺理成章地给新领地交税,也就相当于在短时间内要同时应对两笔税款,资本家割韭菜都不能这么割。
叶沐大喊离谱,简直不敢想象他之后还会做出多过分的事情。
在尼克罗姆的所作所为初步开始“不拟人”的同时,赫尔波没有急于发布新的政令,而是通过以撒向叶沐请教了一个问题:他可不可以发布公告,表示从尼克罗姆领地搬来的居民将直接免除头三个月的税费?
叶沐收到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听说尼克罗姆的政令时她也有过同样的考虑,但她让以撒告诉赫尔波:不可以。
准确地说,是这件事可以做,但公告不可以发。
他可以在领地大厅进行设定,让系统自动识别从尼克罗姆那里搬来的新居民,免除他们的税费,但不能举着大喇叭对外嚷嚷:尼克罗姆的居民们啊!你们搬来我这里的前三个月不用交税!大家放心大胆地搬家吧!
因为很显然,尼克罗姆这拨离谱操作的底层逻辑其实想把那些对他不满的居民强行扣住,让他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赫尔波如果公开发布那种公告,就是在公开挖墙脚,无异于直接戳尼克罗姆最敏感的穴位。
那这和直接宣战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开战,赫尔波又有可能打得过尼克罗姆吗?
当然不可能,要知道尼克罗姆可是将领出身,手底下养着一大批精英军队,打赫尔波跟玩一样!
于是叶沐通过以撒委婉劝说赫尔波:正义感可以有,但不能惹祸上身。他们作为领主是不应该争一时之气的,有时候隐忍一下让自己长线发展,才有可能造福更多人!
赫尔波的回复很快就发过来,他感谢并全盘接受叶沐的建议,同时“热切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见面”。
叶沐从以撒的面板上看到这个回复时只是笑了笑,并不打算见面,也没有太多想法。
倒是以撒咬着牙冷笑:“真会抛砖引玉啊!”
叶沐一愣,旋即了然:“你的意思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种道理对他而言没有那么复杂,现在他又答应得如此爽快,并且借机提出见面的要求。”以撒轻哂着关掉面板,“我不得不怀疑,他真的很想见你。”
他的口吻听上去还算平静,但说不清为什么,叶沐还是觉得他的话酸溜溜的。
她不由好笑地看了以撒两眼:“怎么,这位赫尔波很英俊潇洒帅气么?”
“我没见过……你问这个干什么?!”以撒唰地转头看向她,心里警铃大作,“你也很想见他吗?你好奇?”
“没有。”叶沐摇摇头,不再继续谈论这些,噙着笑走进厨房。
“……叶沐。”以撒不安地跟着她,经过好几番的欲言又止才说出话,“你如果想见他,我来安排,可以吗?我跟你一起去。”
叶沐强忍着笑,没有回头,但心情很好。
她似乎获得了一种捉弄人的快乐,又好像不止于此。总之,听着身后焦灼不安的语气,她觉得挺有趣的。
然后她停在岛台前,驱动思路让系统生成了一只足够大的碗,拿出几份【牛奶】全部倒进碗里。
以撒停在她身侧,呼吸不稳地询问:“需要安排吗?”
“不了吧。”叶沐耸了耸肩,“看来有人不想让我见他。为了领地的平稳发展,算了吧。”
——话音落下,她自己心头紧了一紧。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把这话说出来的,因为这简直太恶劣了!她其实早已还清了他对领地的投资,现在已完全不存在他对她造成牵制的问题,她这种话反倒是在拿捏他。
她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说得很过分,搞不好会伤感情……可在刚才那一瞬里,她就是想说,就是想看到以撒局促不安的样子。
——这是心里的哪个小恶魔活了啊!!!
叶沐很想给自己一嘴巴。
以撒薄唇紧抿,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缓了好几口气才如鲠在喉地道:“我没有不想让你见他……”
“没有么?”叶沐发誓,她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抽自己了,但逗弄的话还是在不受控制地继续滑出来,“于公于私,都没有?”
“没有!”以撒矢口否认,“于公,我和你一样希望领地发展壮大。赫尔波是离我们最近的领主之一,也是难得和我们一样想让平民过好一点的人,我们需要这样的盟友,你也需要这样的朋友。”
“没错。”叶沐气定神闲地点一点头。
以撒继续说:“于私……”
叶沐低着头,手里开始打发牛奶,却不无紧张地竖起耳朵。
等了三秒,她什么都没听到。
“吱——”她连按三下按钮,打发器在她手里先达到最高转速又停下来。
她扭头看着以撒,他在她的注视中深呼吸:“对,我的确不想让你见他。”
“……”
不是,怎么就承认了呢!
叶沐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目光呆滞地和以撒对视,以撒反倒变得很平静:“但我没有权力拦着你见他。如果见面之后你觉得他更好,可以直接告诉我。”
“不是……你在说什么?!”叶沐哑然,“没有的事好吧?赫尔波对我哪有那个意思?他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对他……我对他仅限于我知道他是个男的!”
“哈哈。”以撒笑了两声,“是啊,但你们一旦见面,他对你滋生爱慕就很正常。所以,到时候我会很想知道我在面对一个什么样的竞争者,尤其是在你心里,我和竞争者谁高谁低。”
以撒、阿谢尔、洛尔坎……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遮掩过对她的心意,但这样开诚布公地交流这种“竞争问题”还是第一次。
叶沐简直跟不上他的节奏:“怎么就……怎么就很正常?!以撒,你太应激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
“是啊,这么说倒也没错。”以撒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他眯起眼睛盯着叶沐,话锋斗转,“但你好像对自己的魅力完全没数,而这种魅力对赫尔波一定会是绝杀。”
叶沐又懵了至少三秒:“你是说厨艺吗?”
新地盘
“嗯?”这回换以撒一愣, 很是反应了一下,有些窘迫地笑道,“我绝对没有否认你厨艺水平的意思, 但赫尔波恐怕是一个就算一辈子没吃过你做的饭,也会为你着迷的人。”
“你这就有点离谱了。”叶沐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打发器,全t神贯注地跟以撒争辩,“如果我没记错, 你好像也根本没见过赫尔波吧?对于他的了解,你差不多跟我一样,只知道他是个男的。”
以撒微笑:“通过邮件往来,我还能从措辞中看出他很年轻。”
“……好吧。”叶沐回忆了一下赫尔波信里的措辞,无法否认,只说,“那又怎么样呢?年轻男人多了去了, 奇亚娜小镇现在就有不少,但喜欢我的也没有几个,不是吗?”
“是。”以撒轻哂,“但是一位年轻男领主, 和一位年轻女领主。”
叶沐:“那又怎么样?”
以撒:“一位想让平民们都好过一点的年轻男领主,和一位想让平民们都好过一点的年轻女领主?”
“呃……”叶沐懂了一点。
“志同道合”, 这四个字在很多感情里都至关重要。
以撒又笑了笑,继续对刚才的描述进行“扩写”:“一位想让平民们都好过一点,却缺乏经验和见识的年轻男领主;和一位想让平民们过好一点, 同时充满智慧和远见的年轻女领主?”
“……”叶沐没吭声。
她怀疑以撒是在借机捧她,可他虽然目中含笑, 脸上却写着一种认真。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世界来说, 她的很多操作都是超前的。
那些操作源自她所生活的另一个世界,她其实只是照猫画虎地学了点皮毛,每一次都怀着“能有点作用就比没有强”的心态。可对于这里的人而言,这点“皮毛”恐怕也真的是大智慧了。
她抿了抿唇:“好吧,你说的有点道理……”
“所以嘛——”以撒摇摇头,笑容温暖和煦,“出于私心,我并不希望你见到他。我很怕你们相谈甚欢,一致的身份和地位让你们迅速将彼此视作知己。”
“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没有权力阻止两位领主相见。”
“只不过,我恳求你——如果你对他真的心生好感,请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给我一句真话。我的另外两位竞争者,阿谢尔和洛尔坎,应该也会同样想得到这句真话,请你同样也告诉他们,叶小姐。”
以撒越说到后面神情越严肃,他向叶沐颔首致意,眉梢眼底都透着恳求与一点点略显卑微的小心。
叶沐愈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方面,她还是觉得以撒太应激了——就算他的分析有点道理,脑补一个从未和她见过面的男人一定会喜欢她,在她看来还是很夸张;另一方面,她又很喜欢他对感情的处理方式。
其实,怎么说呢?她一直很喜欢这里的人们对感情的处理方式,无论是以撒、阿谢尔还是洛尔坎,抑或在是离婚后迅速陷入热恋的尤迪娜和艾德里安。
理智来说,她对他们处理感情的方式应该无所适从才对,因为她曾经生活中的那个世界,大多数人对待感情都十分含蓄,甚至含蓄到一种羞于启齿的地步。
但在这里,他们对感情的表达炽热而真挚,人们会大胆地求爱,为心上人写情诗,绞尽脑汁地刷好感,同时又并不希望被爱慕的那一个因为他们的竞争而陷入什么苦恼挣扎,因此较量都被限制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人让她做过选择。
现在,以撒又让她看到了一种更新奇的特质,一种坦坦荡荡、开诚布公。
他开诚布公地希望哪怕她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也能给他一个答案,并不惜为另外两位竞争者也求到这个答案。
叶沐从未见过这种处理模式,却觉得这样的方式虽然让她多少有点无措,同时也让她十分轻松。
她喜欢这种坦荡,喜欢他对竞争者的尊重和平和。而且,当她仔细思索这个问题,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和以撒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很轻松的。
这种轻松大概来源于他良好的教养和稳定的情绪,与她的喜好刚好契合——因为她有一点点急性子,在很多事,尤其正事上很追求效率,而以撒的这种理性能很有效地避免因为情绪化浪费时间,很有助于提高效率。
于是,早已知道他们心意的叶沐,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危险了。
——当一个人觉得和另一个人的相处“很轻松”,“很合拍”,那不就是沦陷的开始嘛!
可她哪有时间谈恋爱?!
她撇撇嘴,斩断这种念头,冷淡地告诉以撒:“放松吧,我不会见赫尔波的,你帮我回掉就好。”
以撒:“请不要因为我的话……”
“不,这跟你没关系,完全没有。”叶沐神情严肃,“公事角度,消息往来显然更便捷高效,现在领地刚初步完成拆分,大家都很忙,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见面社交上,你说呢?”
以撒迟疑地点了下头。
叶沐继续说:“私事角度——哈哈,我跟他根本没有‘私事角度’这种东西。所以,我想不到我们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就先保持先前的联络方式吧。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太忙了,唔……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有时间见他!”
“好的。”以撒答应了,笑容随之绽开。他看出叶沐要忙着做饭,于是没有再多打扰她,径自转身离开。
叶沐在他往外走时抬眼看了看他的背影,看到他的脚步明显变得很轻快,不由好笑。
然后,她将目光落回手中正打发的【牛奶】上,专心致志地继续制作新口味的冰激凌.
【草莓冰激凌】
售价:1200铜币/份。
【蓝莓冰激凌】
售价:1200铜币/份。
第二天,两种新口味的冰激凌在夜幕餐厅甜品站的窗口开售了。
此时距离新一轮的“高端线甜品”开始试售已有三四天,情况和叶沐预想的差不多,【酷暑】模式的结束和“高端餐饮”的昂贵价格都对销量造成了影响,导致这些甜品的属性虽然惊艳了每一个人,但销量非常平庸,至少没有引起过抢购。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一些小有家资的顾客对这条新产品线格外关注,有些人甚至每天出门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到甜品站看看今天卖什么。
……比如一直很沉迷美食的希贝尔小队就是如此。
最近他们全体成员的等级都陆续突破了50级大关,战斗力猛地上升一个台阶,赚钱比先前轻松了很多。虽然在这之后,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获取经验变得更加吃力,也就意味着进一步升级会很困难,但考虑到这个世界上相当一部分人的主属性会一辈子都卡在40到50级的区间范围内,他们就算从此以后一级不升也足以跑赢大多数普通人,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
因此,整个队伍最近都神清气爽,活得有点嚣张,花钱有点大手大脚。
于是今天早上,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甜品站,看到两种新口味的冰激凌,队员们的眼睛都亮了。
娜拉兴奋地搓手:“吃草莓的还是蓝莓的?”
希贝尔:“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
娜拉闻言倒有点犹豫:“一个球1200铜币呢,吃两个是不是太奢侈了?”
雷亚马上摆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一个球1200铜币,但双球才2000啊!立省400铜币,都够去店里再买两个菜了!”
娜拉立刻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那一点点负罪感完全消失,转而开始一边脑补新款冰激凌的味道一边认真排队。
同一时间,新甜品在度假村的几个精致小店面里也都开售了。
这些小店全部由以撒设计,造型很漂亮,但空间很小,内部只有一圈柜台,空余的位置最多能容纳两名店员。因此小店不提供堂食,只从窗口售卖甜品,让整个购买过程变得简单高效,节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草莓冰激凌】
售价:3000铜币/份。
【蓝莓冰激凌】
售价:3000铜币/份。
这是两种冰激凌在度假村的售价。
如果搭配成双球依旧是有“折扣”的,售价为5000铜币。
现在度假村刚刚开放,入住的客人还不多,不过依旧有不少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些新品,凑到小店前去张望。
“嗯?【草莓冰激凌】?颜色真好看啊……给我来一个!我尝尝看!”
“双球是不是会更好吃?能吃到混合的味道吧!我要一份草莓加蓝莓的【双球冰激凌】!”有钱的旅客们如同叶沐预料的一样,对价格毫无感觉,对食物产生好奇就开始纷纷掏钱。
当天晚上,叶沐收到了新品的销量反馈t,奇亚娜小镇这边两种口味各上架了50份,一直卖到晚上九点多才售罄,倒是度假村那边,虽然人不多,但总计200份的新品都在傍晚就销售一空了。
被叶沐派去度假村负责经营的店员反馈说:“有好几个人都是回头客。早上偶然看到新品,就买了一份,然后吃得上瘾,只要路过就会再买。”
——3000铜币一份啊,只要路过就会再买!
叶沐深深地感觉到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两天后,奇亚娜小镇度假村迎来一阵新客人入住的“小高峰”。
这拨客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参与过【幽影林谷】的战斗,也有些是从朋友口中听说过这个地方,属于“慕名而来”。
只有一小撮人属于特例——他们没去过【幽影林谷】,更说不上什么“慕名而来”,而是洛尔坎旧日的朋友。
他的朋友都出身贵族,数量不多,但都品行端正。因此他们虽然魔法天赋不高,注定只能当一辈子“纨绔子弟”,却并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四处惹是生非,都保持了良好的修养,也正因如此,洛尔坎才一直和他们的关系不错。
听说他们抵达度假村,洛尔坎放下手头的事务亲自来迎接他们。他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人正在“高级假日酒店”的面板前办理入住。
这家酒店位于度假村正中央,是整个度假村里规格最高的酒店,不仅占地面积极大,而且设施奢华。平民游客是住不起这里的,就连贵族中那些财力不够雄厚的也难以支撑,但洛尔坎的这几位朋友显然都不是在意钱的人,付款时看到“10金币/晚”的惊人天价,几人都连眼皮都没动就付了钱。
“帕克斯顿。”在他们即将办完入住时,洛尔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过来。
几人回过头,帕克斯顿率先笑起来,向洛尔坎张开双臂:“天啊,洛尔坎,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洛尔坎与这些老朋友进行了一轮理解性拥抱,直到看到帕克斯顿的妹妹柯诺图娜,他适当地选择了更为含蓄的吻手礼。
柯诺图娜今年才十七岁,还在读书,算起来是洛尔坎的同校学妹,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洛尔坎笑道:“上一次听到洛尔坎先生的消息还是圣光辉骑士团成员集体辞职的事,在那之后,您就杳无音讯了,连消息都不回复!我们都以为您踏上了冒险的征程,没想到您居然是来了这样一片小小的领地,担任一些……”柯诺图娜一边环顾眼前漂亮的酒店大堂,一边想了个恰到的词,“如此有趣的工作。”
“哈哈,看来我的妹妹终于学会了‘委婉’。”帕克斯顿笑侃,柯诺图娜红着双颊低下了头,帕克斯顿直言道,“说实话,兄弟,虽然我们感情很深,但在这一整件事里,我们没人能理解你——哦,别误会,我绝不是在指责你先前不回消息、现在又突然邀请我们来访——事实上,这个环节已经是整件事中最不重要的小细节了。”
帕克斯顿说着,看了看身后的朋友们,洛尔坎的目光随着他飘了一圈,便看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帕克斯顿继续道:“我们更关心的是你的想法——是什么让在圣光辉骑士团拥有大好前程的你来了这种地方?”
“关于这一点,我很愿意给你们一个答案。”洛尔坎平静地微笑,“但比起直接说出这个答案,我更想跟你们打个赌。”
“打赌?”柯诺图娜露出好奇。
洛尔坎颔首:“如果这次的旅行没能让你们对这里产生好感,我就直接把我留在这里的原因告诉你们,解答你们的疑惑。”
帕克斯顿眸光微凝:“如果产生好感了呢?”
洛尔坎笑道:“那我希望你们帮我办两件事情。”
众人对视一眼,柯诺图娜问:“什么呢?”
洛尔坎:“第一件,和你们的朋友们宣传这个地方——尤其是有钱但没什么权力的那些,我们非常期待有更多人来这里度假。”
“哈哈,赚钱赚到自己人头上了吗!”帕克斯顿直笑,又问他,“第二件呢?”
洛尔坎一脸诚恳:“考虑买套房吗?”
帕克斯顿:“?”
所有人:“?”.
【官方收购】
·西瓜:30铜币/份;
每日收购:300份(当前进度:0/300)。
·菠萝:30铜币/份;
每日收购:300份(当前进度:0/300)。
·红枣:30铜币/份;
每日收购:300份(当前进度:0/300).
【官方收购】
·鲈鱼:80铜币/份;
每日收购:100份(当前进度:0/100)。
·河虾:80铜币/份;
每日收购:100份(当前进度:0/100)。
·鲤鱼:70铜币/份;
每日收购:100份(当前进度:0/100)
【官方收购】
·蓝莓:40铜币/份;
每日收购:200份(当前进度:0/200)。
·草莓:40铜币/份;
每日收购:200份(当前进度:0/200)。
晨光熹微之时,洛达尔城、乌瑟城、克利城及附近各个村镇的办事大厅里都出现了新的公告。
公告的内容对任何一位居民来说都只有两个字:新鲜!
领主们不做人的“历史”实在是太长了,因此哪怕是耄耋老人也没有见过这种官方收购公告。
从前的领主们完全不会进行这种收购,首先他们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都只考虑自己的物资够不够用,没有必要为了领地进行什么大规模收购;其次,假如领地真的需要什么,他们也可以直接进行“征收”,只给很少的一点钱或者索性不给,如果有平民敢不配合,扔进大牢就可以了。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官方收购,不仅价格接近市价,而且在种类上因地制宜,每个地方的收购项目都刚刚好是附近会产出的种类。
“官方收购?一天几百份?那不是就不愁卖了?走!我们到河边打鱼去!”乌瑟城中,有冒险小队立刻作出反应,马上呼朋引伴地前往江河湖泊之类的地图刷怪,准备提交鱼虾换钱。
也有人提出质疑:“官方收购这个价格?会不会提交的时候要收取高昂的手续费啊?羊毛出在羊身上,领主们最擅长做这种事了!”
但这是很好验证的,立刻有一位木系女法师上前:“害,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这儿正好有条【鲤鱼】,是昨天刷怪掉落的,我来试试看!”
说着,这位大大咧咧的女法师已经走到面板前,点选【鲤鱼】,按下提交。
下一秒系统就弹出面板:“成功提交【鲤鱼】*1份,单价:70铜币,合计:70铜币。”
周围的人们纷纷围向女法师,探头探脑地问她:“怎么样?有收手续费吗?”
女法师打开背包,看了看铜币,又谨慎的检查了一下账目明细,很快笑起来:“没有哎,一个铜币的手续费都没收!真的到账了70铜币!”
“哇塞!”人群发出惊呼,不乏有人乐开了花,嘴角疯狂上扬:“新领主也太厚道了吧?税收政策还没发布,就先发布这种官方收购?好像生怕我们赚不到钱似的……”
然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种收购只是一个开端,他们的新任领主真的很担心他们挣不到钱,或者说是担心他们无法生存。
【公告】
深陷贫困的居民们在通过官方审核后,可领取500铜币/人的补助,以及为期7天的免费食物。
【公告】
患有慢性病且无力医治的居民,即日起可前往办事大厅进行登记。
【招聘伐木工】
要求:年龄50岁以内,等级不限、性别不限,体力值不低于3000,每天工作时间8小时。
薪资:100铜币/天,包午饭、晚饭,不包住。
【招聘采石工】
要求:年龄50岁以内,等级不限、性别不限,体力值不低于3000,每天工作时间8小时。
薪资:100铜币/天,包午饭、晚饭,不包住。
【招聘建造工】
要求:年龄不限、性别不限、综合等级不限,建造等级不低于40级,体力值不低于3000,每天工作时间8小时。
薪资:100铜币/天,包午饭、晚饭,不包住。
……
一条条公告被接二连三地发不出来,有些是纯粹的福利政策,虽然审核严格但完全合理;有些是用劳动力换钱,但价格公道,无论怎么分析都挖掘不出t一丁点儿剥削压榨的味道。
接着,人们又见到了来自于“主城”的团队——以前在菲伊子爵的领地上,所有人都知道主城是【洛达尔城】,但现在领地被切割,洛达尔城虽然仍是很重要的大型城市,主城却很自然地换了地方,变成由现任领主亲自建立的【奇亚娜小镇】了。
这天晚上九点多,一支小队进入乌瑟城,据说是领主大人亲自派他们来的,队长的身份也不一般——据说领地上一切商务相关的事情都由他负责,因此很多从前饱受官员欺凌的居民们一时都拿不准在他面前是不是最好表现得足够卑微。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这位身份不凡的高级官员态度和善地亲自为大家发着传单,笑吟吟地告诉大家:“欢迎大家在各城市间往来跑商,领主大人鼓励这种行为,任何人都不需要缴纳额外的税费……当然,个人所得税还是需要按月缴纳的,不过那至少也是年底的事了!”
尤文和多琳(上)
“鼓励跑商吗?”这个“久远”的词汇立刻引起人们的好奇, 一些年轻人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跑商,因此甚至要反应几秒才能明白洛尔坎在说什么。
更有人困惑道:“不额外收取费用?那领主大人为什么要鼓励跑商?他自己不想赚钱吗?”
洛尔坎笑了笑:“大家如果收入高了,本身交的税就会多, 领主大人本身就能多赚钱!”
“可是那才多少?”问话的人一边摇头,一边更加诧异,“领主大人不是应该从跑商队伍的成交额中抽取相当比例的提成,才更划算?”
“嗯……”洛尔坎发觉自己很难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只好说,“我是奉命办事,一切都遵照领主大人的意思。如果你们一定要问我领主大人为什么这么做,我也很难说的明白——或者说,我就算说得明白,也很难让你们信服。”
“不过,怎么说呢?从我一直以来在她手下办事的经验来看, 你们完全不必对这件事有什么顾虑。领主大人是个很好的人,她希望大家都能丰衣足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在他这番解释之后,人群陷入了好一阵沉默。
对这些目睹过菲伊子爵不做人的人来说,把“领主大人”和“很好的人”两个词结合在一起, 是非常魔幻的。
再提到领主大人想让他们这些普通人丰衣足食,就更是连“魔幻”这个词都不足以进行解释了。
这个时候, 洛尔坎英俊潇洒的外貌和诚恳的神色倒为这件事提供了有效的正面影响——大家虽然从心底很难相信他的说法,但看看他的样子,又提不出什么质疑。
只有人好奇:“大人, 新任领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是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岁数?出自于哪个贵族家族?可以透露一点吗?”
“很抱歉。”关于这方面,我什么都不能说。洛尔坎含歉笑道, “不过我想,这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对于我而言, 只要效忠的是一位英明的领主,那就足够了;对于大家而言,只要这位领主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也就足够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居民们被他说服,纷纷点头。
——确实,知道那些身份信息又有什么意义呢?关于这些问题,菲伊子爵倒都没有隐瞒,可大家仍然过得苦不堪言。他颇有名望的家族背景并没有对他的道德水平产生任何正面影响,只是提供了一个虚幻的名利加持罢了。
洛尔坎见大家不再纠结这些,趁机把话题拉回正事上:“好了,关于跑商、税收以及其他商业活动方面的问题,大家有没有什么要问的?趁我在这里,方便为大家进行解答。”
面前的居民们纷纷举手:“我们可以去主城跑商吗?我是说奇亚娜小镇!”
“奇亚娜小镇都缺什么呀……啊!主城,是不是什么都不缺?”
“可不可以透露一下奇亚娜小镇哪些东西值得进货?我想带回来卖哈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问得十分热闹,洛尔坎挑选了一些关键的问题直接进行解答,剩下一些略显“冷门”的就由手下先记录下来,事后私下进行讲解.
【星河村】。
这是乌瑟城附近的一个小小村落,贯穿乌瑟城的那条大型河流有一条重要分支从村口经过,在夜晚沿着河流向远房望去,就会看到河水仿佛与天边的浩瀚星河连成一片,分不清哪些是水中倒影,哪些是天边真正的星,因此得名星河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星河村一直是个好地方,这里只有不到两千名村民,不仅生活简单,连官员都是出自本村的“自己人”,且没有任何一个贵族居住在这里。
因此这里的村民们不太像别的地方的居民那样时时会被官员、贵族们欺凌压榨,大家过得轻松安逸。但即便如此,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他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条件“致富”。
一方面,这或许算简单生活的“双刃剑”——当生活和人际关系足够简单,投机取巧的机会也在相应减少,因此没人能通过小聪明或者略显肮脏的手段获得“第一桶金”;另一方面,虽然这里的官员都是“自己人”,但也只是不会让人们的生活雪上加霜,由领主颁布的重税他们还是要按时按量缴纳的,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否则,乌瑟城派来的警察、士兵们照样会把他们抓进监狱。
曼卡婆婆就这样在星河村里过了一辈子。
她的人生轨迹平庸而哀伤——她在正常的年纪结婚生子,与无数普通家庭一样,和丈夫一起在清贫中将孩子拉扯大,然后儿子也结婚生子。
那段时间,这个小小的家庭过得质朴而不失快乐。一家人都勤劳善良,丈夫、儿子、儿媳白天都会外出打猎,曼卡婆婆则在村口的那条河里打鱼,顺便操持家务。
可后来有一天,她的丈夫、儿子、儿媳都在一次打猎中意外丧生了,一夕之间就只剩下曼卡婆婆和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女。
这种惨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被打击到一蹶不振也无可厚非。但曼卡婆婆当时完全没有机会“一蹶不振”,她甚至没时间沉溺在悲伤里,因为现实带来的恐惧远胜已经无可挽回的悲伤。
她面临的现实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丈夫、儿子、儿媳全部离世,这意味着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完全消失。她虽然会捕鱼,但那其实一直是小打小闹,因为捕鱼本身也属于刷怪,是需要魔法等级的,曼卡婆婆作为魔法天赋实在不大好的普通人,捕鱼都只能挑等级最低的捕,捕来的鱼往往掉落的【鱼肉】很少,完全不掉落的情况也很多见。
可现在她要开始养家了——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牙牙学语的小孙女。
因此,之后的这些年对曼卡婆婆而言注定艰难,她打来的【鱼肉】常常是不够维持生计的,好在星河村里的街坊四邻都很友善,连村子里的官员都常来给她们送些东西,才没让她们饿死。
今年,她们的生活终于好了一些,因为曼卡婆婆的孙女多琳年满18岁,按照系统设定也能独自刷怪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能跟曼卡婆婆组个队一起打鱼。
这样一来,祖孙两个外出时就可以稍微分散一些,各自寻觅猎物,自由度和产出都提升了很多。再加上多琳年轻力壮,她们今年的收入几乎翻倍。哪怕前阵子整个领地陷入混乱,她们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今天,曼卡婆婆一如既往地在傍晚五点回了家,这个时间比多琳略早一些,正好可以准备晚饭,多琳回家就能直接吃饭了。
六点一刻,多琳推门进来,曼卡婆婆正要招呼她吃晚饭,多琳略显兴奋地抢先道:“奶奶,我有个好消息!”
曼卡婆婆一怔:“什么好消息?”
她们的生活虽然好转了很多,但也很少有能被称为“好消息”的事情。
多琳边摘下背包边说:“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村长先生,他正和税收官尤文先生商量一些事情。”
听到“尤文”这个名字,曼卡婆婆忍不住插嘴:“税收官尤文先生?最近的税收都暂停了,我还以为他会在放假呢!”
“是啊t是啊,我也这样以为……哦不,这不是重点,请您听我说!”多琳清了清嗓子,“其实是尤文先生先看到的我,他把我叫过去,在我往他们那边走的时候,他们两个低声商量了些什么——应该是在商量要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我。”
“然后,当我走近,村长先生就跟我说:‘多琳,你奶奶年纪很大了,每天外出打鱼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危险,我们希望你们能有点别的赚钱途径’。然后他们就告诉我,新任领主鼓励大家外出跑商,很多村民都跃跃欲试,想把村子里的鱼虾卖到奇亚娜小镇或者领地上的其他城镇试试。”
曼卡婆婆闻言惊呼:“那得交多少税?”
“不额外收税,只需要每个月按收入交税就好,而且据奇亚娜小镇派来的行政官说,那也得是年底的事了,这阵子我们赚的钱都归我们,这是领主大人的意思。”
“哦,上帝保佑他!”曼卡婆婆感激道,多琳继续说:“村长先生说,很多村民想赚这笔钱,但又不想离开太久,所以他想试试统一销售——先由村子出钱把这些鱼虾收购上来,再由专门的人负责去出售。不论卖出多少钱,扣掉收购成本之后,剩余的利润由跑腿的人和村子五五分成。”
“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去,我答应了。”这是多琳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之后,祖孙两个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寂静里,多琳显然期待奶奶赞同她的决定,可曼卡婆婆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不可置信中还填着一些恐惧:“你是说,你要去奇亚娜小镇?那个由现任领主亲手建立的地方?”
多琳点头:“是的,奶奶。”
“这太危险了!”曼卡婆婆惊声尖叫,“你不能去!听着,多琳,我不能让你受一丁点伤害,你要一辈子都安安稳稳的!”
“别太担心,奶奶。”多琳咯咯地笑起来,耐心地解释说,“并不是我一个人去——就像您刚才说的,最近不用收税,尤文先生没什么事可做,所以他会负责这件事情,我只是先跟在他身边熟悉一下。如果一切看起来都可靠,以后再由我自己去。”
曼卡婆婆陷入沉默,她总觉得“主城”这种地方达官显贵太多,她们应该躲着一点。如果她有足够的钱,她一定会告诉多琳别去。
可是她没有,而且她也知道,她们很需要多赚点钱。
她自己是花不了多少了,但多琳还年轻,以后不知道有多少需要钱的地方。只靠在河边打鱼,生活太朝不保夕了。
“奶奶,让我去试试吧!”多琳凑到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他们都说新任领主是个好人,我想奇亚娜小镇也不会是个很糟糕的地方。那么,万一这真的是个赚钱的机会呢?”
曼卡婆婆仍旧满腹疑虑:“那么,万一那些传言是假的呢?”
“唉。”多琳长声叹息。“奶奶,我们不能因为这种猜忌就什么都不做。当然,我明白您的担心,那都是有道理的,生死攸关。可是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终于有了一点点希望——就算真假难辨,也比以前全无希望的时候要强多了。”
曼卡婆婆知道多琳说的没错,可她并没有立即被她说服,从私心里,她依旧希望多琳可以放弃这种想法,毕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但多琳也是个很坚持的人,她锲而不舍地又劝了奶奶整整三天,让这件事成了祖孙之间的一场拉锯战,终于,曼卡婆婆松口了。
第四天清晨,曼卡婆婆趁多琳还没起床就先出了门,敲开了村里一位小有名望的建造师的家门,足足待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多琳在她到家时很诧异:“您去哪儿了?天还没全亮呢!”
“多琳。”曼卡婆婆一脸不快地摘下背包,从包里摸出一张【初级传送符】,珍而重之地交到多琳手里,“这是能直接传送回星河村的【初级传送符】,如果遇到危险,你只要把它撕成两半,你就回来了。”
“你不是想去奇亚娜小镇?那就带着它上路吧!假如遇到危险,你就赶紧回来!”
多琳讶然,望着手里的【初级传送符】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奢侈的东西,不是她们这样的家庭能承担的。
她知道这种开支意味着什么,也在这一刻分外清晰地明白了奶奶在为这件事情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一时为自己这几天的固执愧疚不已。
她赶忙将【初级传送符】推回给奶奶,连连摇头:“我不去了!这张符您是找谁买的?退给他吧!”
“不,你去吧!”曼卡婆婆坚定地把【初级传送符】塞回孙女手里,“假如真的出了事,它会保护你,但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去奇亚娜小镇;假如没出事,我希望你在之后的每一次出行时都带着它,防止意外。”
多琳如鲠在喉:“可是……”
“听着,多琳。”曼卡婆婆慈爱的神情沉肃下来,多琳只得先闭上嘴,听她说话,“我想让你明白的是,我允许你出去不是为了让你多赚钱——你要牢牢记得,任何时候平安都是最重要的!”
“我之所以同意你走,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应该束缚你,假如你真的觉得这条路只得放手一搏,那就去吧!别说去跑商,就是去更遥远的地方闯荡也不要紧!”
“奶奶……”多琳忍不住地哽咽起来,她牢牢捏住那张【初级传送符】,心里只在想一件事:她一定要挣到钱。
虽然奶奶并不在意,可她想挣到钱,她想让年事已高的奶奶富足地过完余生!
于是又过了三天,多琳跟随星河村的税收官尤文先生一起上路了。过去的几天里,这个小小村落的所有行政官们几乎都在忙着收购各种河鲜,考虑到村民们一直以来的清贫,他们在毫不了解奇亚娜小镇市场的情况下做了一个冒险的举动:直接将收购价格提高了10%。
这意味着就算略去他们为此付出的所有人力物力,这些产品到达奇亚娜小镇后的出售价格也至少要比这里高10%才能让他们打平成本,高20%才有的赚。
在加上这次的收购量极大,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十分冒险了。假如交易失败,整个村子的财政情况都将陷入巨大的危机。
因此在出行之前,村长卢德拽着尤文反复叮咛:“答应我,千万不要偷懒!一定要先见到领主代理人以撒先生,明白吗?一定!”
“一定要求他帮帮忙,至少不能亏本!”
“除此之外,我们唯一的期待是可以长期维持这个生意,假如他愿意帮忙……他提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年轻的多琳只因为卢德有些滑稽的样子感到好笑,税收官尤文就比较头疼了。
因为这些话他已经听了三四天了!
他只能一直点头,一直重复“好好好”“我发誓”,但卢德太紧张了,这种车轱辘话来回转的操作又持续了至少半个小时,他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尤文和多琳离开。
多琳注意到尤文身上背着一个【特级巨大背包】,她知道这是村子里少有的“宝贝”,全村只有两个,平常都是用来充当村子里的库房的。此时有一个出现在这里,足见村长有多重视这件事了。
多琳便也不由得紧张,在几天的赶路过程中都没有放松下来,吃不好睡不好。
不过,就算她不紧张,吃不好睡不好也是必然的。
因为路途遥远,使用【传送符】的成本太高,对村子来说,这种开支当然能免则免。住旅店、下馆子的费用也同样被极限压缩,在这几天中,尤文和多琳几乎一直在住自备的【简易帐篷】,吃自带的【面饼】【杂菜汤】和【煮肉片】。
只有在路程行进到一半时,他们在走进一个小镇,在小镇上最便宜的【旅店】里住了一晚,还是尤文看多琳年纪太小怕她受不了,自掏腰包请她住的。
八月二十六日,他们终于到达奇亚娜小镇。由于小镇外围大量的面积都还空着,他们在步入小镇范围后又走了很久才路过最南侧那片刚刚建立的新住宅区。
但也就是从那一瞬开始,气氛瞬间不一样了!
他们来的时间太巧,正好是上午九点,这个时间在更早的时日里并不是小镇集市的高峰期,但在新土地完成交接后,外来的商队几乎都是这个时间抵达小镇开始新t一天的跑商。南侧这片居民区又离南集市相当近,这里的居民们也就格外关注集市上的新鲜商品。
……当然,这种“关注”主要也是因为大家的生活已经很轻松了,因此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和心力用在这种事情上。
所以当尤文和多琳走过住宅区旁边的那条小巷子时,就看到五六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结伴而行,他们边走边聊:“我听说今天巴里镇的商队带来的【蓝莓】比洛达尔城商队的品质更好,而且还更便宜——你知道吧?巴里镇就是离洛达尔城不远的那个小镇,这个地方专产蓝莓。”
他的朋友说:“哈哈,我前天从他们手里买了【蓝莓】,确实不错!但【草莓】不行,太贵了!”
“走吧,我们去多买一些,我妹妹说要拿它做【蓝莓酱】抹【面饼】吃。”
他们聊着聊着兴奋起来,原本还算平稳的步伐变成了小跑,一路奔向南集市。
多琳与尤文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期冀,多琳已然开始了一些美好的设想,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售卖。尤文稳重一些,定住神道:“我们先去打听打听以撒先生住在那里。”
——这句话让多琳想起了村长先生的喋喋不休,立刻明白自己必须听话。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深入镇子,一路走一路打听,在四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以撒的家门口。
他们敲响房门,才敲了一声,门就打开了,因为以撒刚巧要送走前一波来客,也是一支商队。
看到风尘仆仆的尤文和多琳,以撒几乎立刻猜到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但出于谨慎,还是先问了一句:“二位是?”
“您好,以撒先生。”尤文赶紧摘下帽子,向他致意,“我们来自于【星河村】——这是刚刚被划拨给领主大人的土地,在【乌瑟城】附近,村长大人派我来尝试跑商。”
以撒点点头:“我知道这个地方。”说着将门让开,请两人入内。
两个人都显得十分拘谨,以撒请他们落座到沙发区,面对他们的不自在,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如果我没记错,【星河村】附近有一条【乌瑟河】的支流,因此盛产鱼虾?两位想卖的东西,是不是这些?”
“是的,是的!”尤文已经紧张得开始冒冷汗了,他尝试打开背包,但连手都在剧烈颤抖,很是努力了一会儿才将几份鱼虾从背包里拿出来。
鱼虾盛放在系统自动生成的藤编筐里,被他放在桌上:“以撒先生,请您看看,我们的鱼虾都是上好的!”
尤文和多琳(下)
以撒只是扫了一眼, 就看出这些鱼虾的确品质极佳,个个都很肥美。
他便直接问:“价格是?”
尤文强撑着,咽了一口口水:“【鲈鱼】的价格是50铜币一条, 【河虾】是50铜币一份,剥好的【河虾仁】是100铜币,还有【鲤鱼】,价格是……”
他的报价没有结束, 声音就停住了,只是因为以撒皱了下眉。
其实这一下皱眉轻到微不可察,所以尤文的声音一停,以撒就明白了他现在有多紧张,不由好笑:“尤文先生,您可以继续报价,我先听听看。”
“……以撒先生。”尤文局促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干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请您直说吧……”
尤文并不傻,虽然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来见“领主代理人”这样的大人物, 但他并没有真的乱了阵脚——他给以撒的价格是在收购价的基础上直接加了近30%的,这样就留出了砍价的余地。
假如以撒砍掉10%, 他们也能小赚;砍掉20%,他们也不亏;把30%都砍掉……那他就求求以撒少砍一点儿。
以撒摊了摊手:“好吧,我直说吧。”
尤文不由得绷紧了后背, 旁边的多琳同样坐得笔直。
以撒道:“现在从乌瑟城一带来这里跑商的商队不只有你们,单是专程来见过我的就有七八支队伍了。还有些规模更小的村子只是想随便卖一卖, 货物不多,所以不会来我这里。”
他说着语中一顿, 想看看尤文和多琳的反应,但这两个人的每一份情绪都在“紧绷”,除了“紧绷”什么都没有。
以撒只好自顾继续说:“按理来说,我不该干扰你们的定价,但奇亚娜小镇已经成为这片领地的主城,是很重要的地方,领主大人希望至少在这个地方不会出现恶性竞争。”
“当然……以撒先生,当然。”尤文连连点头,“这样吧,我们把每一种商品的价格降低……5个铜币。”
“那您就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以撒失笑,“请听我说——现在领地上【鲈鱼】的市价是100铜币到130铜币之间,【河虾】和【鲈鱼】差不多,【鲤鱼】和【草鱼】稍便宜一点。剥好的【河虾仁】通常会买到200铜币——我们都很清楚剥虾仁有多费时间。”
“这么贵吗?!”尤文惊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窘迫地坐回去。
以撒好似全然没有见到他这夸张的举动,好整以暇地解释:“这个价格是王城鱼虾售价的大约三分之一,是奇亚娜小镇鱼虾原本售价的大约十分之一——您应该也知道,在没有河流的地方,这些东西都很稀有。所以,这完全是合理的价格。”
“可、可是……”尤文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以撒颔首:“领主大人希望大家的劳动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而不是费尽力气却只能赚个‘辛苦钱’。所以,请相信我,这是完全合理的价格——奇亚娜小镇的商队如果去外面出售特产,在价格上也不会太‘客气’的。”
这话让尤文放松了些许,觉得他言之有理。
以撒的下一句话又话锋一转:“不过。”
尤文和多琳的后背又齐刷刷地绷直了。
以撒说:“考虑到领地的长远发展和抗风险能力,领地官方也需要收购物资。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希望在这部分货物上获得一定的优惠,具体的价格将由我们的商务官洛尔坎与您详谈,不过——”以撒有顿了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比您刚才报出的价格更低了。毕竟,我想您应该也看到了——领地大厅发布的日常收购价格都比您刚才的报价要高一截呢,与各村镇之间直接的合作收购价位,应该会在您的价格与日常收购价格之间。”
“没问题,这没问题!”尤文毫不犹豫地答应。
以撒颇有效率地直接打开面板,与尤文加了好友,就开始给洛尔坎发消息:“我会替您约见洛尔坎,等他回复我,我会马上通知您时间和地点。现在,您可以先去集市上找个地方兜售货物了,建议按照我刚才提到过的价格出售。但考虑到您是第一天来这里,如果想用相对低廉的价格进行促销,也可以接受,只是不要时间太长,最好限制在三天之内吧。”
“好的,好的!”尤文站起来,对着以撒连声道谢,又在以撒面前赞美了一通领主大人。
多琳不善于做这些交际,但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连声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欢迎以后常来。”以撒将他们送到门口,打开门,朝西面指了指:“你们也可以先去小镇大厅看看,那里有很多公开信息,或许能为你们的村民提供一些帮助。”
“好的,真的非常感谢您!”尤文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不愿再浪费任何时间,拽着多琳匆匆离开。
同一时间,最近一直在被各路商队赞美的领主大人本尊·夜幕餐厅老板·奇亚娜小镇厨神·叶沐女士正在新居民区的一个小院落里开班授课。
这是以撒建新居民区时专门给她留出来的地方,有面积不小的院子,四周围由一个“L”形的围墙和一溜同样“L”形的小房子拼成。
小房子一半是休息室,一半是小仓库,院子里整齐摆着五十组炉灶和锅碗瓢盆,能供五十人同时上课。
对领地上的一切事务都会主动和叶沐进行报备的以撒在这件事上完全没和她打商量,因为他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而她也的确很喜欢这个惊喜。
——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现在领地的面积骤然翻了数倍,居民t人数翻了大几十倍,她想通过厨艺改善大家的生活,之前的五人小班根本不好使!
……诚然,从人口比例来说,五十人的班也不好使。
但总比五人的好使!
叶沐怀着“能改善一点是一点”的良好心态,认真讲每一节课。现在的“果酱制作课”已经是第四次开课了,累计有200人学会了果酱的制作方法。
在课程之后,他们就可以自由购买水果,再从叶沐这里买一份“秘制原料”。
这份“秘制原料”由大量【初级生命药剂】和少量【体力值上限提升药剂】——也就是白砂糖和淀粉调配而成。
这其中淀粉是为了帮助果酱凝固得更好,足量的白砂糖则是天然的防腐剂。
“果酱并不难做,只是需要耐心,小火慢慢熬制,但千万别烧糊了。”叶沐站在炉灶前认真示范,周围的学员们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讲。
“最后可以加一点点柠檬汁。唔……这个东西只是为了提味,另外再增加一点点保鲜效果,领地上的【柠檬】产量很低,所以不加也没关系,大家不要太在意。”
“加柠檬汁的话,注意不要把柠檬籽挤进去,会发苦的!”她不忘提示细节。
学员们时而点头,时而认真记录。等叶沐完成讲解,大家就开始上手练习。
很快,一份份的【蓝莓酱】【草莓酱】【苹果酱】【桃子酱】就出锅了,浓郁的香甜铺满整个院子,勾得人食指大动。
偶尔也有人的作品被系统判定为“失败”或者“次品”,前者通常完全没法吃,后者或者偏酸或者发苦,属性也会打折扣,但如果愿意降价出售倒也不愁卖。
“天啊!这个【桃子酱】太香了吧!”有学员在尝了自己的成品后欢呼雀跃,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这种激动是必然的,一个一直制作黑暗料理的人,突然做出一份无论味道还是属性都可媲美“贵族食物”的果酱,简直就是飞升般的精神享受!
等到课程结束,当学员们走出院门,外面早已聚满了“精打细算”的居民们。
居民们也不管和这些学员认不认识,院门一开就扑上去拉人:“这位朋友!合伙做个生意吗?我是卖面饼的,你帮我做果酱,咱们就能做果酱馅面饼了!现在市场上正售欢迎!”
“需要水果的稳定供应吗?我每天都出去采集!主要采【苹果】和【香梨】!量大质优!”
“同学,以后你给我当供应商吧!我主要出售各种沙冰,那天试了试,淋上一勺果酱味道和属性都更好了!”
“我是卖【杂菜汤】的,你看你这节课学的内容……”
前面的几位还有点让学员们动心,最后这位一下就让对方的五官都扭曲了。
——被他拉住的这位学员对美食有点见解,龇牙咧嘴道:“大哥,我们这节学的是做果酱啊!果酱加杂菜汤?您品品那能吃吗!”
面前的中年人局促地搓手,赔笑说:“我这不是想着……厨神出品必属精品吗?万一加了好吃,那不就……”
“别,千万别!”学员简直想给他磕一个,“完全没有好吃的可能,厨神亲手这么搭都不可能!求求您不要浪费食材!让它们死得其所吧!”
“哦……”卖【杂菜汤】的中年男人一脸愁苦地转身离去。
小院另一边,叶沐走“教师专用通道”(其实就是给她自己另开的小门)离开院子,返回住宅区。
以撒已经等在她家门口,两个人早已不需要过多的客气,叶沐朝他笑了笑,他们就一起走进了客厅。
以撒一如既往地递了一份文件给她,是昨天的工作总结,然后又告诉她:“今天来了一支新的商队,是星河村的,售卖河鲜。市价的问题已经和他们谈好了,官方收购的问题,今晚洛尔坎会在夜幕餐厅见他们。”
“好的,我会在餐厅留好座位。”叶沐点点头。
最近由于要和很多商队谈类似的事情,他们就索性把地点都安排在了夜幕餐厅,这样叶沐如果有空,还能在附近若无其事地“旁听”一下。
切斯偶然撞上过这一幕,私下吐槽说她这个领主当得跟间谍一样。
叶沐:嘿嘿……我还真没法反驳耶!.
【南集市】。
尤文和多琳进入集市后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空摊位,尤文马上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摆出来,并在深思熟虑后挂好了价格。
价格在以撒建议的“市场价”范围内,但基本都踩在了“下限”上,就当开业大促销了。
不出所料,逼近底价的价格立刻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尤其是附近的商贩,很快就成了他们的第一波客人。
“哎这个【鲈鱼】给我来30条!”
“哇【河虾仁】,给我来50份!”
“【河虾】挺大的嘛,我要50份!”
商贩们财大气粗的进货搞得尤文目不暇接——要知道,在星河村里,哪怕是有正经店面的餐馆老板,买一次鱼可能也就敢买个七八条。
心地善良的尤文不由对面前的商贩们感到担忧,怕他们是看到价格便宜失去理智,小心地劝道:“要不……少买点?卖不掉不就砸手里了?”
那位正买【河虾】的大婶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挥手:“哈哈,年轻人,你是第一次来奇亚娜小镇吧?放心放心,不会卖不出去的!快帮我算算钱吧!”
“那……那个……5000铜币。”这笔巨款搞得尤文报数报得磕磕巴巴。
没想到面前貌不惊人的中年女人付钱付得毫不眨眼,付完将【河虾】装进背包便脚步轻快地返回自己的摊位,看背影的欢快程度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奇亚娜小镇的人居然这么有钱吗……”尤文盯着中年女人的视线久久无法离开。
其实那位大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她和奇亚娜小镇的众多商贩一样,追求的是“薄利多销”。
她是厨神很久以前的学员,学的课程是“蒜香”。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靠售卖各种蒜香的肉类、蔬菜为生,生意一直不错。
最近新土地的分割让小镇多了很多来跑商的队伍,一直很少见的河鲜也出现了。大婶很快就发现,厨神秘制的蒜香料汁和大虾简直是绝配!用细长的竹签子将三四只大虾串起来,刷上料汁烤熟,橙红的大虾色香味俱全,连虾壳都变得又香又脆!
现在小镇上【河虾】的售价是每份100-130铜币,每份【河虾】可以做大概3个【蒜香烤虾串】,厨神秘制蒜香料也需要一笔额外的成本,但平摊之后并不昂贵。
大婶就将每个虾串定价为80铜币,从一上市就卖得很好。
尤文连续做了几个这样的“大单”,连日来的忐忑淡去,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
再想到今晚要和商务官大人商量官方收购的大事,他觉得自己这趟出来完全做到了“超额完成任务”,心里直夸自己厉害。
正想入非非地走着神,面前影子一晃,尤文赶忙定睛,发现又是刚才买【河虾】的那位大婶。
大婶不等他发问,就挥了挥手里的【蒜香烤虾串】,一脸热情地塞给尤文和多琳:“来来来,尝尝看,就当我们本地人欢迎你们了!”
“……啊???”尤文脑内:你们还有这种待客之道???
大婶心知等他反应过来必定会推辞,于是索性不给他任何时间,塞完虾串就跑了。
尤文和多琳看着大婶熟练的逃跑身姿,望着【蒜香烤虾串】陷入沉思。
下一秒,他们的凝视导致【蒜香烤虾串】的面板跳出来:
【蒜香烤虾串】
·食用过程中将持续恢复生命值;
·最多可恢复5000生命值(恢复总量受食用量影响);
*彩蛋:食用后有5%的概率触发彩蛋[鲜香扑鼻],彩蛋触发后的一小时内,距离3米内的怪物会被你迷住,防御力降低30%。
尤文和多琳刚看到属性第二行就整齐地爆发出一声:“多少?!?!?!”
周围的摊贩们难免吓了一跳,都不禁扭头看他们。待看到他们望着【蒜香烤虾串】吃惊的神情,摊贩们又都精准判断出他们是被面板属性惊到了,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继续忙手里的事。
多琳僵硬地扭头看尤文:“回血……回血5000?税收官大人,我、我能吃吗……”
尤文深呼吸:“吃吧……”紧接着又是一次呼吸,这次他缓和了很多,侧首看看多琳,“吃吧,一路过来辛苦了,我们一起尝尝。”
但尤文显然没想到,这只t是一个开始。在这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很多商贩“闻风而动”,准确地找到了这两位新朋友的摊位,为他们送上了见面礼。
【香辣五花肉】【甜烤饼串】【香炒鸡腿肉】【葱烧牛肉】【草莓馅饼】【鸡丝拌面】……
每一道菜品都看得尤文和多琳狂咽口水。多琳为此很嫌弃自己,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定很丢人,见过一些世面的尤文则无比确信,口水的失控绝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没见过世面,他相信大多数贵族如果见到这些菜一定也受不了!!!
两个人在美食包围中逐步失控。
最初的时候,他们还会考虑属性已经回满,再吃东西有些浪费,但很快他们就顾不上这些了,每一份餐品他们都想尝尝,好像少吃任何一种都会感觉对不起这一生似的。
就这样,他们大半天都在“成交”和“狂吃”中度过。不到傍晚,尤文那个【特级巨大背包】里的海量货物居然就已经卖完了,两个人这时才如梦初醒,一时不敢看这一趟赚了多少钱,更不敢回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这是……天堂吧……
多琳觉得这必定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了,尤文勉强稳住心神,跟多琳说:“走吧,我们四处看看。”
多琳:“啊?”
尤文已大步流星地走出摊位:“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进货的,带回去卖!”
星河村是个很小的村子,大家的想法都很简单,像尤文这样的官员也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并不追求什么“高升”,因此也不会做什么冒险擅作主张的事。
但这回他决定要擅作主张——村长大人对他的托付是让他抽空四处看看有什么可以带回村子卖的,但至于买不买,他们还要从长计议。
可经过大半日的胡吃海塞,尤文已经确定这里必定有很多东西可买了。出于对星河村的一腔热爱,他迫切地想让村民们早些见到这些好东西,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赚到的钱比村长预期的数额翻了一倍都不止。
既然如此,那他拿出10%到15%,小小的进一批货总可以吧?
尤文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他拼一把!.
傍晚时分,当尤文该去见洛尔坎的时候,他那只原本已经清空的【特级巨大背包】又有不少格子都装上东西了。
不过还好,在扫货过程中他理智回笼,并没有像疯狂吃东西时那么上头,开销控制得很不错。
多琳也自掏腰包买了些东西,是给奶奶买的,她的积蓄不多,很多好东西都不得不放弃,只能精挑细选地买上一些,好在今天白天她在胡吃海塞的同时也一直记挂着奶奶,不少美食都被她留了下来,可以一起带回去给奶奶尝尝!
奶奶一定很惊喜——多琳想到这一点,心情就很愉悦。
同时,一个有些远大的心愿在她心底渐渐开花:她想多赚钱,移居到奇亚娜小镇,让奶奶在这里安享晚年!.
小镇度假村里,帕克斯顿一行人左等右等,终于看到了他们所期待的马车。
准确地说那是一支车队,前后得有二十几辆车,在傍晚的昏暗中卷起的烟尘连成了一条线,别提有多显眼。
等马车终于停在度假村门口,帕克斯顿率先赢上去,笑容洋溢:“温迪斯!天啊,你真固执!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坚持要坐马车来度假……”
温迪斯张望着夜幕下的度假村,笑着达道:“你说为什么?帕克斯顿,你都快把这个地方夸成神殿了,我想这个地方一定很值得尊重,用【传送符】过来恐怕有失礼节。”
“哈哈,那是我的错了!”帕克斯顿哭笑不得,把人迎进去,边走边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四处逛逛,吃些好吃的。”
“好,我期待已久!”温迪斯颔首,顿了顿,好奇地问他,“听说你还打算在这里建个庄园?”
“哦,是的,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已经选好位置了。”帕克斯顿耸一耸肩,“我这个的人,你知道的,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过得舒服一点。这个地方……它完全超出我的预期,所以就这里吧!如果可以,我希望在这里安度余生!”
清除贫民窟的不同方式
温迪斯的表情在帕克斯顿的话里渐渐失控了。
温迪斯身后, 另外几位刚下马车的朋友听到帕克斯顿的话,表情也失控了。
大家都是一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们早知道你玩起来很疯,但也属实没料到你能这么疯!
到整个国王最晚建立的领地上建庄园不算什么, 但是希望能在这里“安度余生”?别是被下什么魔咒了吧!
此时此刻,如果洛尔坎在这里,大概会笑出声。
帕克斯顿作为亲历心情翻转的“过来人”,看着面前风中凌乱的朋友们, 微笑得倒十分淡定:“别这么惊讶,我还有几个朋友,以及我的妹妹柯诺图娜都打算在这里建庄园了。之后如果你们也有兴趣做同样的事情,我们大概能为你们提供很多建议。”
“哈哈……那先多谢了!”温迪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其他朋友也都差不多。这群体面的贵族通常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当面做什么让对方难堪的反驳,但这种敷衍本身就意味着“不赞同”。
这种态度,让帕克斯顿回想起几天前的自己。他于是也不多解释什么, 一派轻松地带领大家前往酒店,只是心里在想:走着瞧吧。
帕克斯顿对自己吃喝玩乐的“专业程度”十分自信,坚信能让自己折服的地方一定也能拿下这几位朋友.
【乌瑟城】。
草系女法师帕洛玛原本是辛西娅魔法学院的一位治疗术教师。
三大魔法学院大名远扬,能在三大魔法学院成为老师的人无一例外都天赋卓绝。
所以, 这注定是一份让人艳羡的工作——不仅报酬不低,而且名利双收。
事实上, 成为三大魔法学院的教师在某种程度上比当一名顶级贵族都更让人羡慕一些。因为现如今贵族们的名声越来越差了,如果一个人表明自己是顶级贵族,人们往往会认为他和鲜血、卑鄙、欺压、剥削直接挂钩, 而如果一个人说自己是三大魔法学院的老师,则意味着他和贵族们一样拥有巨额财富, 但同时又有为人师表的好品格,以及毋庸置疑的顶尖魔法天赋。
但即便如此, 帕洛玛还是从辛西娅魔法学院辞职了。她舍弃了一切光环,回到家乡乌瑟城,过起了平凡的生活。
在她辞职的时候,就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她疯了,她也很难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促成这个结果的是无数小事,全说出来大概要讲上几天几夜,只挑几件又显得她小题大做。
如果非要简单粗暴地总结一下,那就是她实在受不了这些魔法学院越来越严重的腐朽和歧视了!
她其实在获得那份工作前就清楚,这三所历史悠久的老牌魔法学院从一开始就由贵族们建立,在三百多年的岁月中,主要的招生来源也是贵族。
可纵使有这样的背景,在早一些的时候,这些魔法学院也让人觉得“品德高尚”,因为他们虽然主要服务于贵族,但也会从平民中招收魔法天赋不错的学生——更重要的是,他们会尊重这些学生!
帕洛玛本身是个小贵族,因此从不是这些平民学生中的一员,但她目睹过这些事情——在辛西娅就读的那几年,她最好的朋友吉雅就是平民,同时也是他们的“年级第一”,各学科的成绩都吊打第二。
这两个特质的结合导致吉雅在所有人眼中都闪闪发光。那时候,他们这些学生都有些少年人特有的“慕强”,简单来讲就是会下意识地认为成绩好的同学自带光环,然后再自己给她套上更多的光环。
比如——吉雅家境贫寒但学习这么好,那她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
——恐怕不仅是天才,而且还很努力!
——我们既不如她有天赋,还不如她努力,实在是太差劲了!
帕洛玛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学校的男生们管吉雅叫“拥有天神智慧的灰姑娘”。虽然“灰姑娘”这个词多少有点调侃其家境的意味,但谁都听得出这种调侃完全是善意的,是充满欣赏的。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贵族的恶劣气息尚未波及校园的最后时光。
转眼间又十几年过去,各地贵族对平民们的t欺压变本加厉,校园也不再单纯。他们依旧招收天赋不错的平民学生,但贵族出身的同学不再羡慕他们了,善良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校园霸凌,本该师德高尚的老师们也开始惧于贵族们的淫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帕洛玛任教的后两年里,她逐渐成了学校里唯一一个会保护平民学生的老师,从道德感地角度讲,她很希望自己能一直坚持下去,让平民学生们感到被保护。
但很可惜,她就算魔法天赋不错,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孤军奋战让她觉得太累了,她不仅要和那些恶劣的贵族学生们较劲,还要面对校方和贵族家长们的压力。她因而不得不庆幸自己是个小贵族——虽然她愈发厌恶这种出身,但残酷的现状让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和血脉,她大概早就被那些贵族弄死了。
最终,帕洛玛还是不堪重负地辞了职。吉雅那时问过她想不想一起踏上冒险的征程,但她连这种心力也没有了。
往后的这一年多里,帕洛玛就都在乌瑟城中“摆烂”。小贵族的家底说不上多么财大气粗,但也足够让所有家庭成员衣食无忧,因此她可以尽情放空自己,缓解从前的苦闷。
最近,帕洛玛却在长久的“摆烂”之后,开始频繁外出了。
她每天天不亮就会出门,到家都已经八九点了。
并且,她总是很疲惫——不论几点回家,她都会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她的父母刚开始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让帕洛玛换换心情,但在这种状况持续了七八天之后,他们开始担忧起来。
于是当帕洛玛又一次回家准备进屋倒头就睡的时候,她的父亲维斯里安男爵挡住了她的去路:“帕洛玛,我们得谈谈了。”
“怎么了?”帕洛玛疲惫地抬了抬眼,继而注意到父亲目光沉肃,母亲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也是同样的神情。
她便点了点头,跟着父母一起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落座之后,她的父母无声地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母亲珍妮丝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帕洛玛,虽然你已经三十二岁了,我们不应该再干涉你的生活。但是……很抱歉,请理解我们的担心,我们真的想了解一下你最近在干什么。”
帕洛玛不由一怔:“什么?”
维斯里安看着女儿,眉心深皱:“你早出晚归,而且什么都不跟我们说……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听着,亲爱的,我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但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不希望你独自承受压力。”
帕洛玛最初听到母亲的开场白时有一点淡淡的烦躁,因为就像母亲说的——她已经三十二岁了,但父母还是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担心,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她的父母有多旺盛的控制欲,可总归是是让人哭笑不得的。
接着她听到了父亲的话,帕洛玛这才恍然大悟,“啊”了一声,捂住嘴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几天都没有跟父母交流,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沉迷于新的事情,每每忙起来都顾不上休息,等到结束一下子就会觉得特别累,所以每天都是到家就睡,却忘了跟父母解释一下。
帕洛玛干笑:“真的很抱歉,爸爸妈妈,我只是……”她哑了哑,“在城西的河边教一些人捕捞【生蚝】和【扇贝】。”
“……教人捕捞【生蚝】和【扇贝】?!”夫妻两个都对这个答案深感诧异,重复得异口同声。
帕洛玛点头:“是的。您知道,这些捕捞的本质就是刷怪,只不过人在岸上、怪在水里,所以危险系数相对低一点,很多以采集为生的人也会顺便干这些事。”
“但是【生蚝】和【扇贝】,算是这一带等级比较高的水产了,防御力很高,技能体系也复杂,普通人很难成功捕捞。”
“最近我看到那里有一只队伍一直在和它们较劲,但总是会失败。我去问了问,得知他们是想把这些东西卖到主城——不是洛达尔城,是新的主城奇亚娜小镇。他们说那里的价格好,想用这些东西赚些钱,供孩子读书。”
“我们继续聊下去,我得知他们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有孩子,最小的一两岁,最大的七八岁。他们都不想让孩子碌碌无为地活着,因此走到了一起。他们希望能拼尽一切将孩子们送去好学校……所以爸爸妈妈,我怎么能不帮他们呢?”
珍妮丝讶然:“我还以为你早就不想管这些事了?”
维斯里安也说:“是啊帕洛玛,你都离开辛西娅魔法学院了,怎么还操这种心呢?”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这么想,那真的是误会我了。”帕洛玛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其实从来不想放弃‘让平民安心接受教育’这件事,正因如此,我才会离开辛西娅魔法学院——当我无法放弃这个执念,却又无法与其他人抗衡的时候,这件事就变得太痛苦了,可只要我在那儿,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我怕我逼死自己,所以只能逃离。”
珍妮丝露出了然:“所以在你看来,你现在教他们一些技能,也算是这个愿望的一部分?”
“当然。”帕洛玛耸肩,“并不是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学习,不是吗?况且他们这样努力是为了送孩子去读书,如果我提供的技能能为他们的孩子铺一铺路,那这件事就更值得了。”
“我很意外你居然支持他们送孩子去读书。”维斯里安的眉心又蹙起来,藏着深深的忧虑,“那些霸凌……他们的孩子逃不过的。”
“是的,这也让我很苦恼。”帕洛玛缓缓点头,眼中也很哀伤,“但如果因此就索性不让平民们送孩子们去上学,这种歧视只会加剧,不会缓解。”
“这倒没错。”珍妮丝赞同女儿的想法,然后说了一个略显天真的设想,“倘若有朝一日平民的孩子能在学校里占大多数,这种霸凌或许就反倒不会出现了。”
她说完,维斯里安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珍妮丝自己也闭了口。
——他们都清楚这个设想太不切实际,现在在三大魔法学院里,平民学生的比例恐怕连10%都不到,其他学校比例会略高一些,但也绝不超过30%。而且随着贵族势力的膨胀,这个比例还在逐年降低,想要达到50%,恐怕要指望上帝显灵了。
可他们谁也不打算把这残酷的事实说出来,说到底,女儿是想做好事。这个世界是需要这种不顾一切去做好事的人的,他们或许不能阻止情况的恶化,但至少可以让它的脚步放满一点。
于是维斯里安和珍妮丝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帕洛玛注意安全,倒是帕洛玛又给了他们另一个消息:“这支小队这几天已经成功捕捞到不少【生蚝】和【扇贝】,准备后天就去奇亚娜小镇了,我打算跟他们一起去,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好吧。”珍妮丝平静地点了头,“我们也应该去新的主城看一看才对,你先替我们探探路吧!”
“没问题!”帕洛玛笑起来,客厅的气氛变得轻松,一家三口又闲聊了一会儿,她就和往常一样,再度回屋蒙头大睡去了.
在叶沐领地上的人们忙于跑商的同时,尼克罗姆领地主城奇兰城里陷入恐慌。
因为尼克罗姆前两天出行时无意中路过了位于奇兰城最边缘的贫民窟,和很多领主一样,他也立刻就对这个破败不堪的地方产生了厌恶,认为这个地方丢了他的脸。
“我知道,很多地方都有贫民窟,我也不介意它们存在在我的领地上。只是,不应该在主城里,这太丢脸了。”
这是尼克罗姆的原话。
于是,尼克罗姆那些军人出身、训练有素的手下们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他们在尼克罗姆说出这句话的当天就对贫民窟的人们发出了布告,要求他们在七日内搬离,七日之后,贫民窟将被拆除。
表面来看,这个布告似乎称得上“温和”——只是搬离而已,这是情理之中的要求。比起一些直接对贫民窟展开屠杀的领主,尼克罗姆的做法很合理了。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搬迁是需要钱的,哪怕只是搬到另一个贫民窟也需要。这笔费用可以尽可能地被压低,但不能一点都没有,可贫民窟t里的人们连果腹都难,哪里还有这种闲钱?其他居民想要搬家还能通过出售房产、物资筹集一笔资金,但贫民窟的房子又不值钱,还要被拆除了。
因此这道看似温和的政令其实足以把贫民窟里的居民逼到绝境,更恐怖的是,尼克罗姆只给了他们七天,那七天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尼克罗姆嫌他们碍眼,那在拆除贫民窟之后,难道会任由他们流落在城市中的其他街道上吗?还是说会有其他方式来“处理”他们?
没有人说得清这些,他们更没有力气反抗。这些身无分文、手无寸铁的可怜居民只能在一次次日月更迭中陷入更深的绝望.
奇亚娜小镇,叶沐八月二十九号这天,终于拿到了她最想拿到的新领地资料:关于贫民窟的记录。
但在这个问题上,她和各地行政官们显然存在亿点点认知方面的差异——她之所以建立奇亚娜小镇,最开始就是想帮助普通人、尤其是穷人的,在她原先生活的那个国度,也没有什么人会轻视“扶贫”这两个字的重要性。
可这里的行政官们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腐朽的官僚,另一部分就算心存善意,也无力为贫民窟做什么。
所以,叶沐想要贫民窟的记录,但贫民窟根本没有“记录”。珍娜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交接,本来是想优先完成这一部分交到她手里,没想到居然迎来了一份崭新的工作,需要从头开始做所有的事情。
这无疑工作量巨大,因此即便珍娜带着一群人加班加点,每个有贫民窟的城市的官员们基本都挨过她的骂,这份加急赶制出来的统计也依旧很是粗糙。
不过虽然粗糙,暂时也够用了。
资料里详细记录了每个贫民窟的所在城市、具体位置、详细面积和大致人数,还粗略统计了各种类型的贫民比例——比如因病致穷的占多少,因为各种意外失去家产的又占多少。
有了这个东西,很多事情就方便了。
叶沐舒了口气,再简单翻看过记录后,又查起了领地账目。
——这类游戏的最大爽点是什么?是建造和发展!
——建造和发展中什么最让人开心呢?那必须是不愁钱的感觉!尤其是要干一件很花钱的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差钱的时候!
就像现在,“扶贫”这件事只需要看这个名字,都知道会花钱如流水。
但是就在前不久,她的夜幕餐厅开始逐步试水“高端餐品”,利润率很高;度假村开始营业,赚取暴利;跑商生意做得飞起,看起来只是居民们在赚钱,事实上她也让商队取了一些奇亚娜小镇挤压过多的库存拿到不产这些东西的村镇去卖,同样大赚了一笔。
除此之外,夜幕餐厅日常经营的收入本来就不低,日积月累也有了一笔巨款。
最近更还有个堪称天文数字的“外快”,就是洛尔坎请来的几位朋友在度假村里玩得很上头,纷纷决定在领地上建立庄园,现在都已经交完了定金。
所以,现在的“叶沐女爵”,要血统没有、要爵位也不太够看、要权势聊胜于无,但要论钱……嘿嘿,那是真挺有钱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缺钱的叶沐在拿到资料后很快就做出了一个笼统的试行计划:“先从治病开始,在奇亚娜小镇进行公开招募,组建一支医疗队。第一次任务为期七天,目的地是洛达尔城的贫民窟,我们为队内成员包吃住,并提供一定的薪酬,薪酬数额你来定一下,不用太高,但也不要太低。”她把薪酬的事交给了以撒。
以撒点头应下,她又交待阿谢尔:“不知道在贫民窟工作会不会发生意外,你挑选一些训练得比较好的士兵,随团一起出行。”
“好的,领主大人。”阿谢尔毕恭毕敬。
在最初因为厨艺产生的发疯般的迷恋淡去之后,他对叶沐的仰慕更理智了一些,觉得以领主身份工作的她更加光芒四射,他很荣幸自己能作为她的左膀右臂参与这一切……当然,如果她心里能有他就更好了,但只是作为“左膀右臂”,他也很高兴.
奇亚娜小镇以西,米瑞拉村。
——这其实就是菲伊子爵将蒙林城贫民窟集体搬迁过来后建立的村子,他对雷德安和米瑞拉本身就心存感激,又听说了米瑞拉多年来为贫民窟的孤儿们所做的一切,就索性用米瑞拉的名字命名了这个新的村落。
在过去的这些天里,村子里久病缠身的人们大多已经痊愈,菲伊子爵为此花了不少钱,让他本就已经不剩多少的积蓄更显得可怜了。
可他觉得这很值得,在自私狭隘恶毒了这么多年后,最近的这些事情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他开始享受现在朴实的一切,白天在田垄上漫步、夜晚在房前看星空,当那些纸醉金迷的虚荣消失,他突然发现这世上美好的东西突然很多。
“菲伊?菲伊!”在他正蹲在田边琢磨面前陌生的幼苗是什么植物的时候,米瑞拉的声音强行将他拉了出来。
菲伊子爵扭过头,看到米瑞拉夫妇不知何时都已经赶到了他的身边,跑得气喘吁吁的,都不得不弯着腰喘气。
“怎么了?”菲伊子爵站起身,米瑞拉依旧在喘着,却顾不上完全缓过来就急着开口:“出事、出事了……奇兰城您知道吗?”
菲伊子爵点点头:“我当然知道。”
——那好歹也是他曾经的地盘。
接着他又说:“现在被划归给了尼克罗姆。”
“对,就是那里……”米瑞拉一声长叹。
嚎啕大哭·但大口吃串
奇兰城出事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菲伊子爵心中的第一反应。
这个反应看似冷漠,实则完全是对的,因为他已不是那里的领主, 而且“前任领主”的身份非常敏感,他对原领地的一切事情不仅不应该上心,还应该避嫌。
这也是他选择奇亚娜小镇作为最终落脚点的原因之一。远离曾经属于他的那片土地,能让现在的三位新领主都放松很多, 他的余生也就会更加安全。
但菲伊子爵没有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出于好心,他还是询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米瑞拉和雷德安终于缓过来大半,因而直起了腰背。搬到奇亚娜小镇这件事让夫妻两个都迅速与菲伊子爵熟络起来,因此依旧感到疲惫的雷德安趔趄着上前了两步,然后撑住了菲伊子爵的肩。
菲伊子爵随他撑着,雷德安道:“米瑞拉有个远房亲戚住在那里, 她说尼克罗姆……尼克罗姆要清除那里的贫民窟!要求那里的居民在七天内搬走!”
菲伊子爵稍微一怔,继而无奈地叹息:“怎么说呢……我不是为尼克罗姆解释,其实很多领主都是不希望主城有贫民窟的。所以对于搬迁这种要求……”
“不——不不不!”米瑞拉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话,“菲伊, 请暂且回到您曾经的领主身份上考虑一下问题——领主大人,您觉得当您下令搬迁的时候, 这种搬迁真的只会是‘搬迁’吗?”
这个问题把菲伊问懵了,他茫然地看看雷德安又看看米瑞拉,最后说:“如果是我下令……呃, 米瑞拉女士,那它确实就只是搬迁啊!”
“嗤……”米瑞拉被他的反应搞得好气又好笑。
这其实不怪菲伊子爵, 因为他虽然不是个好领主,但清除贫民窟的事情他还真没干过, 哪怕在曾经的主城洛达尔城里,贫民窟都一直存在。
当然,不清除贫民窟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心善”,从他当时浑浑噩噩的状态来说,这多半只是一种无视——反正贫民窟也没碍他的事,何必在意呢?
总之,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完全陌生的事情。
米瑞拉只好耐心地进行解释:“好吧,那回到你现在的身份上——你看,你已经很了解我们了,那么你应该清楚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这些贫民窟的人们根本不可能离开那里吧?”
“我清楚。”菲伊子爵颔首。
否则的话,谁又会愿意一直留在那种地方呢?
“所以啊!”雷德安接上妻子的话,接连提出两个问题来引导菲伊子爵思考,“尼克罗姆要他们搬,他们怎么搬?七天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搬不走的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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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们都看到菲伊子爵显而易见地打了个寒噤。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他懂了!
菲伊子爵确实懂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领主,和很多其他领主也打过交道,这种问题对他而言并不难想通。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不会为此感到惊异,简单来讲……他虽然曾经是个混蛋,活得自私狭隘又卑劣,可这并不等于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现在看来,尼克罗姆是。
菲伊子爵深吸气,迫使自己尽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望着两夫妻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见他有意帮忙,米瑞拉和雷德安心头一松,米瑞拉很直接:“有办法让他们也过来吗?只需要一道【传送符】……对不对?”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菲伊子爵缓缓摇头,“据我所知,尼克罗姆颁布了新的税法,现在他的领民如果想更换领地,需要预缴下一季度的税款。”
他顿了顿:“贫民窟的居民也是他的领民。”
“可是……”米瑞拉噎声,“贫民窟的人对他而言毫无价值吧?他都嫌他们碍眼了!现在有办法平和地让这些人离开,为什么不呢?”
米瑞拉心想:反正他们也交不上什么税。
虽然贫民窟里因为税收问题被关进大牢的人时时都有,但更多的时候,税收官们都会对贫民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实在收不上来也没办法。
这种情况下,尼克罗姆有什么理由不抬抬手让这些人离开?
菲伊子爵苦笑:“米瑞拉,你不明白。”他缓缓摇头,“如果尼克罗姆的想法真的跟你们猜测的一样,那在他眼里,这些人的命就一文不值——我曾经也是这样的。”
“当他是这种想法的时候,这些人的死活就远没有长远的收益重要——那么,你想想看,如果是贫民窟里的贫民就可以被领主大人放走,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米瑞拉一时不解,这回换菲伊子爵摆出了那副循循善诱的样子:“贫民窟里的人无力搬出来,其他人可有的是本事搬进贫民窟。”
恍然大悟的米瑞拉“啊!”了一声。
菲伊子爵知道她懂了,续道:“从尼克罗姆先前颁布的税法来看,他是要对这些人敲骨吸髓的,巴不得榨干他们的每一个铜币——所以,你觉得他会留下这样的漏洞放任他们离开吗?”
不可能的。
米瑞拉向后跌退了半步,雷德安及时扶住了她,可他自己也脸色惨白。他望向菲伊子爵,嘴唇直颤:“没有办法救他们吗?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奇兰城……奇兰城的贫民窟有三四千人!”
菲伊子爵神情漠然:“从我现在的身份来说,没有办法。”
周遭安静得针落可闻。
良久,菲伊子爵抬了抬眼帘:“但你说得对,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死。”
夫妻两个唰地看向他。
“……我不能做任何承诺,但我会想想办法。”菲伊子爵谨慎道。
说完他便举步离开,大步走向东面。雷德安还想说什么,米瑞拉拦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耽误菲伊子爵去想办法的时间。
菲伊子爵一路向东,走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进入奇亚娜小镇。
这样的距离,他以前是一定会使用【初级传送符】的,但现在他的积蓄已经不多,米瑞拉村又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他很自然地学会了俭省。
进入奇亚娜小镇后,他直奔警局,随便找了个警员询问亚伦在哪儿。那名友好的警员便带他上了二楼,敲开了亚伦办公室的房门。
最近跑商团队大幅增加,领地的治安压力增大了许多,亚伦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儿正难得地躲了一时的清闲。
听到敲门声,他猜测又有公务天降,不由皱眉,待看到是菲伊子爵,脸色重新放松:“哦,子爵先生。”亚伦笑着站起身,“许久不见,在米瑞拉村还习惯吗?”
“一切都很好。”菲伊子爵笑了笑,走到亚伦的办公桌对面,坐到那张空椅子上。
亚伦本来是想请他坐到沙发区的,见状只能随他的意,自己也坐回去,询问菲伊:“看起来您找我是有事情?”
“是的。”菲伊子爵开门见山,“我想见领主大人,或者领主代理人。”
这个要求让亚伦变了脸色。
菲伊子爵打量着他的神情,眉心微蹙:“领主大人一直隐姓埋名,这我理解,也不强求。但我听说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村落行政官都可以见到领主代理人,为什么我不可以?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从来没有绕过您去打听他的住址,但恕我直言,我对此很难没有怨言——我承认我对我曾经的领民们存在亏欠,但从和奇亚娜小镇产生联系之后,我对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问心无愧,我想我不该在这里受到如此冷待。”
“请您稍安勿躁,子爵先生。”亚伦面对菲伊子爵的咄咄逼人并没有太多慌张,摊手笑了笑,然后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您不妨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如果我能直接帮上您的忙,不就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了?”
菲伊子爵闻言,心知这后面必然有更深的秘密。他倒也并不执意探听,淡淡地自嘲一笑,就将米瑞拉和雷德安刚才告诉他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全说给了亚伦。
只是在最后,他强调道:“事关重大,我希望能和代理人以撒先生面谈。”
亚伦的神情早在他说到一半时就已布满阴云,作为一名饱经世事的顶级骑士,他知道米瑞拉和雷德安的一切担忧都是对的,菲伊子爵的推测也完全正确。
因此他也理解菲伊子爵想要见以撒的想法——关乎数千条人命的大事,谁都会想亲眼见到能拿主意的人,面对面地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承诺。
不过这件事……
“咳。”亚伦咳嗽一声,再度站起来,“子爵先生,这的确事关重大,我会立刻去见以撒先生,替您和他谈一谈。所以,如果您不在意的话——失陪了!”
菲伊子爵是在听到“如果您不在意的话”的时候猛地意识到亚伦要做什么的,他豁然站起来,伸手想抓亚伦,但亚伦实在比他厉害太多,一刹间就已消失不见。
“靠!!!”菲伊子爵气到破口大骂,“这太过分了!!!”边骂边一脚踹倒了身后的椅子。
响动引起了正路过亚伦办公室的两名警员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敲门:“局长大人?”
“他跑了!!!”里面传来菲伊子爵暴躁的回应,“你们的‘局长大人’跑得比地精都快!!!可恶!!!”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
三秒后,他们先后辨别出这似乎是菲伊子爵的声音,脑补出他暴怒的样子觉得好笑,强行憋着笑离开了.
两天后,帕洛玛和小队一起从乌瑟城抵达了奇亚娜小镇。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应该是在这天启程,经过几天的赶路再到达奇亚娜小镇。但帕洛玛作为一名很有天赋的高级法师,【高级传送符】都已解锁,【初级传送符】就更不再话下。
而且,乌瑟城离奇亚娜小镇也没多远。
帕洛玛作为一名略有家资的小贵族,横竖不缺这点注入魔力的资金。相反,对她而言,“时间”是更宝贵的东西。
于是她直接掏出了一张【初级传送符】,盛情邀请小队跟她一起进行传送。小队成员本想拒绝,但帕洛玛从容道:“一张【初级传送符】传我一个人是传,传所有人也是传。你们要是执意赶路,我可以先过去等你们了!”
这个思路让人完全无法拒绝,小队成员互相交换了一番神色就默默接受了土豪的邀请。
因此原本长达几天的路程被缩短到了三秒。他们所有人先前都没去过奇亚娜小镇,因此帕洛玛制作【初级传送符】写坐标时只能在地图上随便挑个点写上,没想到运气很好地直接定在了小镇正中央,也就是办事大厅前的小广场上。
……当传送的漆黑淡去,周遭景象闯入眼帘的瞬间,包括帕洛玛在内的所有人都为眼前所见感到震惊。
这里太热闹了,即便是帕洛玛也没见过这样的欢腾与富饶。他们看到身后的办事大厅人来人往,难免不远处的那个集市炊烟袅袅——这似乎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景象,按理来说,这样的场景在乌瑟城应该也能见到,而且由于乌瑟城的规模更大,办事大厅修得远比这里更加宏伟,集市也拥有更大的面积。t
可是不能比,乌瑟城跟这里完全不能比。在这里他们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氛围,是乌瑟城完全没有的,很难讲有多少细节促成了这种氛围的形成,但最终的结果就是这里好像连天色都更明朗,空气都更清新、更让人愉悦。
“这个地方……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诅咒啊?”队伍中的一名男法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就感受到一种难以解释的快乐十分诡异,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帕洛玛淡淡瞥他一眼:“相信我,没有这么让人幸福的诅咒。”然后睇了眼南边,“那边就是集市了,我们走吧。”
男法师稳住心神,小队跟着帕洛玛一起前往集市。在离集市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们已经感受到了集市的沸腾。
叫卖声、砍价声连成一片,小孩子笑闹着穿过人群……这些在乌瑟城都是见不到的。
乌瑟城是一座沉郁的城市,由于年代久远,城里原本五颜六色的小房子都已经失去原有的色泽,露出灰暗的砖石。想要为这些房舍重新进行装点,价格其实并不算昂贵,但被盘剥已久的平民们早已没有这种闲钱,领主和行政官们又显然没有兴趣管这种见不到利润的闲事,整个城市的主色调都因此阴沉下来。
当然,虽说色调很影响心情,但如果将一切阴郁都怪到色调上,遍布全程的灰色系也显得有点冤枉。那种阴郁持续蔓延的根本原因每个人都明白,无非就是生活的重压让大家喘不上气,时时刻刻为下一顿饭发愁的人们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无论男女老少都死气沉沉,城市可想而知就热闹不起来了。
可在这里,所有人都那么轻松愉快!
小队之中,帕洛玛是为此最惊奇的那一个,因为她走过王国中的很多大城市,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哪怕是王城都不能和这个小镇相提并论。
她看到每个摊位前都有人在愉快地聊天,明明应该处于竞争关系的摊主们仿佛朋友般和谐,再仔细看……她也不难看出,很多人购买的东西都不是“必需”的,尤其食物——许多顾客分明就是在因为纯粹的犯馋而花钱!
怎么会呢?怎么做到的!
他们看起来都只是平民而已,帕洛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平民为什么能这样肆意消费。
幸福祥和之外,矛盾当然也有,譬如谈价没谈拢急眼的这种事情,他们进入集市后不久就看到了。
这种问题在其他城镇很容易演变成大打出手,但在这里,帕洛玛看到旁边的摊贩笑着过来拉架,一个劝商家一个劝买家,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两个人劝开了。
再一扭头,他们看到一个攥着一把【烤虾串】的小姑娘在和同伴追打间险些撞到巡逻的警员,小姑娘反应迅速,在相撞的前0.1秒及时回神,绕过了面前的人。
只可惜,还是被警员拎了起来。
“哎——”帕洛玛顿时为小姑娘感到紧张,却看到警员很快把她放下,蹲下身无奈地笑道:“拿着烤串这种东西就不要乱跑了,不小心摔倒容易扎伤自己,明白吗?”
小姑娘一副犯错的样子,点点头:“哦……”
警员摸摸她的前额:“你是自己来玩?有家长吗?”
“有。”小姑娘扭头指向身后熙攘的人群,警员看到一对年轻夫妇正焦急地往这边赶,但由于集市人多,一时赶不过来。
他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心,便将小姑娘带到道路一旁一起等待父母。
在等待的过程中,趁机进行了一场安全教育。
这样的画面,看得帕洛玛小队每个人都傻了。
这太不同寻常了!
在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分外真切地意识到更换领主意味着什么,并且他们十分确信,自己一定是运气比较好的一个,在三位领主中遇到了这一位。
自此之后,他们的生活大概与以前大不相同。乌瑟城、洛达尔城、克利城……乃至城市之前那些如星辰般散落的小镇与村庄,多半都会因为这位新领主的到来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这几天来过奇亚娜小镇的其他新领民一样,帕洛玛一行人在意识到这些之后,感觉心里都明亮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心底逐渐滋生,润物细无声地给他们带来希望。
然后,当他们信心满满地找到摊位,这种希望的感觉很快迎来了一些现实上的呼应——他们那个不起眼的小摊瞬间被一群眼尖的顾客包围了!
“哇!专门售卖【生蚝】和【扇贝】的摊位吗!好少见!”
“价格也很公道哎!来来来,各给我装100组,直接放这个背包里就行!”
“嘿呀小镇最近正流行【生蚝】【扇贝】,但是到处都不好买,今天可算见到专门卖这个的了!”
顾客们面对这些努力长得很好吃的食材,展现了极大的热情,掏钱掏得完全不带犹豫。
小队成员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带来的“特产”会是这样的销售速度,一边收钱一边交货,一边被震撼得一愣一愣的。
不出三个小时,他们费力积攒了好几日的【生蚝】【扇贝】销售一空,原计划要在这里住上三天慢慢卖的几个人望着面前空荡的桌子大眼瞪小眼:“现在……怎么着?”
“回、回家……?”
“我们逛一下吧!!!”帕洛玛踊跃提议,“讲道理,看着这些美食,你们完全不心动吗?我早就馋了!”
这句话让小队所有成员的肚子都“咕噜”一声。
他们都不清楚这里到底在售卖什么珍馐美味,但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萦绕四方的美食味道早就让他们饥肠辘辘了,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其他;再到后来,他们就渐渐被这些味道搞得麻木了。
现在帕洛玛一提,他们重新想起这件事,顿时食指大动,不等回答就开始张望附近的美食摊位。
然后,这个决定就让他们的这趟快乐的旅程多了一点点小瑕疵。
——因为在闲逛的过程中,几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应该在摆摊之前先了解一下市场价格。
他们对货物的定价比乌瑟城的行情高10%,自认为是稳赚,没想到在这里只有市价的一半!
怪不得抢购那么疯啊!!!
天啊!亏了一个亿!!!
几个人的心态多少有点崩掉,就连并不缺这笔钱的帕洛玛也很难平静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一时间小队成员大声惨叫、叫苦连天,最后只能互相安慰:“没事没事……日子还长,第一笔不懂行情亏了正常,以后就不会了!”
“就是就是,而且第一笔也不算亏,只是……少赚了点!”
小队成员们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口吃串。
【辣烤五花肉】,真香。
【冰镇苹果汁】,酸甜可口!
【辣烤五花肉】+【冰镇苹果汁】,一口咸辣一口酸甜,味蕾在极致的刺激和享受种不愿意停歇,鼓动着他们一口又一口地吃个不停。
钱赚少了,心痛!呜呜呜呜!
真好吃,快乐!啦啦啦啦——
小队成员又哭又笑,精神状态有点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