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基建第五十八天
不知为何, 宋大中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将士有了某种想哭的欲望。
呜呜呜呜……
是的,他们一路追随着陛下,几乎从荒芜草场一路打到庙堂之上, 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仔细想来,似乎已有好几年的光景了, 甚至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陛下。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面望去全是海,还有哇啦哇啦,一看到他们就到处乱叫的海上土匪……
心烦, 看不到陛下的第一天, 他们就想陛下了。
看着来不及周整人马,他们立刻左顾右看,寻找陛下。
“没有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陛下是不是没来这里?”
“陛下这么久都不出现,也没有什么风声和动静……这实在讲不通……”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消失呢?咱们这么多人的安全降落在这个岛上了……等等……陛下是不是已经……”
“快住口, 陛下怎么会驾崩……”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等陛下回来了我就去告状!”
“???”
话虽这么说,但是某种风声已经喧嚣了起来。其中只是三两个人找不到陛下而心里烦躁,到了后面, 这种气氛开始发酵甚至因为一日又一日的磨着生活, 这种无聊苦闷让他们产生一种无比可怕的念头——那就是他们的陛下是不是真的已经从台上跳下去,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还是有人不信邪, 尤其为首的将军宋大中。
这位雄伟壮硕, 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的将军依旧每日操练着一起传到这里的士兵,按照陛下之前的要求严明纪律。
除了这里实在扰人心弦, 并且不断挑衅他们的海匪之外,他们并未伤害这里的一草一木。
“虽然还没有找到陛下,但是军纪不可违背,陛下说的我们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是!”
陛下说采食山货不可竭泽而渔,要留有幼小的植株——他们做到了。
陛下之前交给他们的生存技能,他们也已然完全掌控——所以才能在这个慌乱的岛上消耗完海匪留下来的粮食以后,他们还能挖掘出新的食用葛根粉,用尽千种手段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陛下教会他们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如何不饿到肚子——他们就撑到陛下再次出现。
陛下绝对不会就这么弃他们而去。
这就是宋大中一行人自从到了海岛上的唯一信念。
他们会等到陛下。
一定会等到。
而今天他们来到这个岛上,已经进入下的第三百一十七天,他们终于接收到了来自陛下的消息,不会错的!陛下交给他们的暗号对上了,而且这上面的笔迹全然就是陛下书写出来的!因为除了陛下,没有人会有这么细微的书写习惯。
最为细心的周不误一眼瞧出其中微妙之处。
哪怕平时最油头鬼脸的他,这时候也掩不住面上的震惊和惊喜。
“怎么了?你这是瞧见了什么?”
“嘿嘿,我可没看见什么,嘿嘿嘿嘿嘿……”
“没看见什么会笑的这一脸奸诈模样?”
的确如此。
脸上老谋深算的沉稳模样早就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张喜笑颜开的灿烂皱巴脸,周不误拍了他早就沉黑粗糙的大腿一口白牙简直要知道太阳穴上,忍着那股欣喜雀跃:“是陛下!只有陛下每次写完一句话,才会在后面打下重重的一个点!就凭这个点,我绝对能认出这绝对是陛下的字!”
明明声音很小,可还是被周围人敏锐的捕捉到。
听他这句话,所有人都会在他身边。
果然,他们发现这句话的末尾果然有个黑色沉钝的快要穿透直面的黑点!
他们又高兴了。
今天又知道了陛下的一个小习惯呢!
只是他们很快变了脸色,一巴掌拍过去,众人把周不误拍得晕头转向:“既然你早就知道陛下有这个习性,怎么不早点同我们说?!好家伙……你这厮藏着掖着这么久才爆出来!”
周不误立刻四处躲藏:“还不是你们心不细,要是心细,你们肯定早就发现出来了!”
“???你这厮居然还嘴硬,看我不揍扁你!”
要不是宋大中拦着,周不误早就被揍成人肉沙包了,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联系上陛下……
陛下发了这么一支箭过来,而且他们抬眼望去,陛下带了这么多船!
一定是要将他们带走的!
众人按照宋大中的说法,迅速地将手举过头顶,这样放下武器且满眼真诚的模样足以彰显他们并无反抗之心。
废话,来人是陛下他们,反什么反。
他们的离奇行为以及中间戛然而止的喧闹让原本被掳过来的海岛居民一时间二丈摸不着头脑。
等等,这些人不是海匪吗?
海匪每个人都凶煞恶极,烧杀抢掠,动不动就掳走他们海边船上的百姓,怎么这回一口一个陛下,万分欣喜?而且更不对劲的是,这位陛下不是住在遥远的国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只是被掳来不到四日吧,足够陛下千里迢迢赶过来?
自然,来人的不是京都的陛下。
按照容诉云所叮嘱的,容枕山的战船停靠海岛,尚未下船。他们的飞箭已经飞向了岛上,按理说岛上的人已经瞧见他们传递的信息……看见信息就会做出一定的反应,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要刀剑相向,还是有别的想法……
很快,船上的士兵震惊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武器丢下去了?”
“不仅如此,一个个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这是怎么的?难不成在岛上饿得要死了,这才巴望着咱们把他们救上来?”
“他们怎么可能饿的要死了!你看看他们这胳膊,这大腿,比旁边百姓们粗壮多了!”
海上的士兵一时间二丈摸不着头脑。
容枕山看到这幅场景,却忍不住眉头飞快的跳动着。
果然如同他的小宝所说,这些人放下武器,似乎并无反抗之心……只是为何举起手来,这姿势异常奇怪,不过也让容枕山瞬间放了心。
手举过头顶,自然不会藏着别的大规模杀伤的暗器。
容枕山松了一口气。
他在船上观察着岛上的,然而岛上的人也在看他。
举起手的岛上人就立刻眼睛亮亮的看了过去,企图在这么多海船的人群中找到他们的陛下。
原本很不好找,但又莫名很好找。
那个最高最壮,眼睛最亮的,一定就是他们的陛下!而且还穿着最高规格的铠甲,他们的陛下哪怕重新开始,也是最厉害的存在,所以这个穿铠甲的人一定就是他们的陛下!
一看就超凡脱俗,英武不凡!
于是容枕山刚一下船就接触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眼神。
这么火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怎么用这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着他!
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旁边后一步下来的容诉云也脚步一滞。
难怪顾牧青怎么都不愿意让他以顾牧青的身份同这些士兵相认,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不过这样也好,他能瞧出顾牧青上一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部下能露出这样的神色,看来他的部下是很爱戴顾牧青的。
的确很爱戴。
容枕山一下船,士兵就围在容枕山身边,还记得顾牧青不许别人靠近,于是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小心……仔细……最终保持了一米的距离,绝不多往前一分。
结束的这样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他们眼睛闪亮:“陛下!”
一声陛下喊的容枕山简直头皮发麻。
容枕山的眉毛飞速的跳了好几跳,随后他粗着声音,义正言辞的拒绝这个称号:“我不是陛下,我只是个将军。”
士兵:“?”
什么不是陛下,只是将军?
陛下明明是他们的陛下,怎么会不是他们的陛下呢?
他们还想说什么,比如说抓着陛下的大腿哭一哭,闹一闹,卖卖惨,说说这段时间他们的不容易……而这边容枕山怕自己忘记容诉云和他说的那一系列的名单,最后几步,和这些光着屁股蛋子的士兵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这才已经迅速地对起了人名:“宋大中,周不误,钱世袭,顾泽点……”
“到!”
“到!”
“到!”
“到!”
每个人的回答嘹亮无比,似乎能穿透云霄。
“……”
没点到名的人还在等。
等等……这就没了,怎么到这就没有了?陛下怎么没点他们的名字?
后面的人当然也想让他们的陛下点名,他们这么久没有见到他们的陛下,某种压抑许久的忠诚之心早就蠢蠢欲动了,这一刻,容枕山点的不是人名,而是某种英雄的勋章,他们可是跟着陛下一路上马打出天下的忠臣!
他们骄傲!
可是容枕山只记得这么些人。
容枕山忍住不去抓耳挠腮,后面还有十几个人,可是那名字也太像了,容枕山记不清楚。
容诉云则静静地看船下的这些人,他在高船之上时,容枕山不让他下去,他就和顾牧青在船上看着下面,一双茶色瞳孔早就将一系列的场景纳入眼底。如今下了船,可以更近距离的观看他们,你是某种奇妙的感觉甚是微妙——
这些人眼中的情谊做不得假。
顾牧青很快打断了这种相互交融的和谐温馨画面:“虽然我看到他们很感动,但我还是忍不了他们偷偷抽了鼻涕又往身上抹的行为……宝儿你看到了吗?咱大哥后面有个人偷偷摸摸去扯大哥的剑穗子呢,还好我没下去,不然他们就要往宝儿身上抹了……”
刚想说什么的容诉云:“……”
好的,容诉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但顾牧青此刻似乎因为见到老熟人的缘故,话比之前还要多,还要密,一个字一个字的咕涌出来,在他的心湖之中到处乱撞,涟漪四起,还卷起风浪。起初是熟稔无比的嫌弃,后面便是细腻的一系列安排。
“宝儿,我已经想好了,这些人一批留在这里种地,这里的土和气候这么好,他们就合适在这里种地;然后另外一批送去咱大哥的军营里磨练一下,不知道这些人在岛上有没有好好训练……看他们光着屁股蛋子到处跑,一定在偷懒……”
顾牧青的安排,容诉云低声点头。
地是一定要种的,否则他也不会集结大哥的兵马,这么火急火燎的就赶来剿灭海匪。
至于如何安排……
如果时间得当的话,他们还能赶上春耕,不过容诉云已经在船上查看了岛上的情况,除了起伏的土丘,肉眼所见之处也有开得很好的土地。应当是被顾牧青手里的兵已经绞杀完毕的原生海匪开垦出来的,上面星星点点,种植了些许的油菜。
长势不算好,不过应当是肥料稀缺的缘故。
容诉云这边和顾牧青估量着土地的面积和日后如何种植,容枕山那边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岛上的所有人嘛。
容枕山震惊了!
好家伙,这么屁点大点的小岛居然足足有好几万人!?
这什么概念,这里的人数能赶上他们军屯里的士兵和家属了!
而且容枕山眼力多强,一眼就瞧出这些人年富力壮。
都是当兵的好苗子!
容枕山难得很舍得夸奖:“这个身条粗壮壮的,一看就有力气,不错!”
“这个也不错,除了黑了点,但这胳膊肚子很有力量!”
走一个夸一个,爱兵如命的容枕山遇上了一群体能着实出类拔萃的士兵,当真是伯乐遇上良马。容枕山恨不得立刻人将这些人带到军屯之中,立马操练。
而正在被编号的士兵们也老老实实的排队,眼睛同样烧起异常火热的烈火。
虽然他们的陛下和他们多了些许隔阂,但陛下就是陛下。况且字迹对上了,暗号对上了,人名也对上了……哪怕陛下再怎么奇怪,还用奇怪且从来没有过的火热眼光看他们,他们都已经认定了,这就是陛下!
好家伙,他们出息了。
陛下居然都这么夸他们了!
一个个不由自主的将胸膛挺得更为鼓胀,恨不得他们的陛下举起他那过大的拳头,狠狠给他们来上一拳!
第72章 基建第五十九天
“不错啊, 小宝,你的选择果然不错,还好咱们开船来了, 不然这么多人都耗在这个岛上, 实在太可惜了!”
大哥已经数落出了许多的优秀人才。
像是巨龙找到了金灿灿的宝贝,大哥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人都包圆回去, 可惜还有一点需要注意……
大哥看着远方即将准备洗手吃饭的兵卒,低声问询:“小宝,这些人应该都怎么处理?我瞧瞧他们身体体格都不错,如若没有意外, 他们不是敌国来的间隙, 就可以直接在这里进行训练。”
容枕山说的这里其实就是这座岛,之前他看到这批人太激动了,就想着将人领回去, 可仔细一想,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军队, 难免有有心之人传出三五句不好听的谣言——
大将军拥兵自重!
毕竟哪个当权的都会忌惮手上人军权过多、甚至过剩。所以哪怕知道这批兵体格子好,容枕山也只能按下这种稀罕的心思, 选择将人留在这里。
容诉云点点头:“的确应当在这里,不过还要查看一下这座岛。”
“小宝你安排就是。”容枕山停了停,随后补充道, “不过这批人……小宝你打算怎么过明路?”
军队和相关军屯没有留下这批军队的任何记录。
所以他刚刚点过名的那些人全部都不是原本记录在册的士兵, 这就证明他们不是当朝的士兵,甚至连逃兵都不是——因为逃兵也会有记录在册。
那他们是谁?
拥有如此情境的体格, 看到他却异常忠心耿耿。
不对, 忠心的不是他,而是那一句暗语。
那他的宝儿又是如何知道这几句暗语的呢?
仅凭一句言语就能俘虏上万人的心弦, 这该是多么崇高的人格魅力?!
如果容枕山记得不错的话,他的小宝从来没有到过此地,更是在重生以后和朝堂没有过多的联系。这一世的容诉云只是一个刚刚考中状元,就被塞到蛮荒之地的状元郎……又怎么可以接触到这样一批异常忠心甚至眼神火热的军队。
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这批军队的为首之人宋大中就已经迅速禀报了这批军队的全部人马。
总共三万八千人!
全部身高马大,都是二十到四十岁的英勇将领!
没有一个拖后腿的,也没有一个老弱病残!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皇帝在他们前来此地之前,赏赐给他们的戍守皇陵的士兵强悍许多!
不错!
容诉云也觉如此,兵好,这个岛也很好,除了有心之人特意开船过来,普通老百姓是没得法子跨越深蓝色的海过来的;如果用来变成这样的种植粮食的粮仓,完全不妨是个好地方。
一年四熟,一个多么火热的词句。
按照进度,他们现在需要立刻清理掉这片土地上的残留农作物,并且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做新的准备:优质的稻米,源源不断产出的肥料都要往这里运送,况且这片土地还有大片未开垦的地方,如果能够全部开垦出来,以后便是最上等的粮田。
在大多数只能实现一年一熟,或者一年两熟的地方,这个地方能够一年四熟,俨然就是一个奇迹。
哪怕只是种两季稻米,种好了也是收获,另外两季便是更为丰硕的油料作物,比如说花生和油菜籽,以及另一种主要的粮食作物,红薯与土豆之类的;尤其红薯,顾牧青向他推荐了一种绝对美味的红心红薯,据说蒸烤出来,肉丝鲜美甜润,远比现在他们拥有的地薯来得喷香扑鼻,产量还尤其高……
在有关吃食方面,容诉云已经无条件地被顾牧青折服。
这个世上没人比顾牧青更能吃,也更会吃。
不过说到吃……下海的士兵已经许久没吃过好东西。
按理说,这个岛面积大,上面也种了些粮食,可能仅仅是粮食作物,而且他们人多,并非每一顿都能吃饱。所以大多数人还要自己去野外不断摸寻,可林子里的肉能有多少,吃着吃着……就被吃的差不多了。
他们又开始馋得不行。
岛上好不容易有淡水,可惜这溪水浅的要命,只有他们能喝的水源,没有足够大,且足够多的鱼……
然而他们也不会下海打鱼……
可恶,早知道那群丧尽天良的土匪他们就不一网打尽了,好歹留两个下来,专门下海给他们打打鱼。
馋得要命的他们连树上的知了都抓来烤着吃。还有许多往岛上攀爬的奇怪生物,每一个看上去都如同尖利的铁器,双边有着尖利的爪子,他们没有武器,轻易招惹不了。有时候走到海边,他们还没捡几条鱼就被这些一拥而上,且随着潮水而来的生物撵的不断回缩。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被夹一下手指头都可以断掉!
烦!就很烦!
但凡他们没有降落在这个岛上,他们现在都有的吃!
可现在,他们没有心思到处埋怨了,没人告诉他们这些黑格坚硬无比、几只利爪张牙舞爪的一样爬物能吃啊!
清蒸出来的螃蟹和大海虾一盘又一盘的端送在他们面前,以往如铁一般黝黑颜色的外壳早就变得红彤彤的,这种颜色让这种爬行之物具有某种异样的诱惑力……
似乎……
好像……
这螃蟹闻着还不赖……
海边粮食不多,就海鲜多。再者这些螃蟹和带壳海鲜比不上肉质肥美的海鱼,鱼肉还有人吃,这些螃蟹和大海虾因为其外壳坚硬又没多少肉,吃起来又麻烦,因而没有足够的人吃。这也导致虾蟹早就已经到处泛滥了,他们会动的心思专门有人捕捞,还是因为他们听说大人似乎很喜欢这边的虾蟹……
数月前,大人给他们这边送来砖、瓦、水泥,和各种工匠以及各种盖房人员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他们可否会抓虾和蟹。
这东西他们不吃,之前他们一旦出海,只留着大鱼。
现在听说大人喜欢,附近的渔民百姓早就驾驶的渔船出去捕捞,至于海上危险的土匪……
那时候土匪还没喧嚣,至于现在……土匪已经被大人一网打尽了!
大人不愧是大人!
来了不过一天,就从这个岛上带下来这些缴械投降的土匪!
只是有些奇怪,这些土匪看上去怎么和之前的模样大不相同?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们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起来,但这种感觉却异常明显……
下岛的土匪一点也不凶神恶煞,眼睛又亮又闪,看到他们还会亲亲和和的点头打招呼。
就有点奇怪——
但是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岛上的土匪不是人人都能坐船吗?!怎么这么多人下了船就到处呕吐???
哎哎哎!
别吐别吐,那边可是他们运砖瓦的方向啊,到时候还等着盖新房子!
不过吐着吐着土匪就好了。
肚子里的酸水都被吐得一干二净了,等到吃螃蟹的时候,一个个都被勾的不知米饭为何物。
白花花的大米饭自然香,但红彤彤的虾肉软弹爽口,只要剥去了外面鲜红的硬壳,里面的虾肉一个足足有小臂那么粗!
这一口咬下去,可真带劲!
爽!
爽麻了!
容枕山和顾牧青这边也爽翻天了,容枕山之前就吃到过虾,但没吃得这么酣畅淋漓,他一向是喜欢什么就要使劲吃的性格,比如说之前一经出现就入了他眼的榴莲,他一个人就能单独吃一个,如今这螃蟹和虾亦如此,这满满一桌都能入了他的肚子。
“宝儿,好吃,但你只吃最后一口,宝儿要少吃点!螃蟹性寒,你身子虚疲,吃多了仔细胃痛……”
顾牧青一边劝慰,一边“嗷呜嗷呜”的在容诉云的心湖里张大了嘴巴。
如今这个月份和日子已经过了虾黄蟹膏最肥美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这些海蟹依旧肉质细嫩,与猪肉羊肉的土腥味不同,这种海蟹带着某种独特风味的甜味以及来自海水的鲜味。这种异样的海域风情瞬间攻破了顾牧青的心房,也包括无数士兵的心房。
而周围送饭的海边渔民则呆愣愣的看着这一锅又一锅,他们平常都懒得吃的虾蟹被消耗殆尽,一个两个的脑袋边上冒出数不清的问号。????
怎么回事?他们捞出来的这些坚硬打壳的东西居然这么吃香??
连他们平时最喜欢吃的巨大海鱼都没有人动筷子……
当然,海鱼再大也有刺,挑刺多麻烦,而虾就不同了,剥去外壳,虾肉就能饱满入口。
这顿饭吃得岛上接下来的士兵在心中接连不断地呼唤“陛下英明”!
这么好的地方,这么肥美的食物,比他们原来所在的国都更为丰盛!
好吃!爱吃!
和顾牧青一样,拥有同种吃货属性的士兵们立刻被这个地方所折服。
陛下在这个地方,那这个地方就是他们要束手的国土。
他们一如既往,要誓死追随陛下!
于是刚吃过饭,满是饭饱之感的容枕山还没和容诉云一起溜达几圈,身后就跟了许多的士兵高层人员。
正想和自家乖巧弟弟说几句体己话,容枕山一回头就发现了乌泱泱的人。
容枕山:“??”
容诉云:“……”
顾牧青心虚地在容诉云心湖之中咳了又咳:“哎呀,我手下人就这样就黏人,怎么都改不掉……”
容诉云好笑不已。
黏人不是问题,忙起来就不黏了。
所以他在心里回应顾牧青:“他们会认出大哥不是你吗?”
顾牧青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的道:“应该会。”
这些人虽说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忠诚热烈,但实际上也有几个鬼心眼子多的,只是现在被他甩出去的信条一下子糊弄住了,等日子久了,他们反应过来,他们就会知道容枕山不是他。
顾牧青补充了句:“但无碍,等到那时,我们再暴露。”
只是在暴露之前,他还得好好调教调教这群人,他们就该改改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贴上去的臭毛病!他现在的身体可不是他的了,而是宝儿的,他可忍受不了这群人一天到晚的围着宝儿……想想他就忍不住起了恶寒,还打了好几个哆嗦。
不行不行!
今晚就要让宝儿同大哥说,这些人要在军中遵守军纪!
于是这颠簸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海边的晚风湿润,带着专属海浪气味的腥味,但由于当下并非是狂风暴雨四起的夏季,海风柔和,混淆着淡淡的咸味以及海藻的味道。
伴着海水的腥味和海浪的声音,下了岛的士兵头一回感到踏实无比,陛下就在他们距离不远的地方了,自个安心入睡。
可很快,一个两个扯呼,窜稀,吃多了海或虾蟹、以及白日坐在船上的晕船后遗症,这个晚上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艹!这个小破岛,他们就是死了都不会再重新上去!
第73章 基建第六十天
从海岛上艰难坐船回来的士兵吐的吐, 拉的拉,窜的窜,还有少数天选之子不晕船、肠胃良好、还能吃大量的海鲜, 可惜就给他们的同伴来来回回地放屁磨牙窜稀叫喊, 闹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大多数士兵顶着两个浓重的黑色眼眶出来拉练。
不努力绝对不行!
这是他们见到陛下的第一个早晨,他们必须拿出最昂扬的状态, 和最有激情的神态来应对这次的早上拉练!
要让陛下看看他们这一年多来并没有荒废自己!
而这个时候他们心心念念的陛下正在容诉云的心湖里,泛起一片沉寂而悠长的鼾声,岁月静好……
直到——
容诉云不小心摔碎水杯的声音惊醒了缠绵在睡意里的顾牧青。
“宝儿?你怎么了?你没摔着吧?什么东西碎了?”
顾牧青立刻翻滚而起,他动作果断无比, 可惜他的眼前一团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
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点光亮。
不对劲,顾牧青调出系统, 已经早上七点多了,这个时间点不可能天还没有亮,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看不见了?!
一片黑暗之下, 顾牧青似乎听到了轻轻的一声抽气声。
“嘶……”
下一刻顾牧青的手掌疼痛起来,他摸上去,明明没有伤口, 可却是利物划破皮肤的感觉!
想起他和容诉云能够通感, 顾牧青咬了咬干涩无比的唇瓣,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宝儿不要慌, 你慢慢扶着桌椅站起来!”
他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
容诉云许是又早起处理公务, 想要起身倒水,却不想一时血气供应不足, 便摔到了地上。
可情况比他想的似乎还要严重些,哪怕容诉云已经起来了,顾牧青的眼睛却依旧被蒙住,黑压压一片暗色,左手手掌的疼痛依旧在蔓延,很快顾牧青觉得自己的眼睛才是最疼的,眼角的穴位一鼓一鼓的跳动着,俨然就是这篇黑暗的源头。
不知想到什么,顾牧青的语气凝寒如冰:“宝儿,你是看不见了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睡醒睁眼就陷入黑暗,之前也有几次,只是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没睡醒,意识昏沉……
可这次全然不是。
他的小宝眼睛有疾。
随行的军医立刻上前诊治,这个时候容诉云努力眯着眼睛,丝丝光亮顺过他纤细而卷翘的睫毛映入瞳孔之中。
能看到一点光,容诉云松了一口气。
顾牧青却一直咬着牙等着军医的诊断。
大哥还在调教外面正在操练着的士兵,一时之间不知道容诉云这里出了这样的事,于是军医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容诉云一人,他先是为大人瞧望了眼睛,随后又取出药粉为大人包裹受伤的手掌:“手上的伤无碍,只用药膏敷几日便会愈合,只是大人着眼睛……大人太过疲倦,这双眼操用过度,便会出现失明的情况,大人往后,切不可过多用眼。”
这些容诉云都知道,他只是惋惜,这种情况的出现比上辈子早了许多,上辈子还是在他成为丞相以后,这双眼才渐渐有失明的迹象。
送走了军医,又应下了不再过多用眼,军医这才提着药箱离开,留下正在疯狂翻看系统眼部医疗用书的顾牧青。
同之前的愤慨不同,这次知道容诉云眼睛有伤,他先是迅速的翻出了资料,又用自己的积分下单单了护眼仪。
看心湖之中翻越的声音不断闪现,还有调控电子机器的声响,容诉云咬咬干涩的唇角,在这样的一片寂静之中,他想说些什么,顾牧青已经抬起头,沉沉地打断了他的话。
“反而我知道你不会做到答应军医的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顾牧青迅速在纸面上记录下了自己刚刚查出来的内容,“首先,宝儿你每天必须做三次眼保健操,上午一次,午后一次,晚上一次。”
容诉云刚想说什么,顾牧青又道:“其次,这里是我兑换出来的护眼仪,有按压眼部穴位的功能,宝儿你每天五号睡半个时辰,不,哪怕就一刻钟,也比宝儿百日里永远睁着眼要舒服得多。第三,宝儿,如果晚上想看书,必须使用我这盏护眼灯,不许用烛火,太伤眼了。”
顾牧青絮絮叨叨,一连串说了许多,全然不给容诉云回话的机会。等他终于说完了,容诉云也重新倒了一杯水。
清甜的水润了润他干涩的嗓子,容诉云的唇角缓缓拉出了一抹笑:“那我可以请求你接管我的身体吗?”
“??”正在想着迅速书写出第四条第五条的顾牧青,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顾牧青手里的铅笔被他狠狠的攥住:“宝儿,你是认真的吗?你的身体当真要有我这个系统监管?”
“可以吗?”
“……”顾牧青顿了顿,“而这不是可以不可以的,是当然作为系统监管,宿主的身体宿主便可以有休息的机会,甚至还能进入中转休息间享受现代化的服务,可是宝儿,你放心……”
“我放心。”
“……”
被堵住话头的人瞬间变成了顾牧青。
“靠我原本破烂的身体,我无法做到处理更多的公务,所以剩下来的那些……我就拜托你了。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你打开案几上最左边那一摞,就是你需要安排的,放心,都是书院的各种问题。”
“?”顾牧青就着容诉云伸出来的手指,看向了桌子上那十几本文书,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之前只是开玩笑的和容诉云提到了系统接管宿主,没想到容诉云早就有了谋划了。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已经分好类的文书,还是全部关于书院的……
顾牧青闷闷声:“宝儿,你是不是早就蓄谋已久……”
“嗯。”容诉云难得心情愉悦,“那就托付于你了。”
顾牧青:……
哪怕顾牧青此刻再怎么努力洋装淡定,但飞速跳了一下的嘴角全然遮掩不住某个系统的愉悦心情。看吧,他的宝儿终于开始依赖他了!
就请问,这世间有谁愿意主动把身体的使用权交给系统呢!
果然,他的宝儿就是最爱他的!
于是某个系统就接管了某个宿主的□□,而这个宿主也没有当真蒙上眼去无情享受。相反他翻开了系统页面,在顾牧青一会儿摸摸手,一会儿亲亲指尖,再一会儿对着茶水看这张脸的无数个小动作之下……他由最初的诧异,到后面的习惯麻木,罢了,他早前就知道顾牧青的脾性了。
索性不去管他,容诉云划向下一页,静静的汲取新的知识。
这几日天气极佳。
容诉云这日睁眼,又是个好天气。
“宝儿~今天让我来帮你办公嘛?”
“不用了,今日要出门。”
“哦哦……”习惯了天天对着水杯照镜子的顾牧青突然觉得自己的福利少了一项。
好像也不是少了一项。
宝儿的手也牵不到了。
容诉云这头,已经将兑换出来的农作物种子安置在后面的车马中。
早在容诉云下发一系列的安排之前,这里的官员就已经前去拜见过容诉云,还报告了这里此前几十年的建设安排。
这里虽然盛产海货,但土壤并非适合种植,原因还是这里的土大多都是碎石碎沙,难以开垦,若想要大面积的收割粮食,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在少数,因而百姓们在攒够了足够家里的口粮以后便将大部分吸引力都放在海货之上。
捕捞出来的大鱼经过海盐的腌制,硬邦邦的,咸口无比,却也是难得的肉类。
由此作为货物交易到别的几个区去,运送往来也难得紧俏。
后来容诉云的米庄开到了这里,新种植出来的稻米一上市就哄抢而尽,百姓们也赶上了热度,买了一些回来吃。
不得不说,这米当真粒粒饱满,入口香甜。
可惜后面的稻米就变成了之前种植的稻了,又粗又糙;如果水放多了,那么蒸出来的米饭就水滋滋的,又软又趴趴的,没有嚼劲;可若是水少了,那米饭蒸的就不好,总有米芯坚硬到能剌着嗓子。
海边的百姓也想吃米。
自从知州大人过来后,他们得过一日且过一日的日子就有了盼头。
甚至他们这辈子平白多了三个愿望——
一是最原始的,也是几十年的百姓都期盼的愿望:希望有朝一日,海岛上的土匪能够被官爷们一举打尽,不再时不时的架着海船下山抢掠,让他们日日提心吊胆。
二是住上大房子,还是传言中那种,方方正正,大门朝阳的砖瓦房。
三是吃上白米饭,是米铺之前售卖的那种新式稻米,满满一碗饭,不用就咸鱼就能吃下。
如今第一项已经被知州大人带兵完成了,第二项也在知州大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不断搭建起来,而这三……
听说大人们要在之前土匪的那座荒岛上展开种植!
乖乖!好家伙,那么远的岛上种粮食……这可以吗?!
又是一日天亮,他们看着深蓝色的天不断变亮,再变成日出的深沉橙色,最后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照射在碧蓝无边的海面之上,平静祥和。
从岛上下来的士兵就收到了来自陛下的安排。
依旧是亲手书写的简体字,足足三十八面之厚,安排指南上面详细的规划了每个人的安排,以及不同将领带领士兵种植的海岛区域……他们后面没上过那个岛,可是从岛上下来的士兵们听说要上岛,说一不二,见到了陛下的亲笔“圣旨”,他们恢复了以往的沉稳模样。
摸摸下巴,觉得那地方当真适合种植。
“时不时又有雨,又热又湿的,陛下之前不是说过吗?这种气候就适合番薯生长。”
“还真让你猜对了,陛下当真让我们种植了番薯;虽然所有的海岛土地只有三成种植番薯……”但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映衬了陛下之前同他们说过的话。
看吧,陛下就是他们的陛下!
对于陛下一到一个地方就研究有什么吃的这一点,他们早就已经了然于心。
陛下早前带着他们举兵发起攻击的时候常常会饿肚子,那时候的陛下就会带着他们从荒野之中研究如何填饱肚子,比如说手搓麻绳,编织渔网进行捕捞;又如何摘取树上的知了烤着吃,还有地里的野生番薯。
可是看到后面,这群将士们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所以我们不能跟着陛下,贴身保护陛下吗?”
“陛下应当是这个意思,这个海岛万分重要,如果陛下说的是真的,这里可以一年成熟四次,那这里当真是人人都会眼红忌惮的宝贝地方……”
有人乐观起来:“所以说陛下还是最信任我们,这么珍贵的地方交由我们守着!不就是种地吗?种!我们狠狠的种起来,保证让陛下的粮仓鼓鼓满满的。”
于是一批士兵休整了两天,又晕头转向的上了海船,带着兑换出来的珍贵红薯种子,一路上吐着吐着回到了海岛。
而这里面还有一批只有宋大中等少数人知道的珍贵种子。
陛下信任他,特批宋大中为这座海岛的第一农行官,这座海岛一切农耕知识都由他负责,同时他还要监管着士兵的管理。
宋大中看着陛下熟悉的文字以及这种另类的安排,又激动又有某种难以言状的信任感。
陛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宋大中站在海船之上,忍着胃部翻小不断的呕吐欲望,目色深沉地和几个心腹商量着日后的种植安排。
“甜玉米和糯玉米分开种,而当下最重要的就是种植红薯,至于水稻……”宋大中重重的攥紧了拳头,眼中闪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耀眼光芒,“大伙都知道陛下弄来的稻种有多美味,就为了我们在渔民那吃的几顿饱饭,这优秀的稻子我们也得种起来!”
陛下果然非同凡响,换了一张脸,然而能力却更强了。
不但在短短时间内规划好了他们的去处,还将农耕一事安排得妥帖无比。
不过这安排的属性是否有些太过详细,足足有三十八页,要知道陛下之前给他们安排什么事情的话,纸上的文字都不会超过一页。仔细数数,上头的文字甚至不会超过两百字。
至于这次为什么会有三十八页,三千九百八十七个字……
实际上只是因为某个系统好不容易接管了宿主的身体,就喜欢时不时抹抹宿主的小手谋取自己的福利,话说就是磨洋工,这才把之前一页纸能说明白的事情拉扯到三十多页。
宋大中等人还不知。
那一定是陛下对他们关切的深沉无比,所以才将一切关心和嘱托放在这一张张沉重的纸面之上。
刹那间,他们觉得肩上的重担更重了-
而与此同时,正在和容诉云巡查房屋建筑情况的顾牧青重重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人都快被喷嚏淹没了。
容诉云抽出几分心神,微微皱起了眉:“你可是今日太过劳累,染了风寒?”
“啊?系统也会感冒吗?”顾牧青懵懵的,说着又打了个喷嚏,他揉揉脑袋,“不对劲,把系统就是数据啊,我应该不会感冒吧,难道是有人在骂我?”
听到顾牧青说自己不是人,只是一团数据的时候,容诉云就忍不住眉头皱得更紧。
听到后面,容诉云依旧不改面色,以至于旁边战战兢兢陪着的当地官员、以及调转来的工匠头头们提心吊胆。
怎么回事?是他们的安排/搭建出了什么问题吗?
顾牧青依旧觉得自己身强体壮:“不会的,我绝对不会生病,像我这个年纪,正是硬如金刚钻的时候!”
容诉云:“……”
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健康,顾牧青很给面子的不再打喷嚏:“宝儿,我就说我没事的,咱们还是看看这里该种什么吧!”
每到一个地方,顾牧青都很喜欢找这个地方的特产。
原因无他,都是因为和容诉云待久了,习惯了,去一个地方就要瞧瞧这里有什么吃的,或者可以用作生产的。
“宝儿,这里还真不好种东西呀,土地虽然辽阔,可石头太多了,而且土地盐分也高,咱们很多在内陆能种植的东西在这就很不方便……”顾牧青提前调出了相关资料,虽然还没有仪器进行土壤测验,可凭借当地官员之前上报的文书,顾牧青已经大抵了解这里的土壤情况。
高盐分,还多石头,绝大多数的作物在这里并不能耐生。
“倒是可以种种芦苇,还有红树林……可惜这东西不咋好吃,就算种出来了也无用,还不如让百姓的把时间都留着,到海上捕捞些鱼,大批量的生产海咸鱼。”
顾牧青目光严肃,而容诉云那边已经和官员们交涉起来。
一边听顾牧青遇到这些,一边听官员们汇报工作。
两边都兼顾着。
一心二用,也只有容诉云能做到了。
“所以我们需要看看系统里可否有能兑换出来的农作物。”
“的确要看看,宝儿你等等我,我再去找找有没有漏了的作物。”
这几天因为有顾牧青的帮助,容诉云休息的时间多了许多,所以前两天晚上,容诉云就熬了许久,反复对着系统里的可兑换作物;可惜那个时候顾牧青碍于某种本能性的生理功能,到点就困得不省人事,所以没有参与到其中。
看顾牧青现在不困,容诉云便应下了他的话:“那便交给你了,辛苦了。”
“哎呀,宝贝不要和我客气~”顾牧青低头打开了系统面板,双手飞快地滑动着,比容诉云还要熟悉系统面板,顾牧青查找资料的速度更为迅疾,“哎!宝儿!还真让我看到了一个!咱们在这种植粮食不行,但我看到了一种耐盐西瓜!说来也太离谱了,我们到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西瓜!”
他们这里本来就没有西瓜,只有一种野生的甜瓜。吃起来甜,但是果肉不多,里面的瓤子密密麻麻的,远不如西瓜鲜红甜美。
顾牧青的眼立刻亮起来:“种西瓜!种西瓜!宝儿你不知道西瓜多完美,而且又甜又好吃!”
甚至不仅这个郡要种西瓜,等他们回到宝泽郡,宝泽郡和其他几个郡也要种植西瓜!
“当然了宝儿,海边礁石那边还有海带,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条件,海带晒干了可以放很久呢!”不过应当是没发现的,毕竟他们还没瞧见海带……
一天时间,当中让顾牧青找到了许多可以收割和贸易的海货。
他列了一个表,尽可能详细清楚。
他还列了另外一个表,上面更新了渔网,只是没想到渔网方面的改造更新,容诉云已经提前想到了,甚至在顾牧青午睡的时候查阅了资料记录下来了编织图册以及材料选择。
他们现在所用的渔网用的是天然麻这种物质,因为完全依靠手工编织,所以每个网目都较大,网格且不均匀;这就导致在捕捞过程中,特定种类的鱼类会被漏走。但是想要捕捞某种更为鲜美的鱼类就需要改变渔网的精细度……
相较于别的工艺,渔网改造已经不算困难。
改变了围网和拖网,又按照特定工艺改变了网格大小和形状;同时他还发现了某种新的捕鱼工艺,除了用渔网,那便是“鱼梁捕鱼”——这种方式主要用来捕捞随水不断上涌而后退的鱼类,尤其是和他们之前参观过的平坦滩涂。
于是顾牧青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
白干。
“……”容诉云愣了愣,出声宽慰他,“没事的,已经挺好的。”
顾牧青时间揉了揉脑袋,虽然被宽慰了,但心情还是沮丧的:“早知道和宝儿你提前你说一声了……”
他仔细看了看,容诉云和他作出的内容居然奇异性的差不多,而他能做到这样,是因为他午睡之前浏览了上百份相关文档,还花费了不少时间整理的。
可他才午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宝儿就理好了这么多文档?
难道状元和他的脑子当成不同的?
那他也太笨了吧!
其实二人差不多机智,只是容诉云又来了一次,上辈子一天不知看多少文书,总结、归纳、以及统筹的能力早就被磨练了出来。
在容诉云搜索出所有文档后,早就知晓简体字如何阅读,且无典故的情况下,简易工艺的文档对他来说已经无甚难度;不过若是换成和物、化、生有联系的现代工艺,那容诉云花费的时间就会远远超过顾牧青。
所以学无止境。
容诉云看了一眼顾牧青刚刚又打开了的系统面板,里面藏着无数的宝藏,而他,还需以更快的速度汲取。
但是午后大雨倾盆,容诉云听着雨声,还想再继续学下去的时候,某个刚午睡好了的系统强行关闭了系统页面。
“怎么了?”
“宝儿不能再看了,今日你已经看了许久。”想起之前白日容诉云突然眼疾,失去光明,顾牧青撸起袖子,严肃着督促他,“宝儿,你现在做一套眼保健操去按摩椅上按按,剩下来的就交给我。”
第74章 基建第六十一天
“宝儿, 既然这里差不多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容诉云又在这待了七八日,什么都好, 就是容诉云闲不下来。
他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后, 又开始着手安排宝泽郡的后续春耕事项。
按照当下的设想,宝泽郡的油菜已经收割完毕, 并且火速处理好剩下来的秸秆;再经过一次犁地,等土地疏松舒缓,不在板结以后,便能放水种植水稻种子。
在这个过程中, 老百姓要投放适量的肥料来调整油菜生长过的土壤;后续深耕土地, 疏松土壤,最关键的一步就是重新灌水——这一步可以让干性的土地充分吸收水分;在经过这么一系列的泡田以后,就可进行水稻的种植。
除了水稻, 是修建好的学堂,按照规划要进行开学。
“宝儿, 我还挺想看咱们的开学典礼的!”
虽然他现在在容诉云的身体里,不能作为校长发言, 但他也很有参与感呐!
“嗯,明日我们便返程回去。”
是该回去了。
于是,容诉云同容枕山说了, 也同当地的官员留下了新的嘱托。
除了继续大批量的生产咸鱼以供别的州郡交易, 当地的百姓还可以采摘、晒干海带,以及种植西瓜。
于是他们飞驰而来, 又无声离去。
容枕山走的晚了些, 他还亲自上了海岛,在海岛上多看了几日, 亲眼看着这批士兵耕种土地,等放心了,他才晚了几日回去。
容诉云还是回去晚了,回去的时候入学仪式早就完毕。
新生第三天上学。
不像头两天那般激动亢奋,三两日时间,足够他们熟悉学堂的一切安排。每天上什么课?用什么文具写字?都有老师一一告知他们。
当天学习的新课结束,师长会在回家前发上纸页和铅笔,学了语文数学两节课的孩子们需要完成相关的背诵内容,以及纸面上的家庭作业,次日再带入学堂,由师长进行批改。
学习新字,哪怕是简体字,也枯燥无味。
可破天荒的,绝大部分入学的学生都没有懒惰的迹象,这让一向懒懒散散的懒汉师长们都忍不住惊讶。
甚至还发现好些个娃娃,用铅笔居然写得很不错。
“想来也的确如此,我们之前用的毛笔笔尖柔软,力道最难控制,稍稍一用力,一个字便糊了起来;此外还将深浅、粗细、控笔、提按、顿挫……变化最是多端。”
但他们与提前练习过的铅笔字则不同。
铅笔字从握笔方式就不同。
但只要掌握了另外一种握笔方法,哪怕是初学者,也可以迅速上手;方方正正,粗细相同,某种程度上说,这种坚硬的笔尖只要保持削尖的状态,就可以一直写出规范且整洁性的字迹。
第一次作业,师长们就忍不住联合在一起,进行了全校性的评比。
毫无疑问,评选出的娃娃都极为刻苦认真,刚学的时候下笔还顿挫无比,到了后面,同样的简体字就严整许多。
其中阿糯的字体最好看,别看他才五岁大,这么小的娃娃握着铅笔,看着像开玩笑似的,可实际上他书写出来的字一个个都很方正;更有甚者,他才上了几节语文课啊!目前他们第一课才结束,阿糯就已经写出了个堪比语文课本的印刷字迹!
瞧瞧这“一”是“一”,“二”是“二”的。
天才!神童!
有老师拿着毛笔考验他,不想阿糯的毛笔字更加出众。
“许糯,你之前可曾学过写字?”
阿糯点点头,这些日子吃的好了,他原本干瘦的脸颊也迅速软趴趴地嘟了起来,甚是可爱。
面对师长,他鞠了个躬,万分恭敬的回答:“娘亲在家里教我写过,还有父亲留下来的书册,可供描摹。”
他还有支用的秃到不能再秃头的毛笔,后来阿娘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从哪儿弄来了一处新的毛发,又手动给它嵌上了,靠着这支笔,阿糯蘸水在板子上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字。
所以若是论字——
阿糯的毛笔字远比硬笔字更加出色。
阿糯的聪慧让别的师长简直稀罕的不行,纷纷想让阿糯转班转过去,可是不行,如今整个一年级一共有八十六个班。
都是从一年级开始起步的,孩子的年龄从五岁起步,当时编班的时候便按年纪。五岁孩子一个班,六岁孩子一个班,一直到年龄的上限,这样可避免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因为年龄的差异而起了纷争。
所以,因为年龄相同且居住地相邻的原因,阿糯成功和五岁的小虎头以及五岁的芽芽分到了一个班。
也是这个时候,小虎头才知道他最心心念念的芽芽妹妹居然是个小男孩子!
芽芽妹妹……不是妹妹吗?
不是……白白软软,眼睛大大黑黑的妹妹呀?
可惜报名的时候,报告册上的姓名不会说谎。
小虎头如遭雷击,而带着芽芽过来的老爹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哎呀,还是因为我们听了老人家言语,男娃子当女娃子养,这样才不会有鬼怪夺了他去。”
所以芽芽不但从小当女孩子养,更取了“芽芽”这个小名。
不然早就叫大壮了。
芽芽不懂这些,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男孩是女孩都可以,甚至因为是女孩的缘故,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们似乎不怎么和他开玩笑,这让爱干净的芽芽也比较满意。
可小虎头整个天都黑了。
芽芽是男孩子。
那他怎么娶芽芽当媳妇儿……
反倒是糯米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芽芽是男孩子,和他一样,那他就不用因为芽芽的黏人,就几次三番顾忌着男女之别。
放晚学,红霞满天,整个住宅区照常热闹了起来。
糯米去小虎头家接娘亲的时候,小虎头正摔着布书包,叫嚣着不想写作业,糯米就当没看到,端端正正地感谢了小虎头的娘亲,便带着自家娘亲回去了,到家还没放下书包,芽芽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芽芽?”
糯米看过去,芽芽也看向他。
后面还有小虎头。
小虎头出门就看见芽芽背着书包找阿糯,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还是揪着书包跟在后面:“阿糯,我同你一起写作业。”
芽芽这才发现后面有个小虎头,但他回头笑笑:“小虎头哥哥。”
小虎头被他这声哥哥喊得不争气极了,只得咬牙切齿:“芽芽弟弟。”
芽芽茫然了。
但很快,芽芽葡萄大的眼睛弯了又弯,随后芽芽背着他的小书包进来了,还熟稔地牵上糯米的衣角,甜的像块阿糯之前吃过的甜米糕。
“糯米哥哥,我来找你写作业。”
于是,三小只在学校黏了一天,放晚学又聚集在了一起。
这么一黏,就是几年光景。
第75章 基建第六十二天!
“宝儿快点快点, 那群小孩和孩子每天都到了,今天这个毕业考试的颁奖典礼我一定要出现,不对, 是宝儿你一定要出现!还要致辞发言呢!”
容诉云还在吃饭, 顾牧青就已经催促得起来了。
六年光景给凉川州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主要的是中心郡宝泽郡, 还是其他附属的几个郡县,都在这六年的时光里产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好似他们每过一年就像迈步了一个新纪年。
谁敢想象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住上了宽阔敞亮的砖瓦房,不但有青砖青瓦, 还有明亮的大玻璃。家家户户门口种上了时令的蔬菜, 大人还引进了一些新的水果。
比如说——紫皮或绿皮葡萄。
再比如说,还有一个个只要成熟了,轻轻一笑就会破开的、宛若大冬瓜一般的巨大西瓜大的、绿皮红瓤黑子, 破开品尝,分外清爽。
当然, 六年时光也给容诉云染上了几许成熟的魅力,六年前容诉云才不过十七余岁。
而现在已经二十五的容诉云正值人生最完美的年岁, 精致却五官分明的脸庞已经毫无当初的瘦削和稚嫩,一头纯黑色的头发,宛若上好的墨色绸缎闪着流墨一般的流光。青年的脸庞散去青涩, 余下的就是英俊而弧度分明的脸庞。
六年来, 容诉云便如此。
剑眉星目,眼睛是浅浅的茶色, 如印星河。
听到顾牧青的催促, 容诉云也并不慌忙,端方舒隽仿佛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
容诉云轻轻含下了最后一口汤, 这么些年的调养也让他的身体变得愈发康健——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个系统几乎掏尽了他自己的所有个人积分,为他兑换了一系列特效药物以及疗养机器,再加上在这个地方调养了近六年,良好的气候极大的舒缓了他身体原本破烂不堪的肺腑。
不仅是他,容忠渠一家也是如此。
原本咳嗽不堪的母子三人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就不曾多咳嗽一声,还迅速融入到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已经参加了这里的书院学习,还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小学毕业考试。
容忠渠不知道有多骄傲,这两个姑娘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
以往只小心的让她们在闺阁之中好好养着,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有去学堂的机会。起先容忠渠也很担心,这里男女不分堂,他两个姑娘又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会不会……
没想到这里的男娃娃全虎头虎脑……
咳,都是散了学就乌泱泱的赶回家,容忠渠盯了足足一有大半年发现无碍,以后也就不再担心了。
“今日的致辞重点不在我。”
“可那也是露脸的大事!”
随着容诉云最后一口汤喝完,顾牧青又催促了容诉云去照照镜子:“宝儿再去照照镜子,今天看宝儿一眼我就能打上一天的鸡血!”
“哪有这么夸张?”话虽这么说,容诉云还是倒了一杯清茶,当下暑热正是灼热的时候,容诉云却因为顾牧青的存在而格外养生。
“宝儿不许偷偷往里面加冰块!被我发现我就酱酱,酿酿宝儿你!”
顾牧青说话的时候,容诉云的心湖之中仿佛逸散出某种薄薄的的烟雾,并在他沉沉的话音之下,透露过某种隐晦的色气感。
最近顾牧青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故作深沉语气高深莫测。
嗯……似乎想撩拨他。
他没有反应以后,顾牧青又会捶手顿足,回头又悄悄摸摸的登上系统页面,翻阅一些名字乱七八糟的书册。
但顾牧青现在说这话是为了他好。
在这么灼热的天气新下,哪怕是平时注重休养生息的容诉云也不免贪凉。
冰镇过的西瓜忍不住吃上两片,还有顾牧青特调后的奶茶,对了,如今他们的郡县养了一群能产奶的黑白牛,每天的产奶量多的惊人;这些刚挤出来的牛奶不出一日就会被特调成各种饮品与美食。
如今在宝泽郡最风靡的就是奶茶店了。
和官府的制冰厂合作购入大量的冰块,每天用来冰镇果味饮品与奶茶,牢牢地勾住了所有少男少女,乃至掉光牙的苍年老翁的心。
偷偷加冰块被发现,容诉云只得无奈的放下了冰壶,却也还是顺手撩起了怀袖里的一面不过半个巴掌大的镜面。看到自己的内容出现在镜面之中,容诉云眼角铺就着一层浅浅的薄红色:“看好了吗?我今日可瘦了?”
这话不过是玩笑话,早在他在顾牧青面前露脸以后,这个系统就时不时的借着检查他身体之由,让他照照镜子或照照水面;有时容诉云困倦疲惫,还会把身体让给顾牧青处理公务,这个时候的顾牧青就更加变本加厉,不仅仅拘泥于看着他的脸和眼睛,有时候还会伸手捏捏。
早些容诉云还会不习惯,哪有人用自己的手摸自己的脸的。
那动作还颇具挑衅意味,后来面次数多了,索性就随着顾牧青来。
果然,他的脸只出现在镜子中几秒钟,就刻在了顾牧青的心里。
“完美!宝儿今天状态非常好,没有黑眼圈,眼睛大而清亮,红血丝也几乎没有,宝儿的嘴巴也红红的,看上去就很好亲……”前面的话还算靠谱,后面就有些离奇的跑偏了,容诉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放回了镜子,“好了,不是要赶着去看毕业典礼吗?我们走吧,对了,晕车药吃了吗?”
不然这个系统又要坐在马车上吐得天翻地覆了。
说来他的身体才是真的娇贵,如今他们的泥巴路已经全部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就连马车的车轮也做了改良与更新,行驶在大道之上,全然不如以往那么颠簸。可即便如此,顾牧青还是会吐。
“吃了吃了!把我一早就吃了。”
“嗯,那我们出发。”
“嗯呐!冲冲冲!”
在顾牧青兴致盎然的话语之中,容诉云面容平静,为了多些官威,他也很少笑,可此刻,他的脸上还是拥着一层浓到化不开的笑意。
他或许……已经习惯顾牧青的存在了-
“糯糯,你看看我衣服乱了没有?”
说话的正是芽芽,七年了,他也不是之前那个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了,经过师长和芽芽家长的交涉,还是认为不应该在芽芽这么小的时候就混淆了他的性别,于是芽芽渐渐穿上了男孩子的衣服,如今已是男儿身;十几岁的少年却没有脱去两颊的稚嫩,不变的还有他那大而清亮的葡萄眼睛。
而芽芽对话的,正是阿糯。
许糯认真地从头看到了尾,确定芽芽今天的校服穿得毫无瑕疵,这才点点头:“没有,很工整。”
“那就好!”芽芽舒了一口气,很快发现隔壁的小虎头一家也来了,只是这气氛怎么同前几日截然不同?小虎头的爹抽着板凳就追赶小虎斗,而小虎头已经不是前几年矮壮壮的少年了,身高腿又长,可到底不敢真躲着,只在这里闹出几番兵荒马乱。
小虎头边走还边叫嚷着:“爹别打了这么多人,你回头腰闪了可丢人丢大发了!”
“还知道不打,你在家里怎么同我说的很?两张卷面全都写完了,可是你怎么就考了那么点点分,你们班上一共就五十个娃娃,你考了四十九名!!!”
宝泽区的中央广场上已经摆放了数不尽数的小马扎,这些都是家家户户自己搬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有孩子在书院读书的家庭,六年了,他们的娃儿这书也终于念出来了,听大人说读的好的还能继续研学,而他们中的大些都能考取官府的官职,这还得了!
读了六年书,只要考中了就能进入官府当官!
所以七天前的毕业考试家家户户都分外重视,哪怕是对读书七窍只开了三窍的小虎头一家,每天家里人也温柔异常。尤其听小虎头说,他的卷子完成的非常之好,所以小虎头在家的待遇直接拉满。要吃鸡就宰鸡,要喝奶茶就给了碎铜牌让他去买。
没想到这小子憋了个大的呢,考试分数一下来,生生的把小虎头他爹都快气晕过去了。
尤其在隔壁两家的对比之下,小虎头简直就是大蠢蛋,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啊?
隔壁的芽芽考了班上前十,而阿糯更是了不起,班上第一!
全体毕业生里也是第一名!
说着老虎头气喘吁吁,他喘着一口粗气,顺手将原本会打向小虎头的小马扎顺畅无比地放在了芽芽和阿糯家中间,互相打完招呼后,他看向阿糯的娘亲,简直羡慕的要命。
怎么会有这么命好的妇人啊?生的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大女儿云娘三年前成家立业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如今正和她家的丈夫开了一家山货店,分店都已经开向了其他的郡县了;而她家的小子许糯更是了不得,俨然就是书神转世,这书拿到手上比他们农家人拿着天生该有的锄头还要上手。
自从许糯入学,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蝉联了六年!
刚开始学院的第二名还有一股冲劲,发誓要超过他,可是被打压了六年,现在心气也散了,听说前不久参加了官府的招聘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得了官职。
“阿糯之前没参加招聘考试,之后打算做什么?”在老虎头看来,读了书出去当官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是她们家小儿子没当官,老虎头热心地道,“我听说后面还有一次补充招聘考试,阿糯要是可以,就能报名去考一下。”
苍老的妇人已经不再苍老,虽然头发花白,但表情却异样有精神,听了老虎头的话,坐在轮椅上的妇人笑笑:“还看他自己想怎么样,他还想继续往后读。”
“还能读?”
“嗯。”
当然还能读,除了小学他们后面还有初中课程,如果读得好学得好,就能进入官府新开办的科技研发部。现在那里都是优秀的工匠,他们这样的读书人想要进去还必须拥有丰富的理论基础和科学知识,阿糯的目标就是在完成初中甚至高中的课业之后进入科技研发部。
不过这还是未知结果之事,阿糯的娘亲只含笑着不再多说。
妇人只简单言语着:“他愿意读……我同她阿姐都不会多加干扰,左右孩子的人生都是孩子自己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个儿就可以了。”
“所以说还是您这心态好啊,来这几年眼瞧着一年比一年年轻。”芽芽的娘亲在一旁突然扭转了话题,只是她这言语并无半分嘲讽和玩笑,一味全是真心实感的夸奖,“所以说人还是有着自己的事做,咱们妇人家不论看田顾家都是一把手,不仅在田地上,在旁的地方也该有着自己的事业,我瞧着像您这样就极好。”
阿糯娘抿着唇轻轻笑着。
她的确有着自己的事情做,六年前的官府就突然开办了一个纺织刺绣班。
虽然她一手良好的刺绣手艺暂且还无用武之力,可是她也懂得纺织。通过层层考核,最后还是让他当上了纺织女工,后面更是凭借她的能力,一步步往上升,现在已经是纺织部新开办的刺绣部的副厂长!
而厂长就是从江南而来的那位大人的娘子,那一手刺绣手艺超凡脱俗;连带着她那两个女儿也绣得一手好秀工,只是两个姑娘家心不在此,决心要读书,反而同她们家阿糯在学堂里有了些许交集。
几人闲散言语之间,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参加毕业典礼,之前相同的仪式参加过好几次,大多都是家长会以及总结大会,像这样送孩子毕业的毕业典礼还是头一回参加。
一旦今日过去,他们的孩子就正式毕业于书院了!
今日孩子们会领取官方颁发的毕业证书,上面有每个人的学籍编号和个人详细信息……不过再多的信息他们也并无了解,只知道大人们让他们搬着板凳过来,为的是庆祝他们的孩子顺利完成学业,即将迈向崭新的人生。
他们当然有所不知,整个过程顾牧青瞒着死死的,也就在宣传下放之际告知书院的人员。
按照顾牧青的计划,他们今日的毕业典礼,包括开始的毕业典礼舞台布置,虽然不像现在的画板一样,可以动用高超精细且色彩斑斓的打印技术,可是学校的师长们这段时间早就倾尽全力绘画出了惟妙惟肖的宣传幕布,甚至好些师长接受到这么多年所看话本的影响,画风新颖独特。
包括毕业典礼的邀请嘉宾,也是三日前发放邀请函的。
其中包括官府的领导,出院的副院长高级教师,还询问他们是否想在当日进行典礼主题发言。
这可是万分得脸的事情了,所以当下毕业典礼正式开始,之前书院的副院长就紧张不已!
副院长本就是个性情温良,不善于当众说话的人,他一生唯爱醉心诗书,教书育人;若让他同师生们谈论个三天三夜,他自然可以做到,但让他一对众多人开诚布公的发表致辞,那就不一样了。
紧张!救命!脚趾抠地!他教书都没见得这么小心翼翼!
哪怕是已经经过他千万遍修改的稿子,他此刻也觉得字句不通,情感不明……
可惜他们书院的院长是知州大人,大人会代表官府方面进行发言的,书院这边就只剩下他是顶尖的头头了,他不得不上。
于是在一系列的暖场表演,例如舞狮团龙争虎斗,歌舞团虎气洋洋的开场表演以后,各大嘉宾开始一一致辞;首先便是由书院的院长,院长言词情感真挚,短短的十分钟里回望了这所学校从建立到招生到如今第一批学生顺利毕业的全部过程,除了刚开始有些略微紧张,往后便全无技巧,都是感情!
一腔真情,感人肺腑!
最后一大段话更是听的所有家长心里暖融融的,恨不得立刻将家里的二胎三胎也送到学校去。
在大家还在抹眼泪之际,容诉云便上台发言了,他的言语极为短暂。
仅仅两分钟时间,就对学校的未来发展作出了深切展望。
容诉云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的青年,如今的他风华正盛,举手投足之间,可见一股独特的风骨。
仿佛他说的话都会一一实现。
可他太俊了!
等容诉云下来,下面才如梦初醒,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在证书授予过程中,顾牧青通过容诉云的眼,看着毕业的孩子们一个个庄重上台领取毕业证书,顾牧青突然摸摸脑袋:“宝儿,你当初的毕业典礼是什么样子的?”
容诉云愣了愣。
没想到顾牧青会这么问,他也轻轻回道:“也就那般,我在皇都,倒不如别处那么热闹,但我听说有学子解试合格,地方官员还会为中举的橘子们举行鹿鸣宴。”
“鹿鸣宴?”
“嗯,就是宴会上演奏《诗经》中的《鹿鸣》那篇。”
“那宝儿有没有吃过别的宴?”
“……”
容诉云沉默了。
想他两次中举,甚至两次状元及第,除了琼林宴,也并无别的宴会。
想来大家也不敢找他。
不管是“曲江宴”,亦或是他后面拜见主考官,行“过堂”礼,那些昔日同窗好友以及教授他多年学业的师长,大多对他避之不及。
不过这些容诉云已经不在意了,他看着台上年轻昂扬的脸庞,仿佛新的希望已经冉冉升起。
只是这般愉悦心情并未持续许久。
毕业典礼刚过,孩子们正值暑假之际,一个个热的头脑发汗,却也仰仗着身子骨强健,不是冰镇西瓜就是排队购买饮品,这个时候城外零零散散,多了许多头打肤色干枯之人。
百姓议论纷纷。
“这些人是哪儿来的?咱们如今不缺饭吃了,怎么还有这么瘦弱的人?”
“天哪,看到他们就想到我死去的阿爹,我阿爹哪怕最后缺饭吃也没瘦成这样。”
“这些人好像不是咱们的人,从哪来的说话咱们怎么听不懂?”
“等等,不会是别的州郡来的人吧?”
“???”
“???”
时间一天天获取,暑假过得极快,而城池外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他们便有一共同特点,那便是干瘦枯黄。
可惜哪怕他们瘦到快要脱相了,也无法入城。
没有官方文牒,又无身份证明,逃荒的百姓被拦在城外,好在城外也有野生的稻米,这都是之前百姓们种植作物时,被鸟雀传播出来的。一年两年的,就成了四处生长的野生稻子,如今正是快要成熟之际,就被难民们迅速的扒拉到破烂不堪的破布之中。
而此番情景自然也落入容诉云眼中。
“宝儿,外面已经乱了许久了。”
容诉云还在处理文书,如今他们凉川州已开垦的土地面积相较于他未上任之前早已大幅增长,州郡可种植的面积大幅扩大,而郡县每年能产生的粮食早就堆满了仓库,而不以种植为主要功能的郡县则在努力发挥他们别的功能——提供矿石,提供海货。
为的就是当下。
兵荒马乱,百姓四处逃荒的荒年虐景。
可不知道顾牧青看到什么,他突然唏嘘不已:“国家都乱成这样了,狗皇帝居然还想着要出去打仗??!!打了三年还不够吗?居然还要打……内忧外患……出去的士兵是有粮草了,可又能支撑多久呢?百姓们没得粮食,到时候打着打着这场就乱了。”
虽然上辈子的顾牧青正是盛烨霖当下攻打国家的君主,顾牧青也不看好那个还在进行漫长狗咬狗活动的国都:“两边都不行,不过我大概也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国家乱,别国也乱,干脆趁着这个大家都乱的情况把领土扩大了……”
不过这苦的就是百姓了。
昔日上交作为税收的粮食全都一份不少的送到了前线,后来因为皇帝征兵,不但征兵征去了大量男丁,还加大了税收。
要不是容诉云这里的粮食多,种子性质优良,他们这的百姓想必过得也不会舒服,不过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容诉云偷偷掩盖住了那七八个热带海岛的的具体情况。
能一年四熟的海岛全都是容枕山、容诉云、以及顾牧青的心腹。
上面不但有最优秀的,针对不同农作物的施肥肥料以及种植工具,还采用目前能兑换的最好技术搭建而成的三座巨大无比的粮仓。
为此,容诉云的积分几乎从未超过四位数。
不过因为学堂的建立、以及官府方面对科研成果以艺术文学等诸多方面的支持与鼓励,他们的系统任务界面早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文学成就:83%】
这是在书院师长的努力下研制出了新的教学课本,并且全面开花,诗,词,歌,赋,小说,甚至戏曲评书都得以发展。
【工艺技术:89%】
这是科研部研学了物化生知识以后,改进了当前拥有的仪器和工具,比如小到造纸,铅笔,印刷,大到水车,纺织机,船渡……都取得了可观进步。
【物质文化:97%】
这是发展最快、也最接近完成的一项。随着学堂的建立,其他郡县也开始搭建房屋、修筑水泥路,同时各大食肆,杂货铺乃至官办医院和私人诊所也开始创办。
唯一变化不大的……便是政治成就。
目前还不过50%
就此,顾牧青天天在容诉云耳边叨叨:“宝儿,你早点造反当皇帝吧,这样一统天下,外面正乱着,况且乱世出枭雄,谁能让百姓民心归顺时就是大王……”
每逢顾牧青说这话,容诉云都含笑不语。
说着说着顾牧青也就不说了,转头气哼哼地扬言哪一天容诉云要是睡的醒的晚了点,他就用他的身体发表宣言。
容诉云愣了愣:“宣言?什么宣言?”
顾牧青大言不惭:“当然是带着官兵称王的宣言了,要干就干场大的!宝儿,你给我一年时间,我保证让这个政治成就进度条窜窜往前升!”
容诉云:“……”
算了,他越这么说,他越不敢交付身体了。
一晃盛夏烧到了尾声。
立秋当日,暑热未下。
容忠渠过来的时候,却也满头大汗,表情异样纠结且严肃。
“侄儿,外头已经开始慌了,我派去接容家老祖的镖师已带着人回来,只是现在同难民一般,一起被拦在外头……”
容忠渠恨不得把老宅的人都给敲死。
他平日虽说恨着老祖宗,但事到临头也是最孝顺的人了,他的人马四处走镖,早就得了风声,外面开始闹荒灾,起初是南边水灾,后面又是雪灾旱灾。江南容氏虽然家世丰厚,但耐不住难民拧成一股劲,若真是成千上百的难民,一起往老宅里面哄抢,再大的家底都抵不过这些饿的皮包骨头的灾民。
而朝廷,就更不必提了,江南本就是头一年就到遭受大灾的州郡。
起初朝廷还派人过来治水,发送赈灾粮食,可到了后头,中间不知道粮食经过了几手官员的倒腾,米粥越来越稀,竟然同喝水无益。
而后头更是别的地方灾祸四起。
朝廷收上来的粮食少了,国库的粮仓入不敷出,百姓们没得粮食吃就四处逃荒。
所行之路能吃的,不管是地上的虫蚁蚯蚓,还是树皮草根草,早就被他们捡来塞进肚子里……可即便这样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州郡的百姓越来越少,剩下来的人心生恶念,为了活着竟然可做到易子而食。
这种情况下,容忠渠怎么能不把老宅的人都快速接来。
江南早就不是以往那个富庶的江南了,更不提,哪怕是曾经钟鸣鼎时,钟灵毓秀的江南水乡也早就比不过这里的热带风情。
这里有齐齐整整的砖瓦房,家家户户都分有肥沃且一年可种植三轮的土地,还有极其适合治理土壤种植的植物种子,不论是产量还是抗灾病情况都远超江南的粮食!
哪里有更好的去处!
所以,容忠渠这才几次三番派人回老家接人。
没想到老宅不知发了什么癔症,那头竟三推四推,一直迟而不发,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都还未出发!后头终于决定在饥荒难年里带着家眷过来了,却也倒了大霉,因为吃了许久,丢了文书,而同难民一般挡在外头!
容忠渠得了风声,吓得立刻去捞人。
可远远看着,且不说哥嫂几个如何,就单指几年前还康健无比、能追他几条街的老爷子,如今都已经苍颜白发,昔日强悍无比的金木黑檀手杖消失不见,老人家就撑着粗糙木棍,看上去颤颤巍巍,好似随时就只剩一口气了!
第76章 基建第六十三天!
“大人!我觉得不可啊!”
跟在容诉云后面兢兢业业干了六年的王青城站了出来, 如今的他续了长长的胡须,眉眼已染上岁月的纹路,但为官清正, 也饱受官员同僚以及百姓们的爱戴。
可即便是爱民如性命的他, 此刻也不由反对这个意见。
关键时刻,他还是倾向本州百姓。
“大人!当下外部州郡面临灾祸, 开仓放粮原本是该行之事,可我们怎可随随便便就广开城门,任由城外百姓蜂拥而至!即便允许他们进来,也更当确定所来百姓之身份!胡乱开城门, 是至城中百姓性命于不顾!”
有人反驳:“可这都什么时候了, 大多数百姓不知颠簸多久才来到我们这里,又怎么能拿得出身份证明?!”
说话的官员便是亲眷就在场外的官员。
这位官员的情况同容忠渠一模一样,家里亲戚起初死活都不愿意来, 宁愿在贫瘠的土地上挖树根,也不愿前去那传说中吃不饱, 凄惨万分的凉川州;最后还是横行几年的粮食减产以及旱涝等天灾让他们狠下心,带着家中饿莩而来。
可惜这时候世道已经乱了。
脸上稍微多长些肉的百姓就是瘦削百姓眼中的香饽饽, 一路赶来不知经历了几番的争抢,能吃的都被抢光的,不能吃的东西也被收回而去。
天道乱了, 谁也别想好过。
说着这位官员想起外头的老母亲, 六十花甲却同耄耋之年一般,这厮本就为这百姓而连续操劳许久不曾合眼的瞳孔, 血丝明显, 眼眶湿红一片:“大人,城外人的命也是命啊……”
若是在不将城外的人放进来, 他的老母亲就要活生生的饿死了!
可即便如此,王青城依旧挡在容诉云面前。
跟在容诉云身后当了这么久的官员,王青城早就被容诉云视为心腹,他知晓的内容远比在场绝大多数官员都要多,其中更是包括大人不为人知的粮仓粮库,以及秘密种植基地。可就是这样,王青城才要誓死咬死不开城,就为了不让一只苍蝇冲进他们的城池之中。
王青城瞠目,又严肃拱手:“大人不论如何,我们最先做的应当是开仓放粮,而不是在弄清场外情况之际就开放城门!”
那位官员还想多说,但王青城官威极盛,立刻怒目瞪了过去:“尔等心中想的不过是担忧家中父老亲眷,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唯恐他们在城外遇到危险……可是,各位大人们可否忘了,我们是凉山州的父母官;我们看着这凉川州如何从贫瘠变得繁荣至今,我们做的应当是在确保州郡内百姓安危的情况下,才可抽出力气维护外面的难民!”
王青城这话就说的太绝对了,甚至异常果断。
是的,在王青城看来,他是凉川州的官员,这官当的比别的州郡,甚至皇都朝堂中心的官员更要艰难;可这艰难也让他们心中甘甜无比,这一步步都是他们努力而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是硬碰硬,王青城今天也要将凉川州的利益放在最前头!
至于他的父兄长辈……
呵……
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从他和几个同僚誓死追随先生志向,被陛下一卷圣旨派遣到这荒芜之地后,他的族群就早就同他划开了界限,甚至将他踢出了族谱并扬言王家此后并无他王青城这一人。
为人臣子,陛下昏庸无道,不见明臣;为人长子,却被踢出族群。
这两件事早就让王青城心灰意冷,自觉此生不过如此,恐怕就要惨淡一辈子,葬送在这贫穷的凉川州了。
可不想峰回路转,容诉云的到来带来了开垦的农具与牛羊,在短短几年里就大幅增辟耕地,百姓口粮多了也丰富了,如今他们这儿的日子过得不比都城百姓差,更有许多他曾经在都城中都不曾见过的奇特之物。
这样的好日子,怎能容许他人破坏。
因而王青城强调:“大人,下官反对开放城门!”
两边争论不休,有王青城的阻挠,其他官员也没了胆量……
因为王青城说的对,他们当下情形是从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发展到这一步的,救灾救民是在心有余力之下才能做到的,况且这些百姓能从遥远的江南郡县舍弃皇都来到他们这里,就已证明他们远在都城的陛下并无建树,甚至还在举兵斗舞……可这是他们该承担的责任吗?如果接纳了这一批难民,后面又会有数不清的难民……毕竟他们当下城池外头的人数已经不算少数了,短短三个月就来了数千人,实在不知后面……
双方说的都有理,可一边是城里的百姓,一边是外头加夹杂血脉亲缘的亲人。
两边争论之际,容诉云一直静默地聆听着。
不只是他,还有容诉云心湖中的顾牧青。
“宝儿,这门咱们是开还是不开啊……不开放城门显得不人道,可开放以后又难免太过混乱。”顾牧青被这两边人吵得头脑发疼,在两边争吵之前,容忠渠就过来过一趟,也是同样的问题,顾牧青摸摸下颌,“如果开了也不是不行,咱们现在新建的房子虽然不够这近万人的那名居住,可是咱们还有之前百姓们居住的旧屋子。”
顾牧青说的是百姓搬到砖瓦房前的黄色泥巴房,这么多年来有些泥巴房子已经摇摇欲坠,但大多数还能遮风挡雨。再者当下这里的天气秋高气爽,已经快到秋收的时节了,天气还炽热,并不像其他地区冬日那般,还需要严丝合缝的挡着风。
不知想到哪一点,顾牧青突然眼前一亮:“宝儿,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把之前那些泥巴房子变成以后灾民的居住赈灾点?”
容诉云正在低头倾听下做官员议论,闻言轻轻应声:“是有此打算。”
“我就说那难怪我之前就奇怪宝儿你怎么去抽调了一批工匠去那儿修缮泥巴房,还围了三米多高荆棘泥巴城墙,我起初以为是宝儿你要在内城围内城墙,没想到宝儿已经走一步看三步,想到把难民放在这里了!”
这么想想,那位置当真还行。
也算进了城门,但被限制在宝泽四个区之外,避开了中心住宅区、商业区、以及重要功能区。
于是新的命令下来了。
相关官员风风火火的带着大人的命令,发挥了老本行。
——但凡可以提供明确文牒与身份证明者,可去登记进入城中,待家人认领,双方确定签字后即可由家人带入城中居住地。
——若无法提供文牒与身份证明者,若想入城,则须在宝泽老区居住。
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城外的灾民正在抢着地上遗落的野稻子,你揍我,我揍你,一把瘦肉骨头颤颤巍巍的,还带着狠劲儿,却在听到消息的时刻,统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们可以进入城区里头了,真的吗?里头是什么样子?”
“再穷再苦我也认了,谁让我之前就闻到里头传来的香气!有米饭,还有馒头味!只要有一口吃的,我就要入城去!”
城外的百姓并非什么粮食都没有,实际上早在这里聚集起第一批灾民的时候,容诉云就组织人开始设置救济营地,每天往外运送两顿粥米,只是若想吃大米饭……那便不太可能;他们唯一吃的踏实些的那一顿就是立秋当日,城里头官员们送来的一顿实打实的白面馒头,那一个个白胖大家伙们堆叠在一起,蓬松又柔软,仿佛天边最暖和的云朵。
能吃上这么一口,他们能把命都送进去!
就是当下听说能进去,他们就猜想里头一定有粮食,否则怎么会舍得让他们吃馒头,要知道他们一路逃荒,不知经过多少个州郡,其中有三两个人甚至逃到了都城,被拒之城外,发现吃的还不如这里,那可是一朝皇都啊!
作为皇都,盛京自然有赈灾场所和灾民营地,可那粥米比水还清,不知道被照中官吏中饱私囊,贪污了好几回才放出来的。
反正吃到他们嘴里,让他们毫无饱腹感,这才又从皇都往别的地方逃窜,饥饿了大半年,没想到最后还是在凉川州这个是他们有意识起,就贫穷的要命的州郡里吃饱了一顿。
哪怕是稀疏的米粥,可也浓稠到快要滴落不下来。
前有浓郁米粥,后有立秋当日的大白馒头,甚至还有一种鲜红的瓜果!绿皮如同大石头一般,一破开里面却红汪汪的流着香甜的汁水,又甜又鲜美。
凉川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们那里干旱水灾,万物不生,可这里却有粮食,还有这种他们不认得的瓜果可以吃。
于是当下听官员说可以进城,他们早就急不可耐的挤到最前后,尤其更急不可耐的是容忠渠一家。
容忠渠得了容诉云让人送来的消息,一刻赶到城门那儿迎接他的老父亲。
和容忠渠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妻儿,以及两个十几岁大的花季少女,鸳鸳和鸯鸯长的明艳美丽,也改了以往唯唯诺诺的气象,举手投足之间,大方清朗;听到远在江南的老祖过来了,立刻放下手中书册,随着爹娘一齐而来。
鸢鸢和鸯鸯对老祖还有印象,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但气如洪钟,硬朗的很。
就是不知道现在如何,但对于两个伯母——二人都无好印象。
实在是小时候在两个伯母的嘴里没讨到什么好听话,不是骂她们不如男儿,就是说她们不中用。
不过现在她们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们了。
鸳鸯和鸯鸯都发现了彼此的变化,忍不住抬起胸膛:“爹,爷爷还能认得我们吗?”
容忠渠一愣,看着两个女大十八变的女儿,容貌变化倒不至于大的惊人,只是这气度风范,甚至好几回他瞧见这两个姑娘追着人家男娃子后面打……咳……这一点绝对是在江南养不出来的。
容忠渠咳嗽一声,一面展示了官衙的关牌,一面领着妻女上城楼,意欲先眺望一番。
上楼过程中,容忠渠轻轻地为老爷子遮掩道:“爷爷不一定能认出我们了,毕竟爷爷年纪大了,眼睛可能不中用了。”
鸳鸯和鸯鸯觉得有理,尤其鸯鸯,不知想起什么,气哼哼地皱起了眉:“这倒也是,之前爷爷就说眼发花,经常认不得我和姐姐。但爷爷可是连那么多个哥哥都能分清楚呢,甚至还有一对双胞胎哥哥,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爷爷也分得很清。”
容忠渠被小女儿的话磕了磕。
想了想,再次确定自己说的没毛病。
想起家中老爷子偏心大哥二哥一家的行为,容忠渠不免忧心忡忡,又想为两个女儿打起预防针。
可又不能明着说他们一家之前就很不得待见,只把锅往老爷子身上甩。
于是容忠渠带着七女榻上最高的城墙,苦口婆心:“待会见到爷爷,不管爷爷说什么,你们都要同爷爷问好;毕竟你们的爷爷年纪大了,还这么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早就没什么力气,我昨晚在城墙上头见到你爷爷,还发现你爷爷走路还要你大伯二伯搀扶着呢。”
话音刚落,鸳鸯和鸯鸯不知看到了什么,都同时震惊的停下脚步:“爹,你是说爷爷身体很不好吗?”
容忠渠:“是啊,身体差劲极了,走一步喘三步”
鸳鸯和鸯鸯:“可是不是这样啊。”
容忠渠:“??”难道不是吗?
一家老小都在城墙上高高往下看着,容忠渠终于调整好心态,视线向下打量苍白无比的老爷子。
就见官方人员上一秒刚先发完官府协商出来的难民处理方案,下一须臾,瘦到只剩个骷髅架子的老爷子就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搀扶下,几乎立刻举起双臂,冲出了兄嫂的支撑。
老人家以一股极难超越的爆发性力量冲到了所有难民最前头,嘴里还传来急不可耐的嘶哑声音:“老朽登记!老朽登记!吾家小儿子就在里头!”-
“爹,这就是你说的爷爷年纪大,饿得又走不动路了吗……”
小女儿鸯鸯吞咽了口水,目光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满脸震惊。
就她看到的场景,可是爷爷身子骨可硬朗着呢,哪里像是瘦吧到快要饿死的迹象……
不,这个不是她咒爷爷……
只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比猛虎还快,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可不管怎样,老人家身子骨健康那就行了,有精气神已经比沿路饿得的双目失神的百姓要好上许多,因为老爷子的排队,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也挤了过来,一路上自然引起已经排好队民众的不满,你推我桑之间,还是让他们挤到的最前头。
只是那本就破烂不堪的鞋子衣裳更就只剩粗布条。
想他们刚刚出发的时候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绫罗绸缎外面用灰布包裹着,马车上还有数不尽数的粮食,可是架不住沿路的难民,以及群聚而起的土匪抢夺;更可怕的是他们出发的日程安排在后面,当初老三派着镖师过来接他们,他们没出发,等到镖师走了小半个月了,这才如梦初醒,决定要离开水难,旱灾绵延不断的江南。
可是这时已经迟了。
哪怕他们重金配备的镖师以及人马,可还比不过路上的恶徒,被抢了一回就有第二回,渐渐的,他们也只能扒路边死去人的破烂衣裳,随便洗洗就穿在身上。
众人排队,前面官员还在摆放桌椅,要放人进来就要先检查他们的身份证明,这不是可以马虎的事。
有身份证明的就由家人亲眷领回家,没有身份证明的就统一去旧区的避难所避难。
好巧不巧,老爷子一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按照规定他们要去避难所,可老爷子眼神多好啊,早就瞧见了城墙陈上高高站着的儿子,哪怕许多年不见,他也认得这是六年前出发去凉川的容忠渠。
能和儿子在一块儿,自然要和儿子在一块!
谁要去避难所啊?!那地儿说不定也是你跟我抢的黑潭!
因而老爷子紧紧抓住了官员的手,力气之大,让官员都怀疑这老汉是不是真的瘦,还是他吃不胖?
不然怎的力气这么大?
“老人家,务要激动,您先放手!”
老爷子口水喷白沫,可他也顾不上好看,当下只想让官员看清高台上的那男子是他的小儿子:“大人你且瞧瞧!老朽的小儿子就在城墙上了!不然大人先让老朽的儿子过来认老朽!当儿子的养亲爹,这可是天经地义之事啊!”
三弟?
他们三弟在城墙上?
听老爷子这么说,老大老二一家也都立刻看上去。
起初还没发现,最后在一大家自己发现了他们的三弟,等等,那人居然是他们的三弟?老三养起了胡子,眼光锐利,可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在这里养的极好!
见到了熟人,老大同老二也激动起来了,亲弟弟就在这,怎么能不证明他们是一家子的呢,于是一个个脖子伸老高,如同家养的大白鹅一样:“是啊是啊,大人你瞧瞧!我们的弟弟就在城墙上头!旁边是我们弟媳妇,那两个漂亮的姑娘……”
老大老二看了又看,总觉得这两个姑娘的面容有些熟悉,但带来的感觉又异样陌生。
“这两个漂亮姑娘是谁呀……”
二嫂忍不住嘀咕:“不会是咱们老三在这里取的妾室吧?”
老大、老二:“?”
听到这话老爷子更不满了,他在外头饿的饭都吃不起了,怎的他家小儿子在这里吃得饱,穿的好,有妻子了还娶这两个漂亮的妾!
被误会了的容忠渠还不知道两个漂亮女儿已经被歪曲成这个样子,否则说不定就会气的棒打下面的二哥二嫂一顿,当下容忠渠看着已经被官兵们强制安排在避难所队伍里的一家子,终究没忍住,选择带着家眷先去避难所瞧望瞧望。
“走了,我们先去打点一番。”
打点……一番?
看着自家亲爹要走小路,还在清点着他的钱袋子,以为他要贿赂官员两个女儿以及他的夫人,一个个面色凝重,满脸不赞同。
最后还是他夫人开口道:“早就知道你藏了私房钱,之前我只是不管,说不过你只是喝些小酒买些冷饮吃,但是若你想用这钱想贿赂官员,意欲放爹和大哥大嫂私自进内城,我便向知州大人举报你。”
正在从鞋底掏私房钱的容忠渠:“??”
容忠渠呆呆愣愣的,这才发现自己藏私房钱的行径被发现了,可是这不是重点,主要是他夫人说的后面那句话:“我没打算用这钱去贿赂啊?”
鸢鸢不满:“那爹你数钱干什么?”
鸯鸯附和阿姐,如影随形:“就是啊,爹你还说要去打点一番,不就是要私自放人进内城吗?堂哥可说了,没有证明的百姓不能放进来,爹,你要以身作则,你现在还是官衙的官员呢!”
容忠渠之前是镖师队伍的一把手,后来被容诉云选拔为商部的副部长,从之前吃自己的饭变成吃官家饭,虽然上面还有个部长,但部长是谁呀?部长是容诉云手下最得眼的王青城!
容忠渠不和王青城争!
毕竟人家可是正经科考考上的,他不是,他只是自己脑子灵活,镖师队伍带的好,才被自家侄子看中,才能慢慢选拔成副部长,但容忠渠还是可骄傲着呢,平素在家里就没少说来这儿来对了,还能当官了。
后来鸢鸢和鸯鸯的娘亲也参选了纺织部的考试,几番下来,也渐渐被任任命为纺织部的部长!
夫妻俩都吃官家饭,政-治觉悟比谁都高。
因而容忠渠但凡有丁点不对的苗头,他的夫人都比谁更谨慎。
“你要是违法乱纪了,可就会影响咱两个女儿日后考官的!”妇人怒目,若在从前,她定不会做出这般情貌。
容忠渠就怕他夫人生气,大人身边的医者这些年钻研新式医书,在宣传部开义诊的时候可都清晰明了地说了——
若生气郁结,就易生结节。
虽然他们看不清结节为何物,但却是明确伤害到人之五脏六腑。
不行,他媳妇儿可不能长这东西!
“夫人莫气!”
夫人飞了他一眼:“嗯?”
容忠渠看着爱妻,摸脸哂笑:“我只是说打点一下,为的是给咱爹和大哥大嫂准备一些吃食,因为我今日瞧着他们衣裳破破烂烂的,就想给他们换上几身,再准备一些吃的!”
知道自己的夫人误会了什么,容忠渠立刻忙不迭地解释:“我怎么会带头违法,我最尊敬守法了!夫人可别乱说,传出去可坏了我的名声!”
说着容忠渠带着妻女上马车,皮纹缰绳一转,驾着车马就要去往那日夜人潮涌动的容氏商超。
走!去给老爹大采购!
第77章 基建第六十四天
说着容忠渠带着妻女上马车, 皮纹缰绳一转,一大家子驾着车马就要去往那日夜人潮涌动的容氏商超。
走!去给老爹大采购!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逛超市了,但不管多少次进来, 他们都心潮澎湃。
他们亲眼见证超市从一个简单的米铺变成杂货铺, 再变成整整一层楼、且具有不同摊位的铺子,现在还利用特殊的技术加盖了二层和三层, 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功能区。
比如一楼最为便捷专门用来出售新鲜的食品,商铺取代了原本食肆的存在,现在许多百姓如果选择开店,就会选择开在这里——因为这里还在夏日放置了冰块, 统一供粮, 清爽又方便,只要加上一点摊位费就能享受集中式的优良处理。
二楼是生活用品区,出售布料, 宝石,还有各种装饰品;剩下来的一片区域则用来放置成片的书籍, 如今的百姓多多少少都认得些字,虽说看不懂古籍文书, 但这里放置的故事书,连环画还是能看懂的,而且好看, 爱看。
许多带娃的家长就喜欢带孩子来, 这小孩有书看,不管在外面多闹腾, 一到这里就安静了下来, 还是学校书院教导的好,学生们一摸到书, 不管是什么类别的科普文书,孩子们都要怀着恭敬的心情。
就此,这里的小孩格外爱惜书册。
三楼则变成了文娱场地,专门用来进行演出表演,每周一次的免费演出总是人头涌动,此外其他六天的演出都要交付不同的费用,木偶戏,歌唱演出,戏曲表演,甚至还罕见的出现了默剧,以及小品相声这一类。
容忠渠就爱看这些。
“你说的都是说话,怎么这相声说起来就这么有意思,这两人说来说去,我肚子都快笑疼了……”
容忠渠看到超市一楼张贴的最新相声节目单,罕见的走了神,连要去给亲爹亲哥嫂买米娘的事情都差点忘记了,他立刻贴了上去研究上面新出来的小品和相声节目单。
还是他夫人推搡了他的胳膊一下,提醒他道:“走了走了,这时候还念叨着相声呢,什么时候不能看?你亲爹还在外面等着你送米粮呢,瞧你两个哥哥的眼睛,看你送米粮,眼睛都红透了……哎哟哟,不说了不说了,再继续说这话,你回去又要同我吵了……”
容忠渠支支吾吾,眼神乱飘,明显在心虚:“我……我可没跟你吵,我怎么敢跟你吵……”
“呵。”一看到容忠渠的眼神,他夫人就明白了,如果是之前的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不过我还是要同你讲明白,照顾你爹你哥哥嫂嫂的确是你应该做的,但是你若是借用你在官府的权力把他们偷偷摸摸塞到了不该去的地方,那就是不该做的事。”
的确打算确定家人身份后就操作一方的容忠渠:“……”
他刚想说什么,她他夫人突然就已经打断了他,妇人推了个木轮车:“走了,快去买米,迟了的话,说不定都抢不过你那些同事。”
容忠渠:“!!”
对哦!
现在为了接济家中亲戚,米粮店早就人头攒动了!-
王青城过来报告难民情况的时候,容诉云和顾牧青正在看下面呈上来的超市经营利润单。
自从他们开始放出消息后,就陆陆续续有官员去超市进行大抢购,买的最多的就是米面粮油,此外第二多的就是成品的衣裳。
“宝儿,还好百姓们已经被提前安抚下来了,要不然突然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抢购。粮食行为本来没什么……但抢购新的粮食,百姓也会一窝蜂的迅速抢购起来,到时候人人都抢,大米存在家里好几年吃不完只会生虫浪费。”
容诉云翻过一页,王青城就进来了:“大人,外头的灾民已经分得差不多了,有九成多的人住在难民营,还有不到一成多的人……”
这些人都是得到家里的书信,本不信任,但走投无路了,只能根据书信中描述的路线而来,因而见到家里人,本地当了许久官员、亦或是士兵的男男女女泪眼朦胧,一个个过去亲自接,检查证明后,自然就被接到家中了。
也有像容忠渠他爹一家子没文书的这种情况,也没得办法。
没有证明,哪怕家里人来认也不能接回家。
只要没把这些人一股脑的都放进来四处乱窜,王青城已经省心多了,现在这样最好,外面再有人前往,他们官方就一一收纳,有家人有证明的就让家人接走,没有家人没有身份证明的,那就需要住在集中场所。
“可是这么多人,我们应该如何安置他们呢?”王青城小心谨慎。
这一点容诉云早就思忖妥当:“继续做好卫生管理,没有家人接的百姓安置好一日三食,检查合格七日后,可先行租赁土地进行耕种,也可进入工厂,进入工厂工作。”
王青城点点头:“的确可以……”
顾牧青在容诉云心里面也点点头:“的确可以都招为工人,咱们现在虽然比几年前更加有钱了,开放了生育,女孩子们也生了很多的娃娃,但是也不能都指望她们啊……难不成让他们一下子生五六七八个……啧……那可不行,所以说普及了生产和医学,但是生孩子还是一道鬼门关,家家户户有一两个孩子便够了……咱们地方大,几大主要郡县的人口也早就以区为中心聚集了起来,可好些地方依旧可以开发,这些难民就可以吸纳进来……”
说着说着,顾牧青拍了拍拳头:“宝儿,我想起来了,海边的造船工厂还有矿场那边都可以增加生产员工!”
容诉云:“……”
顾牧青几句话之间就拍板了这些难民那的去向。
的确如此,如今他们的城区虽说可以接纳难民,但数量过多,难免人口过剩。
于是容诉云就着顾牧青的思路,再辅以自己先前的想法,很快新的文书就一封封的发放了出去。
通知下发的时候,容忠渠一家正和他的爹爹哥哥嫂嫂们起了争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闹的几里地的人都听到响声,可又不敢大摇大摆的看热闹,只扒拉着木头门缝,偷偷竖起耳朵听。
“你这王八羔子!”
先骂开来的就是老爷子。
老爷子吃了五六天的饱饭,虽然干瘦,可眼里不再浑浊,那原本破破烂烂的拐杖早就变成了精致的手杖,可惜这手账明明是容忠渠送的,现在却被老爷子打向了容忠渠身上:“逆子!我可是你爹!当爹的住儿子的房子有什么大碍!这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你竟让你这老爹待在这苦难之所!孽障!”
这几天吃饱喝足,容忠渠可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容忠渠一时不察,就被狠狠的敲了一棍子。
“嘶!”
这一下子敲的他屁股蛋子直哆嗦。
可容忠渠还要脸,不敢捂着屁股,只咬着牙脑穴飞跳:“爹!我知道我们血浓于水,你是我的亲爹呀,我怎么舍得让你在这里吃苦,但是你得守法啊……我怎么能把人随便就放到城里家中去……再说要不是爹你把通关文书都弄丢了,还有那些身份证明,但凡有一张,我都能把你放进来……”
老爷子脸越来越红,越来越涨,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见自家亲爹这样,容忠渠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虽然他这边站着法理,可是情理却在他爹那里。
唉……
肘手。
这事实在太麻烦了。
他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穿着,之前还能日日吃冰果,喝奶茶,而他的老爹却在外头风餐露宿,瘦成了一把骨头。
这父子俩对比出去……
咳……
一定是他不孝!是他不中用!是他枉为人子!
所以现在被他亲爹敲了也就敲了,就当他偿还几分这些年他爹受的苦难。
不曾想,这棍子是他亲爹敲的,那头却是他老丈人给护着的。
“住手!”
原本带着闺女和孙女准备看看亲家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瞧见自家这么厉害的女婿,被个糟老头子打。
本来就辨别不出这是他们昔日风光无比的亲家。
夫妇二人等走近了才发现眉眼之间有些相像,可这怎么得了!
这百十里地就没有比容忠渠更厉害的男儿家了,明明是从商人员,却入了官职,这说出去多得脸啊!
老丈人把容忠渠往后拉拉,而丈母娘则一脸心疼地看着容忠渠:“怎么样?疼不疼啊?你爹怎么这么心狠,打得这么重!”
“你们是什么人!老朽我在教训自家儿子,岂容外人叨扰?”容老爷子原本也未认出这二人来,再怎么睁着眼瞧也瞧不出来人是谁。
“是你儿子又怎样?一个女婿半个儿,是你一个儿子,就是我半个儿子,你现在要打我儿子,可有知会我一声!”
说话人正是容忠渠的老丈人。
所以说平时看这女婿都带着点嫌弃,觉得女婿不像他那两个兄弟,考取功名,而且读书多,可这放在凉川州,这女婿可是给他们得脸的存在。
“什么女婿?他是我儿!”可话音刚落,容老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是……”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两个比他年轻许多的男女,这哪里还是同辈一样的存在!
容忠渠的岳父和岳母都忍不住翻了白眼。
之前还觉得这亲家公会养儿子,三个儿子都有头有脸的,可当女儿嫁过去以后,他们才知晓这大家子实在不好相处,女儿嫁的女婿是个商户,但拉出了族谱,没得功名,被文化人瞧不起才去发横走镖,后头生了双胎,孙女,又不是儿子。
他们虽然觉得孙女也挺好,否则他们也不会只有女儿一个孩子,可是这放在亲戚家家可就不得了了!
他家姑娘不知道因为这两个女孩子遭受了多少冷言冷语。
可不想这亲家公竟然会看走眼。
放走的女婿才是明珠!
岳父岳母上下打量容老爷子,他们已多年不见,三年前,他们已经同亲家公知会过,他们要搬去凉川州同女儿一起住。
容老爷子的表情,他们到现在都记得。
不喜不屑!
可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
女儿千里之外的书信之中几次三番的描述这边的好风景,又说了自家女婿在这边得了前程,这便想着来望一望,顺便瞧瞧两个不知道还是否记得他们的孙女。
没想到这一来,就再也不想走了。
这里空气好,吃的东西又多,虽说热了点,可热了就吃冰,还有新鲜瓜果,用冰冰起来绝对是最美味的存在,远比原先江南还要舒服。
在这吃的好,住的美,又得人尊敬,岳父岳母早把容忠渠当亲儿子对待了,现在亲儿子被揍了,不就是打他们的脸吗?
容忠渠碍于孝道,不能和容老爷子吵,可他们就是平级了,甚至二对一,有空之余,嘴皮子功夫日渐增长的岳母大人还把容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和媳妇儿骂的狗血淋头。
“那你打我女婿作甚之前我们便同你说我们要过来你不来巴着你这。两个会读书的儿子当宝贝,不知道你这儿子儿媳妇给你吹了多少的风,现在落难了,想起我女婿而来了……”
丈母娘一口气不喘,还掐着腰。
这段日子榴莲吃多了,她正火头大呢:“大人都说了在这里要守法度,不能走后门,你们还想我女婿知法犯法,就不怕旁人知晓了,就去大人那举报了我女婿吗?满眼就是只有自己的一己之私,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的黑心鬼点子,也就你这黑心老汉能养出你这两个不要脸的黑心儿子,我这女婿没能长歪,也一定像极了他娘!”
容老爷子血气上涌,险些一口气没有翻腾上来。
最后还是下发宣传文书的官员过来,亮下了官方的大印和刀剑,这才将这些人打散开来。
双方各站一边,为首官员看到容忠渠,神色尊敬,虽然他们不在同一部门,可容忠渠的地位不凡,格外得出知州大人器重。
容老爷子将此番情形纳入眼中,冷哼一声,嘴角微微翘起……可很快,他翘起的嘴角维持不下去了。
什么,去挖什么玩意儿?
矿??
去挖矿??
老爷子嘴角飞快抽动:“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们怎么能去挖矿呢!”
虽说文书上没有点明他的姓名,只是说的是住在这一片区域的难民……
可他当下就住在这里!
官员看到老爷子一眼,还没瞧出他和容忠渠的关系,只把他当一个普通难民,只是之前再了不得,到了这里也只是难民。
官员放下文书,表情严肃:“来了凉川州,就要放下职业鄙夷,挖矿怎么不好,尔等可知矿产业是我们凉川州几大支柱产业之一,挖矿员工的福利待遇甚至不输玻璃大厂!逢年过节就是奖励,优秀员工还能兑换砖瓦房,咱们宝泽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去,若不是他们如今还要维持本地的生产,被大人限制住了,早就有数不清员工外出挖矿打工了!”
见这老爷子还面露鄙夷,为首官员便瞧出他昔日家底,可这又如何呢?
为首官员就见多了这样的难民,想起大人的另外一封文书,官员清了清嗓子,继续宣读。
“可若报名百姓有一技之长,或善纺织,或善文字……并可报名为特殊职业人群,留在宝泽郡中,统一培训后再做安排。”
听到这容忠渠的两个兄弟眼睛亮了亮,他们已经在这里的强硬律法死心了,之前不知道劝说了多少次,想让他这弟弟的时间手段让他们留在城中,可他这弟弟就是头脑硬的很,听不进他们的话,也不愿意从中打点……可现在不用他打点了,他们可靠自己!
听清了这位官员的话了吗?
不就是一技之长?!
他们会呀!
古书文集,名家篆刻,哪怕那些古籍都已消失于难民之潮中,可依旧余存在他们的脑子里。整个大盛还有谁比他们更擅长文字与教书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眼眸之中亮出了几分势在必得的光芒!
第78章 基建第六十五天!
次日, 书院当下正是学生上学读书的时候,年纪大的学生们也经历过苦难的日子,见到穿着贫穷的人也不会多加言语, 可是穷成容忠麟和容忠棣这样的实在罕见。
原本有专门的官员带容忠麟和容忠棣来, 可是那名官员中间闹了肚子,叮嘱二人一定不要擅自乱闯, 就先去找公厕排解生理需要。那官员走前还叮嘱容忠麟容忠棣:“不要到处乱跑,离了我你们转头就被安保人员盯上了!”
并不理解什么是安保人员,他们只知道镖师,官员, 但他们还是应下:“那是自然。”
于是兄弟二人就在书院门口等, 此刻正是学生上学的时候,年纪大的学生上学时间更早些,因而他们成群结伴而来的时候, 就瞧见了学院门口的容忠麟和容忠棣。
“这是什么人呢?咱们现在还有乞丐吗?”
“怎么会有乞丐呢……”
“我知道了,一定是好吃懒做的人!老师说过书上的故事, 好吃懒就就算乖乖把饼子架在脖子上,也会饿死的, 而他们长得高高大大的,有手有脚,却能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一定是懒汉!”
“对, 就是懒汉,我们别学他们。”
“嗯!走吧, 我们去读书吧!”
还不知道被这群小土豆丁看做是懒汉和乞丐, 容忠麟同容忠棣看着这座外表并不奢华堂皇的书院,眼中闪烁着的都是锋芒。
容忠棣忍不住摩擦了下拳头:“大哥, 我觉得我们一定行!”
容忠麟虽没说话,但他露出的肯定模样,全然都是默许。
是啊,还能有谁比他们的经验更丰富。
书院每天都有人值班,除了上课的老师,食堂的阿姨,还有保安,这是顾牧青强调一定要配备的。
当下容忠麟和容忠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什么人,怎么进来不登记就往里面闯!”
保安长得人高马大,虎头虎脑的,眼神却是专注而认真的,不确定容忠麟和容忠棣是谁,保安坚决拦在前面,并不放心这两人闯进去。
“如果要进去,需要有公文批注,或者有里面师长带着孩子来认领,你们这样看样子也不像孩子的家长,我从未见过如此瘦的……”
容忠麟和容忠棣在外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们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们是过来应聘当老师的!”
“老师??你们……当老师?”
说到这,保安真的忍不住笑了:“你们可知道咱们这已经许久没有招聘过老师了,当下这些老师全是知州大人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你们才来多久,一个个的瞧着都面生!”
兄弟二人从来没被人这么质疑过,脸都气红了,保安还是没让他们进去,甚至好心的劝慰他们:“大兄弟,我看你手长脚长的,不如狠狠心就学一门手艺,在咱们这只要勤快,哪怕你们只要种地,也绝对是饿不死的。”
从老师变成下田种地,兄弟二人这怎么受得了?
二人刚想争执,身旁一个啃着包子,胳膊夹着书卷的白衫中年人就脚步匆匆的擦肩而过。
容忠棣眼睛一亮:“孙明心!是不是你?!孙明心?”
孙明心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蓦然停下了脚步,可他看向容忠麟和容忠棣,仔细琢磨了许久都没有印象:“你们是?”
“怎么连我们都不认识了,我是江南容氏书院的院长啊!”
孙明心的演技差那些变得滚圆:“院……院长?”
那不就是容忠麟??
虽然兄弟二人大变模样,可是提到之前的书院,他怎么会忘记!?他就是被书院挑中,花了重金送来这里的,这才能在这个地方……咳……享福。对,就是享福!他现在吃的好穿的好。如今教课也比原来好教些,新教材的改编就是不错,文字简便,孩子们终于也不是榆木脑袋,甚至有好些学生算的比他们当时还快!
不过这就跑远了,孙明心看向两个兄弟,支支吾吾:“院长……”
“不必,你现在不用叫我院长了。”
孙明心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也不想喊这人院长,他现在心目中的院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容诉云。
孙明心把肉包子藏了藏,这才注意到——昔日的院长似乎被保安拦在外面了。
保安依旧严肃:“孙老师,你同这二人认识?但孙老师你也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的……除非登记姓名的家长,以及有官方文书的客人,其余人一概不能入内。”
孙明心立刻摆摆手:“不会!不会!我怎么会不清楚规矩呢!”
眼看着门口聚集的学生和老师越来越多,之前去方便的官员终于拎好裤子过来了,一看不得了,还以为兄弟二人惹事了:“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官员这才拍拍脑袋为自己惹出的麻烦连连抱歉:“是我的错,事发突然,才留二人在这边的,您瞧瞧这是我这边的文书,我是奉大人的命令,带着他人二来应聘师长的。”
保安仔细辨别上面的文字和官方的印章,这才点头放行:“别走错了路,一直往前走,右拐左拐再往前走,千万不要打扰学生们学习。”
收好文书的官员连连点头,如今吃饱了穿暖了,最重要的就是家中娃娃的读书;他家也有两个娃娃在书院里面读书,自然知晓孩子的教育耽误不得。
终于带着容忠麟和容忠棣进来,孙明心那边摸摸脑袋,来不及分别就要赶去上课。
只是走前狐疑不已。
“应聘师长么……”
那按照资历来算,先来后到,他还有矜矜业业这么多年了,那他不就是院长的前辈了?!
不知想到什么,孙明心的脸又青又红。
俨然忘记了。
他们现在的教课内容和当初截然不同啦!-
容忠麟和容忠棣还不知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知识点挑战,但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的,他们突然被甩来了一元一次方程以及现在大部分学生都能解出的龟兔同笼问题,瞬间两眼一黑,仰头翻了过去。
容诉云知道书院闹腾的这件事,还是容忠渠说的。
容忠渠虽然明面上没有为这大家子动手打点,可是还是颇为关注的,比如知道两个兄长去书院应聘。
容忠渠既高兴两个兄长不吃白食,又有些唏嘘如今书院的巨大变化。
果然不出所料。
没中。
还被气晕了。
容诉云和顾牧青听了这个故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诉云想起这二人是容忠渠的亲兄弟,还是礼貌性的关怀:“那两个伯伯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晕了,还一直说胡话。”
“说什么呢?”容诉云本不好奇,可是顾牧青却突然有些好奇,这两个伯伯是什么脾气,他大概已经知晓了。
容忠渠重重的叹了口气:“晕了就晕了吧,还念叨着一定要当院长。”
容·院长本人·诉云:……
而容诉云第一拥护者,顾牧青这就蓦然起了火:“无语……宝儿,真的觉得好无语呀,他们怎么还有脸觉得自己是院长啊?!连题目都做不出来,就知道骂骂咧咧,他俩这样子被学生看到,第一个就要被举报了。”
顾牧青倒也不是真的气一点,他只是气那两个人不知好歹还想说要当院长。
院长是那么好当的吗?!
这所书院还有下面的各级书院,都是他呕心沥血,送给容诉云的礼物。
容忠渠走了,容诉云翻看文书,顾牧青还在不高兴。
“书院的院长怎么能什么人都来当!”
和容诉云的淡然置之截然不同,手机的顾牧青在骂骂咧咧,只是他并不暴躁,言语之间有一股独特的隐晦的色气感,只是那视线眼神就不够温和了,眼睛里闪着无数个眼刀子,气得不行时,眼尾飞起鬼魅怪诞的红。
容诉云却目色浅淡:“不过是晕倒了的胡话而已,当不得真。”
“宝儿你可别被骗了,什么晕倒了,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宝儿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酒后吐真言,晕倒了,不受控制了,这时候说的话才是潜意识里的真正台词。”
“嗯,所以你说的也是真的吗?”
“什么?”
“你睡梦之中说了很多的话,和你白日里……很不一样。”
容诉云突如其来的计划打断了顾牧青接下来要说的话,顾牧青摸摸脑袋:“很不一样?我潜意识说了什么,我做梦的时候吗?”
容诉云点点头,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你说了很多。”
容诉云的语气很正经,可顾牧青还是没由来地、忍不住顺着容诉云的话去思索。
等等,他梦里说了什么?
他不就是骂天骂地骂祖宗。
他还……
每个晚上都在做春-梦的的顾牧青突然心虚!
糟糕!
如果梦里的话都是真地说出口的话,那他在他的宝儿心里,现在不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色批了。
顾牧青的天都塌了,他想了无数个理由去解释,可是都觉得这是托词借口;他怎么能骗他的宝儿呢?不能!当然不能骗!说实话怎么了?!对喜欢的人自然要坦诚相待!
所以——
“对呀!我就是喜欢宝儿!想和宝儿睡觉觉!还想和我的宝儿这样这样,来无数个惊喜play!”
本想炸一炸顾牧青的容诉云:……
偶然翻过顾牧青阅读书册的容诉云轻咳一声。
下一息,这位速来云淡风轻的知州大人白皙细腻的脸庞突然飞起一抹红。
这个是两人第一次在暧-昧的边缘线上来回回踩,可却是顾牧青第一次把窗户纸戳得如此透明。顾牧青言语虽简单,但他话里的诚挚以及某种浓郁的情感却让容诉云一览无余。
一直到晚上,容诉云这才缓和好。
他也罕见地在处理公务之余,飞离了神思。
顾牧青……
顾牧青见过他的脸,很喜欢他这副皮囊,总是会在照镜子的时候突然脸红;也很喜欢他这双手,在交换神魂以后,还总有些偷偷摸摸的亲密小动作。
那顾牧青是什么样子的?
最初变为系统的顾牧青刚刚结束了高考,按照年岁来算,顾牧青或许同他当时的年纪差不多大。
十八-九岁的年纪。
一直到如今……
顾牧青从怎样的一个少年变成了如今成年男人的模样。
无论是少年的顾牧青还是机体成熟的顾牧青,容诉云都不曾见过,之前也只是好奇,容诉云并不会多加询问,可这是第一次,容诉云想知道有关顾牧青更多的信息——
他的模样,他的眉眼,他笑起来是不是和他想象一样,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真挚如初阳。
可是一-夜睡醒。
金鸡报晓,到了顾牧青每日黏黏糊糊早安的时候。而容诉云的心湖却安静无声,系统页面不再亮起,无论他怎么呼唤,某个系统的声音……也如同吉光飞羽,须臾间消弭了所有生息。
一晃又一年。
用尽了一切方法,都听不到熟悉的声音,容诉云终于确定。
顾牧青,不见了。
第79章 基建第六十六天!
容诉云一如既往。
顾穆青的突然离开似乎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容诉云还是之前的容诉云。
该处理的公务份份不落,每日的文书依旧如同雪花一样往下下落;他的眼中闪烁出的是坚定的光芒,按照自己先前的规划, 一步步的进行落实, 这场已经让数十万人丧命的灾难终于在他们这里得到了终结。
“是我之前眼拙了,这里的日子哪里有传闻之中的那么苦难!一定是有人怕我们也来过好日子, 所以故意传出那些谣言来诓我们呢!”
这样的言论在这一年来纷扰不绝。
不管他们来之前有多么大的偏见,但到来这里以后,无一不被这里的生活和福利待遇所俘虏。
可之前经历苦难,好不容易走出来的百姓却不会忘了本:“哪里就真那么好了, 之前我们过得可惨了, 每年种的粮食交了赋税,剩下来的还不够一家几口饱肚子,山上还有山大虫。水里的鱼儿刺多, 不能让孩子吃饱……就连挖野菜也要几个村子争吵一番。”
“那怎么现在就这样?!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可都已经住上了青砖红瓦房,好家伙, 这房子可不是没家底的人能住上的!”
“哦,你说砖瓦房啊。”住上了大房子的百姓对大房子也万分满意, “之前咱们住的就是泥巴房子,上面飞稻草,每年天热的时候还来海风, 这茅草就到处飞, 哪个不是一片泥泞……后头也是因为来了新的知州大人的缘故!”
“就是那个三元及第的,最年轻的状元郎?”
“可不就是!我们知州大人最年轻的时候没在京城当官, 就来了我们这边, 后头带着我们烧砖烧瓦,修水泥路, 把山里的山大虫都驱赶到深山去了,设置了山林防护!大人还发现了好多能食用的山货,比如说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讨厌的榴莲这东西热量可足着呢,随便吃一块儿就能抵两顿饭!”
话题越飞越远,但这都是百姓对知州大人功绩的宣扬。
平常见不到知州大人,也无法报答知州大人在他们这里数年来的用心,他们除了夸耀,就是每年在丰收节那天,送上当年收获的最完美的一批蔬果。
今年亦如此。
秋收的水稻又是破天荒的大丰收,随着种植技术的不断传播,还有新型肥料的不断研发,再加上水车技术的更迭,单一种水稻已经变成了虾稻共生,甚至鱼稻桑共生的模式。
于是今天容枕山从军队中回来了。
还吃上了由周管家亲手做的稻花鱼。
容枕山还是那个饭桶子,这么多年来,除了吃饭就是练兵,心思丝毫没有被分到别处。
周管家看着容枕山就心烦,还一直觉得是因为容枕山不找媳妇,才连累的小公子又无心情爱。
小少爷都已经快三十了!
身边还有一个知恼之人的姑娘都没有,他前前后后塞去了多少人,都被小少爷给赶出来了。
哎……
偌大的知州府没有小小少爷,就很空寂。
不过此刻比周管家更空寂的,是容枕山。
这饭很香,哪怕是如今军队食堂已经有了新的大锅菜,但也完全比不上周管家的手艺,周管家年纪大了,现在在知州府上养老,府上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饭更不必由他亲自操劳,可他就爱照顾两位公子的吃食。
容枕山把桃稻花鱼的鱼刺剔了出去,随即将饱满鲜香的鱼肉夹到了容诉云的碗中。
他小心端详容诉云的神色。
他家小宝平素都是温文尔雅的,吃饭更是如此,但等他们到了这里,更多的时刻,小宝都在尝试新的口味,有时甚至会伸出筷子纠结是否多吃一块鲜炖肉;可现在,小宝神色平淡得近乎冷漠,虽说是主动吃饭,但似乎所有的饭菜都不和他的胃口。
看着容诉云的模样,容枕山有些心慌。
“小宝,是在担心外面的战乱么?”
“嗯?”容诉云含着一口甜汤,这是顾穆青昔日最喜欢的汤,并非纯甜的口味,而带着鲜香的酸味。
可如今,他食不知味。
容诉云颔首应下:“天灾久矣,北部战乱迭起,于民并非好事。”
被某个思想洗脑已久的容枕山却戳破:“可于我们,是好时机,我们趁乱来一手……”
好一个来一手。
容诉云:“……”
容枕山看多了顾穆青书写的练军之法,时间久了就有了顾穆青的味道。
只是……顾穆青他……
去了哪里?是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了吗?那他还能适应吗?
的确应该回去,顾穆青原来所处的那个世界比他这里更为繁华、便捷,是他耗费几辈子都达不到的程度。
顾穆青那么懒洋洋的,宁愿躺着也不坐着。
如果能回去,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容诉云的嘴角流露出几分强颜欢笑的笑容,虽然优美的唇线弯的恰到好处,可容枕山也品味出其中的僵硬,还有某种被强烈遮掩着的深深落寞与无奈。
容枕山看着容诉云不知何时紧紧攥住的手,犹豫道:“小宝,是哥我说错话了吗……”
难道他的小宝还没有登顶的打算,那他是不是说早了?
可他的小宝这几年送来的文书里面思想激烈,言语杀伐果断,不但对兵法和阵法颇有研究,还对当下的时局看得颇为通透。
这天下早就乱了。
朝堂上的皇帝盛烨霖亲自带兵出征北杀邻国,背景却是灾难接连不断的王朝,皇帝将全部心血用于出征,连百姓都顾不上……否则这南来北往老百姓怎么会奔波数个州郡,最终来到他们这里。
因而在他看来,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小宝,咱们现在兵强马壮,粮食充足,士兵人数也年年增长,士气正盛的时候一鼓作气,才能真正挽救天下苍生。”
容枕山的神色严肃了些,容诉云紧握着的时候微微颤抖,突然就松弛了下来。
无论他再怎么攥紧,也无法攥住某人。
这种徒劳且无力的感觉让容诉云忍不住蹙起眉,但他还记得回应容枕山的话:“也好。”
顾穆青虽不在了,但顾穆青部署的一切为的就是容枕山口中之事。甚至到了后面顾穆青除了忙书院和学堂,最重要的重心就是操练军团的士兵。在顾穆青的无数次规划之下,盛烨霖无暇顾及朝堂,就是他们立起的时候。
难以描摹的落寞和悲伤消失不见,下一瞬,出现在了容诉云浅茶色眸中的,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大哥。”
“小宝。”
“即日起开始统兵,自西南北上。”-
可是这不操练不要紧,一操练,容枕山才发现出现了什么事情!
他们安置在海岛上的数万士兵,居然在数月前消失不见!
容枕山传达文书给容诉云的时候,容诉云正在翻越顾穆青留下来的那堆草稿纸,学了几年的毛笔字了,顾穆青的自己依旧像狗啃的一样。所以顾穆青大多时候还是喜欢用简体字。
不得不说,顾穆青用硬笔写出来的字迹也有某种风骨。
笔画飘逸,宛若惊龙,隐约有草书的痕迹,可又带他个人的风采,张扬肆意。
没有什么能困住顾穆青。
顾穆青也从来不会臣服于任何禁锢。
等容诉云在看容枕山的书信,这复杂错乱的情绪这才消失。
但看清容枕山书信中的震惊,容诉云暮然站起身来。
因为这群士兵消失的时间,几乎和顾穆青消失的时间完全重合。
这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群士兵是顾穆青上辈子的士兵,跟着顾穆青一起来到这一辈子,现在顾穆青消失,这些士兵也消失,可这些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朝代的人,难道能和顾穆青一起回到顾穆青的时代?
容诉云的呼吸不经意之间瞬间加促,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眸,似乎想通过冥想来平复他的心情。
可这些都无用。
某一个念头如同吸饱了水分,从干燥荒漠里破皮而出的参天大树。
刹那间遮天蔽日。
顾穆青和这些士兵都走了。
那他们能去何处……
要么消亡于时间,亦或是……重归先前的时代。
那这么说来,此刻盛烨霖带病讨伐的邻国,不就是上辈子顾穆青所在的王朝!-
容诉云猜测的丝毫不差,顾穆青的确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缘故,意外又回到了他最初降临的地方。
一个破落的村子。
但这次截然不同的是,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那些吃的膘肥马壮的士兵。
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集体移动,顾穆青手下的士兵们一来二去居然有些习惯了,只是这次他们不要天天哭嚎着找他们的陛下陛下,因为他们的陛下终于以肉身形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是活的!活生生的!
有胳膊,有腿的陛下!!
“陛下!!!”无数士兵抱上了顾穆青的大腿,撕开嗓子,哭号不已,虽说他们每月都能收到几封陛下的书信,书信里面是熟悉的语气和熟悉的字句,但那都比不上亲眼看到陛下啊,“陛下!陛下怎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
他们都已经步入中年,有的甚至已经中老年了,他们的陛下还如此青葱。
果然!
他们的陛下就是神仙,就是仙人,长生不老,容颜久伫!
如果知道手下人的想法,顾穆青必然要反对封建迷信,并把他们送去凉川州开设的成人扫盲班。
可现在他顾忌不上这些。
他本来只是睡个觉,梦里梦见了某个许久不曾梦到的机械声音,那个声音问他有什么梦想,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帮他实现,他就口花花说,要用他的所有积分兑换一句自己原来的身体,还要十八岁的,最年轻的,他要让他的宝儿见到他最初的模样。
他的确有身体了。
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要身体是要待在他的宝儿身边,然而现在把他投放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地方他可熟悉了,第二次过来了……依旧鸟不拉屎。
顾穆青郁闷不已,哪怕有了自己的身体,还是难以描摹的怒火。
离开了他的宝儿,他要着身体有何用?!
尽管身体是年轻的,还是刚成年状态的梆-硬-儿的钻石高中生,可顾穆青一点也不高兴,那张英俊的脸眉头紧锁,唇线分明的嘴角下垂着。似乎因为生气至极,唇线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漆黑的眼眸则更为明显,黝黑如黑墨的瞳孔之中透露的都是鲜明至极的不耐烦。
妈的,他和他的宝儿万里相隔了。
好烦,就很不想异地恋。
可陛下的这种样子,士兵们很习惯。
哎……
这不是不耐烦,而是对俗世的一种不羁。
陛下就是神仙,神仙有自己的小脾气是多正常的事情,只要陛下不赶他们走,他们这辈子都是陛下的马腿子。
所以不容陛下分说,也拥有了同款记忆回溯的士兵们再次走上了上一辈子的老路,
练兵的练兵,谋划的谋划。
整个军队运行的意外流畅,他们的共同目标只有一个——
为他们的陛下拿下王朝巅峰的王座!
于是三个月时间,他们攻打到王朝,凭借着如今国都的外部战乱,大盛的军队来袭之下,他们先一步拿下了大部分领土,又组建了一批精壮无比的队伍。
等到粮草官回来找粮食的时候,这才发现整个王朝都是空的。
还被一支奇怪的地方军队占据了王座!
难怪!
无论他写了多少封书信,飞死了多少只鸟,朝堂中的粮食就是不来。
没了粮食他们怎么和大盛的国军打!
也不知道这大盛是怎么种出来的粮食,打了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有稻子吃,而且抓稻子还颗颗饱满,和他们吃惯了的干瘪米粒截然不同。
粮草官他们认不出这种粮食,可是顾穆青和顾穆青手下的士兵认得啊,一看这米,哦吼,这不就是他们之前最爱吃的改良米。
于是打完了手上的王朝,士兵的心思又开始野了。
过来这边数月,每天打打杀杀的,都不吃不上之前在海岛上吃的稻米,他们早就开始馋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大盛了,他们就再打一次。而且他们种了好几年海稻的小岛在凉川州,而凉川州就在大盛的西南,那是距离他们最遥远的地方。
“陛下……”属官看向他们的陛下。
几个月时间,陛下越打越暴躁,但不管陛下再怎么烦躁,看向西南方向的神色总是温和的。
奇怪的温馨氛围,和他们素来疏远乖张的陛下截然不同。
不过想起那个拥有独特风情的热带海岛。
士兵们的神色也和缓了许多。
“我想念之前吃的大米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种的缘故,那米吃起来就是有劲儿,香喷喷的。”
“不止稻米,那里的虾蟹也好香,一个虾比我拳头还大,那螃蟹长得就和米斗一样,简直能拖着我到处跑。哪里像这个地方的小河虾,小河蟹,就和米粒一样大,一口吃下去全是壳,没有肉就不带劲。”
“别说了,我饿了。”
“谁不是呢?我也饿了……”
“我觉得我不是饿了,我是馋了。”
“……”
谁不是馋了呢。
一语中的……
士兵们显得都嘴上叼着野果子了,看着正在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陛下,他们不认得陛下写的是什么,但字迹的笔画颇为弯绕。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中间还有一颗爱心。
陛下上个月才说过。
爱心就是爱慕。
陛下一定是想天上的日子了。
“对了,陛下你想吃什么?”
正在写容诉云名字的顾穆青扔掉了手中的树枝,想脑婆都想得魔怔了:“吃媳妇。”
“???”
吃什么东西?是他们听错了吗?陛下有媳妇儿这种东西??
第80章 基建第六十七天!
顾牧青身边的幕僚抓耳挠腮, 疯狂的寻找顾牧青身边可疑的女子,可是靠近他们陛下的就没有女子,他们军营就是罗汉堂, 全是男儿, 就连蚊子恐怕都是公的。
他们陛下的媳妇儿还能是谁呢?
想不通,当真想不通。
找了好几天, 最后幕僚们还是决心听陛下的话——
他们好好去打仗吧。
打赢了仗就回南边的小岛,上面有白花花的大米饭吃,还有甜滋滋的西瓜,那日子比这里过得舒服多了。
那里的日子越美好, 就越对比出现在日子的糟糕透顶, 吃的不香,衣服还麻麻赖赖的,穿着不舒服, 就连武器也是不如之前锋利的顿器。
可恶,大盛这个狗皇帝之前可不这么难打!-
“宝儿不在身边的第一天, 想他。”
“宝儿不在身边的第二天,想他。”
“宝儿不在身边的第二百五十六天, 想他……”
“靠,都已经二百五十六天了,这个狗皇帝怎么这么难的, 他是被什么东西给续血了吗!”
“报!”报信兵尖利到穿透云霄的声音, 瞬间刺破了顾牧青的耳膜。
一听到这个声音,顾牧青就知道又不行了。
“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狗皇帝又跑了?!昨天是这么说的, 前天也是这么说的, 上上个月也是这样!”
顾牧青看向手底下的沙盘,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如此。
报信兵熟稔地抹了抹被黄沙扑满的脸, 一口大白牙笑的白亮亮的:“启禀陛下,那狗皇帝的确又跑了,跑的方向不明,但估摸着是往西南方向去的,人没抓到……但是这次我们逮到了他手上的先锋官!”
“先锋官?”
顾牧青眼睛微微眯起,眼前瞬间出现一道人影。
等那厮被五花大绑踹过来的时候,顾牧青整个人都震惊了,好家伙,这不是老熟人吗??
王岳之?
是他的宝儿离开京都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遇到困难就去投靠他的王岳之?!
只不过王岳之的变化太大了,他还记得他和他的宝儿离开都城的时候,王岳之还劝他的宝儿弯下脊梁向皇帝说说好话,或许能留在都城。那时候的王岳之留着风靡皇都、但是他并不懂得欣赏的长胡须。可现在王岳之这长胡子哪里有当初的风流倜傥,剩下的只有苍白卷曲,邋里邋遢的。
明明是三十岁的王岳之,看上去却有五六十岁的年龄。
王岳之不认识他,穿着一身僵硬铠甲,可铠甲之上却留下无数道刀剑的劈砍痕迹,看到他,王岳之还用那种想啃食他骨头的眼神,恨的牙痒痒。
现在还有什么文臣风骨。
不过王岳之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算文臣了,因为三年前王岳知就给他的宝儿写信,说大盛的狗皇帝调他入军营,还是高位。虽有捧杀之意,但他已经被架在上面,轻易下不了台。
如今,王岳之已经是随着盛烨霖出生入死近两年的先锋官。
被敌国的俘虏辱骂,顾牧青却好像不在意,双手抱在胸前,模样骄矜又欠揍:“你们狗皇帝呢,抛弃你这个先锋官自己跑了?”
“忒!你怎可侮辱我们的君王,你才是孽障!”
“别嘴硬了,你现在是阶下囚,给我老实点。”
“我死都不当阶下囚!”
“哦,那你死吧。”
“???”
顾牧青兴致盎然地看着王岳之:“怎么了?怎么不去死呢?”
“你……你……”
“你什么你,不过你死没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被王岳之骂了顾牧青也不生气,反正这样的话,他家老头子不知道骂过多少回了,只是这一回,顾牧青看向王岳之时,心里的天平来回晃动,一面是想替他的宝儿照顾昔日的王岳之,一面又不满当初离开时王岳之看下他的宝儿眼眸中的爱慕。
不开玩笑,王岳之欣赏他的宝儿,他俩又是青梅竹马……
这是板上钉钉的情敌。
说实话,顾牧青还真想在容诉云不知道的情况下弄死这个狗东西。
别以为他不知道,要不是这个狗东西在后面出谋划策,狗皇帝能够拖延这么久吗?之前就是这个狗东西写东西给他的宝儿寻问凉川州可否提供更多的粮草,他的宝儿心善,念着这人在军营中任职,就前前后后不知道提供了多少粮草,还有别的好东西……
而且他看得更清楚的是,他们还在吃糙米饭呢,狗皇帝那边每顿大米都香喷喷的。
还是要早点把狗皇帝给了结了,他就能早点回去见他的宝儿。
因为已经二百五十六天了。
第二百五十六天,看到狗皇帝的军队再次灵活的逃走,顾牧青忍不住怀疑自己,按照上辈子的进度,这个狗皇帝应该早就被他踩在脚下了,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踩了又被反踩。总之来来回回交涉了好几回,虽然他在上风,可是这个狗皇帝也死不掉!
就很烦。
烦到最后,现在看到容诉云的青梅竹马,顾牧青心情更不美丽。
顾牧青将沙盘上的旗帜旗随意插在丛林之前,这是他派出兵马侦查的地方,只是丛林太深,未到达腹地,但是没想到他简单的动作却引起王岳之的反应,哪怕他遮掩的很好,顾牧青也敏锐的觉察到王岳之骤然紧缩的瞳孔。
有鬼。
或许……
这里藏了人。
顾牧青眼眸聚起:“让先锋官侦察这道丛林,左翼往前五里,带上火石和油箭弩,但凡遇到山东,便火烧洞口。”
“!!”
这回王岳之的反应被他捕捉得更明显。
呵……顾牧青冷笑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片丛林上,状似不经意地揉捏着拳头:“对了,怎么把你给忘了。来人,把人带下去,好好看管着,不许他自尽。”
立刻有人把王岳之带了下去。
只是王岳之看顾牧青的眼神犹如千万个眼刀子,顾牧青视若无睹,看着地图上狗皇帝离开的路线,他修长的指节轻轻弯折着,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着粗糙的木头桌面。这段时间射箭而起的茧子摩擦着桌面,不舒服,很烦躁,触感完全比不上宝儿的手。
又想起容诉云了。
果然,他就很不适合谈异地恋。
已经两百多天了,分离焦虑症还是挣脱不了。
一想起容诉云,他心里更是犹如被千万只夏蝉鸣叫,烦躁不已。
下一刻,顾牧青的视线定定的停留在沙盘的一个角落,这里山路崎岖,丛林茂盛,是北方难得出现的丛林。
钻树林了吗。
或许除了山洞还有别的地方。
很好,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丛林战。
顾牧青立刻开始部署,那些忠于他拥护他的士兵将领不由分说,这只是一个丛林,哪怕它是毒蛇猛兽韩剧的森林,他们也会勇往直前。
丛林之中打得如火如荼。
北方山脉早早就开始飘落雪花,棉白一片,而容诉云这边已经入冬。
可这冬入了和没入没什么区别,只是温度降低了,田间劳作的汉子们从汗衫大裤衩子变成了长衫长裤,不过布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如今纺织业高速发展,他们不断更新可以遮蔽身体的新布料,甚至还出了新的花色和纹路。
在这个秋天过去,冬天刚刚到来的日子里,宝泽郡开展了他们第三届服装走秀大会。
走秀大会的报名有条件,商铺赛道除了官方企业,还包含商铺只是商铺需要获得特定的资格,还必须有特定的税收证明;此外还有个人赛道,可以个人报名,经过海选筛选以后,进行统一的高台走秀,个人赛道这就全看百姓们的审美和动手能力了。
不出意外,容诉云本该是评委之一,只是今年他坐落后台,不再担当评委,只是荣誉颁奖人。
哪怕只是颁个奖,容诉云的出现让百姓们震惊不已。
“知州大人!是知州大人!”
“好像没看到知州大人了,只是大人怎么不笑了!”
不仅百姓们唏嘘,连官爷们也交头接耳。
“大人似乎好久都不笑了,每次都是冷着脸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好像的确很麻烦呀,除了我们,我听说外头都在打架,国君都已经北上许久了,那属国还不曾拿下……要不是咱们这里有丰富的粮食储备早就被掏干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瘦成骷髅头过来……”
“所以……大人是在忧心外头的灾祸?”
“上头是不是想将咱们的大人给调回去不可啊?咱们这里过得这么好,全靠知州大人的带领,知州大人若是走了,我们怎么办?若是来了个贪官污吏,咱们这么好的土地,这么好的工程,长期下去,不就要被全部贪走了?”
容诉云还不知道,因为他最近的清冷寡然,下属官员里面不知道起了多少流言蜚语……
如今就连百姓们也开始纷纷猜测。
日子过好了不算什么,有了这群难民的对比,他们才知道自己甚至过得比国都里面的百姓还要富饶。
“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被调走啊!”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数十道连片,形成了数百道或高或低的声线海洋,原本的高台走秀都已经不是重点的,大家眼泪汪汪的看看着容诉云,情真意切。
容诉云不过走了一个神,就“被动”调走了。
然而容诉云眨眨眼睛,没多做解释,却也罕见地露出一个笑了。
“大人笑了,大人他笑了,大人是不是不调走了!”
离容诉云最近的王青山一时间二丈摸不着头脑,大人什么时候要调走了?他作为大人最忠实的狗腿子,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大人当真难得的笑了,仔细数数,大人已经好几百天没笑了。
“大人这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王青山本以为容诉云不会回复,不想容诉云低垂眉眼,轻轻的应了一声:“嗯。”的确有高兴的事,他已经知道顾牧青在哪里了。
王青山这回是真好奇了:“大人?”
“王大人,你知道普通百姓的嫁娶习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