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能护着她。◎
明荔突然想起, 昨天夜里,就在她快要睡去时,宋瑾砚俯身, 一个吻轻轻落于她面颊。
他似乎说了一句话。
彼时她累极,昏沉沉地要睡过去,没有什么反应。
但此时此刻,明荔却骤然回忆起他说的那句话。
“他们缺给你的,我全会给你补回来。”
明荔长睫轻动着盯着屏幕,在“唯愿珍之重之”这几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她的世界很小, 小到重要的人也很少。
外婆去世后,能无条件宠爱她的,唯有外公一人。
但哪怕是外公,也时常会透过她的面颊, 黯然神伤地回忆起母亲, 说没有给母亲的, 会一点点补偿给她。
她又怎会不知, 自己对明妍几十年如一日的讨厌,又何尝没有嫉妒。
她嫉妒明妍。
嫉妒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父亲毋庸置疑的宠爱,有宋成睿不假思索的偏爱。
过去她用尽全力追求的,全都是明妍与身俱来就拥有的。
静无一人的卧室中,明荔用力眨眼,缓解上涌的泪意。
她已经太久没有品尝过, 真正被人珍视的感觉了。
一只手则滑动鼠标, 翻阅后几条热搜。
宋瑾砚这条微博, 就差将整个网络都炸翻了。
光是任意一条中伤的评论, 都能被君瑞告上法庭,更别提已经处在风口浪尖的明妍了。
有一些不理智的大粉,顷刻便炸了,跑到宋瑾砚的微博下咄咄逼人地质问。
但热度还没起来,账号就被禁了。
这已经不仅仅是捂嘴,而是堂而皇之的禁言了——这位君瑞大佬,正身体力行地用手段告诉大家:他不喜欢的评论,你们连发也发不出来。
明妍的粉丝乱成一锅粥。
但他们还是急早了,接下来的爆料,差点没让他们昏迷过去。
开始不断有营销号爆料:这位最喜欢打着京圈大小姐tag的小提琴公主,其母小三上位,逼得原配产后抑郁离世。前十年,公主本人又介入继姐和宋小少爷间,和宋小少爷炒绯闻。
营销号说的有鼻子有眼,网友的瓜都快掉到地上了。
最重要的是,属于京圈名媛的王若若,竟给营销号点了赞,随后俏皮地发了条微博:[不好意思,手滑啦]
[不会吧!搞半天还是个三儿生的,那一天在高贵什么]
[你们别光顾着骂明妍啊,宋成睿这个渣男既要又要,有未婚妻了还和小姨子搞一块,恶不恶心啊!]
[妈呀,我真的对litchi本人怜惜了,这身边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啊,要放我身上我早就引爆全世界了]
粉丝仍在艰难反黑,恼怒地艾特工作室过来反黑。
网友都跟在下面挖苦:
[工作室正忙着收法律文书呢,哪有空理你们]
粉丝又开始在明妍微博下面呼唤正主,让其出来发个澄清。
闹剧不断上演,明荔都快看笑了。
而她自己的私信和微博评论,几乎也要爆满了,一片啊啊啊啊的声音,看得人眼花缭乱。
[啊啊啊我真的要嗑晕了,赐婚赐婚!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姐夫好帅姐夫好帅姐夫好帅]
[呜呜呜怜爱漂亮姐姐]
[原来之前发的男模就是姐夫!光是想想就已经要甜死了!大总裁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让姐姐拍拍]
[什么时候备孕?我立刻投胎]
[算我一个,双胞胎]
[+1,三胞胎]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离谱,明荔嘴角抽着,退出评论区。
她呆滞地面对着电脑屏幕,平复心情。
而此时,明妍正坐在厅前的沙发上,小脸苍白,眼睛哭得红肿:“爸爸,姐姐已经把我逼到这样的境地了,还不够吗?”
坐在她身侧的江雪琴,同样紧抿着唇,无声请求地看着他。
他安抚厅前哭泣的母女俩,实在不堪其扰。
近日诸多家务事缠身,公司事务堆积如山,明嵩还得回来处理这些,头发都被愁白了几根。
郁火和怒火一齐燃烧,他沉着脸,“我会去找宋瑾砚单独谈一谈。”
明嵩直接通知秘书,让他再找宋瑾砚约时间。
那边似早有所料,秘书笑了笑,恭谨地表示,老板已经留出了下午的空档。
地点就约在君瑞的会客室。
明嵩脸色一黑。
他不信宋瑾砚不知道礼节,却还是让他亲自去君瑞和他谈判。
开车去君瑞的路上,明嵩不停捋思路,仍无法理解宋瑾砚的意图。
从他的角度来看,无论从哪个方面,他都不该将自己得罪得这样死。
他是个商人。娶明荔无非是想瓦解绍章和自己的联盟,尽可能争取利益。
而和自己作对,有任何好处吗?没有。
明嵩揉了揉眉心。
一刻钟后,秘书打开门,有人下来接应他,明嵩一路上楼,在会客厅见到了宋瑾砚。
后者该有的礼数做全,朝他颔首:“明总。”
明嵩既没有应答,也没有伸手,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这个年轻人。
不可否认,他是宋家最具继承人气质的后辈。
宋成睿差了些,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宋绍章更是望其项背。
良久,明嵩才从鼻尖嗯了一声,坐在主位,讽刺地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宋瑾砚从容地笑了笑:“我的确不是聪明人,我只做对的事。”
明嵩额角跳了跳:“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以往的事情卷进来。”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小辈之间的纠葛,丢的是他和整个明家的脸面和声誉。
“可是怎么办呢。”宋瑾砚温和地说,“夭夭昨天和我说,如果她的父亲没有出轨,是不是世界上会多两个人护着她。”
像是迎面打开一个闷棍,明嵩怔了一怔,脸上变了色。
“可惜没有如果,”宋瑾砚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般,继续道:“所以只有我能护着她了。”
明嵩手有些颤抖。
“你…”他再次沉默,抽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犀利地问:“你难道没有权衡过后果吗?比如,你得罪了我,我也不会用现有的资源帮你,甚至还会给你添加阻力,而你本可以用婚姻换得别的企业的支持。”
“明总,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瞬间,”宋瑾砚笑了笑,不答反问:“为了哄一个人,什么都忘了。”
口中的烟突然呛在了喉间,明嵩猛咳几声。
有的。
为了让时瑛不离开她,便和她求婚,什么都忘了。而今,快要褪色的记忆满目疮痍,这一切,都是悲剧的开端而已。
“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宋瑾砚:“这是我给夭夭和她母亲的一个公平交代。”
这便是寸步不让的意思了。
“哪怕你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宋瑾砚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回应,明嵩久久未言。
一开始,他只是明家众多子弟中并不出彩的一员。
往上爬的契机,是为了护住时瑛。等他真正成功的那天,也永远失去了她。
他这辈子都没有护住过一个人。
时瑛是,明荔是。
连他寄托父爱,想要保护的明妍也是。
明嵩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明荔各方面都像全了她母亲,唯有眼光,远远超过了她母亲。
至少,不会再盲了眼,找了他这样的人。
这么多年,时瑛的面貌在脑海中几乎已经模糊。却仍记得,那年他求婚时,她面上光彩照人的生机。
良久,明嵩按灭烟:“这件事到此为止。”-
明嵩走了。
冯特助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怔愣了一下。
这位大名鼎鼎的明总过来时,眼中的兴师问罪的怒气已经快要溢出来。
但不过一刻钟的谈话,便让这个男人匆匆离去。
走时,他神色怔松,像是苍老了十岁。
“宋总?”冯特助上前唤了一句,不确定问题是否已经解决。
这次的事情,其实不算小。boss的做法,确实是锋芒毕露了些。
各大世家之间向来互相掣肘,尤其是宋家的姻亲明家。把这种事情全网爆料,这可是冒着得罪死明嵩的风险啊。
明嵩能到现在的位置,其手段本就不可小觑,boss向来八面玲珑,这一步实在是下下策。
宋瑾砚面色如常。难道这件事…是解决了?
冯特助正想询问是否有吩咐,便听宋瑾砚沉思着,突然开口:“最近留心一下各大拍卖,有没有庄园出售。”
“是…啊?”
平时他也需要参与电话竞拍,帮宋瑾砚拍下一些有价值的藏品。
但今天,他有没有听错?
庄园?
庄园?!
宋瑾砚看他一眼,“我要结婚了。”
“…啊?”冯特助突然转不过弯:“您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宋瑾砚又看他一眼:“婚礼。”
冯特助:“…哦。”
“您什么时候办婚礼?”他快速记在备忘录,“我记一下时间。”
“等我问过太太。”
冯特助:“是。”
合着这还没问呐?这也太心急了点吧,他抹了抹额头。
明妍一直在等明嵩回来。
她心中并不慌——她的爸爸无所不能,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能给她摘下来。
宋瑾砚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他能承受父亲的怒火吗?
听到明嵩回来的声音后,江雪琴一如平常去门口接应,边观察着明嵩的神色,边期期艾艾地说:“妍妍那孩子,鼻炎又犯了,我让她休息也不肯,非要等你回来…”
“爸爸。”明妍起身,可怜兮兮地看着明嵩。
明嵩从进门开始便没有说话,丢下大衣,坐在沙发上,阖目揉了揉眉心。
“热搜我会压下去,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压下去?”明妍懵了,讷讷重复:“只是压下去吗?”
她眼中泛起泪花,“爸爸,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骂我吗?”
明嵩皱眉。
“让他们说我是小三的女儿,让妈妈蒙受屈辱吗?我才不是,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
“明荔才是住在马棚里脏兮兮的土公主,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你闭嘴!”明嵩抬高声音,一掌拍向她后脑。
虽不重,明妍仍被打懵了,泪含眼眶,委屈地抿唇。
江雪琴吓坏了,去拉明妍,严厉地说:“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
明妍深吸一口气,却仍是满腹的不甘心:“宋瑾砚都能无理由帮明荔,为什么爸爸不能帮我讨回公道?”
这话直接戳中了明嵩的痛处,他冷声说:“够了。”
“这个娱乐圈你也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回来好好读书,不要再搅合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锤定音。
明妍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的学业本不出众,离了娱乐圈的光环,她还剩下什么?
一种窒息的怨愤涌上心头,她脱口而出:“现在你再怎么讨好明荔,人家也不会认你了!”
明嵩一口气堵在胸腔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整个人像是下坠般,缓不起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