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衍回到卧室里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他坐在卿岱常睡的那边,手指抚过残留着她的味道的枕头。
片刻后,数不清的人影像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地从岛上各个隐蔽处走出,在大多数宾客们的睡梦里寻找目标。
雍衍站在偌大的房间正中,铺满墙面的监控画面闪着微弱荧光,它们是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唯一跳动的存在。
这么多监控,却唯独没有他现在所在的小楼里的。
她在发现他叫人安在住所里的监控后,目光一天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她不喜欢,所以他只能把眼睛安在除她以外的其他地方,每一处都不放过。
这样也能找到她。
金黑色的竖瞳一眨一眨地看着快速闪过的画面,手指轻缓碾着从他袖口处滑出来的细链。
那是她睡前亲手为他再次戴上的。
卿岱不见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和她有过交集的,没有交集的,甚至是他不记得名字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
深红色的丝绒斗篷扫过花园里的玫瑰花,引得它们轻轻抖掉清晨刚刚凝结的露珠。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花园好像莫奈笔下的画作,走进这幅画的人抬起冷白修长的手将斗篷的帽子摘掉,露出的如画眉眼竟然瞬间就将她所置身的美丽花园比得失去色彩。
卿岱走进小楼,看到她的拖鞋整齐地放在门口,像是已经等待她回来很久了。
卿岱换好鞋子,走进一楼大厅,里面没有开灯,却站满了人。
两排以新管家为首的工作人员,微低着头,屏着呼吸站在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面前。
卿岱看不清雍衍的脸,她也不想猜他在想什么。
她没有打破客厅里恐怖的沉默,转身走上楼。
雍衍的声音响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卿岱停下来:“白天午睡睡得太多,晚上就不想睡了。”她低头看手里的花篮,“花园里的花那么多,我想看看有没有适合做香料的。”
卿岱回答他问题的时候,雍衍已经来到她身后。
没有任何声响,她甚至都没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等到他的手环住她的腰,头低下来,贴在她身后,她才感觉到有凉凉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边。
他的手格外暖,应该是在等她回来的时候,一直用暖手焐着手,就等她回来。
他把鼻尖埋在她的发丝里,深深慢慢地吸着气。
卿岱还没有皱起眉,他就侧开脸,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抱着她,漫不经心地翻弄着她篮子里的东西。
他很嫌弃:“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值钱,到处都是,香也不持久……”
是真的很嫌弃了,让从来吝啬于多说一句的男人连着给出这么多负面评价。
评了一圈,回到中心思想,鼻尖蹭着她颈侧最薄也最脆弱的皮肤,轻得只有他们能听清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用我的,只用我的……香,好不好?”
问的是好不好,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蛇一样攀上来,时松时紧,暧昧也危险地圈着她的脖颈。
卿岱稍微偏了偏头,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贯的淡香,还有比平时要稍微浓重一点的人工香气,可能来自新换的沐浴露,可能是别的。
但浓重的香味还是遮掩不住那缕奇怪的味道。
她的注意力被这一点吸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个:“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雍衍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虎口卡着她的下颌骨,让她看着他。
卿岱的眼睛特别漂亮,就算她的心是冷的,眼里也含着情,她眼里虚假的情愫,是别人自欺欺人最有用的安慰剂。
雍衍的眼神冷下来,侧开脸,没再看她,但放松的手却没有离开她,指尖甚至还在摩挲她纤薄的皮肤。
人没再贴着她,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很难闻吗?”
那些臭虫的味道真难清理,雍衍刚离开卿岱,并不打算再看她的视线又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回到了她的身上。
他清理了那么久,还是清理不掉吗?
雍衍的瞳色很浅,只有背着光的时候,才会像海面一样幽深,想到其他生物的气息沾在他的身上,和他一起,接近到她,触碰到她,甚至引起她的注意,他就有种想要毁掉除她以外的一切的冲动。
它们凭什么?
那他应该怎么做?把皮肉剥下来,更深度地清理自己吗?
雍衍平静的眼眸中浮起点点金黑色的碎光,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长长的利爪。
他在卿岱的身后,垂眸,病态且痴迷地看着能轻易把铁皮撕开的利爪,他其实很愿意为她这么做。
只是怕她接受不了。
雍衍感觉卿岱转了下头,似乎是想看他,他抬起眼睫,放回到她身上的手又被冷白的皮肤包裹,极轻地抚了抚她的颈侧:“那我去洗一下。”
雍衍说着,放开她,指尖有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粘稠眷恋。
他的手腕被握住,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卿岱。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往他的袖口里滑,勾住了里面的细链:“我帮你。”
雍衍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受他控制,又乱又重的心跳声。
漂亮的眉眼和平时一样,是冷漠高高在上的,人却是由着她牵引向前的。
——
卿岱并没有和雍衍一起出浴室,他在一半就匆匆出去了。
她没按照他的话回到卧室再睡一会儿,而是来到生态缸前。
生态缸里,只剩下那只莫名出现的黑色蝴蝶,其他的蝴蝶连一点残骸都没有剩下。
卿岱把黑色蝴蝶拿出来,她没防着它会飞走,黑蝶同样也没有要逃走的打算,乖乖地伏在她的指尖,细细的脚牢牢吸着她,带起皮肤产生细微的酥麻感。
卿岱把手拿起来,让黑蝶看看窗外花朵盛放,隔着封锁好像也能嗅到芬芳的花园:“只剩下你了。”
黑蝶对外面的美食丝毫不感兴趣,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长长的触角垂下来,想要勾住她的手指。
卿岱看着它,一滴水顺着她的发梢落下来。
被打湿的蝶翼晕染开更浓重的艳色,从触角到爪子都在颤抖。
——
卿岱的视线被毛巾阻挡,她抬起头,雍衍将毛巾往后拉了拉,让她的脸露出来,低头看着她,眉心微微皱着:“怎么不叫人把你的头发弄干?”
卿岱嗯了一声,手里还在调着香。
雍衍也没再开口,默默地给她擦头发,吹头发,快要弄好的时候,目光落在生态缸里。
黑色的蝴蝶开着翅膀,绮丽到诡异的色彩勾出好像眼睛一样的图案,森森然地对着他。
雍衍眉眼不动,浅色瞳孔上没有掠起丝毫情绪。
心里却浮起两个字:臭虫。
清理掉一批,又立刻冒出来新的的臭虫。
——
最后的黑色蝴蝶也死了。
卿岱看着静静伏在桌面上的黑蝶尸体。
它的尸体完好无缺,没有一点破损。
她用镊子把它拿起来,又拿起针管,刺进它的身体里,注入软化剂。
雍衍进来找卿岱,看她那么小心翼翼地摆弄那只黑色蝴蝶,脖颈流线微微紧张,向她伸出手:“走吧。”
卿岱把注射器推到头,将等待完全软化的蝴蝶放在盒子里,手放在雍衍的手臂上。
雍衍敏锐地感觉到,她今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