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最后修罗场
谁都没想到, 新天降临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宣布了祂的合契大典!
钧天台上,四界众尊皆惊。
天道也能有婚典吗?
但他们又仔细一想, 这?位新天百无禁忌, 追杀创世天珠, 狩猎异界玩家,再到弑杀旧天,从而?成为?整个世代的禁忌, 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只是这?位也从二十万年归来的少年合契者, 扬着一条赤红小?发鞭,腰身蛮劲, 浑身血气?烈烈, 总让他们颇为?眼熟。
那不死圣树,太漠凤皇……真的不是那位神天忌讳赤水伽婴的双生弟弟吗?
赤无伤一眼就看见那面容稚嫩、身量高大的神天太子,双方对视一眼, 有一种莫名的牵连。
赤无伤跟着阴萝小?声道, “我怎么好像看见我哥了?”
“不只是你哥。”阴萝也跟他咬耳朵,“二十万年他们还没转世, 遍地都是咱们的日后熟人呢,喏,看见龙心关那边的戴着赤红铜饰的男人了么?圣狰是我的转世奶父喔。”
这?一次阴萝是清醒进入了循环, 对所?有人的命运脉络走?向都了若指掌。
毕竟是修真世代嚒, 大家不套几个马甲都有点对不住他们的转世天赋。
赤无伤:“等等, 这?一世你不会又是他奶大的吧?!”
蛇萝萝:?
您就关注这?事儿?
小?凤皇顿时有些警惕, 自动觉醒情敌识别?本能?。
神天女姬里, 也就郑阴萝她有奶父,赤无伤以前还笑她这?小?母蛇没有腿, 只会骑在她家奶父奴皇的巨灵手臂上。那奴皇对她可是百依百顺,要不是那一场天判之宴,阴萝绞杀昆吾天尊,奴皇的潜伏身份也不会曝光,说不定今天这?里都没有他的位置!
好险!
小?爷果?然是天选情主凤皇,差一点都不能?上位!
赤无伤眸光灼灼,还将这?小?祖宗的手掌放到胸前,“郑阴萝,你没乱吃什么东西吧?!”
阴萝:“……”
赤无伤就跟嗅了肉味的小?狼狗崽,眼也不眨盯着她瞧,还试图从她身上嗅出?其他肉味。
他可也是知道的,郑阴萝喜欢大胸英俊少年!
谁知道她这?种喜好,是不是小?时候养出?来的,毕竟她奶父出?身兽种,体格极强,高大健壮,完美符合郑阴萝的喜好标准!
想到这?里,少年凤皇有些急了,“郑阴萝,你看看我,我还不足万岁,也能?继续长的!”
阴萝:“……”
的确,按照神族凤凰的长夜年岁,万岁都还是只是少年凤凰种呢!
只是那么多人瞅着呢,说什么呢这?头带荤的毛凤凰!阴萝忍不住说了实话,“你可别?再长了,刚才差点没把我闷死过去?。”
果?然毛多就爱出?汗,幸好不臭,那桐花都给他腌入味儿了,不然水蜜桃再充沛饱满漂亮,她也不是爱吃的!
姑奶奶发出?震天的谴责声,“就你老爱闷我脸!什么毛病嘛!”
少年天神蓦地红了颈,他拇指挠了挠颈后痒肉。
“……小?爷……我那不是……看你很?喜欢么……”
他总是想把她最?喜欢的奉到她面前,都恨不得她长长久久流连在自己的身上。
少年凤皇还跟阴萝说,“听说合欢功都夺人元精修炼的是不是?可惜了,小?爷的初阳早就没了,不然还能?让你多修修。”
他说得极其自觉,还带着点儿惋惜的意味。
唰唰唰!
惹来四面八方的注目。
阴萝:“!!!”
阴萝差点没想起自己还是个合欢小?老祖,她手动给凤皇捂嘴消音。
救救!
你看看那群家伙,都要把你的屁股毛搓起来点着烧了!
兵主狱血魔神郑夙略微转过脸。
他站在那逐渐消失的古神殿堂前,黑浸薄衣,极冷白肌,是轻薄瓷器的美感,但身骨很?出?挑,锋利又优美,挟裹着冷兵器的暗煞腥气?,那一束长长的骸骨锁链又重新捆回了他的上半身腰,双手往后折着,幽火漂浮,面无表情看着俩人。
哪怕隔着重重人影,阴萝依然能?清晰看见她爱哥那双薄丹凤眼的底勾着一抹淡淡的冰裂痕,碎得又美又阴诡。
阴萝:“……”
郑夙这?是要把她日翻的黑化?眼神,是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阴萝的心音一震,郑夙的道场就闯了进来。
在她的元神天魄前,这?覆面兵器之主的锁链不断游走?,缠住天魄的脚踝,像是要把她铐到天荒地老。
郑夙:‘爱爹,合契是什么意思?劳您解释解释。’
郑夙:‘是打算睡这?小?凤皇一辈子的意思是么?我家小?妹是这?么专情的宝儿么?’
郑夙:‘看来你在外头野了,是不想回家了,哥哥要不要再给你写一回婚书,再送你们去?洞房?’
很?好!夺命四连问!
郑夙换回了兵魔神之身,周正清致的气?度都弥漫了一股冷邪之气?,冷冷地侵入肺脾。
哥哥面孔迫近,丹凤眼朝着下方轻轻睨着,眼尾蛰伏一小?段浅浅淡淡的紫脉,又像是匀不开的日落阴影,瓷釉一般的冷肌贴着她的元魄。而?当他手背那两?枚日月珠贴近来,与她那两?枚日月珠互相抵着,白润珠心都是彼此一颤。
‘郑裙裙,你敢对着这?头小?凤皇说,你跟哥哥在欢喜圣天,在昆那夜迦做了什么?’
郑夙的日月珠轻轻撞着她,眼眸陷落疯狂。
“他知道哥哥也咬过你那一根玫瑰色的裙带吗?’
小?哥亲自到她的神魂世界拷问她爱不爱他,阴萝的脖颈都不由得漫上一层浅粉色。
而?妖狐的则是一双细俏魅惑的狐狸眼微微翘起,仿佛永远都蒙着一层蓊郁又朦胧的水汽,春山薄薄起雾。比起郑夙的突然闯入她通天识海,妖狐眉梢只是细细一转,目光极快从他们身上掠转回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
“小?僧是个体面僧,不就是合契么,小?僧也有过的,小?僧不气?。”
他说一字,捻一颗,那佛珠就碎一颗。
刹那,在这?妖狐老祖身后,骤然升起一座血海妖国,煞气?冲天。
“小?僧……真的不气?呢。”
容雪诗面带微笑,等到佛珠被他碎完,又拿出?了精美优良、品质万年不败的木鱼,开始姿态优雅地笃笃笃敲击起来,那泄露出?来的佛光当场送走?就周围一圈妖生兄弟姐妹。
妖生兄弟姐妹们:“?”
啊。
好恢弘的佛国!好洗涤妖心的佛音!
仿佛他们罪孽半生都已经被宽恕。
妖生兄弟姐妹们释然自己的执着,纷纷奔向了佛家的怀抱。
啊,我悟了,我佛!
莫名其妙就被一群妖身围起来的住持彻静:?
圣君们同样:“……?!”
啊。
好、好刺眼,又好慈悲的佛,让他们不禁心生感动。
想他们妖君,血战征伐一生,罪业滔天覆海,如今才知道何为?生命的意义!
“阿弥陀佛,我佛……呸呸呸!永劫你搞什么?”
戮世圣君猛然清醒,骇然大惊,他吓得脸都青了,连忙从妖狐身边遁逃千里,头都不敢回。
再见!兄弟就暂时别?做了!
诸天大尊们:“……”
这?妖祸嘴上说着不气?,看起来是要把全诸天大世界都给屠了的感觉呢。
最?老神在在的,当属那些跟阴萝重返二十万年后的诸天大尊们,他们来自未来修真世代,清楚知道这?一对龙凤婚嫁誓约的来龙去?脉。当初这?祖宗姑奶奶挑选天妃的阵仗何等盛大,要不是出?了神女祭嫁跳渊那一事,说不定万宗天妃们子嗣都有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应了凤凰阙的婚誓!
他们传音交流。
通法天圣率先表示老夫磕的cp都成真了,月老都得给老夫磕一个。
通法天圣:‘早在龙凤末劫那次,少君衔天换祝,老夫就看出?来,他们早晚必成!这?次终于是青梅竹马打败天降!’
善真神尊:“嘘!那男狐狸精无差别?发疯呢,小?心把你们都渡了!”
积玉仙尊:‘没想到永劫圣君竟有佛根啊,真是失策,早知如此,轻易磕不得神妖!’
黄袖真人:‘可怜我那月宫圣师啊,好不容易尝点滋味,又得完了!’
寒华真仙:‘唉,真人别?说了,我还挺看好星月cp的!果?然神魔不两?立,再虐恋带感的cp都得be!’
妙算天尊:‘伪兄妹养成又有禁忌又有纯爱,诸位不浅磕一下吗?’
霜序元祖:‘本祖支持小?天道all in,这?是能?说的吗?’
缪琳真君:‘救命!不会就老娘一个磕小?天道那些死去?的白月光们吧?那种冷冰冰又天人永隔求而?不得的血色感才是最?动人的!’
众天圣嘴角微抽:“……”
这?就是你集齐了一百座前夫坟还年年请我们吃席的真正原因吗缪琳真君!!!
阴萝不知道什么叫冷冰冰又天人永隔求而?不得的血色感,但她知道这?群狗男人被她这?一手婚契气?得不轻,大概是很?想让她体会拆骨入腹的血色凄迷美感。
祖宗怎么可能?原地任人宰割呢?
阴萝当即搬出?自己还需闭关修养的借口,很?没义气?抛下英武小?天神,自己率先一步返回神天金宫。
中途,她跃过三百二十九洲,路过不老寒仙洞,脚步还顿了顿。
就这?么一顿,从她身后飞来万道的金底漆绿符箓,竟是绑在一支支断魂飞剑之上,道气?流转如同丝线,将她封在一处狭窄风口。
“请太上应我!”
“灵威赫赫!天雷地火!幽厉不赦!永镇龙神!”
阴萝的喉关更是凝着一抹极厉的剑芒,横到她视野里的,是灵秀剑骨,冷漠猫瞳,小?师弟黎危潮戴着一副古星玉衡手链,色如紫烟的法天袍服外又挂了一条黑貂毛围领,本就是纤巧秀气?的面相,被毛茸茸簇着,愈发像一头刚断奶的、但脾气?很?臭硬的猫儿。
此时这?张漂亮的奶猫少年面孔纵横交错着符火与剑气?,满是阴厉不善。
小?师弟讥嘲道,“小?师嫂都成天道了,想要跟什么畜生结契都是应当的,您跑得这?么快做什么。不会是在躲我吧?”
他冷笑更甚,“主人。”
阴萝:来了!来了!问斩的来了!
啊呸!
她才不会怕着区区四根呢!
何况黎危潮还没有那谢灵吟的魄融成一体,转世投成九炼圣体,做她的伴生蛇种,凶猛夹心只剩半只,杀伤力又是减了一半。
“我没有躲呀。”阴萝眼睫颤得很?无辜,“人家要回神天疗伤呢。”
纵然晋了天道之身,阴萝的习性倒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原先的口癖。
“是么?难道不是急着摆脱我们这?些小?废物蛇宠吗?”少年猫瞳炯冷,“主人倒是贵人多忘事,这?不老寒仙洞有不老寒泉,正是疗伤圣地,主人不妨留下来,小?宝自当伺候周全。”
蛇蛇委婉拒绝,“不了吧,我大婚在即呢。”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节操的!真的!
“大婚!哈!大婚!”
那一把遍布血痕的颂宜剑又是逼近她咽喉一分,少年剑君绑着一束水墨低马尾,长开之后清丽又贵气?,他语气?却森寒压抑,“为?什么主人总是这?样!你总看不到我们!你总那样贪玩!既然已经要了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从一而?终,为?什么还要其他人?!”
阴萝回嘴更快,“我哪里知道你们这?夹心二十万年前分成了俩!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沾你们!”
虽然她也吃窝边草,但像奶父跟夹心小?宠这?种,还是有点超越了她的底线,可谁知道呢,人家马甲比她的也不少!
……哈!
她说早知道!她说不会沾!
这?一瞬对于恢复前尘记忆的黎危潮而?言,不亚于万剑弑心。
阴萝见他浑身发颤,唇色更是苍白,到底是养了多年的小?宠,它们曾经为?她撞鼎而?亡,又有着这?一世叠加的情谊,她挣脱了那道气?丝线,往前一步,那剑芒也退让一分,直到她伸掌捧起小?宝的脸儿。
黎危潮微微一震,抬眸望着她,那凌厉的猫瞳瞬间软化?,流出?灿灿晶晶的馅心。
他轻轻唤她,“主人,小?宝很?想您,你不想小?宝吗?”
原来所?有羁绊,早在最?初的时候就已注定。
哎唷,先前是刚断奶的猫儿,这?会又是想要探头喝奶又怕噎着的小?猫。
小?天道也轻轻柔柔地哄他,“好啦,乖乖,小?宝,不生气?,以后忘了这?段,跟我走?吧。”
“……忘了?”
黎危潮眸中的晶亮馅心又在这?一瞬间冻结,他神色灰冷,低低重复着。
“主人要小?宝忘了这?一切?”
分明叩开他双腿禁忌的是她,如今要他忘记情爱禁忌的也是她!
黎危潮惨然一笑,却是强硬甩开她的手,“主人修这?极乐多情道,是为?了耍着人玩儿吗?小?宝是您的掌中玩物吗,说要就要,说舍就舍!”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他死在撞人皇鼎的那一刻,没心没肺,无知无觉,只有对她最?纯粹的崇拜与恋慕,它们只有为?她赴死的欢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进退不得,受着爱欲与妒火的煎熬!
黎危潮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窝积着冰冷水痕,“托主人的福,小?宝已懂得情欢,再不想回到过去?的无知无觉。”
“今日,小?宝只问您一句,您是要小?宝的永生追随,还是要那凤皇神君的倾心合契?”
没有声音回应他,只有冷山风呼啸而?过。
许久,她亦冷冷道,“你在威胁吾?没有吾的宠,你以为?你算得了什么玩意儿?小?宝,你不要太放肆了。”
情趣归情趣,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爬到她头上来,最?喜欢的小?宠也不行!
姑奶奶虽然总是一副生气?暴走?的祖宗模样,但她真正动怒的次数并?不少,也鲜少有人窥见她的真实性情。
但黎危潮是知道的。
譬如此时此刻,这?小?天道身腰袅娜,在这?冰天雪地间,那一束桃纹蝎子丝绒裙荤浓得很?娇丽,露出?的赤足翘着粉润的光,细细的脖根,手根,都挂着玲珑剔透的玉环花与明珠母,哪一处都是赏心悦目的美色,就连唇也是翘着的。
可他分明从这?美色中感到一股刺破天灵盖的戾气?。
她在警告他。
也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黎危潮直直与她对视,强忍着酸冷肚肠,“小?宝要是下贱的玩意儿,主人多次享用?小?宝的玉器,还用?小?宝渡过吟潮纪,主人又是什么呢?”
顷刻,他的颈根肌肉收紧,无形的气?流绞着他,逼得他口息中断,双眼亦是泛出?一泊水光,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竟是冷眼等着这?场死亡。
“嘭——”
他被她的掌风撞进了不老寒仙洞里,冰棱层层震落,雪屑四溅,不等他站起来,面前又覆了一段阴影。
他看到了她手上的一只青颈玉瓶。
……是神不知明月!
神阙忘却光阴之水!
黎危潮猛地身躯一震,他甚至都没有多想一刻,就拔起颂宜剑就冲出?洞穴,又被她抬膝踹了回去?,她虎口强行掐开他的唇,他终于怕了,呜呜直哭,冲她拼命摇头,“不要!主人不要!不要抹去?小?宝的记忆!小?宝不想忘记与主人的一切!”
“小?宝知错了,知错了,主人,不要,不要——”
他伏在她膝前,哭得抽泣不已。
“不要喂小?宝这?不知明月水!小?宝不想忘!”
“主人,求您,求您放过小?宝!”
阴萝掌心捋过他那湿发,强硬的口吻又软和下去?,“小?宝乖,你已经生了情天恶瘴,继续放任不管的话,会损你的剑道基业的,其实呢,这?情爱也没什么好玩的,你都玩过一场,也就算了。”
“比起肉身的欢愉,你难道就不想永远跟着我走?吗?你难道不想永远伴在我的身侧吗?”
黎危潮肢体动作一僵,他缓缓抬头,泪睫是簌簌的雪珠。
“……永远吗?是主人的永远吗?”
他呵出?一段冷雾,轻轻扯着唇。
“好,既然是主人所?希望的,那小?宝喝。”
他指尖死死掐着那青颈玉瓶,恍惚自己又站在那烛照火鼎前,不顾一切,纵身跃下。
既然他的终途都在主人的身边,有没有那些斑斓的记忆,又有什么所?谓?
黎危潮仰头灌下,再扬起颈时,嘴角淌着血涎,竟带着一丝疯狂的笑。
“主人,你看,小?宝喝了,喝得一滴不剩,哈哈哈,全喝了!小?宝最?听你的话,是不是?小?宝会忘的,全忘的,不会让主人为?难的,小?宝是不是很?乖?小?宝,小?宝最?乖了,以后小?宝就能?永远伴在主人的身侧!”
记忆坠落的前一刹,他往上一跃,癫狂又不计后果?地,啃食着天道主人的双唇,直至血色彼此浸染。
他喘着气?,又像濒死的猫儿般,紧密抵着她的脸,绝望地祈求着。
“主人,乖乖小?宝会回来的,也会听您的话,求您,别?忘了黎危潮,永远别?忘记他。”
他的视线被泪水淹没,渐渐模糊,渐渐消失。
阴萝伸手将小?宝的脑袋拢在自己的腿上,擦拭他唇边的血迹,给他戴了一只周天如意长寿锁。
她笑唇弯着,眼底的眸色有些冷凝。
“小?宝,好好睡吧,醒来都会好的。别?怪主人,你千不该,万不该生成情心。”
还是针对她的情心。
她已登通天大道,再也不需要这?一关情劫来验她道心,她更不会纵容众生来生成极致情劫对付她!
她是来救自己的,可不是让自己给别?人渡的!
阴萝又不禁凛然,都说天道是道之终极,但纵然祂高居其上,只要与众生过度牵系,仍会衍生各种灾劫,将祂拖落高台!
阴萝头也不抬,“师尊这?是偷窥上瘾了?”
她语调微翘,还带着点恶意,“还是说,师尊也想尝尝这?神不知明月的滋味儿?”
她的面前也浮现了一双月华双足,清旷空寒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你要喂吾?”
阴萝的恶意头一回被这?位师尊老祖四两?拨千斤堵了回来,不禁诧异抬头,却见祂那一顶纱帽被祂的玉指撩开了半帘,露出?的侧颜晕染着一池桃花,这?样的美玉晕红雪,向来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但阴萝惊呆了。
要是她没感应错的话,她这?位老古板儿师尊应该是吞服了不少烈性情药吧?
阴萝还仔细闻了闻冷空气?里弥漫的薄薄香气?,像是雪后的湿桂花。
这?情药应当是出?自妖魔两?圣朝的手笔,最?近风头很?盛的《春蚕三千夜》!
也不知道这?妖魔两?圣朝是什么毛病,这?六百年间就跟情药、情香、情器一类的较上了劲儿!
与其说是情药,更像是一种情蛊,服用?之后,它会将修士身体内部?的某处器官暂时炼成蚕物的丝腺,等情意化?为?丝液,就会源源不断吐出?柔丝,将受者拖入其中,同时结成厚茧,待到三千夜后双方再同时破茧而?出?。
不管受者之前多厌恶情蛊者,这?三千夜里他们日夜一体,早就彼此不分,等破茧而?出?后,当然也是互相依恋,再不离分。
据说此情药在四界万洲卖得极火,甚至还流进了异界黑市,卖出?了有市无价的地位,一度压过玄素天方的风头,让妖魔两?圣朝的“情朝”之名更为?响亮!
阴萝:?
就大大的离谱!
这?群妖魔天天搞幺蛾子,竟还到异界带货发家致富了!而?且讲道理,为?什么每次这?种发家致富都不带上她的?!
郑夙跟师尊是这?样,练星含跟容雪诗统御的妖魔圣朝也是这?样!
都不带她玩儿的!
天姬正不服气?着呢,她腿边的黎危潮就被师尊老祖移到一旁,她也被师尊老祖抱到怀里。
大概是从小?被抱到大的缘故,阴萝并?不抗拒各种拥抱,而?且除了那一次笼夜山的水边,师尊老祖抱她一向庄重沉稳,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但这?次又比上次略有不同,那一只白素冰菊般的仙手从后头揽着她的肩,另一只则是直落到她的小?腹关,竟然更凌厉直接!
阴萝倒吸一口气?,截住祂的手。
“您吃了多少呀!”
“没多少。”祂全身烧灼,口齿竟还很?清晰,“区区三千粒罢了。”
阴萝:???!!!
您这?是要把人日去?西天吧?
第252章 最后修罗场
这仙圣老祖贴着她的面, 从唇齿流泻出丝丝缕缕的凉气。
或许是吃了情药,张悬素比平日还要率直坦白,将祂的心意?全然袒露, “不必担心吾, 吾很清醒, 本是为了庆你登天成功,这才备下?的。”
祂难掩失落,“可?不曾想, 你竟要与那小凤皇成婚, 吾太嫉妒了,太生气了, 就把备的都吃完了。”
祂吃完还顺路追了过来, 刚好?将她堵在此处。
阴萝:?
别人发疯乱砍乱杀,您发疯是乱吃情药三千粒吗?
那?是能乱吃的吗啊我的师尊老祖啊喂?!
祂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妒,与那?刻骨的情欲恶意?。
“裙裙……吾做了太久的圣尊帝君, 早不知动怒, 动情,动欲是何物, 就让吾为你犯禁,犯错,犯诨一场。”
话音未落, 祂乌发飞扬, 眸心闪过一轮漆黑月轮, 竟是霎时施展自己的黑月遮天的道场。
终极神降!
坠月禁录!万法不渡!
阴萝被?挟裹进?了黑月空间, 更是第一次直面这位师尊老祖第一道的威势。
她弑过天道, 兄长天跟她同时出世上世荒古,但论起年岁来, 都比不上这位终极元祖,也就是说?,她的法源纵然是顶级,至尊,第一等,也不够这位元会尊者纵横万古累积得?浑厚深远。
她当即运转司夜帝庭想要抵抗,就被?祂压住腕心。
听得?祂轻轻地说?,“没用的,吾今日就是要算计你,已经做好?了周全准备,小天道,你怨我也好?,这三千夜,吾必要留下?你,这婚吾主持了一次,断不会主持第二次。”
阴萝双足踏着一望无际的漆黑月海,头顶上也是一轮寂冷阴惨的黑月。
而无边无际朝她涌来的不是海风,而是师尊老祖身上那?一股湿桂花的香气,又像是被?糖腌了许久,粘稠覆上她的口鼻,让她甜得?昏沉,手脚无力。
身后响起了水声,很清晰,是衣物坠海的声响。
阴萝猜想是那?一根封着仙圣月宫那?纤纤身腰的雪域老料珠带腰封。
阴萝余光瞥见,那?双雪足之?上,竟也是不着丝缕,青白的小梅枝迅速生长,转眼成了一片红梅盛林。就连阴萝的裙摆都被?一两枝红梅给撑开?,她连连快步走了,避开?这些吐蕊的情梅。
阴萝都有些懊恼了,她当初送什么不好?呢,非得?送这种红梅,那?长长的尖锐的枝茎儿都能把她戳成瘪心梨儿!
那?仙圣月宫的声嗓依然淡冷寡欲,却撩拨着她的情弦,“裙裙,吾的小天道,吾是您之?下?的第一道,从?万古至今,早已等候天意?已久,如今吾愿意?献上圣躯供奉您,您真的不转过身看吾一眼吗?”
阴萝:“!!!”
万万没想到,蛇蛇我还有被?强制爱这一天?!
奈何龙蛇天帝族本性就好?美色,而且她副修的功法还是情法,这双重加剧之?下?,她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阴萝掐碎了一枚雷霆万天小帝牌,那?是带着她个人灵息瞬发的救援牌玉,本来是用来联结内外界的。
不管是谁,来一个都行!
她就不信这位脸皮薄的师尊老祖还能做得?下?去!
岂料,祂贴靠上来之?际,解开?她的闪闪桃绒小罩衫,冰冷素指从?她的手肘一路游走到掌心,再与她食指夹扣着,竟这样低声诉说?,“也好?,让他们都来瞧瞧,天道与第一道,会是何等的契合,那?小凤皇也终会明?白,长生万古,不只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延续下?去。”
阴萝:啊……啊?
您还要别人来观赏呢?
由于阴萝太过震惊,那?黑色月海淹上了她脚跟,拖住了她脚步一刹。
心爱逆徒天道已在怀里。
是吾的。
“天道当爱众生,你也会……爱吾的吧?”
张悬素胸膛又是微微一震,丝腺开?始疯狂吐丝,祂手掌缠绕了这些粉红晶亮的丝线,还从?背后绕到她眼前,递给阴萝看,“你瞧,就这么一会儿,春蚕丝就这么多了,多漂亮,你还要怀疑吾的情意?吗?”
阴萝心道,这不是怀不怀疑的问?题,这是您老祖宗要霸王硬上天呀。
阴萝琢磨着,自己要是吼出那?一句经典,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不得?到我心,会不会提前去西天报道?
因为师尊老祖太过熟练,以至于阴萝这一只小天道都开?始怀疑——
自己的合欢天功跟祂的无情功业是不是修反啦?
“郑!阴!萝!你!敢!偷!吃!”
沉黑无光的道场劈开?一道烈嗓。
小凤皇感知她的气息,奔跑在救援的第一线,却见阴萝衣衫不整坐抱在老祖的怀里,他瞪直了眼,嗓子?都要劈哑了。
阴萝表示自己可?冤枉得?很,什么偷吃,她摸都没摸好?吧?
她翻了个白眼。
“臭鸟,你没看见我神国被?禁了吗?吼什么吼!还不快来捞我!”
她刚夺了兄长天的权柄,又用创世神国吞噬了日权,一身功行都还在转换中,在第一道的突发围剿中,难免就落入下?风,偏偏这师尊老祖竟也狡猾许多,竟然用情功引诱她,这种融于她本道的方法让她根本无法抗拒!
要不是她的天道意?志还在,这会早就进?入春蚕三千夜了!
阴萝感觉佛家都得?给她颁发个坐怀不乱!
第一道张悬素见小凤皇挤入了黑月道场,竟也是不慌不忙低下?头,用祂那?淡唇,雪齿,轻轻咬开?阴萝肩胛骨后的一对金桃色丝绒蝴蝶,那?冰凉的气息全面入侵。
“你!你放开?她!张悬素!你个该死的老东西!!!”
“那?是小爷的!你不许啃她!!!!”
赤无伤双眸都瞪得?赤红,脖颈暴扎血筋,直接暴骂出口。
太漠凤皇几乎陷入了魔像,降下?炎炎炽火,朝着这位诸天极祖扑去!
乌黑深海落了无数火种,转眼沸成火潮。
阴萝也趁机从?中脱逃。
就是她上半腰被?老祖宗跟剥核桃似的,都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串缠胸缠腰的透亮的珠母玉串花儿,好?在她是没什么羞耻的龙蛇天道种,这点走光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她小时候光着小屁墩儿跟赤无伤满地乱爬乱闹呢。
阴萝正要换上法衣,就被?一双男臂揽住前身,替她挡住了春光乍泄。
而这种冰冷苍白又充满血色禁忌气息的手臂肤色,阴萝都不用辨认就知道是哪位。
白衣魔种阴恻恻的,“元幼平,你玩得?高兴吗?”
阴萝从?来不惯这位,越惯他就越蹬鼻子?上脸的,当即反唇相讥。
“高兴呀,你也要插一脚吗?要排队的喔。”
练星含:“……?!”
她、她还不知悔改!
练星含的手臂勒住她,又凶狠地紧了紧,元幼平真该死,四处招惹情种,他是真恨不得?她死!
但练星含低头一看,这该死的多情种额发漆黑,唇珠鲜红,肌颈又是细腻闪烁着微光,而被?他笼在手肘里的胸膛也是可?爱至极,大约是被?炙火烤过,肉肌并不冷,热乎乎暖稠稠的,像是刚倒出金碗里的热酥油。
他还能感应到那?微微弹跳的心跳,禁不住贴近了她,手臂也开?始缓慢擦动。
练星含拼命想要克制,但心上人就在他的怀中,情功《《水蝶伏花抄》不由自主运转起来。
阴萝:?
不是,怎么又吸起我来啦?到底是我修合欢还是你修呢?
而小凤皇赤无伤刚跟老祖打得?天昏地黑,火石乱飞,转头一看他的家又被?偷了,气急败坏地辱骂,“你们是没有道侣吗?没有女人吗?老逮着郑阴萝干什么啊?该死的魔种,你给我滚开?!”
阴萝分明?感觉到魔种的情火高涨,不禁对小凤皇说?,“别说?了,你越骂他,他越爽。”
少年天神:?
变态吗他!
赤无伤怒骂情敌,连无动于衷的阴萝也给迁怒上了,“郑阴萝,你傻站着干什么啊?好?歹给小爷抵抗一下?啊!”
阴萝无辜,“我抵抗了,用我的心呢!”
她还一本正经痛骂练星含,“听见了吗,狗杂种,我不爱你,你摸我可?真恶心下?流,还不速速放开?我!”
练星含充耳不闻,她骂她的,他摸他的,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元幼平是个可?恶的小滚刀肉,有事?没事?都要骂他一顿,还好?他没有祖宗,不然祖宗十八代也得?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他要是脸皮薄一点,早就被?她骂去轮回?了,哪里还能在这里站着?
何况这小滚刀肉嘴里骂得?狠,动情也是很快的,明?明?都对他的撩拨有感觉的,不然怎么会一次次跟他好?,哼,元幼平不是口是心非是什么?
有时候练星含也宁愿她更绝情一些,把他所有的骨头都打断,把他所有的情欲都灭绝,可?她偏偏狡猾,分明?是覆顶的灾难,总是能给他一线生机,让他总是错误地以为,前方还有等着他淋瀑的天光。
即使那?出口早就封死。
他就这样,爱得?发恨,又恨得?发毒,割不掉,又舍不得?。
骨血筋脉都牵系着她,扯一扯都泛着疼。
阴萝就朝着赤无伤摊手,“看见了没有?我骂他,他脸都不红一下?,这些妖魔真是没羞没臊的!看来还得?加强思想道德教育!”
是他们要吸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我一个老实修合欢的,根本抵挡不了这种情潮,我也很绝望的。
少年天神:???
他活活给气笑了。
赤无伤恨恨,“你的心没用,得?用你祖宗之?脚踹死他!”
阴萝还真踹过去了,但被?对方预判,掌心握住,就把她的腿熟练架在腰上。这白衣魔种也没再毒舌,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有些急促地摸索她,鼻息如炙火,“……要不要?元幼平,我想要,你要不要?”
他又想要个孩儿了,这次想要个弟弟,虎头虎脑又活泼泼的弟弟。
他越来越渴望圆满,跟元幼平的儿女双全的世俗圆满。
而阴萝的锁骨渐渐结了一抹粉色的细丝。
这不是春蚕丝吗?
阴萝连忙看向脚边,赤红的水影映出了他们交缠的身躯,她又吸了一口冷气。
“是复刻!该死!”
她当即旋起月轮,击向练星含,将他打进?火海里,让这仨人玩儿去,又使出妖梦小幽抄飞快闪向出口。
“郑!阴!萝!——祖宗!!!衣服!衣服!”
赤无伤刚困住那?不要脸的老家伙,还没松一口气,就见那?小冤孽裸着白生生的莲藕臂儿到处乱飞。
阴萝小手一挥,洒脱得?很。
“逃命要紧!老娘不穿!”
“老娘站住!呸!不是!郑阴萝你给我停下?!不许不穿!!!”
少年凤凰种又是羞又是气,好?不容易追上她,他连忙脱了自己的桐花红服给她披盖,一边痛骂为老不尊的老男人,一边还不忘嘲讽美貌歹毒的年轻魔种。
属于是个公?的,雄的,路过的,都得?给这头小凤皇骂个周天轮回?。
而阴萝听他骂着骂着,那?大掌长指不自觉掌住她的腰肢,还有往上爬升的趋势。
于是,桐花红服再一次落地。
她:?
再看这小凤皇的脚踝,已经堆满了厚厚的春蚕丝。
“啪!”
姑奶奶当场刮他一个大耳刮子?,他被?扇得?有些懵,但很快,淡金色双眸闪烁,泛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唷?
还给您扇爽啦?
阴萝立即抛掉他,蹬脚继续狂奔,多亏这一门妖梦小幽抄,速度快得?几乎可?以独步诸天,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这门功法的祖宗,容雪诗破开?坠月弥天的道场,一个急掠落到她的跟前,“怎么不穿……嗯?”
他直勾勾瞧着,也不避眼。
阴萝抬手又是一掌,被?他捏住指尖,容雪诗似乎早有准备,取出了一件流星白羽袍给她罩上,一副温柔狐狸情郎伺候周全的模样。
他并不把她视为众生畏惧的新天,口吻仍旧宠溺温和,给她系着衣襟尾摆。
“蛇宝不怕,已经没事?了。”
阴萝冷笑,“说?这话之?前,先把你运转的长夜多情经给停下?来,以及——”
阴萝转身,一脚踹在这座突然罩下?来的翡翠金笼上,当啷作响。
“把这鬼东西给我打开?!”
一个两个的比她还能玩儿呢!
容雪诗缓步其中,给她慢条斯理介绍,“蛇宝,这可?不是什么鬼东西,这叫翡翠合欢笼,是双修圣物,比春蚕三千夜要乖顺得?多,只需要一场心意?相通的合欢就能打开?。”
“容雪诗,看来送你去佛门,你没有学乖啊。”
纵然成为了天,阴萝那?小孩般变幻莫测的脾性没有半分改变,她那?冷翠瞳里泛着森冷的郁气。
“怎么,圣佛也要为我破禁吗?你不要你的师父,你的佛了吗?”
狐狸情郎那?细腻的指腹轻轻滚过她的唇,擦去她那?一抹残留的血污。
“蛇宝不是想我万劫不复吗?那?这一尊金刚不坏身,当由你来破才更痛快,不是吗?”
阴萝偏头躲开?他的唇。
容雪诗指骨微颤,又拢紧,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但仍旧泄露几分不安与焦灼。
“为何还是不行?为什么……只有我不行?是因为我入过佛门吗?你就……这样讨厌我的亲近吗?”
“因为你是她修情天不伤禁录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禁绝情爱的对象。情劫若是无欲无情,自然也构不成威胁。”
翡翠合欢笼外漂浮着一道秀拔的身影。
那?清隽周正的脸面覆着鹿头骨礼器,腰身捆着锁链,那?宿墨般的长发解了下?来,松松散散坠在腰腿,而阴萝闻到了一股清新飘逸的白丁香的香气,显然是沐浴过后的清爽。
阴萝:“?”
阴萝:“郑夙你来救我你还顺带洗了头?”
她差点就被?这群家伙叼烂小蛇屁屁他居然还忙里偷空洗了颗头!洗了颗头!洗了颗头!!!
那?颗破头是很漂亮不错,她也很喜欢不错,但有什么好?洗的呢!!!
阴萝怒声谴责:“郑夙!你还是个人吗?!是我的小蛇腰重要还是你那?破头发重要啊?!”
简直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郑夙撩开?眼皮睨她,“我看你玩得?也挺爽的,看样子?是不急着小哥来捞。”
阴萝瞪回?去,“你再说?一句爹就踩烂你的嘴信不信!”
“信,儿子?怎么不信。”
郑夙哄住了阴萝的活祖宗脾气,又转头看向容雪诗。
他那?凤眼细长,一贯清薄似雪水,从?那?神台天山流下?。
“情天不伤禁录,是我们为了破你这情劫,研究万种破情法诀,共同创录下?来的。”而他当时兵解,不是因为失败,而是不想创录成功,提前一步解了情天不伤禁录,再去成为东陵共主,为她的日后出世做好?准备。
郑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阴萝修合欢道,也是因为心意?相通。
这小坏胚是他一手带大,她转了转眼神,他就知道她的想法。
他什么时候不顺着她呢?
毕竟,那?一束情花递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拒绝不了她。
容雪诗猝然被?真相冲击,双耳都轰鸣一瞬,如同空山茫然崩落。
“共同……什么?”
共同创录情天不伤?这么说?,情劫诞生后,他们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他?甚至是利用他更进?一步?她从?二十万年后归来,那?场让他开?始喜欢上她的情天之?雪……也是诱他入戏的圈套?都是假的?都是演的?
郑夙道,“兰麝,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
妖狐何等聪慧,他只需要一条线索,就能追寻到所有的答案,他死死盯着这俩人,一个是他的挚友,一个是他的挚爱,而他们却联手背叛他,只当他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所以,由始至终,你们以我这场情劫为最?终跳板,先破,后立,再以众生情道称世,登鼎。”
容雪诗的声音放得?很轻,很缓,像是一篇动人的诗集在缓慢凋零。
“所以,从?头到尾,不管是摘情花,还是皈依佛门,你们都在利用我,都在玩我,容兰麝说?的,对吗?”
“兄长,蛇宝,我说?的,对吗?”
阴萝的腰间也爬上了一对细长掌骨,妖狐那?张脸也歪在她的视野里,他是曲着腿,歪着脸,从?下?至上仰着她,眼尾狭沟碎着一地云霞,“对吗,蛇宝……裙裙?”
狐狸又摇头,“不会的,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对吗蛇宝?”
这种当场凋零的艳色过于震撼,阴萝这种没心没肺的都移了移眼,难免浮起一丝心血。
阴萝不满,揪住郑夙发难。
“干嘛说?给他听?显得?咱俩像个勾搭成奸的阴毒幕后大反派!”
郑夙偏头问?她,“咱俩什么时候不勾搭成奸了?现在不告诉他,你还打算把这情债背到几时?他都要快成圣佛了,你是打算让这天圣大佛追着你屁股后头渡?”
阴萝噎住。
她都成天道了,还被?佛追着索要情债,那?是挺没面子?。
“好?吧。”祖宗瘪嘴,但她一贯是没错的,所以只能错的是别人,“都怪你!做事?这么粗糙!”
郑夙:?
郑夙幽幽,“你刚出世的时候,半块肉都挂不上的白骨精儿,这样还要勾搭哥哥,我也给你勾搭了,你爱美爱俏,天天要我把你那?副骨头啜得?干干净净晶晶亮亮的,我叛了天,又叛了我挚友,你还想哥哥怎样?”
阴萝:哇!
咸鱼郑夙好?重的怨气!
话说?那?段时间,郑夙把这小骷髅精给啜的,他都不爱吃肉排了,直接影响他的肉系食谱。
他一个主杀伐的兵主魔神,还得?为她束起了邪性,混迹在众生当中。
这活爹以为他一路混成诸天神主很容易吗?
最?开?始混的时候,郑夙每天都在想死,发疯,创死众生的边缘徘徊着,他总是反复在想,他当他的邪恶饮血兵器不香吗,干什么要掺和进?去这天道兄妹的厮杀中呢?这小骨排脾气又硬又臭,总是生气,还很不可?爱!
她唯一干的可?爱死了的事?情,就是给他摘回?了一束长欢花。
他竟这样被?她哄到手了。
郑夙就只想咸鱼躺平,根本不想干一些动脑费力的事?情,偏偏这小骷髅精命途还很坎坷,他不得?不为她最?后的夺天之?战长出脑子?!
长脑子?是很痛苦的!
他还得?长个千千万万年,时刻都不能丢,那?就更痛苦了!
他最?开?始真的只是一件老实本分、靠天道混口饭吃的兵器而已!
要不是上了这小骷髅精的贼船,他还在没脑子?赶着他的活尸,做着他的不高兴棺哥!
阴萝感受到日月珠的动荡,怒骂,“郑夙,你又在蛐蛐我!”
她的珠珠都震肉了!可?想而知他多蛐蛐她!
郑夙:“……”
至于阴萝,时间太久远,她都记不起郑夙是当初怎么啃她骨头的。
不过她哥能对一堆白骨下?嘴,对她也勉强是真爱了,阴萝把自己的滚刀肉本质稍稍收敛,就不继续蛐蛐郑夙了。
“哈……是我……我佛,是我不听您的预言,不听您的话!”
而妖狐看见他们这如胶似漆的亲昵,却是越笑越大声,唇色泅染了血,鲜艳夺目,更如同一束盛放到极致的红花。
在他心神动荡之?际,郑夙探出手掌,把阴萝从?崩毁的翡翠合欢笼牵出来。
这一刹那?,容雪诗又仿佛看见了阴帝世代那?一幕。
那?一把架在棺哥肩头摇摇晃晃的雪白骸骨,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一对,而他只是不识好?歹闯进?的外客。不管离合多少次,他们是如此亲密无间,而他始终插不进?去。
阴萝刚要跨过去,那?流星白羽的尾摆就被?揪了一小角。
妖祸狐狸的指骨攥得?发白。
“……别。”他听见自己的傲骨又碎一次的声音,怎样都好?,“别走。”
别跟他走。
留下?来。
让我赢一场,哪怕一场都好?。
阴萝顿了顿,仍是向前,尾摆被?攥得?发皱,几近撑裂,再无力跌落。
身后是幽幽的男嗓,“郑却祸,我是真的把你当挚友兄长,也是真的把你妹妹视为我终身挚爱,你们兄妹但凡差遣我,刀山火海,我没什么不应的。”
所以他心甘情愿在这三次循环里,不管有没有记忆,他都为他们一次次奔赴那?个命定的结局,只有他站在那?个位置上,他们才能做到最?好?的布局。
“我知道。”
郑夙牵住阴萝,没有回?头。
“但是抱歉,情场没有永恒的挚友,她只有一个,我们也只有唯一赢家。”
阴萝借着郑夙的手,可?算是出了自家师尊老祖那?天罗地网般的坠月道场。
返回?神天的路上,她跟小哥呶呶抱怨着,“谁知道祂会突然发疯啊,那?情药是能乱吃的吗?还吃了整整三千颗,我真被?逮住了,得?死呀。”
小哥嗯了一声,随手翻过黑白册本。
俩人坐在一头漆黑山都的肩膀上,身躯随着它的行路而不断起伏着,阴萝闲得?无聊,又凑近郑夙,“看什么呢这么着迷?”
让我也来康康!
郑夙道,“没什么,随便看的,快看完了,也快学会了。”
阴萝勾头一瞧册本封面。
嚯!
《诱狮困虎功》!
她:?
怎么啦,她这位小哥还要当驯兽师去不成?阴萝又扭头去看内容,险些没从?山都肩背滚落下?去,还被?郑夙捞了捞小腰带上来,他顺手就把她捞进?怀里,口吻平淡,“好?了,这补阳圣功我懂了,现在开?始?”
他还颇为体贴问?她,“你是要哥哥攀龙附凤呢还是法鹤交颈呢?”
阴萝:“老娘我这是刚出龙潭又进?虎穴?!”
“年纪轻轻,说?什么老娘呢。”郑夙淡眉微挑,又回?她,“你修的是众生情道,入得?哪处不是虎穴?怎么,现在还留恋?”
阴萝怀疑他又在蛐蛐她。
郑夙的手掌没有套戴任何饰物,拇指摩挲着她的润泽唇珠,“你既成天,又摆脱了旧天的双死咒,天下?再无局可?困你,这双唇,往后就不要再吻其他人了。”
阴萝顿时笑嘻嘻,“你嫉妒喔?”
郑夙啧了一声。
阴萝抱胸,“你这样态度,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她双耳一紧,就被?一双欺霜赛雪、修长秀窄的玄妙掌道圣手掩了起来。
郑夙额发微分,长发还未束起来,只在额心披了一条仙家无事?的逍遥带,他懒散瞧着她,那?笑又勾着几分欲气,魁梧雄壮的山都驮着他们飞快攀爬,翻山越海,闯进?一片乍落的春景,野鹿眠在山野里,飞鸟跃向高天,活的,闹的,声息动人缠绵。
“我嫉妒死了。”
黄蕊黑纹的蝶儿正从?他颈间闪过,连那?投射在挺高鼻梁的薄薄阴影都轻盈唯美起来。
“求求爹了。”
他低下?脸,鼻尖也亲昵剐蹭着她。
“以后只吻我罢。”
阴萝也扬起手,搂住他的颈,要将唇儿凑过去,凑到一半,还呶呶骂他,“会不会闭眼的呀?你怎么跟师尊一样古板啊,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呀!”
郑夙无缘无故又挨了一顿,只觉好?笑又无奈,他便也听话合了合眼。
岂料——
“嘭!”
他胸心挨了狠狠一记,阴萝则是倒翻着摔了下?去,重新落入另一个炙热的胸膛。
郑夙缓缓睁眼。
扫下?下?方时,眼锋还有些冷。
赶过来的少年天神还呼哧喘着气儿,把阴萝接着,拢在怀里,就地滚了一圈儿,还不忘气愤质问?她,“你刚干什么呀?你怎么可?以亲你哥呢!”
“他不是我亲哥!是可?以亲的!再说?我哪也没亲上!”
“不是亲哥也不可?以亲!”
凤凰少天君可?太生气了,又搂着阴萝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他还特地把她的小翘臀捧出去,高高突了出来,让她磨一磨棱角。反正这处的软肉多,再疼也疼不到哪里去,得?叫这小冤家好?好?长长记性!
阴萝的翘臀被?一撅一撅的:“……”
这心眼小的!
当然这凤皇也不是真的小笨蛋,他滚动的过程中还脱出了一枚劫量金环,当场就把一龙一凤给吞噬了。
阴萝最?后瞧见的,是郑夙站在山都之?上那?猎猎飞扬的暗黑袖花,以及一抹冷淡锐厉的目光。
阴萝:“我哥绝对是要把你剖了的。”
这小硬骨还很横,“他惦记妹妹,还有脸剖小爷?哼,果然东西都是越老的越坏!”不管是想当郑阴萝奶父的,师尊的,还是哥的,都是坏东西!
阴萝扯他脸儿,“哼,你怎么不说?东西越嫩越不中用!”
“小爷又怎么不中用了?!”
小硬骨爬了起来,双臂撑在她的颈圈,那?小烈情辫被?他盘到了颈根,青筋微露。
劫量金环把他们直接传到了赤无伤的神国圣境,磅礴巨树在她眼中倏然撑开?,巨硕深黑的根系,高峻挺拔的树干,青碧华盖,高耸入云,祂正在最?盛时,那?净白的古神桐花吐出紫绒色的花萼,正如这少年天神的情意?也吐露得?华灿,全热淋淋地浇着她。
这么一场下?来,小天神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他就小时那?样,脑袋热烘烘顶着她的胸口,搂着她小睡在昆山芙蓉里。
赤无伤玩着阴萝的头发,嘴里还嘟囔着。
“郑阴萝,咱们就不能回?到二十万年后么?小爷的家当都不在这里啊,娶你的聘礼又得?重凑一遍!”
这小冤家最?爱华艳,也最?爱出风头,这场诸天婚典要是不能办得?一等的风华,她肯定又得?骑着他脖子?撒野!
阴萝则是翘着脚,夹着那?白柳玩儿,满不在乎,“我都在这里称天了,还回?去做什么啊?合契大典你要是敢让我丢脸,我就揪个好?看又阔绰——”
他急赤白脸捂住她的嘴。
“知道!我知道了祖宗!不会让你丢脸的!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少年凤君郑重起誓,“就用不死梧桐圣树做我们的喜车,我会取来九极沧渊最?灵深那?一颗帝珠来嵌你冠上婚珠!采到凤凰台最?奇丽那?一抹云霞纱绣你的肩上霞帔!到那?时候,凤山玉律,天籁龙吟,郑阴萝——”
他掌心与她交合,热汗黏黏糊糊的,阴萝嫌弃想要出去,被?他扣得?更紧。
阴萝故意?吓唬他,“到那?时候,你就完啦,手上被?我拴了绳儿,脖子?也得?套一根呢,天天都要被?我拴着走,小马驹可?怜得?很呢,怎么样,要不要反悔呀?”
“嘿,谁反悔谁就是小狗!戴就戴!我乐意?着呢!”
他又跟她稚气笨拙地拉着拉钩,像是两条小游鱼儿互相嬉戏。
玩着玩着,赤无伤又低头,亲了亲她的指头,少年英俊的眉眼扬开?了快活的意?气。
“郑阴萝,小爷又俊又能干,你可?得?把我好?好?拴着,就拴着你的床边,腰边,手边,所有你能看得?见的地方!”
小爷定一辈子?快快活活驮着你走!
酉时,金乌西坠,天地昏黄,小圣陀天宫也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霞里。
梦春羽的脚步顿了顿。
在山门前,最?暗的一处角落,那?茂盛的黄姜花丛里,掩着一束狼狈仓惶的红衣,等梦春羽走近,对方也没有什么反应,它顶着一颗毛茸茸的鲜红狐狸头,呆呆又乖乖看着天边的落锦晚霞。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颗皈依了佛家的狐狸头,也是每逢黄昏,都要趴在那?佛塔琉璃瓦上,痴痴遥望着天边的落日。
它还说?,八万春山的落日最?好?看。
在它皈依释迦的期间,它一次也没回?去过春山。
后来狐狸看得?久了,记忆也开?始错乱,渐渐生了病,梦春羽跟其他师弟商量后,第一次生出私心,瞒着它,给这情狐传了无量渡海经,让它逐渐忘却那?些回?忆。但它跟那?小天道的牵系太深了,三万年后它还是成了他,成了容雪诗,要去应他无望的情劫。
梦春羽深吸一口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起来!我小圣陀天宫就没这么孬的情种!咱们的老祖宗可?不是坐以待毙的!”
“那?神天婚典又不是今日举行!你摆这副死狐样子?是要给谁看?就算是要卖惨,也得?卖到她面前才有用,你师父我可?是铁石心肠的,说?不出嫁妆,就不会出一分嫁妆!”
这是要他抢婚的意?思。
但狐狸动也不动,心灰意?冷,它抱着狐狸头沉默了会,又扬起那?长长的吻尖,语气茫然碎裂,“师父,我好?痛啊,可?我,舍不得?杀她,又不舍得?死。”
“师父……兰麝能怎么办呢?”
想看她长长久久,又不想看她跟别人长长久久。
狐狸又陷入凌乱的痛楚里,他甚至说?,“对,婚典不是今日举行,我得?去挑件好?看的红衣,我要,风风光光给她送嫁——”
狐狸跌跌撞撞,就要离开?山门。
梦春羽按了按额头,“回?来!”
他还是说?了,“你托为师注意?的,与我长欢花,今日在本世代落根了。要不要去摘,随你。”
妖狐背影一僵,“……什么?”
他几乎挪不动脚步,生怕又是一场错觉。
梦春羽有一门秘密法诀,可?以感应到这种先天灵花,他道,“今日有一颗先天情心脱了情身,坠了天地,这才滋养出了本世代唯一的一株长欢花,但具体方位,尚不明?确,能不能赶上婚典——”
话音未落,他身边哗啦啦涌出一群老光头,大光头,小光头,皆是双眼放光,在瓜田里吃得?心满意?足。
梦春羽:“……”
这群八卦光头真是很阴魂不散哪。
大小光头们争先恐后围起容雪诗,七嘴八舌道。
“狐狐师弟不怕,咱们小圣陀天宫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白饭的,不就是找一朵花儿么,就是一堆风化万年的牛粪,咱们都给你掘地三尺叉出来!”
“就是,别看俺们这些吃白饭的,一把子?力气,可?能干得?咧!”
“你放心,等师兄一声令下?,百万光头给你冲上神天抢亲!!!”
梦春羽当场黑脸,“抢什么亲,佛家净地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儿吗?去去去,都别添乱了!”
妖狐那?苍白的脸色又渐渐有了血色,他急促喘了口气,死灰复燃般,揪住了梦春羽的佛袍,“师父!师父!我要它!我要长欢!兰麝若能得?偿所愿,定将鸿钧混元界天拱手奉上,酬谢师兄师弟们对兰麝的爱护!”
梦春羽:“?!!!”
可?恶!我佛!不是我不坚守本心!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
梦春羽立即给大师哥彻静,二师哥彻默,三师哥彻流等诸天大佛尊发去了申请协议,就连师弟们他也没放过,从?五师弟到二十五师弟,没陨落的通通都发了个遍。
主题:《论百万光头神天抢婚的可?行性》
佛尊师哥们:“……?”
虽然知道四师弟老爱发癫,但这一次是不是癫得?佛祖都看不下?去了?还上神天抢婚?
抢天道的婚?
他怎么不把他们这群师哥都嘎了去见真佛啊?
等佛尊师哥们看到那?抢婚的酬金,迅速披上袈裟,戴上金钵,肩头抗上降魔杵,凛然发了传音。
“我佛有成人之?美,师弟别急,师哥这就带百万光头,来助你天宫抢婚!”
寒仙洲,龙潭剑崖。
剑风阵阵,刮骨刺喉,那?一束红衣早已被?冷血浸透,膝骨碎裂,仍是挣扎着爬起来,去承接第九万三千六百道剑意?。
大师哥彻静眉头微皱,“这究竟是什么先天情心,竟然如此——”
他一个佛家圣者,说?不出歹毒之?语,但九万道剜骨刺心般的剑意?,每一道都透着无穷的恶意?与阴冷!
说?是考验,它就要摘花者死!
二师哥彻默有一双毒眼,他叹息道,“这颗情心是被?迫陨落的,情怨极深,菩疆若想摘到,怕是不易。”
何止是不易!
他们三大佛尊,还甚至还有梦春羽这一尊未来天佛庇佑,竟也让那?妖狐生生去了大半条命。
快到了。
容雪诗眼前弥漫起一层浅浅的红光,玫瑰色的凄冷美感,九万七千六百道剑意?,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但与我长欢花也近在眼前,跟上次一样,他涉过那?冰寒刺骨的血河,爬到那?彼岸旁,伸手轻轻地,掠过这一株纤弱的花植。
他仍觉这是一场梦,指尖颤着,竟不敢碰。
这是真的吗?
他怕一碰,又要坠入那?场无穷无尽的血色梦魇里。
妖狐仓惶回?头。
佛尊们就在周天庇佑着,梦春羽被?他气死,“快摘啊!你愣什么!迟则生变!”
这妖狐精明?至极,偏就摘花这一事?,让他陷得?极深,都成了一桩阴影!
容雪诗又轻轻吸了一口气,肺腑里都是热气,他小心翼翼摘下?这一朵本世代的与我长欢花,眉目都略微舒展,浸润无边温柔。
也在同时,他的后背穹天降落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似是少年模样,低马尾,耳带一把小红珠,他持着一把长剑,唇边凝着森寒恶意?。
“——该死!是至恶剑魂!师哥!出手!”
“狐狸!快!丢掉情花!!!”
梦春羽何等眼力,他几乎不用权衡,就做出了舍弃的打算,没有任何外物能比得?了生灵的性命重要!
但他也知道,他的提醒是无用的。
那?狐狸似乎早就料此一劫,早就回?归了真身,那?体型庞大修长,足足迎风长成了八千丈,它四肢是半跪在地,像是锁着,漆红锋利的指爪深深刨进?石地血河里,殷红的毛发似血瀑般飞扬直落,这永劫天狐高高弓着背,将那?一束娇的,小的,脆弱的情花拱进?了它最?柔软无害的腹部。
“刺啦——!!!”
饶是有着佛宗的莲华大世界降临,那?至恶剑魂仍是凌厉无双,从?天狐的颈部一路切到后背,如同一道血色沟谷,诸天都染上血红。
等这场凌迟结束,剑魂消失,容雪诗也退化成一只娇小的、不足手臂大小的的狐狸,奄奄一息蜷缩在那?血河中,四肢抱着,团着腹部。
“狐狸!!!”
梦春羽焦急大喊,连忙飞跃过去,他刚翻了下?,指头沾着狐毛跟血污。
“没事?……师父,我没事?……”
狐狸用吻尖拱了拱他的佛袍,又极其骄傲地,极其欢喜地,小狐爪举起那?一株与我长欢花,那?尖尖粉粉的小琼苞被?他的爱意?浇灌着,竟然瞬间开?了花,在天光下?晶莹透亮。
“师父,我,我摘到了,她,会喜欢吗?”
她会喜欢小狐狸容雪诗吗?
会……再一次跟我回?春山摘葡萄看落日吗?会接我的姻缘签吗?
容雪诗种种猜想着,但情花在手,还是让他有了几分底气。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是神天传下?的战鼓,属于郑阴萝的独有战鼓,容雪诗知道四声是开?战,六声是归来,那?这九声是……?
“——是婚律。”
大师哥彻静脸色凝重,又缓缓归于平静,“菩疆,天道婚典开?始了,你要去吗?”
容雪诗怔了怔,梦春羽更是大骂出声,“神天这是故意?的吧?我们刚摘完花,她那?边就开?始了,这是想要谁的命?”
他直接按住容雪诗,“这新天与你们过去有怨,在情爱上一向刻薄你们,你去了也是无用,只会被?她再伤一次!”
“容兰麝,你要是还有点骨气,就把这破花给扔了,跟师父我回?去,不管你是想继续出家,还是找小母狐狸,师父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容雪诗低声,“可?是师父,我只想要她。”
梦春羽顿时哑然。
天道婚典,通传天地,来的宾客都是诸天赫赫有名之?辈。
时间太紧,容雪诗怕赶不上,只是潦草吃了几株止血的佛莲,甚至都没来得?及更换那?一身血衣,就闯入了金阙天的红寿宫里。
容雪诗踉踉跄跄往前走,背后的血河淌了一地,可?他已感觉不到痛,眼里只有那?一道娇矮袅娜的身影,她戴着一顶沧溟帝珠黑冠,后背裸空,披着一段长长的薄明?霞纱,竟是绿翡翠的婚裙,好?似梦中的景色,让他屏住了呼吸,竟也不敢唤她。
“你来了喔,路上很赶吗?”
她转头,口吻熟稔,仿佛他才是那?个合契爱者。
“……嗯,来了。路,是有些赶。我,我给你摘了花。”
容雪诗有些慌,他捻了捻掌心,还是捏出了那?一朵长欢花,像个腼腆无措的狐狸少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英勇心性,轻轻捧到她面前。
“蛇宝,裙裙,跟我回?春山吧,葡萄,葡萄要熟了。”
阴萝接了过来,情花开?得?极玲珑可?爱。
但她只是笑着,轻吻唇边,又随手抛到天际。
什么……?
容雪诗的妖瞳猛地震动,里头的水气近乎碎裂,他发疯要跑过去接住,被?阴萝拦住了腰,他法力都耗尽,根本抵挡不了她,“你放开?我,蛇宝你放开?我,那?花,那?花经不得?摔,它会碎的——”
他赤着眼尾桃心,哭声嘶哑,“它碎不起第二次!!!!”
“我知道。”
阴萝扬唇,“可?我就是要让它碎第二次,我的佛。”
她轻抚着他的脸,她曾经的最?爱,指尖也在那?一颗烧灼的桃心停留,“初见日我就说?过,我佛,你成你的禁佛,我入我的合欢,你别再回?头,也别再渡我,我等世代言出法随,现在又反悔什么呢?”
在小凤皇的紧迫盯梢下?,阴萝转瞬收回?了手,准备继续婚典。
曾经的妖狐圣君最?不屑忠贞长情,如今他死死牵住了这一角即将属于别人的婚裙。
“蛇宝……裙裙,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们怎样利用我都好?,但别这样扔我嘤呜。”
他不想成什么佛,成什么至高,他只想做一头快活的公?狐狸,在春山里种满甜葡萄,酿酒,做甜糕,天气好?时,他们会一起外出打猎,野鸡胸留给她,野鸡屁股留给他,他们还能下?山,去吃她没吃到的第二碗糖芋苗。
他会泡一缸满满的糖醋蒜,是助情圣物,他会坏心眼勾着她要,或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生一窝的狐狸蛇仔仔。
容雪诗身心都痛极,泪珠晶莹,淹过眼尾的小桃心,狐狸的哭腔娇嫩如婴童。
“嘤呜,裙裙,你疼一疼我。”
求你吻一吻我。
求你别把我丢在你不再过问?的昨日。
第253章 最后修罗场
金阙天, 红寿宫。
狐狸娇嫩的?啼哭声?蔓延开来,饶是前来参宴祝贺的诸天宾客们,都难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尤其是那狐狸一次次去牵天道的?婚裙, 被她一次次拂手跌开。
有女君咂舌。
“都, 都哭成这样, 帝主还能忍得住?”
新天降临,还是他们身边最熟悉的女姬,这让他们感觉又敬畏又怪异, 不好直呼天道之名, 只得以帝主称之。
本来他们还想称道主的?,显得恭敬肃穆, 但这新天呢, 太过赫然艳煌,又威势极重,喜好华奢艳物, 权欲统御, 跟他们想象中清淡缥缈的?仙主道君形象有很大的?差别,不知不觉就成了执宰诸天权柄的?众尊帝主。
再转回当前。
虽说龙凤婚典是天作?之合, 但大部分?尊者都是本世代出?世的?法则,他们不了解这位从二十万年前涉过光阴而?来的?圣族帝子,而?他们见得更多的?, 是这位永劫圣君为小天道三番四次犯下?的?情禁。
尤其是跟容雪诗同处于幽冥间世代的?尊者们, 更觉这一幕解气又荒谬, 又隐隐生出?对新天的?惊惧。
谁能想到呢?
曾经威赫诸天的?九尾狐帝, 他初初出?世, 就天赋绝伦,把他们的?风头压得半点不剩的?, 更是心性狠绝,把他们逼得个个都上绝路,不是杀妻证道抢登大道,就是转投妖道求他庇佑,在他的?指缝下?艰难生存。
为了出?头,且摆脱他的?掌钳,各家妖孽天才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当时的?血衣妖帝又称如来屠禁,堪称他们的?道途噩梦!
可万年之后,这诸天噩梦竟也做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狐儿,要靠一束花儿来讨他的?意中人欢喜。
绝情大掌君素不怜感叹道,“葬花老鬼,你?该瞑目了。”
他们跟容雪诗对抗多年,一直被他耍在掌心里,何曾见得他这番狼狈失意的?模样?
最后一次,狐狸还要伸掌去钩阴萝的?裙摆。
赤无伤忍无可忍从后头抱揽住她,更将阴萝的?婚裙压得严严实实的?,“男狐狸精,你?适可而?止!这是小爷的?!以后也只能是小爷的?!你?碰都不能碰!”
小凤皇更是诛心,“她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就算是你?摘了一千朵,一万朵情花又有何用?小爷折一根凤凰枝就能博她高兴半天,你?能吗?”
“凤君好大的?威势,这是欺我佛宫无人?”
梦春羽持着小浮屠天,佛火骤燃,劲丽的?眉目也被染出?几分?厉色,而?在他身后,漂浮着三座诸邪避退的?莲花宝座,以及那乌泱泱的?,根本数不清的?,明光锃亮的?光头们,将红寿宫挤得水泄不通。
宾客们都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也收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佛界一怒为情狐,还为他出?动了百万光头抢婚团,难道是真的??
“春羽天佛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为徒儿讨爱不成,要欺负人家爱鸟啦?”
纵然阴萝被小凤皇抱着,娇娇袅袅的?姿态,但谁又敢忽视这新天的?赫威呢?
赤无伤捏了捏她的?腰,“虽说你?为我出?头我很高兴,但小爷是凤凰,能不能换个威风点的?称呼?就是那种听着就让人害怕的?!”
阴萝从善如流,鼓了鼓软肉腮儿,“你?们都不许欺我爱凤,天会生气的?呀。”
赤无伤:“……”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是管他爹的?呢,郑阴萝跟他是一国的?,跟他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儿的?,那他就很高兴!
赤无伤又蹭了蹭她。
“师父。”
而?狐狸见此?一幕,气若游丝,惨然回眸,“是菩疆无用,连累您损了英名。”
他多次皈依,又多次还俗,是圣陀天宫里不折不扣的?奇葩,也招惹了诸多非议,而?梦春羽这个领他进门的?年轻师父,哪怕从佛皇坐到了天佛的?至高尊位,但因?为他这个深陷情爱的?弟子,同样被世人非议万年。
他跟梦春羽都是同一个世代的?,甚至因?为他手段狠绝,比梦春羽出?名更早,俩人像师徒,更像至交,跟郑夙的?挚友关?系又是不一样的?。
他早该清楚,情性软弱,就容易被欺。
他还很不该,连累天宫、师父以及众同道为他背负骂名,让世人都以为,圣陀天宫养出?的?都是为爱不顾一切,说叛佛就叛佛的?淫僧。
他容雪诗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师父,对不起,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回。”
容雪诗血发飞扬,往前走几步,又克制停在阴萝的?三步之外。
望着她那水淋淋又绝情的?稚艳眉眼,容雪诗割舍不得,隐忍压抑,决定折下?最后一回骄傲,“我知道,我们之间对错难论,但只要你?肯,今后我容雪诗绝不会违背你?意志半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今日你?若不给我,明日我就要不起了。”
赤无伤一听,又不由?得攥紧阴萝的?手,难免浮动起几分?躁动。
怎么总是这么多的?情敌!
怎么总是想要带郑阴萝私奔!
好在,赤无伤听见这小冤家冷酷无情的?话?语,“我的?佛,我们最爱的?那一年早就死去,你?还在执迷不悟些什么呢?”
容雪诗一怔,很久,他才缓缓眨动浓密眼睫。
是啊,那一年,她极爱他,什么都肯给他,连钟情都是他专属的?,她最依恋的?郑夙都要排在他之后,纵然她对一些年轻俊俏的?小天君动了动眉眼,但只要他撒一撒娇,九根尾巴抱着她滚一滚,她就什么都不想了。
胃口还很小,真是又娇又好哄。
他却自以为是的?,为了救她的?命数,决定按照那天命预言所说,取了她的?根骨去给那救世神女,急切想替她摆脱必死的?结局。
可他没问?她,她要不要这种耻辱的?苟活。
他总以为活着就是最好的?,总以为她能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旁的?总不重要。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的?最爱就已死去,偏偏只有他还困在那一座相?思门里,山崩水落后,草炙花也燃,偏偏只有他以为还能挽救。
“原来……如此?。”
容雪诗喃喃着,他竟是一步又一步地,逆着光阴,倒退着脚步,出?了婚典大宫,错过人潮,错过喜幛,错过无数零碎又熟悉的?记忆后,那久违的?天光从殿外淋瀑进来,从发尾爬到肩头,将他那一身淋淋血衣照得更加昏沉浓丽。
像爱者的?喜服,更像不爱者的?红袈裟。
这一瞬间,容雪诗又听到了他初初皈依的?那日,那在他头顶响彻的?亿万宝铃,他的?归途竟然是一早也注定的?。
“小僧懂了,小僧……再不会教施主为难的?。”
他艰难地抬起手,拇指的?指尖轻轻触碰,缓缓做起了施依印,那根挽着腰的?冷香白狸毛沾了血污,早就掉在了地上,仿佛断尾的?狐。
断的?是九尾,他的?情脉。
“——狐狸!”
施依印,又称皈依印,入者自去,再不回头。
梦春羽察觉到了什么,反而?得了容雪诗一个笑,坦率的?,明朗的?,更像稚拙孩子般大笑着,又大哭着,眼泪颗颗灿亮晶莹,如朝霞前还未蒸发的?露珠。
痛到极致,便?是无知无觉。
“师父,春羽,我悟了,菩疆悟了,您当为我高兴,我今日圆满,您要高兴啊。”
容雪诗也翘起其他三根法指,皈依印即将凝成的?前一刻,他就站在她这煌煌赫赫的?婚典金宫之外,风掀红袍,艳相?绝美,也笑容带泪地问?她。
“蛇宝,我要解脱了,自由?了,你?也为我高兴吗?”
比起他还未曾经历过的?二十万年后,他还是更喜欢二十万年前,因?而?他爱称她蛇宝更多过裙裙。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要他了。
若我爱这有爱众生,爱你?这无情天意,入这浮屠天门,你?会高兴吗?
“高兴着呢。”阴萝竟是比他还欢喜,她的?新娘妆是极艳的?,红润唇心不笑也俏,再用金粉饰了一只欢喜香水蝶,随着热气流出?,唇角上扬,这欢喜香水蝶也仿佛活了般翩翩起舞,“到底是情分?一场,你?若能好,我当然快活死啦!”
她的?手指不知何时也捻了三根佛香,恭贺他成佛。
此?时,天穹高阔无云,这天意也是掷地有声?!
“不求我佛偏爱我!还愿我佛的?天意子!永远都在众生之中!”
阴萝的?翠冷蛇瞳也扫过小圣陀天宫,“可千万别再给我玩什么婢女神女批命了,既然知道是狗屎,就不要玩第二回!向来没有任何天命,是踩着众生尸骨上位的?!”
她被那佛者批命踩了一回就够够恶心的?了!
再来一次阴萝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让万佛同死!
要她说,所谓的?批命就是个吸血盘,不管是真龙天命,皇后凤命,甚至是插手到神天的?救世神女奇命,就是为了让苍生做衬,突出?一人,吸着苍生的?血,成全自己的?辉煌前途,真是批脸都没有!
这种一人天命的?救世预言,倾尽所有只为供养一人,供不供得出?真佛还不好说,但阴萝觉得这大概会是个吃饱喝足就想躺平的?吸血废物!
期待一人救世,还不如趁早准备,全域练战,把灾劫杀穿,死也得要咬穿对方的?喉颈!
她这一方天意跟别的?不一样,至强也至暴戾,既然她看不顺眼这种供养吸血的?法则,当然是要摧毁扼杀!所有在天意之外的?畸形规则,都会随着她的?强横而?灰飞烟灭!
梦春羽被她说得又是气劲一泻,不禁摸了摸鼻子。
得,多年前的?旧账都给翻出?来,天道记仇得很呢。
梦春羽又偏头去看,容雪诗身后的?天光越来越浓,妙音阵阵传下?,天盖,宝螺,佛铃,红莲香水海,香华众佛国也来迎他,将这一尊红衣圣妖灵的?法身渲染得宏威壮丽,等?他彻底跨入了这一座空门,浑身戾气与爱憎消减,眉目同样温和了下?来。
他微微叹息。
容雪诗的?泪意却也渐渐收了。
他遥遥凝视着阴萝。
那一尊被供奉着无数爱意的?天灵,她离他那么近,就在他的?眼中。
可她已经模糊,禁忌,不可触碰。
“好。我允你?。“他说,“以后天命,众生自主,佛界再不干涉。”
容雪诗额心的?水菱红印消了,那天生漂亮狭长的?眼尾沟轻轻一掠,艳娇至极的?桃心同样在渡化,起先是褪去了色,渐渐就化成了金沙,风过就无痕无迹。他仍旧披着那昏暗血瀑般浓艳极致的?长发,它并?不曾忘记自己缠绕过少?年女子的?灵肌妙骨。
它仍穿着那华丽夺目的?红衣,也不曾忘记它是怎样一次又一次为她血染诸天万界。
祂仍然是华相?,艳质,玲珑心,宛若一架品相?极好的?琉璃烧血珊瑚,只是从此?以后这架血珊瑚要供在佛前,再不起一丝旖旎。
“还有吗?”
这天狐佛问?她,“施主还有什么心愿?”
“还有——”
线香袅袅燃起,天正看着祂,用那一袭冷烧绿翡翠的?清艳婚裙祝祂。
“愿我爱无痛!无忧!亦无怖!”
可唯有爱,才生忧,又生怖。
天狐佛静默了一瞬,祂周身华光粲然,却从黑绒内底的?红袖飘出?一张姻缘笺,碎得烂烂茸茸的?,却很完整,能看得出?被主人极其爱惜收藏着。姻缘笺还未飘到阴萝的?手里,就燃起了桃火,在风的?尽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弥陀佛。”
这新生的?佛界世尊,新生的?薄伽梵与她互相?行?礼,天光分?明还那么亮,他们泾渭分?明地守在禁线两侧。
“也愿天道施主,从此?得偿所愿。”
这一变故是诸天尊者都没想过的?。
怎么来百万光头来神天抢个婚,还把自己给渡了进去呢?
“……郑阴萝?”
赤无伤有些不安唤她,分?明他们就在云海两端,分?明他们已然决裂,怎么他却感到一种更深更紧密的?联系?
“干嘛呀摆着这副脸儿。”阴萝回头,呶呶骂他,“一副我好像跟佛私奔的?死样子!我又没跑!我像是那种会一走了之的?负心女君吗?当我是那蠢货褚师旋呢?”
赤无伤很想说她是,但他是个识趣的?爱情鸟,不会在这种重要场合惹她生气,只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什么褚师旋?她又干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
他才刚从二十万年后回来,对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很陌生,当然他也找自己转世前的?大兄赤水伽婴了解了一番。不知为何,转世前的?大兄对他的?敌意颇深,带他去寻沧溟帝珠的?时候,脸色也臭硬得很。
赤无伤能明显感觉到那是一种妒火。
他很憋气,觉得阴萝又背着他勾搭他大兄,但他们二十万年后的?六兄弟心中有灵犀共感,哥哥们为了避开共感带来的?混乱□□,决定单身成全他,他是极为感激的?,也默认郑阴萝会是兄弟们的?心上人。
因?而?小凤皇恼火归恼火,也只能咽下?这口兄弟带来的?妒忌。
但他又转念一想,幸好他来了二十万年后,大兄还没转世,共感也不复存在!
爱情鸟恨恨地打定主意,今晚他定要跟郑阴萝狠狠被翻红浪,红烛高照,弥补他这些日受到的?兄弟暴击!
阴萝撇嘴,“太元玉女褚师旋,就是那个初代神女真道,被那救世系统洗脑控制,自以为得到天命之子的?真心就可以拯救苍生,也就是那什么神女爱一人就救众生的?套路,为了博取天命之子的?好感,又是逃婚私奔,又是凄美自绝,吐了一缸血还要跟天命之子告白呢。”
赤无伤一听,立即紧张,“你?没被系统附身吧?”
祖宗翻了白眼,“那些系统都是挑软柿子来捏,软啦吧唧没骨头的?才好控制,他们敢挑我?不怕牙磕崩了呀?”
要是系统真中挑她也不怕,她还能顺着系统顺藤摸瓜,摸去异界,再度杀个腥风血雨。
少?年天神深以为然,“也是,你?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硬又难啃——”
阴萝:“?!”
这爱情鸟是想被她拔毛煮了吗?
阴萝还想再骂,被他侧过颈,含情脉脉地含了一枚湿漉漉的?吻,少?年天神眉眼快活,赤红小辫也高高扬翘,“郑阴萝,小爷骗你?的?,你?哪里小爷没伺候过,是香的?软的?,小爷都快溺死了爱死了,嗯,真不骗你?!”
天意姑奶奶顿时被哄得眉开眼笑,踮起脚尖摸摸这颗英武凤头。
“很好,这才乖仔!”
众君面面相?觑,他们是觉得这一对实在是太过孩子气儿。
没有隆重成婚的?气氛,倒像是在玩游戏。
纵然功行?修为高深极致,但那两张漂亮年轻的?俏嫩脸儿摆着,脾气又是如出?一辙的?顽劣火爆,不管是婚典游行?,还是婚宫合契,这对小冤家一路上都在吵吵闹闹,说说笑笑,没有半分?嫁娶的?紧张感,天真的?怎么说呢?
就像是两尊小恶神,都没心没肺的?,似玩着一场幼时过家家。
赤无伤可不这么想,他觉得今日的?郑阴萝可真是美惨了,小爷也真是威风厉害坏了,竟然真的?将这姑奶奶拢在了胸怀里!
曾经的?天阙神洲也出?了一个诸天神姬最难娶榜,这位天意祖宗毫不意外,高悬榜首。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郑阴萝,还跟小伙伴们大放厥词,说郑阴萝日后定没神君肯要,不知道是哪个蠢东西告了状,被她气势汹汹不远万里杀到了凤凰阙,又是掼着他抽了一顿狠的?。
当时的?小凤皇抽抽噎噎,也是发了狠发誓,等?小爷凤凰涅槃,定要把郑阴萝抓过来,狠狠揍她个屁股开花!
幼时的?委屈,怨恼,嫌弃,年少?的?憎恶,冲突,争吵,都随着那一步步的?追随,一吻吻的?坚定,一次次的?回头,在光阴长河里沉淀出?一种深厚的?情谊。
现在倒是他想要跟郑阴萝开花结果了。
别说是被她揍了,就算她那蛇屁屁盖着他的?脸儿,又有什么所谓呢?
其实回过头想想,从小他就是郑阴萝的?所有物,他的?第一次哭,第一次笑,剪掉的?第一根辫子,湿掉的?第一床被子,哪个不是都跟郑阴萝有关?的?呢?只是凤凰圣族高傲自负,又好面子,他总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郑阴萝,好似先承认了就是低她一等?。
赤无伤已经迫不及待牵起她。
“郑阴萝,别管他们了,吉时到了,咱们快快合契!我还收了好些东西呢,等?下?跟你?好好玩儿!”
他想这一天都想得快疯了!
涉过这二十万年光阴河海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烧着自己的?凤凰精血,有时烧得极痛,极狠,他就开始爆脑乱想。
想什么呢?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的?是荤荤娇娇的?郑阴萝。
想着她不着丝缕,就缠着一两串玲珑清冷天珠,就摇着那两架纤细美丽的?龙枝,在他身上摆臂横臀,热气缭缭的?,玩得一塌糊涂,他也跟着那昏艳的?光影摇摇欲坠,吻她甜甜沛沛的?唇儿,吃她娇呶不休的?骂儿。
但想得更多的?是——
神国圣境,不死圣树拔天盖而?起,系着一根又一根的?红绳丝带,每一颗同心吉祥结,都是他亲手所绾。
而?他从小就认定的?,年少?就跟定的?龙君新娘,头冠戴着他从九极沧渊采撷的?帝青色宝珠,肩头霞帔绣着凤凰台升起的?第一抹奇丽又绝媚的?寒金色曙光。
极冷极艳的?金丝冷翠色抹胸婚裙流转着玄妙的?光华,鹅颈酥山,艳捧玉珠,掐得她腰肢宛如一小束观音杨柳枝,双臂细长白亮澄澄,裸出?水凌凌的?肤色,戴着金浓艳艳生辉的?龙血玄黄镯,又系着浓稠华艳的?金彩冰青小带。
她真的?来嫁他啦。
而?这一天他美梦成真,他也能将那个藏在胸腹里的?情谊,完完全全对她吐露。
他把她牵上了不死圣树,登上了凤凰台,在漫天神佛妖魔前,手持至尊血酒,在世代山海呼啸时,郑重与她契这一场永世的?约。
“天地同心,日月同盟,第六无伤,明康神国,愿臣我女天!”
天神凤君昂着一把黑峻狼尾,情贞小辫长长飞扬。
“小爷我胆敢负她!就是欺天违地!罪不可赦!愿受六界共戮,永生永世,长夜不再,永消轮回!”
而?阴萝弯着笑唇,叼起了那一杯凤凰祭下?的?精血喜酒,烧了她的?心。
浓烈!
呛喉!
很好!
“FN01裴跃,我的?伪天神,你?说话?可要算数喔。”
龙墟帝主双掌交扣在龙凤爵前,指甲也染成了花青芙蓉种的?冷俏色,冰冰绿绿,清澈纯真,而?与之相?反的?是她的?冷翠色蛇眸,即使身处这样辉煌喜庆的?金宫里,仍然是昏暗阴冷的?,又在这一刻蒙上极欲极浓的?艳色。
“都这样了,我就不装了吧?反正也洞房过了呢,不缺最后一程。”
阴萝双指倒挂着酒爵尖尾,随着它一同掷出?去的?,还有她喷薄欲出?的?杀气,擦掠过少?年天神的?脸庞,一线血痕乍然翻开。
“……什么?”
少?年天神怔了怔,伸手去牵她的?手,剑眉轻拧,有些恼意,“郑阴萝,你?少?给小爷胡说,你?是不是又想跟哪个私奔去,想搅乱小爷的?神国意志?小爷这话?就撂这里的?,今日你?死也得死小爷边上的?!”
又怕她真的?生气,他又很快添了一句爱语,“是小爷床边!”
安抚得差不多了,他又伸手去抱她,是很熟练的?,从她的?腰间穿过,抱住她的?背,融入怀里的?那一刹那,小天神那不安也消了,跟她暖融融咬着耳朵,“快别吓小爷了!真想瞧我哭,回去哭给你?看好不好?”
她的?蛇眸亮得奇丽,“不好,现在就要你?哭哭。”
赤无伤:???
这是什么毛病?
而?她又贴着耳肉说了一句,“FN01,我追剿楚穗穗时,在异界见到的?你?,是最初起源空间的?你?吧?所以你?不认识楚穗穗,也不识得我。后来呢,后来你?又是怎样成为至尊的??又是怎样建立起那个能掠夺其他文明的?玩家天灾文娱世代?又是怎么样来到我们的?世代,成为这一只小凤皇的??”
“你??!”
纯情英俊的?凤君惊愕得瞪大星眸,“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最初起源?小爷从天渊跳下?,就在现代失忆了,是你?的?帝棺激发了小爷的?记忆!”
他又伸手去抚摸阴萝的?额头,探听她的?颈脉,最后还冒出?个鸟脑壳,窝进她的?软绵绵的?胸心,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似乎想弄清楚她是不是被什么邪东西附体了。
而?他侧着脸听的?心跳,半张脸正好露出?,鬓角利落,浓眉横墨,视线就跟顶上的?阴萝撞落。
阴萝眼也不眨盯着他,噘着唇儿。
“我的?情天神,你?还要装喔?好吧,你?装我也装。”
气氛瞬间就紧了。
雷落,暴雨,朗朗天廓陡然被阴霾遮蔽。
这天神小情君出?身凤凰神阙,至高又崇尊,揽着无上的?华光,这一身赤血华灿的?桐花红服向来衬得他宽肩长腿,意气勃发,英武峻拔,却耳带一把紫绒色的?古神桐花,棱峥的?英气里又增了几分?邃丽。
你?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炽热,赤诚,完美,能把心都剖给你?的?赤血少?年。
他为她堕过神台,求上诸天,更为她无数次仓惶夜奔,烧过无尽沛沛长夜,他为她做到了一个少?年情郎的?极致,比郑夙还要完美无缺。
赤无伤久久凝视着她,“郑阴萝,不要开玩笑,今日吉时,是你?我的?大喜之日,等?我们合了契,你?做你?的?新天,我也愿意臣在你?膝下?。”他语气放得很轻软,“我们会有好结局的?,小爷保证。”
“听起来真不错呀嘻嘻。”
阴萝却笑着,往后倒着,腰间的?玉环金饰也在响着,像是某种起战的?金戈。
“……?”
赤无伤陡然想起了前一刻的?容雪诗,他也是这样倒着腿,倒出?了婚殿大宫,然后成了佛,与她分?割了情意。
难道她也想……?
“郑阴萝……?郑阴萝别去!!!”
赤无伤终于有了一丝恐慌,抬膝去追她。
但他最终触碰到的?,只有她那高高飞扬起那一根金彩冰青丝绦。
从他掌心脱落。
赤无伤双眸发红,他追着风,灼着太阳,几乎是扯着颈筋质问?她。
“郑阴萝,小爷为你?堕神台,为你?求诸天,哪一次不是为你?死了千回,万回,这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样为你?啊?你?说啊?你?还要我怎样?!郑阴萝你?回来!你?不许走!!!”
阴萝双足一转,就落在了那一座猩红金饰的?帝台上,爱神极乐禅天笼罩诸天,创世神国更是落了一轮亘古日月在她身侧。
“小马驹,我要很多的?,你?满足不了我呀!”
她竟还很稚气数起了手指头。
“哪,你?听好,我要这世代登鼎,要这至高天意,我要众生都敬我畏我,我要你?们都爱我又为我哭,我要我自己——”
嗯?
我要我自己怎样呢?
说到这里,她咬着冰绿甲床,想了想,又回过头。
在那诸天众生的?面孔中,疏冷的?凤眼,水镜般的?月眸,细俏魅惑的?含情目,狭长阴厉的?漆鸦瞳,哪一双单单挑出?来,都是一等?的?美色华相?,他们跟她出?生入死过,也陪她在情海里痛快走了一场。
此?时见她回头,这些眼眸都在微微闪着光,细腻得很柔情,是她随手就可采撷的?情意。
但阴萝却笑了,从眉梢到唇心,都流泻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欲气,却不是色欲。
因?而?这天意说——
“我要我可镇杀诸世之强敌!可挽天道之崩塌!我更要我享尽情欢之后,我的?意志依然凌驾在情爱之上!吉当当,怎么办?你?的?情爱纵然盛烈华美,依然摆布不了我!”
她双掌合击,掷地有声?。
“诸天,我的?乖乖们,长眠太久,血性是会生锈的?,是时候随我醒来——”
红寿宫那些喧闹声?,庆贺声?,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烈油浇在箭上,是一触即发的?大战氛围。
阴萝唇心微扬,却是冷艳得戾气横生。
“狩猎这送上门的?异种天道了!”
我之当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欺我者,杀无赦!
第254章 最后修罗场
不死圣树垂坠着同心结, 鲜红的丝绦长长飞扬,掠过少年天神那赤红的婚服袍角。
他极其失魂落魄的,似乎陷入了魔怔。
反复地在问。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那眼底交错的, 是阴萝很熟悉的, 她也曾在玩家眸里?见过的, 那种无机质的冰冷漠然的目光。
果然是同出一源。
这道初源,她等了三千年?,终于捉到了。
比起赤无伤的魂不守舍, 阴萝却是趁他病要他命, “怎么??你真?以为?你瞒得很好吗?你小时候常常睡在我?小床上?,你知道为?什么?唯独九神岁那一次郑夙要赶你走吗?”
自那以后, 赤无伤再没有在金阙天留宿了, 也没再睡在阴萝的身边,直到他们长大之后,又阴差阳错入了潮海, 吵吵闹闹几番, 埋怨过,冷落后, 又次次和好,彼此才亲近起来,再度有了同床共枕的情意。
一见钟情的终究是世?间少数, 他们纵然从小长大, 幼时郑阴萝霸道惯了, 关系却也着实说不上?好。
因而这一份情意也是一桩桩一件件, 大事小事垒建起来的, 不用担心那是空中楼阁风吹就碎,可也因为?垒得太高太真?实, 为?她做过的事情都浮现在眼前,心里?眼里?都是她,被她一扯过肉,呼吸就密密麻麻疼了起来。
赤无伤一怔,“……什么??”
阴萝却道,“那次,郑夙看见你拿了一把剪灵,放在我?的脖子上?呢,我?们第一次温存前,你说你记着抓周的仇,那时候是想剪我?的一根辫子,事实上?真?的是这样的吗?你是想要我?的命吧?”
“为?什么?呢?因为?我?那时候呀,还不是你在起源空间里?见过的郑阴萝,你怀疑我?夺了她的命,也想我?给她偿命是不是?”
他的呼吸霎时就凉了。
阴萝都被逗笑?了。
“让我?给自己偿命,也亏得你想得出来呀。”
她自从晋升天道之后,戾气?依然不减,但心胸却开阔了许多,往常都很执着的事情,半点亏都吃不得,这会?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倒显得平淡。
不然还能怎样?
蛇蛇经过那一群颠公颠婆,如今都很平心静气?啦。
不气?不气?,长命万年?。
阴萝双手合着,“多奇妙呀命运,只是因为?光阴的交错,我?误闯了你的起源世?界,竟不知道会?造就你,造就日后为?我?夜奔堕海的小情神赤无伤。”她又意味深长道,“这满神天里?,双生子也有,偏就你,是红吉神,白凶神,一身双魂,吉厄双生,你跟那原先?的胎魂,早就融为?一体吧?”
难怪她找遍了满神天,都没找到那异种天道的影子!谁知道人家早就融入其中!
她甚至还炸了炸看起来最有可能的容雪诗!
结果没炸出王,嘿,反而把她炸进了下一回循环!
如今阴萝掌控天道后,跳出郑夙的循环已经变得很轻易,那一次她假死都是唬他们的呢!
要说她身上?的优点不多,但爱养自己却是够的,她是绝不会?为?难自己,做出为?苍生献祭自己的事情,苍生要是需要献祭才能拯救,那这方吸血的天地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早死早拉倒啦!
她极为?爱重自己的骨气?,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择手段,也有大义大局,但这得建立在她个人安好的前提上?!
要是她个人都得不到好,大局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价值?
多几个人给自己坟头献花就会?很好看嚒?
姑奶奶可半点不稀罕死后风光,生前都不得痛快,死后屁用都没有,她更不喜欢那种死了就成了朱砂痣白月光还爱得要死要活的火葬场!
生前不爱我?,死后还指望他们爱吗?喔,多给她擦擦棺材板的爱吗?
不过这不妨碍阴萝利用这种后悔莫及的爱来钓鱼执法,她入帝棺,让诸天红衣送行,就是为?了钓一钓露出破绽的小凤皇。
当然她也存了一些教训那死狐狸的心思。
这妖物活得很呢。
别看在她跟前是个年?上?温柔好情郎,被她折了骨气?,收敛了凌厉性情,瞧着极好说话,但他那一份杀业自始至终,二十万后都压不下去,在她死后,那一份诸神俱死的杀果定是少不了他的功劳,不然她问起小凤皇时候,那万年?后的复兴佛宗就不会?没有神秀浮图的名声。
果然,在西?揽菩萨顶前他就露出了獠牙!
天道制衡四方,阴萝初初进位,就已很得心应手来制衡他们。
她这手段或许跟别的天道不同,她是用情道掌持着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走向她如愿的道途。
唔……她是承认她控制欲很强啦,但阴萝又没心没肺地想,等他们摆脱她的情道掌持之后,说不得又进一步,她这还算送他们一程呢,这等机缘,无缘者求都求不来!
她的兄长天犯了苍生的禁忌,所以被她攻讦了道心,但她这犯的是自己男人的禁,是他们自己想不开,要为?她要死要活的,跟她有什么?干系呢?对吧?
于是阴萝又理直气?壮起来,直视着初为?佛世?尊的薄伽梵,很不客气?对祂发号施令。
“去请未来佛,我?们很该回去了!”
薄伽梵一颗心入了佛海,但金身却没有剃度,那头血汪汪的长发跌卷在腰边,昏沉浓艳极致,“回去哪里?呢?”
“当然是——”
阴萝望着赤无伤,幽幽吐字。
“回到二十万年?后,回到我?即将身死的那一刹那!更回到诸神俱死那一日!”
“好。”
佛世?尊容雪诗朝前走了一步,竟是将阴萝半腰拢在怀里?,更是托起她的手掌,教她指尖翘起,做了一个未来契。要是不看祂出家佛的身份,这么?亲昵的姿态,换谁看来,都像是情郎在教持他心爱的小女?君怎么?周道练功。
祂的掌心偏白又偏暖,肌肤都仿佛如一池暖香油,温热融在她手背,那股似兰香又似麝香的气?味很淡了,在她的鼻尖逐渐远走。
祂的胸膛却没有像平日那样,热切含着她的肩胛骨跟腰臀,恨不得她长进他的肉里?。
阴萝偏头望了望祂,妖狐佛宗顶着这艳绝诸天的美相,那双血红的妖瞳沉寂下去,变得平正温和。
但阴萝仍旧捕捉到了一丝波动?,她好奇问祂,“你恨我?喔?”
佛世?尊就笑?了起来,柔如春风,“试问这诸天男君,谁能不恨帝主?别人是杀夫证道,您证道不止杀夫,还教他们入佛道,入无情神道,被迫顿悟到断情绝爱,您还怪好的呀。”?
这是出家人能说的话吗?
阴萝难得被噎住。
这妖佛怪里?怪气?得很呢!
于是她也恶声恶气?,“快点干活!既然都成佛了,就少占我?便宜!”
佛世?尊:“出家人的便宜,怎么?能叫占便宜?施主讲点道理,是你要我?请未来佛的,心对未来不诚,怎可能请到未来佛?”
阴萝指责他,“你家请未来佛是来捏女?施主的手的呀?”
佛世?尊低头与她对视,手指交扣住,“施主是真?的不懂吗?我?的未来并不含着佛道,也与施主息息相关。”
祂竟是愈发平静,“而我?原本的未来,她就在这里?。”
这没什么?不可人言的,祂本来就是嗜血妖狐入情圣佛道。
佛世?尊拢着她的手掌,远远看着像是含吸着她的指根,这让百万光头们很是迷惑不解。
八师弟:“四师哥,狐尊这是出家了吗?”
八师弟小声补了一句,“看着像是出了,但怎么?好像更猖狂撩拨女?施主了呢?”
虽然那女?天也不是普通的女?施主,但也不是佛世?尊动?手动?脚的理由对吧师哥!
梦春羽:“……”
老子又没恋过,你问我?我?问谁去!
佛世?尊请来了未来佛,等它那庞大的金身一落,祂更是猖狂,握住阴萝的手改成了抱揽她的腰,纵身跃到了那莲花般的佛掌之上?。
“别动?,要走了。”
佛世?尊拨了拨阴萝的背发小辫。
八师弟愤愤:“猖狂!真?是太猖狂了!想我?彻戒入行八千年?,连女?施主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世?尊不但碰了,祂还——”
你看哪,那诸天小帝主着了一身碧汪汪的金丝冷艳婚裙,偏那佛世?尊顿悟之际,也是一袭冷血衣,他们合在一处,正衬这四界绿裙红衣的婚嫁习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佛世?尊今日娶亲呢!
而百万光头顿时将彻戒淹没。
“嘘!嘘!师叔祖冷静!现在形势变了呀!”
“是呀师叔祖!怎么?可以说世?尊的坏话!”
“咱们背地里?说也就罢了,万一被祂听?见,不给咱们吃白饭怎么?办!”
八师弟:“……”
该死,这就是一群只会?吃白饭的孬种和尚,半点都体会?不到你们师叔祖的可悲!
但白饭他也是要吃到天荒地老的,遂闭嘴。
可彻戒万万没想到,他都隐忍到这个份儿?,那个妖尊佛世?尊竟然这样可恶道,“苦海泅渡未来,实在不易,还得辛苦诸位推一推这金身。”
众尊:?
彻戒:??
世?尊,你抱着你的女?菩萨悠然高坐莲台,咱们在底下给您推金身渡海,这样真?的好吗?
我?感觉拜了一尊假佛!
但诸天众尊可不敢迟疑,都纷纷飞落到未来佛的附近,道法齐出,推动?金身入苦海,他们在阴萝弑天的那一回,就知道这些大尊者总是游刃有余,他们谈笑?风生间就能将事儿?办成,而他们只是迟疑一刻,就会?惹来万劫不复的杀身之祸!
果然!
就这一刹那,那凤凰台有了动?静,无边的炎火烧灼起了红寿宫,颇有一种不死圣者的味道。
而所谓的不死圣者,就是诸天死绝,唯我?独尊,用众生轮回祭炼自己的不死之身。
众尊凛然。
这异种天道似乎又突破了,还离最终不死者更进一步。
赤水伽婴眼神复杂,他从未想过这二十万后来的最小的弟弟,竟然会?是异种,但就算没有心灵共感,那一丝血脉的牵系还是让他感受到对方那斑驳滚动?的痛楚。
未来佛落入苦海里?,光阴开始飞快掠过。
“别——别走!郑阴萝!郑阴萝!你给,我?,给我?小爷回来!!!”
赤无伤同样从凤凰高台坠下,义无反顾扑进了未来苦海里?。
他那红服水火不侵,苦海不湿,但他的肉身却没有,破开的血痕越来越多,下半腰更是被苦海腐蚀成一具修长壮丽的尸骸,他不觉着疼,疯狂追着这金身佛陀,黑水飞溅,阔海无边,猩红的落日又追在了少年?天神的身后。
“郑阴萝——”
“你休想,休想!!!”
起先?他还涨红眼眶咬牙切齿地威胁。
“小爷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第三次!”
“你逃不了!逃不掉!郑阴萝你逃不掉!”
后又渐渐成了哭腔。
“郑阴萝,你回头,你回头看看我?!我?错了!我?错了!”
“你看我?一眼都好,你别抛下我?——”
直到苦海淹过少年?天神的颈骨,唇鼻,双眼,额心,他仍是高高举着那手,手腕戴着一根硬皮质的蜡皮绳,拼命想要朝前抓住什么?。
他撕心裂肺的哭声被抛在风声之后。
“心疼了?”
佛世?尊垂眸问着她。
但阴萝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世?尊,试探我?你很高兴喔?”
佛世?尊凝视她一眼后,不再说话。
诸天众尊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返二十万年?后,诸天坍塌,诸神俱死的那一日。
而这一日,正是阴萝被昆吾天尊西?池天后等神祇定罪,逼着出让神徽给他们的爱女?,伪神女?江双穗。
云澜天境还在坍塌,众神众尊的表情都变得极其微妙,他们有的被阴萝堕过神国,也有的被阴萝踹进光阴,又在二十万年?前重走一遭,所有因果联结都已清晰,而当他们重新回到问罪这日,心境复杂极致,尴尬,心虚,愧疚,懊悔。
都有些不敢去看佛掌心里?的天道。
众生心境动?荡,第一个感应到的就是阴萝,她只是嗤笑?一声,从佛世?尊的怀里?站起来。
“先?别急着悔。”
阴萝绿裙飞舞,扬起众生命盘,被她伸手一抛,高悬在穹天之上?。
“这是你们的天命之盘,我?掌持天道后,就掌在我?手,如今——”
她陡然握拳,众生命盘碎裂,化作无数金丝银线,坠向这一片未来苦海,灿然而盛大,令人不敢直视。
“天归还给你们!”
也在这一霎时,众神众尊无论是法灵还是境界,竟都趋于圆满!
他们都滞住了。
天道这是何意?
就听?得天道说,“众生各走其道,也各有其命,所谓的天命预言,不过是一场枭雄称世?的造势骗局,被骗者何其甚多!我?已碎过返天珠,今日再碎这天命盘又何妨?你们的天命,不在我?手里?,而在你们道中,还望诸君都晓,人人都是主角,人人亦是天命,爱之重之行之践之,方能挣脱焚笼!”
他们震惊,愕然,仰望着那一尊至高的天灵,生出无比澎湃的崇敬爱意。
然后下一刻他们就看见这天灵快活咧开笑?唇。
“哪,乖乖们,你们的天命我?都返还给你们啦,从此以后,自己的道自己登,自己的命也要自己救喔,不要老想着让我?捞你们,人家忙得很呢,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懂了吗?”
众道尊者:“……”
得,就知道他们的天道是个滚刀肉!
也不等他们多想,阴萝就一脚踹向佛掌,金身瞬间破开未来海,众尊也正式进入了二十万年?后!
随着女?主江双穗身死,异界浩劫再度降临!
面对漫天扑来的漆黑腕足,这一次众尊有了底蕴,也有了准备,不慌不忙驾起法灵,结起手诀,全神贯注投身在这一场诸天大战。
阴萝也是双脚一蹬,重新入了自己的身体。
过去与未来融合,就化成了现在身。
“刺啦——”
悬龙庙,异度空间,破空声响起,阴萝的腰蟒也缠住了影子。
她转头一看,少年?天神那略带猩红煞气?的眉眼就映入视线,脸庞还戴着一副铜钱面。
“果真?是你!”
阴萝冷笑?。
她原先?就觉得很微妙,当她“身死”在罪台上?,赤无伤作为?她的小竹马,似乎也是痛到极致,不顾哥哥们的阻拦也要坠向冥京去接她,此后就是销声匿迹。
如今想来,他消失是为?了启动?中央控制器,调动?玩家入侵诸天吧?
他甚至还捅了她胸口?一枪!
“……你?”
白地凶神赤无伤有些惊疑不定收回了枪,他的头发俱是束起,扎起了一捆马尾,很高,但也短,缠着雪白的凌丽的丝绦,单耳戴着一枚高瓷蓝的绿松石,是周身上?下除了金铜钱外,唯一的夺目亮色。
阴萝还没说话,就被一只手往后摆了摆,对方很自然托起她的脸颊。
“干架要紧。功行先?还我?,不然得被他们活活打死。”
不是神主郑夙又是谁?
阴萝心道,这采阳补阴,都吃进我?肚子里?,那是想还就能还的吗?
而神主郑夙说完,就抵着她的鼻尖吻了下来,像是吸蜜汁般吸着她的唇心,不仅将他的镇宫道珠给吸了出来,还把自己原先?借给阴萝的一身功力也吸了个天翻地覆,吸得阴萝小腹都绷得发痛,脚趾头紧紧蜷了起来。
郑夙还嫌不够,又是吸了舌,情不自禁抬颈的时候,还把阴萝的双脚都给吸得原地腾空。
阴萝:?
您这嘴里?是藏了个无量海是吧?!!!
郑夙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薄唇也是水润润的,透红得糜艳,活像是什么?男妖精。
而郑夙吸完,还不忘提醒阴萝。
“凶神行诡时刻,你注意点,别太惹他生气?了。”
阴萝忍不住道,“你都当着他的面儿?把我?这嘴吸肿了,还教他怎么?不生气??”
郑夙没有半点的心虚与愧疚,他颔首,“下回注意。”
神主额发微分,长发也似雪墨披落下来,耳边摆着一根暗饰玉,掠过阴萝的脸庞,他返回云澜天境坐镇大营对付异种前,稀罕摸了摸她的脸,还问了阴萝一句,“能应付得过来吗?”
阴萝口?出狂言,“区区几根,小看我?呢!”
小哥郑夙轻哧,“是谁,在师尊老祖的三千枚情药前,吓得屁滚尿流的,还要我?来救的?”
阴萝羞恼,“你闭嘴!”
如今她这小孩般的恼羞也很少见了,郑夙难得稀奇瞧了瞧,这才携卷起太阿剑,返回他的主场。
他也好,阴萝也好,众生也好,都有自己的天命需要奔赴,不管他前身是否兵魔神,既做神主,做了这苍生之尊,他的职责就庇护周天生灵,战死至最后一刻!
与此同时,容雪诗也恢复了现在身,只见他胸前配着八万四千枚骨白冷色的天意子,渡世?功业累累,却束起了一腰的黑丝带红衣。
佛世?尊盯了阴萝那发肿的小唇一瞬,“他这是把你当狗骨头啃呢,吃得真?不讲究。”
阴萝:?
谁狗?
佛世?尊合掌,“阿弥陀佛,我?得去救一救我?那百万光头抢婚团了,施主,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拖累你了!”
他也摆开了红衣,那漆鸦色的丝绦长长飘动?,利落消失在她的视线。
而在这短短时间,阴萝已收到了无数条流窜的心音,都快电得她麻了。
魔宫大皇练星含:‘元幼平?你在哪儿??我?过来助你!’
月宫仙主张悬素:‘裙裙乖徒,你如今可好?莫怕,为?师今日没吃情药。’
四臂奶父战神奴皇:‘您在何处?可需我?来?’
镇厄天尊赤无杀:‘它过去杀你了是不是?我?这就来!’
而阴萝统一回道:
‘都别来!守好你们的战局!这战旗我?亲自来降!’
阴萝其实心里?骂骂咧咧的,她还想打一回温情牌,出其不意夺旗呢,结果郑夙那混球把她的唇儿?都亲肿了,引得那白地凶恶看她的眼神都深了!
再来几个,是来给她建坟头然后大碑同眠吗?!
“你,你是——”
白地凶神赤无伤感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炙热的情潮。
“是那个郑阴萝!是金阙天!新荒第六代修真?大世?的郑阴萝是不是!”
他说得颠三倒四的,但阴萝却听?懂了。
在那霓虹闪烁,热风张扬,热气?球腾空而雨水不眠的港海之夜,她误将那个长相与赤无伤一模一样的少年?裴跃当成了他,还想要将他带回修真?世?代,但因为?光阴的阻隔,她最终失败,把他留在了现代。
“郑阴萝!郑阴萝!我?终于找到了你!”
裴跃很兴奋,跑上?前来,他越跑越急,同时也被一股悍戾的阴沉取代,同样是血气?盎然的唇,却泛着浓重不详的阴煞,他冷冷看她,“找你很久了,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郑阴萝,你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敢回来的?
从她走后,少年?顶流裴跃就陷入了一场严重的情感事故,他几乎问遍队友以及现场工作人员,他们都忘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雷劫,也忘记她曾来过他
身边。
而他脚上?的伤提醒他,那是真?的。
所有人都忘了,只有他还固执地去问,去追寻,人人都当他疯了。
但他疯得很清醒,他疯狂学?习道法,正的,邪的,哪怕只有一丝回去的可能,他都要学?,走到生命的最终时,粉丝对他的评价还是陨落的巨星,惋惜不已,但他不在乎,他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小的黑黑的屋子里?,他把自己的血都放尽,他忍受着剥离又重塑根骨的痛楚。
他成功了。
他创造了一个全新跨越的、以系统为?主的文娱神都,他的超链接可以插进任何一处文明世?界,他开始培养玩家,依照她的模样,建立神女?纪念馆飞升台,利用系统捕捉日月星体,汲取能量,从现代到古代,从古代到修真?。
他越来越接近她,耳边的呓语也越来越深。
他捕捉了很多郑阴萝,但都不是她,他以为?这个也是,决定启动?捕食机制,炼化这诸神之天。
但她回来了。
在他已经彻底失去耐心的时候,她竟然回来了哈哈!
这不知死活的郑阴萝,还以为?他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顶流裴跃吗?
“你怎么?能回来?你怎么?敢回来?让我?等了这么?久才回来,你——是想死了吗郑阴萝?!”
他奔过来时,白地凶煞竟是一把扯开那红绳铜钱面具,指尖挟着,飞掷而去。
“叮!叮!叮!”
铜钱清脆落地,就插在阴萝的脚边,转瞬就形成了一座凶煞囚笼,无数的红绳细丝蜿蜒着,竟也像那腕足一般,开始吸盘她的肌肤身体。而阴萝像那小蛇一般,惯性歪了歪脸,“裴跃,你也要跟它们分享我?吗?”
裴跃脸色一僵,他的确是被她刺激到了,疯狂爆扯红绳,哪怕那是他一根根的命脉。
“滚开!滚开!碰她者死!!!”
等他撕开一根根红绳,欺到阴萝的面前时,她那一身冷绿的抹胸翡翠裙溅洒着红珠,异样的靡丽动?人。
阴萝更是利用极乐天声蛊惑他,“等我?很久了是不是?对不起,我?现在才来,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哪,我?就在这里?,我?给你抱,你亲亲我?好不好?亲了就不生气?了。”
她软语哀求着,“求你啦,你过来亲一亲我?的小舌头好不好?我?好渴,我?好想你呀裴跃。”
纵然裴跃是异界天道,也夺取了小凤皇的命脉,但跟小凤皇融为?一体且在凤凰巢出世?时,他也成为?了真?正的第六无伤,他所有的性情,所有的爱欲,都是真?的。
裴跃掐上?了阴萝的颈,“你以为?我?会?信你?你忘记你刚刚还被谁亲了?”
他冷笑?着睨着她那水凌凌的唇,“以为?凤凰小爷不嫌脏吗?什么?都吃得进去?”
但阴萝也是个祖宗脾气?,她见没哄住,顿时就收起了那副姣媚的神态,冲他不屑哼声呵气?,“是喔?这么?有脾气?的喔?那你就不要吃啦,以后我?的嘴子掉了都不给你吃!滚开!”
“——你!”
裴跃立即被她气?着,胸膛剧烈起伏,他大掌控制她的后脑勺,即将碰触她时,唇心又是狠狠一颤,他眸底闪过清醒的厉色,击肘就要推开她。
她却扬了小臂,主动?搂了上?来。
华奢艳丽的金底冰青长缎臂带棱棱擦过他的耳肉,她的婚裙也似一朵盛开的翠莲涌向他,她的诸天大世?界簇拥着他,罡风,雷火,烈日,血月,凤凰台,苍墟天,甚至龙凤缠绕,种种天象法相在他们彼此猎猎飞扬的发间,颈后不断闪现。
梦幻如雷电,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雷劈落的命运日。
“坠入梦境,迷失雨雾。”
“已逝昨日,已死天神。”
“我?的命运,她在何处望我??”
那道银光凛然的长枪指着他的喉腔,羽纱雪裙凌乱飞舞,那对他而陌生至极的异界来客第一次出现,夺走他的一见钟情。
“斑斓霓虹,心中狂乱。”
“祈祷今日,复活天神。”
“我?的命运,她在此处吻我?。”
今时今日,我?已在她的世?界,她就在此处吻我?。
双唇碰触的那一瞬,滚烫的炽火流向了四肢百骸,令裴跃的后背椎骨又惊又麻,好似突然劈进了一束极艳的玫瑰闪电。
“……你?!”
“你放开我?!不许咬我?——”
舌头!
异间天道裴跃又惊又怒,内心的酸涩跟仇恨同时涌来,伸手要拔起她的头颅,可她却依偎得更紧,亲得更密不可分,唇间水汽沛浪,氤氲起一层淡红色水雾。
她松弛着半睁着眼,像个讨乖讨娇的狸奴女?郎,唇珠摩挲他的脸肉跟喉咙,痴痴缠缠得很,“是我?不好啦,让你等了那么?久,以后咱们就再不分开了好不好?我?把他们都踹了,我?就跟你好,只跟你万岁好。”
“别生气?啦,裴跃,小跃。”
他们坠到了不死梧桐圣树上?,翠绿婚服交叠着桐花红衫,长长的丝带也从他们腰间滑落。
“好不好嘛?裴跃,我?的小天神。”
裴跃眼眸的煞气?死死钉着阴萝的头骨。像是要扎穿她似的。
谁是你的小天神?
“哗啦!”
是衣料滑擦的声响,异间天道陡然翻身,双腿亦如两杆长枪,狠狠压跪在她的腰间,他掌背,额头,脖颈的青筋急促地涨疼,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吵,有狰狞的尖啸,嘶哑的哭声,整夜整夜疼到睡不着的煎熬。
“别吵!别吵!烦死了烦死了!!!”
他单手抓着自己仿佛被碾碎的脑颅,又低下脸,泄恨般咬住阴萝的唇,都怪她,都怪她那么?难找,还来得那么?迟,让他一直一直痛苦着!
这些痛她该受的!
是她欠的!
纵然是凌厉无双的异间天道,在心上?人面前也是个情欲暴涨的少年?男子,他的耳侧细密披挂着一层晶晶亮亮的汗珠,那枚松石都湿漉漉的,他也伏在她的肩头,爬动?,呼吸难忍地抵了抵脚掌。
见阴萝竟是在笑?,他火气?更甚,抓着她膝就是莽撞了好几下。
竟是在这一刹那间生出了一根情贞小辫。
这意味着什么?,阴萝跟裴跃都很清楚,后者极其不甘心,对那一根小小辫子骂道,“不争气?的玩意儿?!”
但到底是软了那颗泡在毒海里?的心。
裴跃的尖牙叼着阴萝的玲珑胸心,吃着这碗樱桃肉,款待自己的同时,也不忘阴厉抬眼,白睫似锋刃,“郑阴萝,这次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骗你,我?跟你走呀。”她快活拍掌,“走,趁他们还在战,就私奔,就现在!”
裴跃怔怔望着这递过来的手。
她第一次伸手,是吻了他,第二次伸手,是带他走,而这第三次,她要他跟他私奔。
俩天道还要玩私奔……?
不知为?何异间天道感觉有些好笑?,但见她那细细浓浓的黑眉梢筛落细碎的光影,眸心亮彩彩的,似乎要将所有的色彩都涂抹在他的身上?,他竟鬼使神差握住她的指尖,“好,那就走,就现在,不要迟了!”
他们迟了太久,迟到他疲惫生痛,更迟到他厌倦生恨!
他不愿再迟!
从见面到决定,还不到一刻,裴跃就决定跟她私奔,快得一如当年?的一见钟情。
“那就走!小爷带你走!”
他做了决定,立即就行动?起来,双掌绕过她的后背,给她稳稳系好了那件金丝坠玉的抹胸。
双天道要离开此界之际,裴跃感到一阵浓烈的不安,他抱住阴萝往侧边一滚,原先?的地方溅落几滴海水,瞬间腐蚀了树干。
“……走?……走去,哪儿??”
在不死圣树之下,漫过来一片猩红深海,从中拔起一具修长的、凌峻的又极其壮丽的尸骸,赤无伤披着完整无损的红服,身体大半部?分被未来海侵蚀,双眸空洞寂静又骇人,摇摇晃晃从光阴浪潮里?爬出来。
从那破损的嘴唇里?吐出一口?血絮。
“郑阴萝……小爷的……她……走不了……”
“唉呀。”
阴萝惊讶掩唇,“怎么?办呀?二十万年?前的你也回来了啊?那我?跟谁走好呢?我?只有一个呀,怎么?能分的呢?唉呀,真?是好苦恼呀。”
她的指尖被捏得更痛,裴跃阴狠刮她,“你故意的?”
阴萝从不掩饰自己的娇恶嘴脸,“对呀,故意的,哪,你们打去吧,谁赢我?就跟谁,好不好?”她甚至还捧着裴跃的脸,当着赤无伤,濡湿的唇碰碰他的耳根,怂恿他,“去吧,去吧,为?我?赢下这一场,从此以后我?就独属你了。”
而众神众尊远远看着凤凰台这一幕,心境都有些动?荡。
天道帝主自从夺天一战后,表现得愈发松弛散漫,这出现了两个过去与现在的异种天道,竟也能用情道牵系着他们,而她丝毫未损。
阴萝高坐在圣树之上?,双足荡漾,兴致盎然观赏着双生大战。
起先?小凤皇赤无伤刚涉过光阴长河,浑身血肉掉落,还落在下风,两座神国,赤血与寂灭,被裴跃的天道权柄镇压得海沸山裂,近乎干涸。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本体,却拥有不同的记忆,异界天道裴跃停留的时间只止在堕天的这一刹,鸑鷟凤皇却是跟着阴萝轮番炼劫,神狱也走了万重,为?她两涉时间长河,更是煅烧出了他的不死圣骨。
涅槃四谛,不死净天!
三毒不死火!
阴萝有些惊讶,佛道结合,这大鸟好绝的悟性!
难怪众神需要借着返天珠的摩诃衍那回到二十万年?前,而他一只凤凰却敢独独跟着返天珠单刀直入!
新天又捧起脸,皱着眉,噘着唇想,这群家伙恋爱脑归恋爱脑,该修的东西?那是该死的一个没落,各个都想用功行压过她!
坏得很!
反观那些陷入恋爱脑的女?修呢,倒是全身心奉献着,宁愿不要家财万贯也要一碗白粥野菜温暖情腹,跟男修的野心形成了畸形的反差。她是真?想不通,功行落了,底蕴没了,气?数也很快尽了,情爱自然也如掌上?飞沙一吹就散,图什么?呢?
很快阴萝又松开了眉,世?代被情爱累者众多,既无先?行者,我?就先?行一步!
随着不死炎火降落周天,战斗结束了。
“你……休想……得到她……”
裴跃匍匐在地,长枪扎穿了赤无伤的脚踝,将他定住一瞬,但后者毫不在意,撕扯筋肉,血瀑浇淋,朝着阴萝步步走去。
裴跃被三毒不死火腐蚀周身,目光渐渐模糊了。
这是我?,又不是我?,我?却只能看着他走向你。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走到了你的未来,你的世?界,可为?什么?还不够?
裴跃耳边又开始回荡着呓语,偶尔流进一两句熟悉的旋律小调。
那是《天神与她》个人单曲的最后章。
“日月恒升,凤凰高飞。”
“允诺未来,天神与她。”
“我?的命运,她又……离我?而去。”
自始至终,都是一场错误,她等的那天神小凤皇,赤诚,炽血,从来都不是他。
阴萝的一只脚踝被骨爪扣住。
赤无伤披着红服,也爬上?了不死圣树,他半边身躯长出血肉,半边身躯仍是淡金色的骨根,他喉咙还未彻底痊愈,艰涩吐字,“……郑阴萝……杀了……我?杀了他,杀了我?……不要,不要生气?……”
而阴萝抬脚踹他,将他一次次踹到树底,他又一次次爬上?来,那灿金色的瞳孔被痛苦一次次渲染着,转而变得猩红。
那不知名的呓语也在影响着他,尤其是在他杀了裴跃之后,他的本体意志失了一半,神海意识就失了控,也在疯狂动?荡。
“郑阴萝……好疼……”
他抓着太阳穴,血筋狰狞鼓起,陡然尖啸,“郑阴萝,小爷撑不住了,快,快跑!!!”
从他胸膛爆开无数血红腕足,垒成一座庞硕的黑巢,朝着阴萝抓摄而去。
初源现身,阴萝眸光同样爆闪冷芒,她双足一踩对方肩膀,冲天直去,接连降下神霄玉清府,司夜司昼帝庭。
雷蛇电光游走,暴雨寒针射落。
而赤无伤的胸膛触须鬼魅般贴着她游走,将她双手双脚都吸缚得很深,他双眸冷漠,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她拖进那不见天日的黑巢里?。
阴萝横锋情骨,将他的腕足根根斩落,“你见昨夜应是我?!你见今辰应是我?!你见来日也应是我?!你见轮回更应是我?!”
周天轮回道,落我?神佛尸!
降死圣境,梦幻浮沤!
场景又是陡然一换,赤无伤睁开了血眸,只觉脖颈一沉,是一碗嫩嫩的小屁股坐了上?来。
竟还是开裆裤?
饶是赤无伤无知无觉,仍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杀气?冲天,下一刻这开裆裤摇摇摆摆,揪着他那簇卷毛狼尾,“爹!爹!酱煎猪!要!娘娘要!”
他蓦地身体一颤。
赤无伤再一低头,手边也牵俩个小姑娘,个头不高,只到他膝盖,还是花青色的小蛇眸,见他看过来,也仰着脸儿?甜甜一笑?,手里?抱着零碎,栗粽,葱泼兔儿?,雪泡豆儿?水,还有各种甜嘴。
他被崽子们扯着,又买了四根糖葫芦,身上?的余钱就散了干净,爷四个就蹲在茶楼的墙角根儿?,听?着那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吹着横空出世?的绝世?剑客,说他一剑斩仙何等威风,可惜半路失足,竟然被个蛇婆娘捉回去了当了人夫,着实堕落!
妹妹问道,“什么?是……人夫?”
姐姐捂住妹妹的嘴,“嘘,在外头呢,要给爹爹面子!”
“面子……面子好吃!”
最小的弟弟举起自己的糖面儿?。
赤无伤张嘴要说什么?,一声叱喝如雷声炸响在耳边,他的耳轮就被拧了一把,“让你买酱煎猪,你给姑奶奶晃了一条街,我?看你个臭鸟活腻了!”
他本能搂住那仨崽子,从她腋下蹿了出去,还是被扫帚打了一把屁股,他一个激灵,跑得更快。
好个刁蛮恶婆娘!
小爷不跟小女?子计较!
风声呼啸时,赤无伤又忍不住回了头,那刁蛮恶婆娘长了一张银盘小脸,翠绿瞳,肉粉唇,耳边戴着小把金珠紫绒色桐花。
他愣住了,眼看着她冲过来。
梦幻浮沤,置换!
阴萝袖袍飞掠,擦出了自己的情骨天剑,对方只是惊了惊神,反应竟也不慢,陡然从梦境脱离开来,腰锋横出凛凛烈烈的情天禁。
灭度!惊杀!
“刺啦——”
一剑一枪同时扎落。
骨白剑锋穿破了黑巢心脏,而那凌厉无匹的冷金枪锋擦过阴萝的脖颈,只留下一线浅浅的血痕。
赤无伤另一只手撑在她另一侧颈,胸膛那血就淅沥沥地淋到阴萝的喉颈,他仿若知觉,神志恢复一瞬,笨拙去擦她的抹胸边缘,“婚服,婚服……要弄脏了,对不起,郑阴萝,我?,我?弄脏了婚服。”
他将腰间藏着那一枚同心结轻轻塞入她的掌心,张了张唇,又缓缓闭上?。
凤凰同风,陨落九天,不死圣树枯寂的瞬间,神国也焚起了汹汹烈火,从他身后传来了百禽万鸟的悲鸣。
“对不起,小爷……都是小爷不好,总是,总是搞砸这一切……”
那梦,好美啊郑阴萝。
少年?天神还想说什么?,但已说不出来。
郑阴萝,小爷后悔了,小爷不要跟你同生共死,你就高高去坐你的帝台吧,永生永岁,不死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