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那姑娘没什么大事。
可见到头上几乎被包成阿拉伯人的女子,叶止对大夫的叙述水平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女子一见到叶止便俯身向他行礼,柔声轻道:“拜见恩公。”
叶止哪里受得住,急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耶,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郑重地行礼,属实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他二人之间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叶止是被当下场景尬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女人则是在等叶止开口。
大脑飞速运转后,叶止递给风麟一个眼神,对女人哈哈道:“看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这番话不知突然触碰到女人哪根筋,她眼眶中的眼泪一下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砸下来:“主人,不要奴了吗?”
“欸欸欸?”叶止慌张举手,“什么叫不要你了?”
还有,怎么称呼突然就变成了主人?
新中国不准有奴隶啊啊!
女人可怜兮兮地捂住嘴,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无比心疼,如果……头上没戴着阿拉伯帽的话。
不是,到底谁教大夫这么个包扎手法的!
女人本想用哭泣的方法惹得叶止怜惜,毕竟以往她这样哭,家里那对父子都会对她温柔不少。
可瞥见叶止飘忽失神的眼光,女人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主人买了奴,可现在又说要走,不就是不要奴了吗?”
“不是啊!”叶止明白这是女人误会了,又不知如何解释,索性扯过身旁的风麟道,“风麟你帮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风麟疑惑,“你买的她,那她就是你的奴婢。”
“不……”叶止觉得自己有点偏头痛,不过转念一想,买卖人口为奴为婢,在古代本就是常事,何况是修真世界,阶级更是分明。
长舒一口气,叶止理清思绪,目光坚毅,接下来,就由他来传授先进思想,播撒文明的新火种。
从马克思哲学讲到近现代思想解放,从奴隶制度讲到社会主义,叶止嘴都要讲冒烟了,换来的,却是面前两人齐刷刷的问号脸。
“能,能理解吗?”叶止接过风麟递过来的水猛灌一口,哑着嗓子询问道。
女人紧紧盯着叶止手中的那杯水,随后又气愤地瞥了旁边的风麟一眼。
在比贴心方面她竟然率先输了?
“问你们呢?”见没人回答,叶止皱眉又问一遍。
女人立马踊跃道:“明白了主人!”
完蛋。
叶止…叶止感觉自己道心要破碎了。
“举个例子吧叶夫子。”风麟挑眉,他听叶止口中所述虽一知半解,但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那些应该是极为好的想法。
叶止眼睛一亮,风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思索半晌后开口:“你看啊,你原来是不是被你父亲和弟弟殴打?”
女人看叶止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又输了,面对风麟提出的想法她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口回道:“嗯。”
“对啊,那你就不怕再被我打吗?”叶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稳固的……”
“不怕。”
?叶止还未出口的满腹伦理突然被这句话打了回去。
“不怕。”女人坚定道,“主人买了奴,奴这条命就是主人的,怎么处理都可以。”
“主人要打吗?”说着,女人还掀起了她的衣袖,露出本就伤痕累累的小臂。
“不……”叶止有气无力,这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封建思想简直荼毒人。
叶止决定慢慢来,缓言道:“不要称自己是奴,要叫我,因为没有谁值得你当奴。”
“以及,不要喊我主人。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主人。”
“什么叫,自己是自己的主人?”女人突然认真道,从来没听过这种言论的她受到不少的冲击。
叶止点点下巴,像是想到什么,温柔浅笑:“比如,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喝水,想去哪里玩,不想去哪里玩,玩什么。你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能干扰你的想法。”
“包括,被别人打。你想被别人打吗?”
女人摇摇头。
“对了嘛,被打多痛啊。被打就要学会反抗,如果打不过,不是还有腿嘛,可以跑啊……”
风麟注视着侃侃而谈的叶止,他脸上是笑着的,可风麟却并未忽略掉他眼底的那抹思念。
叶止在想他的师姐。
“好,奴…我以后会,会努力做自己主人的。嗯…主……嗯我怎么称呼恩公。”女人好似顿悟般斟酌着开口。
叶止以为事情好起来了,欣慰道:“叫我叶止就好。”
“嗯,叶止。”女人望着叶止舒心的表情,嘴角也高兴的扬起,“我叫林祈之。”
“林祈之,嗯…嗯?,什么什么,你叫林,林祈之?!”叶止倒吸一口凉气,“你父亲不是姓王吗?”
林祈之甜甜一笑:“奴…我随母姓,因为父亲嫌奴晦气。”
完蛋。
叶止头上冷汗库库直冒。
林祈之继续补刀:“叶止不是说要奴决定自己想干什么吗?奴…我想好了,我要以身相许您。”
完蛋了。
叶止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旁边风麟突然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
不是,老天,对他恶意要不要这么大啊!
林祈之,原书龙傲天男主中最衷心的后宫美女,那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只要能伴男主左右,丝毫不在意男主如何在外彩旗飘飘。
这么个妹子,被他把墙角撬了?
时间线回到现在,叶止好说歹说才劝住林祈之以身相许的想法。
隔日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叶止甚至感觉自己一下苍老了数十岁。
风麟恰好推门进来,往桌上摆放着菜品:“醒了?”
好熟悉的一幕。
叶止打个哈欠,应声道:“醒了。”
“我去取饭的时候碰到了林祈之。”
风麟猝不及防的话语成功让叶止未打完的哈欠噎回去了:“碰到她,怎…怎么了吗?”
“没事。”风麟漫不经心摆弄着汤勺,“你怎么不接受呢?”
哇嘞个死亡提问,叶止苦笑,却没注意到风麟逐渐幽深的瞳孔,强装镇定道:“目前对这种事没兴趣。”
“是吗?”
“是是是是是!”叶止点头频率快到简直是要把头点断为止。
就差拍拍胸脯跟风麟保证:老大的女人小弟绝不敢染指。
“挺好的。”
听到风麟这句轻飘飘夸奖的话,叶止才感觉自己像活过来了。
风麟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留叶止一个人在里面吃饭,出去合上门后,冲等候在门边的林祈之挑眉:“听见了?”
林祈之倔强地握紧拳头,全然不复先前在叶止面前的柔弱模样,冷脸道:“主人说了,只是目前。”
“以后你也没机会。”风麟嗤笑一声,转而兴味盎然道,“要不要换个方法?”
林祈之疑惑:“?”
……
“好汉,好汉饶命啊!”王福涕泗横流地跪在地上冲面前两位黑衣人磕头。
他的儿子王贵正被其中一位黑衣人把剑架在脖子上,□□不自觉流出了一滩腥臭的液体。
“恶心。”熟悉的女声在破败的庭院响起,王福却因为太害怕没听出来,反而脸色发白地继续磕头,“大侠高抬贵手,我那五百两得的当日就被别人抢去了,现在真的分文没有啊。大侠明鉴啊,求大侠放过我们家吧……”
何止五百两,那人打劫了他五百二十两,不给就要杀王贵,简直把王福家底都要掏空。
不仅如此,不知哪来的亲戚纷纷听说王福卖女儿多了笔意外之财,一个个上赶着找他借钱,他哪里有钱能借出去。
不借他们就都说他小气,反倒弄得现在他不好找别人借钱度日。
他家贵子最近几天都饿瘦了!
林祈之转头撇向同样蒙面的风麟,风麟了然地点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就是自己干的。
叶止有叶止的处理方式。
而风麟也有属于他的处理方式。
林祈之扯掉脸上的蒙面布,不屑道:“无趣。”
纵然天色漆黑,王福还是借着屋内微弱的烛火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不知哪来的勇气,王福一下站起身,脸色立马变得倨傲起来,理所当然震声道:“好啊你个小贱蹄子,你竟然敢帮着外人来对付你老爹?”
“你现在跪下来给你爹和你弟弟磕几个头,再给五百二十两,我能勉勉强强让你再住回来。”
林祈之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本来几次三番的比试中她都输给风麟,现在还让他见识到她原先家人…哦不,畜生如此令人作呕的行为。
不得不说,真是让人……
一脚踢在王贵的背脊上,王贵猛地滚出去老远,林祈之不爽道:“不是你把我卖了?你他爹在狗叫什么?”
若是叶止在这里,实在很难将这个人和昨日柔柔弱弱的林祈之联想起来。
也许是恶人之间的感应,风麟一开始就感觉到了林祈之的不同凡响。
城门口处,她看似在挨打,但却有意识的避开所有会带来致命伤的地方。
前往医馆的路上,她也压根没有昏迷。
王福立马紧张地扑过去,扭曲着脸冲林祈之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死去的娘要是知道了……噗——”
林祈之收回又踢了王福一脚的腿,仿若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甩甩,嫌恶道:“你还有脸提我娘?”
“还有,你真的很吵。”
“这样,也别说我不顾原来的情分。”烦躁地掏掏耳朵,林祈之不耐,“王贵,只要你把王福的**切下来,我给你一千两如何?”
不止是王福与王贵父子两人悚然,就连风麟听见如此直白粗鄙的话语眉心也止不住狂跳。
“你他妈在做什么梦……”王福骂骂咧咧地爬起身,就见原先趴在地上的王贵抬手制止住了他。
王贵臃肿的脸上浮现出汹涌的狂热:“你说的是真的吗?”
“儿子……”王福突然僵在原地,手心和背后止不住的开始冒冷汗。
林祈之好笑用剑拍拍王贵的脸:“当然。”
“不不不,贵儿,我是你爹啊!”王福仓皇地看着林祈之把手中剑交给王贵。
而王贵毫不犹豫接过。
王贵一步一接近王福,脸上兴奋地无以言表,劝道:“爹,你不是说我是贵子吗?那你为我们家单传奉献一下怎么了?我想过好日子,我不要当穷人了……我要当真正的贵子!”
“不不不!啊——”
瘦弱的王福哪里跑得过壮硕的王贵。
听着庭院中宛如猪叫的哀嚎声,林祈之还是觉得没意思。
风麟提醒:“左邻右舍被惊醒了。”
林祈之并不在意,可她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让叶止知道的,他不喜欢。
将黑面罩匆匆戴上,林祈之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王贵。
王贵欣喜若狂地接过,但马上,林祈之借过风麟的剑又架在了王贵脖子上,嘻嘻笑道:“现在有钱交出来了吧?”
“你!”王贵憎恨地瞪视着林祈之,脸上还有刚刚溅到王福那部位的血迹。
林祈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银票,怅然道:“先前那一千两,是当作偿还我娘和我住在你们家的钱。”
旋即宛如变脸似的又嬉皮笑脸:“现在这一千两,是平息我对你们的杀心。”
“当然,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对你们的杀心。一千两能平息多久,我可不敢保证……”
次日。
雾临城沸沸扬扬都在传,西街一对王家父子,明明前几日靠卖女儿暴富,结果一个晚上过去,一个伤残终身瘫痪,一个疯疯癫癫叫喊着有人要杀他。
直让人感叹,因果报应。
弄得雾临城人家许久都不敢打骂自家女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