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账。◎
明荔看着手机导航上的地址, 向郑鸣甩了个问号。
宋家旗下产业众多,涉及金融,地产, 影视,甚至是科技,医疗等。
宋瑾砚每天去哪个公司,明荔不太清楚。
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宋家旗下颇负盛名的君瑞,目前是他在掌管。
毕竟,前几年因为君瑞控制权归属这件事, 宋成睿消沉了许久,还让她注意立场,离宋瑾砚远点。
以往明荔还会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肩负重担,现在她只想把这种得不到就发疯的行为称为无能狂怒。
明荔:[你工作室在这儿?]
郑鸣回了个憨笑的表情:[这不是刚抱上金主爸爸大腿?]
索性闲着也是无事, 又实在对陆一惊老师颇感兴趣, 明荔和司机报了地址, 赶往君瑞。
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 明荔忽而想起什么,又发消息问:[宋瑾砚什么时候知道我答应拍宣传片的?]
郑鸣看到消息,觉得小祖宗有些天真,回复:[当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上面不给过,咱们也拍不了啊。摊手/摊手]
可以说,每一个镜头, 每一个创意, 甚至给明荔独加的骑马镜头, 都是宋瑾砚的默许。
在一开始的招标计划里, 整个宣传片的投资成本就不高。
毕竟君瑞财大气粗,各样的宣发铺天盖地,他一个无名导演的宣传片,能有多大商业价值?
整个一轮试拍预案交上去后,郑鸣心里还有些惴惴。
毕竟这请来的小祖宗,不是演员也不是模特,哪怕拥有无边美貌,但上面给不给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啊。
结果,这位日理万机的boss不但给过,甚至还追加了一倍投资,更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仿佛玩儿一般。
郑鸣抱着巨额投资,有种天降馅饼的不真实感,每天拍摄剪辑完,都诚惶诚恐地发给上面。
有一天。冯特助告诉他,这些可以私发给boss邮箱,由他亲自审阅。
郑鸣受宠若惊。
他至今仍记得宋瑾砚给他的评价:[人物镜头不错]
他的运道来了,大boss果然慧眼识珠,看上了他的才情!
好!他拍!他天天拍!
最后,郑鸣看着成片,有些傻眼。
这到底是宜城宣传片,还是美人记录片?
他觉有些不妥,但好在宋瑾砚一锤定音,给了他信心:[拍得不错。]
郑鸣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这大boss是不是看上了这小祖宗啊?
但不行啊!明荔还有个未婚夫呢。
但那个垃圾未婚夫确实可以不要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小皮鞋敲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郑鸣快速回神,一扭头,看见明荔推门进来。
许久不见,女孩卫衣格裙长靴,一双长腿露在外面,满身的蓬勃气息,没了那股压在眉梢的沉郁。
郑鸣惊艳道:“祖宗,你又漂亮了。”
“少来。”明荔没理这大忽悠,和工作室其余人打过招呼,又四处打量一圈:“人呢?”
“我说真的,气色骗不了人,一看您最近就被养得很好。”郑鸣真挚道。
明荔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继续忽略他的彩虹屁:“陆老师人呢?你骗我呢?”
“我可没骗你,人刚刚确实在。”郑鸣耸肩:“但现在已经走了。”
“走了?”
郑鸣说:“宋总和陆老师约了午饭。”
明荔嘴角抽了下,一把将手中的抱枕扔过去:“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忽悠!”
“消消气消消气。”郑鸣接过枕头,佯怒道:“同是导演,你就这么对我?”
明荔抱臂,冷哼了一声。
“祖宗,考虑一下呗,我的下部剧…”
明荔直接拒绝:“不考虑。”
“为什么?”郑鸣垮下脸。
明荔不耐道:“娱乐圈有我讨厌的人。”
“谁啊?”
明荔没再理他。
郑鸣不依不饶:“那你想见陆导做什么?”
明荔转移话题:“所以宋瑾砚找陆老师做什么?”
又是直呼大名。
怎么宋瑾砚这三字在这祖宗嘴里,好像是隔壁的张三李四一般随意呢?
郑鸣抹了抹汗:“老板做什么哪是我能知道的。”
眼看什么也问不出来,明荔有种上当受骗的观感。又坐了片刻,三连拒绝郑鸣的片约邀请后,明荔站起身不耐道:“我走了。”
眼看心愿落空,郑鸣挥手:“去吧,别忘了晚上看片。”
明荔回头。
后者改口:“…宣传片。”
明荔来到电梯前,准备回去睡个午觉时,手机忽而一亮,显示宋瑾砚发来消息:[来了也不来见见我?]
咦,他今天竟然在君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问出来,明荔便想起郑鸣那个大嘴巴。
她随手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好见的]
几秒后。
明荔盯着屏幕跳出一条消息。
Mr.宋:[正好我中午也有客,你回去吧。]
明荔猛地反应过来什么,话锋一转:[我还没吃饭呢,一起吃吗?]
又过了一会,那头悠悠回:[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急这一餐饭。]
明荔:“……”
索性直接打电话过去,开门见山就问:“你在几楼啊?”
宋瑾砚笑了下:“来见我?”
明荔含含糊糊:“差不多吧。”
“差不多?”
明荔改口:“不见你见谁。”
“到停车场。”
“嗯。”明荔按下楼层,心情颇为不错地挂断电话。
她曾和宋成睿说过,她很喜欢记录。
所以会不断给他发碎碎念,有时是吃到的美食,有时是看到的美景,有时甚至是一块奇怪的石头。
所以,再生气也舍不得删除他的微信;再失望也要拍下草原日出与他分享。
但后来,明荔不再频繁记录,在经年累月的失望中,戒掉了这个习惯。
尤其是在去港大学传媒的计划取消后,明荔随波逐流地选择了圈内大多人选择的管理专业,无甚趣味地混到了现在。
唯有偶尔会看一看记录片,这次机缘巧合下能得见陆一惊,倒是不虚此行。
来到停车场,明荔来到车前,猫着腰上了后座。
“藏什么?”宋瑾砚看她满脸谨慎。
明荔正襟危坐:“我们要注意影响。”
“影响?”
明荔:“这还在公司,万一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怎么办?”
“我们是合法夫妻。”
宋瑾砚重复她的话:“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反正我们低调一点。”她胡诌了一个理由:“万一明天我就红了呢?”
宋瑾砚忽而笑了下:“难道红了以后,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明荔:“……”
她推他手肘:“哎呀,快让吴师傅开车,吃饭去了。”
宋瑾砚也不戳破她的心思,但笑不语,示意司机开车。
吃饭的地方就在离君瑞不远的一家中餐馆,环境幽雅,设计很有中式风格。
“这是陆老师定的地方。”宋瑾砚说。
明荔故作震惊:“原来还有别人呀?”
宋瑾砚看她一眼。
后者缩了缩小脑袋,终于忍不住般,扑哧笑出声。
明荔也不装了,伸手拉他衣袖,甜丝丝地说:“走啦走啦。”
宋瑾砚指骨敲她脑袋,“没良心。”
“哪有!”明荔挽住他胳膊,欢快地往前走,“我会报答你的。”
宋瑾砚从不接空头支票,反问道:“怎么报答?”
“先记以前的账上。”
“随我记么?”宋瑾砚似笑非笑。
明荔不在意地挥手:“记吧记吧。”
反正,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两人来到包厢前。
“除了陆老师,里面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到时不用紧张。”宋瑾砚和明荔耳语。
明荔点点头,“我不会紧张的。”
她觉得宋瑾砚小瞧她,怎么也是见过几次大场面的,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当宋瑾砚打开门后,明荔傻眼了。
这些纵横京圈,家喻户晓的文艺大家们,只是“一些朋友”吗?!
“夭夭,这是我的书画老师,姓唐。”宋瑾砚和她介绍。
主位坐的便是唐楠,两鬓斑白,道骨仙风,是京大美术学院的院长。
明荔鞠躬:“唐老师!”
唐楠爽朗地笑了声,招呼着道:“快坐下吧。”
宋瑾砚抚她后背,继续介绍:“这位是陆一惊老师,陆叔叔,我太太很喜欢您的作品。”
啊啊啊啊——
明荔要晕了,大眼睛颤颤地:“陆老师!”
陆一惊笑眯眯的,拍记录片的导演总有一种别样的亲和力:“瑾砚,小姑娘这么紧张,你是不是给她压力了?”
宋瑾砚摇摇头,牵着明荔坐下:“我哪敢,刚刚还在和我横呢。”
众人大笑。
席上的人,宋瑾砚一个个和明荔介绍过去,她身上嚣张的气焰尽数散去,显得无比乖巧,惹人喜欢。
参席过半。
“夭夭还在京大上学呢?”
明荔点头:“对。”
唐楠睨向他那个徒弟,“你还笑?还在上学就被你拐了?”
宋瑾砚笑而不语,给唐楠倒酒,又给陆一惊满上:“陆叔叔,您请。”
陆一惊笑着接过,随口问明荔:“听瑾砚说你喜欢我的作品,哪一部啊?”
明荔思索一番回答:“您的作品我都看过,最喜欢的还是《敦煌》,将历史,人文,以及自然风光融合得很好,我很喜欢您的镜头。”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拍出我的家乡。”
陆一惊说:“现在年轻人,倒少有喜欢看记录片的。”
明荔抬睫,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我不仅喜欢看,我还——”
“想拍?”陆一惊看她。
明荔眼睛睁圆了些。
一旁的宋瑾砚再次起身给陆一惊倒酒,温声道:“您别见笑,我太太从小就有这个爱好。”
唐楠也附和说:“不如一惊你收了夭夭当徒弟吧?”
陆一惊同样笑眯眯道:“想拍就拿手机,拿相机,随时可以拍,哪里需要我一个老头子教。”
言下之意,就是推却了。
在场众人沉默一下,皆看向俯身倒酒的宋瑾砚。
其实今天这个饭局的用意,众人已经慢慢回过味来。
唐楠作为宋瑾砚的老师,他的意思也就是宋瑾砚的意思。
宋瑾砚姿态放低,请他们聚一起,无非也就是想给太太铺路。
宋瑾砚虽是小辈,但在座都是搞文艺创作的,想有名气,有财富,谁不需要给他面子?
陆一惊虽说是个有名气的纪录片大导,但纪录片出了名的穷默,最缺的就是钱,怎么也不敢摆这个谱啊?
唐楠顿了顿,道:“一惊,夭夭一个小姑娘好不容易有点爱好,你带着玩玩又怎么了?”
陆一惊反问明荔:“小姑娘,你试着自己拍过吗?”
“还没有。”
陆一惊笑了笑:“等你试了,确定能吃下这个苦,再来找我吧。”
明荔脸突然胀红,讷讷点头,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羞愧。
宋瑾砚:“陆叔叔,您…”
明荔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
这顿宴席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明荔见到了许多教科书里出现的大拿。
但回去的路上,她还是沉默地靠在后车厢。
宋瑾砚俯身,将她脸颊的碎发撩至耳后,“夭夭,很抱歉,我没有帮上你。”
明荔看他良久,忽而将脸埋进他胸膛,“没有,谢谢你。”
犹豫几秒,又闷闷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呀。”
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宋瑾砚想,其实不难,稍微用心就能发现。
所以他实在匪夷所思,他那个侄子是如何在十年间一点点消磨掉她的乐趣。
“你十四岁那年暑假,曾和我分享过你的相册。”
明荔看着他,眼眸泛起涟漪,忽然想起那年夏天。
“成睿哥哥,我给你看一样好玩的东西。”明荔抱着相机,小跑进宋成睿卧室。
相机是外公给她新买的,上面还镶嵌了一枚蓝色宝石。
彼时,十九岁的青年,正靠在沙发玩游戏,闻言,他撩起眼皮。
明荔将刚刚拍下的云给他看,美滋滋地说:“你看,这个云的形状是不是很像爱心?”
宋成睿看来一眼,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见他不感兴趣,明荔把照片往前翻:“你再看这个菠萝,竟然长了两个冲天辫诶。”
宋成睿忽而戴上耳机:“夭夭,你等会再说好吗?”
明荔握着相机的手一顿,垂下头哦了一声。
她沮丧地跑出卧室,来到旋转楼梯时,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宋瑾砚将她扶稳:“抱歉。”
明荔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就要走。
“怎么了。”后者喊住她。
明荔张唇道:“我拍了很多照片。”又摇摇头:“算了,你肯定觉得没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
车厢,宋瑾砚的声音打断明荔的回忆,他望向她,很温柔地说:“我还没见过爱心形状的云,两个辫子的菠萝。”
“夭夭,你记录的片段,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