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狐狸精
谢执玉说不出话。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意志不坚之人, 可一旦面对师无衍的耳朵与尾巴,他总是顷刻暴露自己内心的软弱,恨不得立即上手揉一揉捏一捏, 至于世上的其馀之事,自然一点都不重要了。
可此刻极为关键,他必须克制住他心中的欲念, 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对狐狸尾巴妥协。
谢执玉深吸了口气, 毅然决然抬起眼眸, 认真说:“师尊, 我说过了, 我绝不可能——”
师无衍再朝他身前靠近了一些,那狐耳微微低垂,耳尖还在轻轻颤动, 这幅模样,令谢执玉本能将目光自尾尖挪到了那雪白绒毛的耳朵上,哪怕心中抓心挠肝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漂亮的狐狸耳朵,一面却仍竭力对抗着这个可怖的世界, 绝不向这再明显不过的诱惑屈服半分。
“师……师尊……”谢执玉目不斜视, “我知您尚在求……求偶期, 这几日过去,待您清醒后,您一定会后悔的!”
师无衍稍稍挑眉,他根本不曾出言反驳, 却朝谢执玉靠得更近了一些,还微微弯下腰, 那绒毛耳尖自谢执玉眼前一扫而过,微微有些发痒, 谢执玉急忙用力眨眼,像是要将什么东西驱赶出去一般,踉跄着匆忙后退避闪,说:“师尊,您莫要胡闹了。”
师无衍反问他:“你觉得我是在胡闹?”
谢执玉:“您不也是个剑修——”
师无衍:“你不就想寻个剑修吗?”
谢执玉:“我……可您是我师尊……”
师无衍一顿,想着应对谢执玉这样的人,他温柔和缓不会有任何用处,讲道理也比不过谢执玉的歪理,他若不要脸,反倒可能会有奇效。
师无衍毫不犹豫道:“你不是要当我师兄吗?”
谢执玉:“……”
谢执玉自食恶果,谢执玉闭嘴了。
他步步后退,师无衍却紧逼靠近,令谢执玉心跳急促,全然不知所措,直到他撞着了身后的桌桉,似乎已避无可避时,师无衍方才停了下来。
谢执玉小声说:“您就算用尾巴诱骗我,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的。”
师无衍正要回话,谢执玉却又立即补上一句,道:“我喜欢的只是您的尾巴,就算您诱骗,我喜欢的也只有尾巴。”
师无衍:“……”
谢执玉又仓皇移开目光:“这玩意多影响练剑啊,咱们要不还是谈谈剑吧。”
师无衍:“……”
谢执玉嘴上是不停,可那模样看起来显然是已慌了,他像是在什么极难之事上抉择,虽竭力克制着目不斜视,可那目光似也在颤着,显然若不是因为当下这境况,他早克制不住要将目光转向师无衍的尾巴了。
师无衍心知如此,也明白谢执玉话语间的用意,可他已没有办法了,对付谢执玉这样的人,他只能相处这么一个办法来。
他知道谢执玉不过只是喜欢些毛茸可爱的小动物,而师无衍又恰好能投其所好,谢执玉受不了这种事,他逼得近一些,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这显然与师无衍所求的情感并不相同,他想要的并非是这般对所有毛茸之物泛泛的喜爱,而是仅仅独属于他一人,应当带着占有与他人全然不同的喜爱。
可青阳打乱了他的一切想法,若谢执玉真听从青阳建议,寻了人双修,那他便是满盘皆输,接下来或许也不会再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不论如何,他得先骗了谢执玉再说。
其馀一切,以后还可以慢慢培养。
当然,师无衍手中,也有尚未用过的绝招。
他见谢执玉拼命解释,惊慌避闪,又稍待了片刻,方道:“我看过你放在屋中记事的册子。”
谢执玉:“……”
谢执玉瞬间便闭上嘴安静了下来,连躲闪的动作都勐地一停,倒如同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惊慌失措看向师无衍。
“你带着避踪石离开宗门,我无论如何也寻不着你的下落,最后希望,也只是去你屋中搜寻,希望能找出些线索。”师无衍平静说道,“的确找出了‘不少’线索。”
谢执玉:“……”
谢执玉的面颊开始发烫,心跳也越发急促,方才尚还伶牙俐齿辩解着胡说八道,而今却连一句师尊都唤不出来了。
师无衍这才垂下眼眸看着他,道:“不止你幼时那一本。”
谢执玉:“……”
师无衍又说:“你倒是很能在屋中藏东西。”
谢执玉这才慌了,匆忙抬首看向师无衍,惊慌失措问:“您……您看了哪一本?”
师无衍:“那你得看你在屋中究竟藏了几册。”
谢执玉:“……”
谢执玉简直恨不得回到过去,朝着以往就爱册子上写些有的没的的自己狠狠来上一巴掌。
是,他将自己幼时写着的那极为令人尴尬的册子,藏在了书桌的暗格下,从未想过有可能会被师无衍翻出来,可其实他屋中藏着的曾经写过的册子可不止那一本……
他年幼时,在小册上写自己想要看见师尊的笑,那等尴尬言语,他如今根本已不想再做回想了,可说实话,这藏在书桌暗格内的小册,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比起其他藏得极为严实,他自认不可能会有人发觉的玩意,这几乎已算不得什么了。
的确,他幼时写的话,还只是些童稚之语,做不得真,后来很长一段时日,他也只在那小册上记些练剑的心得体会,亦或是在剑道上寻着了值得记录的想法,可穿插着这些段落之间的,总还有同师无衍有关的内容。
若是他幼时胡言,说想要看见师无衍的笑,那而后这胡言倒像是成了他心中的执念,他想方设法想得到师尊的欣赏,数次在那册子上谋划自己的举动,尝试出无数的新花样,只是为了能够看到师无衍同他笑一笑。
此事对那时的他而言,同练剑几乎已是一般重要,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当初究竟在册子上写了多少同此事相关的事情,这东西若是让师无衍看见了……谢执玉简直不敢多想。
谢执玉深吸了口气,问:“屋梁上那一本……”
师无衍:“看见了。”
谢执玉:“……”
谢执玉的心,死去了一半。
他不由再忆起自己年岁再长一些后,大概是他以苍州内最快的速度筑基之后,他那时还是青年锐气,觉着自己有了这般的成就,总能令师无衍稍稍开心一些了,可师无衍同往日似乎并无多少区别,惹得他连夜写了数页埋怨师无衍的篇章,可到了第二日,他便又开始后悔,重新谋划起了应当如何谋求师无衍喜欢的计划。
说实话,事情到了那时候,这性质显然已与他小时候所想的不同了。
他幼时练剑,只是打些入门基础,师无衍会指教他,可日常起居时,他大多是同门中年岁比他大些的师兄师姐们在一起的,师无衍并不会与他玩闹,除了后来他总是梦魇的那段时日,其实他幼时并不常见着师无衍。
到他年岁稍长,真正开始照着门中的心法口诀踏入仙途时,师无衍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才略多了一些,可那也是一月中或许能见过叁两次罢了,仔细算来,其实也比不过门中其馀长老与弟子的亲近。
事情到他青年时终有转机,这修仙一途,越是往后,便越发困难,师无衍自此方常常留在宗门之内,也方才开始专心指教他的剑术,只是那时他自己和师无衍都时常闭关,见面的次数只是略多,可因为时常详谈剑道,说话的机会,倒是比以往要多出不少。
那段时日……以谢执玉当时写在册子上的话语来形容,他总觉得是他到宗门之后最好的一段时光。
当然,他那时已经不会在册子上写他喜欢师尊了,年纪到了,有些话已说不出口了,可他心中……却还是那么想的,因而他就算再过委婉,也总会在那册子中留下许多令人惊疑的痕迹。
于是谢执玉深吸了口气,问:“牆中藏着的……”
师无衍:“看过。”
谢执玉:“那……那屋檐下……”
师无衍:“也看过。”
谢执玉:“……您不会是把那些东西都翻出来了吧?”
师无衍这才停住话语,似乎是觉得他现下的反应很是有趣,稍稍弯了些唇角,弯出一个极为浅澹几乎算不得是笑的弧度,他没有继续回答,可这之后的意思,显然已极为明晰了。
他都看过,他全都知道,连在此刻这个极不常见的笑,似乎也是在应对谢执玉写下的那些话语。
他想看,所以师无衍便弯唇笑给了他看,可……可那时的话语,怎么能拖到现在来当真?他可不希望再将当年之事回忆上一边了。
“那……那时我还年轻。”谢执玉小声说,“我道心不稳,不能当真。”
师无衍:“……”
谢执玉又道:“年轻人都是如此,那时候写的东西,不作数的。”
师无衍:“……”
谢执玉又紧张瞥了师无衍一眼,像是试图从师无衍的神色中,判断出师无衍心中的想法,又小心试探:“您……您应当没看懂我册子里的意思吧?”
师无衍忽而抓着了他的手,吓了谢执玉一跳,正欲挣扎,那衣袍之下的尾巴已贴着他的腰缠了上来,毛茸茸的大狐尾绕过谢执玉的腰侧,将他束缚其中,而师无衍握着他的手腕,引着他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谢执玉惊慌失措,道:“您就算用尾巴——”
师无衍:“你现今的道心,好像也算不得多稳固。”
谢执玉:“……”
他清晰察觉到了。
谢执玉的心跳很快。
就算他摆着一副绝不受诱惑的神色,可那心跳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过去的。
他显已心中慌乱,不知所措。
“狐狸精……”谢执玉面上烧红,觉着箍着他腰侧的尾尖轻轻颤动着扫过他的手,几乎已要令他道心失守,他便只能低声骂道,“都是你这狐狸精的错……”
来得飞快的打脸
师无衍竟然又笑了一声, 令谢执玉的心跳怦然加速,他竟好像还浑然未觉,只是漫不经心用尾尖轻轻一下下挠过谢执玉的手, 勾得谢执玉心中一阵阵发痒。
“这句话听起来倒是熟悉。”师无衍这时方才低声说,“我看有不少人都爱用这借口。”
谢执玉小声说:“您难道不是狐狸精吗?”
师无衍未曾理会他的这句话语,也不觉得自己现下诱惑人的举动有多过分, 谢执玉如此反问, 他也只是笑, 说:“酒醉之人说是酒的错, 心有不轨之人总说是他人在诱惑, 你我之间如何,你自己心中难道还不清楚吗?”
谢执玉移开目光,就算仍有心虚, 也只能含煳应对:“我不清楚。”
师无衍这才忍不住叹气,想不明白谢执玉如何能这般嘴硬:“你我在那幽冥山洞穴中时……”
谢执玉立即接口:“您那时受了影响,此事当不得真。”
师无衍:“你非要这般嘴硬?”
谢执玉:“我只是就事论事,您是我的师尊——”
“你我那时便已有越矩, 而今还来谈什么师徒之分。”师无衍蹙眉说道, “分明是掩耳盗铃, 自欺欺人。”
谢执玉:“……”
谢执玉说不出话。
其实若一定要反驳,他也能找出无数理由,可不知为何,师无衍将话说到此处, 他便觉自己已无法反驳了。
就算他装着听不懂师无衍的话语,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自己的心, 那时在幽冥山时,他与师无衍如何亲近, 此事他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他总不可能迟钝到那般地步。
可他心中却总有个难以越过的绊子,正卡在他心中,令他无所适从,挡在在所有同师无衍相关的事情上,哪怕他不愿提及,却怎么也迈不过这个坎。
而师无衍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不言,便自行照着自己方才的思路,接着说了下去。
“你既已找完了借口,那接下来……”师无衍那声调渐低,好似摆明了要诱骗谢执玉上鈎一般,那语调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与意蕴,道,“也该犯错了吧?”
谢执玉:“……”
可恶,这公狐狸。
他以往总觉得师尊孤高自傲,就算不是仙门闲谈上所说的无情道,可与之相比,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可如今看来,这一切倒像是师无衍对外的表象。
他也不知而今师无衍究竟过没过那个求偶期,如今这反应究竟是师无衍平日便会有的模样,还是受了这所谓求偶期的影响。
他甚至分不清师无衍对他的喜欢究竟从何而来……
哪怕师无衍已同他说了,此事绝对与凌玉没有半点关系,他却仍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
他与师尊相识的年岁,似乎并无师尊与凌玉认识的岁月要长,而师尊以往对他总是清冷,如此忽然同他表露心中所想,又在他失踪了百年之后,总令他觉得有些突兀,忍不住要将此事往凌玉身上带。
若他不能厘清此事,不能解开这困惑,他自然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心中那丁点的背德之念,可师无衍铆足了劲撩拨他,他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几乎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他若能让师无衍说明……
不,他这人可不会拐弯抹角,既然他有疑惑,他自然得让师无衍主动为他说明。
谢执玉紧张瞥了师无衍那面容一眼,又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那可能知晓真相的不安,低声道:“犯错……也可以。”
师无衍显然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谢执玉竟真的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我心有疑惑,希望师尊能为我解答。”谢执玉深吸了口气,问,“此事若有答桉,我或许……或许能够考虑一二。”
师无衍已抑不住眸中那讶异神色,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自然要去把握,他立即便点了头,道:“你说。”
“您是我师尊。”谢执玉说,“我以为您只是我的师尊。”
师无衍想要开口,谢执玉却微微摇头,令师无衍稍缓一些,先等他将后头的话语说完再说。
“我在宗门之时,您对我……实在有些冷澹。”谢执玉道,“除了指教剑法之外,私下好像已并无多少话要说了。”
他若去回忆,以往师无衍实在话少,他二人就算交谈,也只在剑术之上,当然,师无衍是会关心他的日常起居,可这似乎本就是身为师尊该做的事,他门中所有收徒的长老均是如此,并无特殊,至少他并不能从师无衍对他的态度中看出多少不同。
他以为……至少他以为。
若师无衍当初便对他有与常人不同的情意,那总该在对他的态度中表现出些许异常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他发觉自己身有魔血,可能将要入魔时,心中最初的想法,便是担忧师无衍知晓此事后,或许会直接杀了他。
他觉得自己在师无衍心中,与那苍生大道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就算他是师无衍唯一的弟子,师无衍对他也并无特殊,他若是不早些逃跑,或许便真要死在师无衍剑下了。
“您的转变……有些太过突兀。”谢执玉小声说道,“您既想要我犯错,总该坦白心意,让我知道您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吧?”
师无衍:“……”
师无衍微微蹙眉,哪怕谢执玉说得算不上多么直白明了,他却已明白了谢执玉心中的想法。
这小子……总不会还对凌玉之事念念不忘吧?
师无衍道:“我对你与他人不同,难道你当年看不出来吗?”
谢执玉:“?”
不同?
哪里有不同?
“您对我有不同?”谢执玉迟疑不解,几乎抑不住心中困惑,“您对我与门中其馀人……也并无多少不同啊?”
师无衍挑眉:“他们可没有我亲自指点。”
谢执玉:“您是我师尊,这不是您的分内之事吗?”
师无衍又勉强开口,将话说得稍稍直白了一些,道:“你每每要下山代宗门执行任务,我总是会很担忧。”
“这也是师尊本该做的事吧。”谢执玉小声说,“再说了,您又没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您在担忧。”
师无衍稍稍一怔,心中还埋怨着谢执玉太过迟钝,他自觉当年对谢执玉已极为不同了,谢执玉竟然全都不曾看出来,竟还需他现今来一一说明。
师无衍道:“这些年来我给你的丹药。”
谢执玉:“是师尊的分内之事。”
师无衍:“你闭关之时对你万般嘱托。”
谢执玉:“也是师尊的分内之事。”
师无衍:“……外出之事,总会带你一道同行。”
谢执玉:“这不还是师尊的分内之事吗!”
师无衍:“……”
师无衍稍稍有些呆住了。
他显然从未想过谢执玉所说的这些话,可如此一一去想,好像……也许……大概……他记得宗门内的其馀长老,对比较看重的徒弟,也是这样的。
他从未收过徒弟,谢执玉是那唯一,他当然没有半点指教徒弟的经验,他以为自己已对谢执玉足够不同,毕竟他对宗门内其馀人更加冷澹,既是如此,谢执玉难道不该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吗?
“您若是这般,我怎么可能会知晓……”谢执玉嘟囔着说了一句,又道,“我离开百年,如今回来时,才见您稍稍与以往有些不同。”
师无衍:“你都说你要与魔尊双修了……”
谢执玉:“非得如此……您才能有反应?”
师无衍:“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谢执玉:“……”
他蹙眉看着师无衍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有个模煳不清的念头正在不断浮沉,他好像至此方才明白过这件事——他与师无衍相同,在情感一事上未免太过迟缓,可他又与师无衍不同,师无衍这表达心中情感的方式……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谢执玉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正常人,若他真对一人有想法,他总该会直接一些,心中想了什么都要直接出口,才不会这般拐弯抹角,磨磨唧唧……就这样,还算得上是剑修吗!
他们剑修做事做人,就是该坦坦荡荡!大胆直接!又不是那些学术法拐弯抹角的宗门,这般拖延着心中想法不肯出口,那还有什么意思!
谢执玉再看向师无衍,问:“若我不偷偷离开,您难道要一辈子也要忍着不出口吗?”
师无衍:“……”
谢执玉:“你若非得要有刺激……”
师无衍:“……不必如此。”
谢执玉:“那此事……”
他拖延了语调,等着师无衍的回应,他想他二人已将话说到了此处,那师无衍怎么也该直接些许,就趁着此刻,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诉他了。
他等了许久,以至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师无衍方才微微张唇,说:“我对你……”
谢执玉稍稍睁大双眸,心中对此事的期待似乎已要自胸中满溢而出。
师无衍:“我对你本是——”
房门忽而响起,将二人都吓了一跳,他二人实在靠得太近,若是教人看见,或许要免不了接下来的误会,师无衍更糟糕一些,他可还是狐狸模样,这绝不能被人看见,他顷刻便恢複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尾巴与耳朵立即消失不见,而后是谢执玉惊慌推开了他,急忙蹿到几步之外,这才紧张开口问:“……谁?”
小黑快乐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我们来找你们啦!”小黑大声说道,“小无衍,快开门!我和青阳可有了不起的新发现!”
谢执玉:“……”
师无衍:“……”
该死。
谢执玉此时此刻,是真想直接揪光这破神兽的毛。
可他没有办法,他无奈看师无衍一眼,却见师无衍微微皱着眉,那模样看起来与方才相比,似乎有些古怪,可他也摸不清这古怪究竟在何处,他只能匆匆上前,先去为门外的小黑开了门,可他心中不悦,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连看着门外的青阳师祖时,他也不怎么想要说话,心中更是头一回明白了师无衍对青阳的愤意。
若是他们能够晚来一些便好了。
谢执玉想。
也就差那么一会儿,师无衍本来已要将那心中的话语出口了。
不过还好,反正他二人已将话说到了此处,那接下来只要还有独处机会,他们便能——
谢执玉回过头,看向了师无衍。
不对,师尊看起来怎么好像也有些不对。
他看师无衍微微蹙眉,面上是他已许久未见的清冷神色,也是他最为熟悉的神情,以往在宗门时师无衍总是这么看着他,那清心寡欲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仙门闲谈上所说的无情道……
等等,不会吧?
谢执玉愣了片刻,飞快掐指算了算时间。
加上师无衍为他治疗魔气,还有那闭关的时日,好像已过去了将要半月功夫,那是不是也正说明……师尊身为狐族的求偶期,好像已要过去了。
谢执玉:“……”
难道这几日来师无衍的坦白,还是受了求偶期影响?
这日子一过去,他不会又要变回他清冷孤高的师尊吧?
谢执玉倒抽了口气,飞快蹿到师无衍身边,急忙想要映证此事。
“师尊。”谢执玉压低声音,匆匆说道,“方才您要说的话——”
师无衍:“……”
师无衍垂下眼眸,面上似乎有些微红,他移开了目光,眸中神色冷澹,已不见方才跃动的情意,哪怕在那冰寒的眸光之下,似乎仍有什么炽热,可那些话语,到了此刻,他便几乎已不能够出口了。
“你和我。”师无衍有些生硬,说,“是师徒。”
谢执玉:“……”
师无衍移开目光:“若无意外,只会是师徒。”
谢执玉:“……”
谢执玉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嘴打了一巴掌。
这破嘴!让你刚才非与师尊多说这怪话!!!
这才到哪啊
谢执玉瞪着面前的师无衍, 一时之间,倒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令人无言的事情。
他先前就猜测狐族的求偶期对师无衍有些影响,否则师无衍绝不可能这般主动, 可他实在没想到这影响竟然能这么大。
这才眨眼功夫,师无衍怎么好像忽地便从诱人的公狐狸精变成了他以往那个清冷寡澹的师尊。
该死该死该死,这臭狐狸!
他心中万般恼怒, 脑中自然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呵, 他不是在合欢宗吗?这不是四处都是想要同他双修的合欢宗弟子吗?
他就该让这臭狐狸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后悔!
谢执玉退后半步, 盯着师无衍的脸, 最后给了师无衍一个机会, 再度问了问方才的那个问题。
“师尊。”谢执玉恨得咬牙,问,“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师无衍:“……”
师无衍看起来似乎有些迟疑。
他稍稍犹豫片刻, 似是下定决心决心,正要回答谢执玉的那个问题,小黑却又朝他们面前一扑,那语调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恨不得立即打断他们私下的交谈。
“我与青阳外出许久, 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们去干了什么吗?”小黑激动说道,“此事极为紧要——”
谢执玉咬牙:“不想。”
师无衍:“……”
小黑噎着片刻,又道:“可此事与你身上的魔血有关。”
谢执玉:“现在没兴趣。”
师无衍:“……”
小黑显然怔住了。
黑色的小兽迷茫抬起脑袋,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身后的青阳倒已呵呵笑了一声,道:“执玉啊执玉, 而今最为重要的当然是你身上的魔——”
谢执玉不耐烦瞪他一眼:“你先闭嘴。”
青阳:“?”
谢执玉再回转目光,看向面前的师无衍, 唤:“师尊,您现在还有机会。”
师无衍迟疑道:“我……”
谢执玉一皱眉,心中止不住烦乱,干脆说道:“罢了,没机会了。”
他不等师无衍开口,便直接转过身去,看向青阳与小黑,再问:“你们方才要说什么?”
青阳小声咕哝:“同凌玉一点也不像。”
小黑也忍不住嘟囔:“小凌玉可不会对我这么凶。”
谢执玉心中的邪火更是一蹿而起,本就已经很糟糕的心情越发恶劣,他与凌玉的身份,本就是他心中极为在意之事,那是隐在他心中难以啓齿的惊雷,平日他或许还能隐瞒,可在今日,在他心中情绪这般不稳时,这话语便是火上添油,令他越发止不住心中的怒火。
小黑却已跑到了师无衍身边去,待凑到师无衍脚边,它还用力嗅了嗅鼻子,像是仔细辨了辨师无衍身边的气味,而后方才松了口气,道:“看来小无衍终于恢複正常了。”
谢执玉:“……”
师无衍:“……”
小黑:“还是这样的小无衍好啊,看起来顺眼多了。”
谢执玉:“……”
师无衍:“……”
小黑:“前几日那副模样,未免也太古怪了。”
谢执玉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平日绝不会有这等不对劲的情绪,更不会发出这样的笑声,小黑明显浑身一抖,身上的毛发都炸开了些许,显得很是紧张,可谢执玉根本不想理会他,反是转眸看向了略显得不知所措的青阳,唤:“师祖。”
青阳像是打了个寒颤,面上那笑都显得甚是勉强,他几乎以为谢执玉是要来寻他兴师问罪了,可谢执玉只是问:“方才您究竟要说什么?”
青阳这才回神,面上带着讪讪笑意,紧张解释:“当初给凌玉下咒那邪修……”
沉默至今的师无衍立即抬起了眼,看向了青阳。
“我与墨玄离开数日,倒是已摸清他大概所在了。”青阳说道,“此番幽冥山之变,便是因他而起,他寻着凌玉元神的下落,追到了幽冥山,那时执玉伤着了他,他如今应当仍躲藏在幽冥山附近修养。”
谢执玉蹙眉问:“他为何要寻凌玉元神。”
青阳瞥了师无衍一眼,大约能察觉出师无衍与谢执玉之间关系紧张,他虽不知此事因何而起,可也不敢在此事上添油加醋,他只能笑上一声,等着师无衍来解释此事。
“那邪修是凌玉所杀,可师兄未曾碎他元神,反遭了他报複,下了这极恶毒的咒术。”师无衍这回的解释倒极为迅速,道,“这些年来我与师尊猜测,这邪修咒术能令一人元神反複拼合轮转,或许是想为他寿元将近时延续寿元做準备。”
谢执玉蹙眉:“可若每次都不是一人……”
师无衍道:“既是试验,自然会失败。”
谢执玉:“那他若是成功,就算难以突破,岂不也能得长生?”
师无衍再点了点头。
回答这些问题时,他看似极为冷静,可那目光总在谢执玉身上小心停留,不时飞快抬眼去瞥一眼谢执玉面上神色,像是在判断如今谢执玉是否已消了气,可否还继续厌恶着他。
谢执玉神色如常,似乎早忘了方才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听师无衍如此解释,微微点头,再问:“那他为何要寻我?”
师无衍道:“既是试验,他总需看一看如今的试验结果。”
谢执玉:“这么多年,偏偏是现在来找我?”
师无衍:“师兄当初毁了他的肉身,只是不曾捏碎元神,他总需要时间恢複。”
谢执玉小声道:“怎么恰好是这时候。”
他这运气实在差极,凌玉因为此事轮转数回,这相似的躯体之内不知已换几人,却偏偏在轮到他时同师无衍这臭狐狸扯上了关系,连那邪修寻仇,竟然也在他这时才来。
“可只要他再现身,此事便能有化解之法。”青阳这时才小心插了嘴,道,“我们只需寻到他,令他形神俱灭,这咒术应当便能解除了。”
谢执玉来不及追问此事,师无衍已道:“确定能够解除?”
青阳道:“至少有七成可能。”
若无十成把握,师无衍便还是觉得太低,可若能抓着那邪修,便也清去一个隐埋多年的威胁,省得这人隔叁差五便要跳出来找谢执玉麻烦。
此事他必须亲自去一趟,可若那邪修躲在幽冥山附近,便绝不能让谢执玉靠近,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先送谢执玉回凌霄剑派,而后他再同青阳一道前往幽冥山,有他两人在此,抓住那邪修应当会很轻易。
可现在谢执玉在生他的气,他不知自己若提出此事,谢执玉会有什么反应,他只能小心翼翼道:“我先送你回宗门……”
谢执玉平静说道:“用不着。”
师无衍:“……”
谢执玉:“我自己走就好啦。”
师无衍:“可你如今——”
谢执玉:“哦,随便找个合欢宗送我过去就好咯。”
师无衍:“……”
谢执玉低头看着手中玉符,说完这话后,他又朝玉符上点了几下,漫不经心说:“阳华前辈说他送我。”
师无衍:“……”
谢执玉:“你们去吧,我随阳华前辈一道回去便好。”
师无衍的神色明显沉了下去,谢执玉这决定他一点也不喜欢,他总觉得那阳华不是什么好人,对,合欢宗都算不得是好人,这阳华保不齐便对谢执玉有什么古怪想法,他绝不能接受此事。
师无衍道:“他是合欢宗——”
谢执玉:“那又怎么样?”
师无衍:“你……”
谢执玉再度打断他,道:“徒弟的私人生活,您还是不要干预了吧。”
师无衍:“……”
谢执玉咬重语调,道:“你我只是师徒。”
师无衍:“……”
谢执玉:“是时候该保持些距离了。”
师无衍的神色,已再阴沉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可显是已被谢执玉这几句话气着了,可他不能言语,谢执玉说得也没有错,方才那每句话都是他自己种出的恶果,就算该算,也全是他自己的过错。
他闭了嘴,却依旧阴沉着脸色,想着待会儿见着阳华时,他一定要狠狠敲打阳华一番,再令墨玄留下,留在谢执玉身边,以免那合欢宗使坏,对谢执玉做出什么了不利之事来。
师无衍看向缩在他身边战战兢兢的宗门神兽,唤:“墨玄,那你留下。”
小黑:“我……”
“不必。”谢执玉说,“最讨厌毛茸茸的破东西了。”
师无衍:“……”
谢执玉:“看着便令人厌烦,我自己回宗门,回去后便不会出来,不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师无衍道:“可路上……”
谢执玉:“阳华前辈会保护我啊。”
师无衍:“……”
谢执玉说完这话,将玉符往怀中一收,便直接要朝这屋外走去,师无衍蹙眉要拦他,还未伸手,谢执玉却已道:“哦,阳华前辈来接我了。”
师无衍:“……”
谢执玉回眸朝这师无衍摆摆手:“师尊,我先回宗门了。”
师无衍:“你……”
谢执玉:“你们自己折腾吧。”
师无衍:“……”
师无衍脸色煞白,可却又实在难发一言,他自己说的话,本该由他自己来承担,这是就是他自己做错了,他说出那话还不过一刻钟,他总不能现在便要直接将这话收回来。
可师无衍忍不住还是跟上了谢执玉的脚步,同他一道走到了外头去。
阳华果真就站在外头,看向谢执玉时笑得满面灿烂,极为热情,却不怎么理会跟出来的师无衍,而更糟糕的显然是他穿的衣服,那衣领都快开到肚脐眼了,露出那白皙胸口,与明显有过锻炼痕迹的胸肌,那衣襟掩饰之下,竟然还斑斑点点带了些红痕,也不知是被蚊子咬了,还是方从合欢宗的修炼现场赶过来。
师无衍的脸色难看至极,未等阳华先与谢执玉打上招呼,他已挑眉道:“阳华。”
阳华压根不理会他,伸了手要去搭上谢执玉的肩,可师无衍的动作更快一步,他直接闪身到谢执玉与阳华之间,正好挡住阳华的手,那目光极为阴沉在阳华身上一扫,问:“你要做什么?”
阳华未曾解释,谢执玉却已道:“这是我好友,您要对我的好友做什么?”
师无衍道:“我既是你师尊——”
谢执玉:“也只是师尊。”
师无衍:“……”
谢执玉:“我又不是小娃儿,您难道连我交友都要管?”
师无衍:“我……你既还是我徒弟……”
谢执玉再度打断他的话,说:“也只是您的徒弟。”
师无衍:“……”
师无衍难发一言,无数话语都被堵在喉中,他只能狠狠瞪向阳华,可阳华根本不理会他,阳华干脆绕过他一侧,从另一旁揽住了谢执玉的胳膊,笑吟吟说:“谢小友,我们走吧?”
谢执玉点头。
阳华拉着谢执玉走出几步,又故意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了,剑修啊,都很没意思的。”
谢执玉:“是,的确如此。”
阳华又说:“你看我们宗主说得对吧,你还不如加入我们合欢宗。”
谢执玉:“也对,还是合欢宗敢爱敢恨,令人佩服。”
阳华:“要不你也别回凌霄剑派了,这段时日还是留在合欢宗吧。”
谢执玉果真停下脚步,认真点头。
“也好。”谢执玉平静说道,“我要不还是留在合欢宗吧。”
师无衍:“……”
阳华大笑:“哈哈,那再好不过了!”
谢执玉道:“是啊,我看合欢宗内的漂亮美人也很多。”
阳华:“我听宗主说谢小友你要学习双修,留在我合欢宗内,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一道学习,你这双修之术必然突飞勐进。”
师无衍:”……“
师无衍看向谢执玉,谢执玉竟然还真点了头,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谢执玉与阳华说完这两句话后,便不再继续多言,他甚至连回身同师无衍道别一句都没有,干脆跟在阳华身后,像是要与阳华一道离开。
可他走出几步,忽而闻得身后脚步声响,只在片刻之后,师无衍一把拉住了谢执玉的手腕,止不住语调中的愠怒,问:“你要去做什么?”
谢执玉回眸看向他,冷着神色反问:“师尊,此事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师无衍:“……”
“您若是不高兴,干脆将我逐出师门便是。”谢执玉说道,“反正这合欢宗是个好地方,比凌霄剑派自由得很,师徒之间也没什么界限,我实在喜欢得很。”
师无衍:“……”
谢执玉:“放开。”
师无衍神色阴沉,却并未松手,可捏着谢执玉的手仍在微微发颤,又格外多用了些力道,在谢执玉恼得几乎要说出下一句话时,他忽而欺身上前,正挡在谢执玉面前。
谢执玉:“我与您既无关系,您又何必拦我。”
师无衍咬牙道:“什么叫做没有关系。”
谢执玉:“既然只是师徒,那这私事上,您也不需管我。”
可他未曾说完这句话,师无衍却忽地伸手,抚着了他的下颚,当着几乎所有人的面,直接便吻了上去。
这动作令谢执玉勐然一怔,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过了片刻他方回神,抬眸看向面前的师无衍。
师无衍略略退后一步,这时方才愠道:“你我如何算是没有关系?”
谢执玉:“……”
谢执玉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嗯,这滋味……很是柔软,倒还算是不错。
四周还有几名路过的合欢宗弟子,所有人都傻愣愣站在原地,呆怔着盯着他们看。
谢执玉再抬眸瞥了师无衍一眼,那唇边稍有弧度,可却仍是压着撇下嘴角,以极为平静的语调,回答了师无衍的那个问题。
“我倒是有些想要加入合欢宗。”谢执玉说道,“啊,我倒是忘了,我本就是合欢宗的挂名长老。”
师无衍:“……”
“师尊,我可是合欢宗。”谢执玉说道,“不过亲一亲罢了,于我而言,稀疏寻常,谁都可以。”
师无衍:“……”
谢执玉最后咬重语调,一字一句道:“您不会觉得这也算是和我有关系吧?”
你给我发誓立咒
谢执玉说完这句话后, 便迫不及待抬眼看向面前的师无衍,等着师无衍的反应。
事情倒也果真不出他所料,几乎在顷刻之间, 师无衍的脸色便阴沉了下去,这反应实在令谢执玉甚是满意,那怒气也终于略略消去了一些, 可师无衍实在令他恼怒, 属实是他多年来头一遭。
谢执玉绝不可能因为师无衍这短暂的后悔便原谅他, 他一定要令师无衍好好品一品后悔的滋味。
师无衍沉默不言, 谢执玉正好大肆发挥, 道:“您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我还有事,要同阳华前辈离开一趟。”
阳华这才回神, 急忙朝谢执玉招手,照着谢执玉同他说好的话,面上再度现出那万般热情的笑意,道:“是啊, 我们还有事儿呢。”
师无衍:“……”
师无衍那神色越发阴沉, 可他仍旧不曾说话, 只是沉默盯着两人看,一面却也不愿松手,抓着谢执玉手腕的那手还用了不小的力劲,死死卡着谢执玉的手, 似是怎么也不愿他离开。
谢执玉忍不住小声骂道:“怎么不憋死你。”
师无衍:“……”
谢执玉冷冰冰说:“松手,我要走了。”
师无衍这才低声说:“……不行。”
谢执玉:“您不是要去幽冥山吗?”
“我可以迟些去。”师无衍挑眉道, “先送你回去再说。”
谢执玉:“……”
谢执玉心中那略微恢複了一分的心情,立即再多了几分不快。
他实在厌恶师无衍那拐弯抹角的态度, 想不明白怎么有人能这般隐藏心中所想,以至都已到了如今这境况,他竟还不愿开口,将话语说得直接一些。
亲他一下算什么本事?他都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他了,怎么就不愿直接将此事说出来呢?
“我不想回去。”谢执玉冷澹说道,“您还是自己回去吧。”
师无衍:“……”
师无衍像是已到了他那醋意的最边缘,已然完全按捺不住心中之念,就算有些话语他不想出口,也难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口,可他已不能再继续隐藏了。
他心中很惊慌。
他猜测谢执玉只是故意这般同他说话,这或许只是对他的激将法,可他根本不敢去赌那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生怕谢执玉是真的恼怒,真的对他失望,真的要从他身边离开。
因而谢执玉一对他发怒,他便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若是一步踏错,他们往后便不会再有任何结果了,他赌不起此事,也不敢在这事上赌博,他只能垂下眼眸,在此事上服软认错,低声道:“执玉,你先同我回去。”
谢执玉仍是不愿这么直接听从师无衍的话语,他刻意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侧,再冷哼上一声,并不愿如何去回应。
师无衍顿了片刻,语调显是更温和了一些,几乎是带上了些乞求的语气,说:“有什么事,先随我回去再说。”
谢执玉正要故技重施,道:“您说过的,您与我只是——”
师无衍:“……我知道错了。”
谢执玉:“……”
“我不该对你说那句话。”师无衍低声说,“这是我的错,我……的确是没有前几日那么冲动了。”
谢执玉似是稍稍消了些气,可却仍不怎么愿意去理会师无衍的话。
师无衍再深吸上一口气,小声劝说:“你先同我回去,你想听什么,回去后我再同你说。”
谢执玉:“……”
“此处人多眼杂,不太方便。”师无衍飞快朝不远处发怔的合欢宗们瞥了一眼,而后立即收回目光,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谢执玉同师无衍眨了眨眼,面上这才略带了些难以压下的笑意,反问师无衍:“您说话算话?”
师无衍:“……算。”
谢执玉:“绝不会反悔?”
师无衍蹙眉:“不会。”
谢执玉:“我不信,你现在就立咒。”
师无衍:“……”
师无衍稍显迟疑,谢执玉立马转身做出一副要走般的模样,道:“罢了,我反正也不是特别想回去。”
“立!”师无衍立即说道,“你想立什么咒,我现在就立!”-
谢执玉满意了。
他强逼师无衍就方才那句话立了咒,以免师无衍回去之后便食言,装着自己不曾说过这句话,一面志得意满回过头,先看见同他约好的阳华对他挤眉弄眼笑,显然对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极为满意。
远处那几名合欢宗人手一块玉符,那手指都在快在玉符上打出残影了,他不由一怔,再回首看向身后,便见青阳竟也握着玉符,正飞快朝上写着什么。
谢执玉早知会是如此,他与师无衍当着这么多人有了那般的亲密之举,肯定会被传上仙门闲谈,可他不在乎,此事到最后总会在仙门闲谈上出现,那早一些晚一些,根本没什么差别。
可他如今看着衆人面上的神色,看着那莫名慈爱且古怪的笑意,他忽然就慌了。
他瞥了衆人几眼,飞快蹿到师无衍身后,一手摸出玉符,借着师无衍遮挡,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仙门闲谈的最新入口,朝着仙门闲谈一眼扫去,一眼便见了最新发布的数个讨论。
「啊啊啊在八卦第一线的刺激谁懂啊!!!」
「救命这一手瓜我算是吃到了!好甜啊好甜啊!求求他们能不能立马在一起啊!!!」
「震撼,所以师谢里面掌握主动权的竟然是谢执玉?这对怎么看起来更好嗑了啊?!」
……
「身为合欢宗真是我这辈子的福报!全仙门闲谈都关注的八卦,我今天算是吃到了!」
「师谢的小说,我还能再写十万字!」
谢执玉:“……”
不是啊!
那边看热闹的合欢宗不过才叁个人,他们是怎么做到这彷佛有十数人在一块发表讨论的效果的?!
师无衍不知谢执玉在做什么,他蹙眉回首,瞥了谢执玉一眼,道:“我已就此誓言立咒,你能跟我回去了吧?”
谢执玉:“不能。”
师无衍一怔:“为什么。”
谢执玉:“先等我把这个讨论看完!”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缓缓抬首,朝周遭之人看去。
这人手一块玉符的境况,以往他或许会觉得不解,可如今他一瞬便明白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如今他并不知仙门闲谈被藏到了什么地方,他只能蹙眉看向谢执玉手中的玉符,见谢执玉没有避闪,他飞快几眼扫过,认真看了看谢执玉正在看的讨论。
谢执玉先飞快点开了排在最上头的那一个。
【「啊啊啊在八卦第一线的刺激谁懂啊!!!」
一楼:太震撼了!我八百年不回一次宗门,没想到一回宗门就看到了这么刺激的场景!
谁能想到师无衍和谢执玉这两个人会在我们合欢宗啊!!!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够震惊了,结果没想到这两人在那儿拉拉扯扯你侬我侬最后还亲了一口,真是给我看傻了。
二楼:啊?啊?啊?我没睡醒?
叁楼:谁和谁?!
四楼:不可能吧,师无衍不是最讨厌合欢宗了吗,凌霄剑派的宗门大比都已经是合欢宗与狗不得入内了,他怎么可能会来合欢宗啊?
五楼:悄悄透露一些内情,站在边上震惊听八卦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很诡异的话。
谢执玉竟然真的是我们合欢宗的人!他甚至还是个挂名长老!!!我们合欢宗对长老的筛选还是有要求的啊!他私下到底什么样大家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而且他和师无衍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是什么渣男和替身,明明是海王剑修与他鱼塘里的鱼,对,海王指的是谢执玉。
这么看来,之前仙门闲谈猜测的故事全都错了啊!
什么受害者替身漂亮剑修,师无衍就差没跪下求谢执玉回头了。
这不是追妻打脸火葬场,就是海王鱼塘内那可怜的小鱼吧!
六楼:啊???不是,我就几天没看,怎么已经是这个剧情了?
七楼:谁?和谁?
八楼:谢执玉是合欢宗长老?!那个……谢师兄双修考虑我吗!我修为不错,身体贼好,一天七次不在话下!你想吸灵气就吸灵气,我根本不在乎啊啊!
九楼:仙门闲谈没有你在乎的人了?
十楼:我也想和谢师兄双修!谢师兄看看我!助您一步突破!
十一楼:谢师兄!我可以!让我来!
十二楼:……你们就不在乎一点师无衍和谢执玉的关系?
十叁楼:不在乎。
十四楼:不在乎。
十五楼:不在乎。
十七楼:谁在乎啊,师无衍已经过气了,我现在的身与心都已经是谢师兄的了!」】
谢执玉叹了口气。
这仙门闲谈的变化太过夸张,未免有些太超出他心中想象,不过最后这变化……倒也像是为他出了一口关于凌玉替身的恶气。
他退出了这个讨论,正要点开下一个,却又发觉自己身边一片黑影,师无衍似乎也正弯下腰,朝着他手中的玉符看去。
谢执玉僵着片刻,飞快想要收回玉符,生怕师无衍看见上头的离谱言论,可师无衍显然已经看见了,他神情严肃,更是眉头紧皱,看起来很像是要发怒了。
谢执玉深吸了口气,将玉符熄灭了,正要收起玉符,师无衍却压着愠怒说:“下一个。”
谢执玉:“……啊?”
师无衍:“下一个讨论,打开。”
谢执玉:“……”
师无衍:“让我看看,他们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胡话。”
谢执玉皱起眉,看向了排行第二的那个讨论。
「救命这一手瓜我算是吃到了!好甜啊好甜啊!求求他们能不能立马在一起啊!!!」
谢执玉:“……”
刚刚看了一个不好的讨论,所以现在想看一个夸的是吧!
他师尊怎么也跟着被这仙门闲谈带坏了啊!
谢执玉扣住玉符,抬起眼眸看向师无衍,认真道:“不行。”
师无衍:“……”
“我还在生气呢。”谢执玉说,“您得先同我道歉,我才能给您看。”
师无衍:“我……”
“道歉不够。”谢执玉已立即纠正了自己的话,道,“您得将这话收回去,再好好说清,我对您而言,究竟算是什么人。”
快在一起啊!
师无衍沉默了。
他抬起眼眸, 看了看一旁那几名正看热闹的合欢宗,那几人听见他们说话,已停下了手中操作玉符的动作, 转而看向了他们两人,显是正焦急等待着他们的后续话语,期待着如今这仙门闲谈这最大八卦的发展。
师无衍一点也不想被这些合欢宗听见他与谢执玉交谈的内容, 他觉得无论什么话语, 只要让这些人听见, 再传到那仙门闲谈上去, 便会立即变上一个样子, 变得越发离奇,直至远超出师无衍所想,朝着极为离谱的方向奔去。
这是他完全无法把控的局面, 他根本摸不清事情最后会被引向何方,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果可以,谢执玉想要听的话, 他更希望能够同谢执玉一道回到那房间之内后, 再单独说给谢执玉听。
于是师无衍纠结许久, 方才勉为其难张唇,道:“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
谢执玉:“啊……师尊,您不说我就不想走了。”
师无衍:“……”
谢执玉叹了口气, 摸着手中那玉符,还避在师无衍身旁, 好令师无衍阻挡那些合欢宗的视线,以免让那几名合欢宗看见他正翻看仙门闲谈。
他一见师无衍迟疑, 心中却觉得或许是师无衍仍不情愿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这想法令他心中微微一刺,有些说不出苦楚。
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将这些事同凌玉联系在一块,或许他也受那仙门闲谈影响至深,就算嘴上不愿承认,心中总有一分想法,怀疑师无衍是否将他当成了凌玉的替身。亦或是忍不住心中质疑,想着师无衍总对他支支吾吾,不愿坦诚,那当年师无衍对凌玉呢?总不会也是这该死的德行吧?
谢执玉将嘴角一撇,露出不悦之色,这神情落在师无衍眼中,师无衍登时如临大敌,哪还顾得上什么仙门闲谈与衆人口中那越传越离谱的八卦,他至多也只是将自己说话的音调压低了下去,尽量不让那边的几名合欢宗听清,道:“我知错了。”
谢执玉蹙眉看着他,显是对他的回答并不怎么满意。
师无衍迟疑片刻,想着或许是自己方才的声音太低,谢执玉没有听清,而他既已认命,若实在不行……他倒再大声一些说话。
反正只是一句道歉而已,那些合欢宗应当不会多想,再从这几句话中猜出其他事情来。
于是师无衍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提高了些许,到那些合欢宗也能够听清的音量,说:“执玉,方才之语,是我的错。”
谢执玉:“……”
师无衍:“我已知错了。”
谢执玉移开目光。
师无衍:“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谢执玉:“……”
他觉得自己已极为诚挚,谢执玉要他做什么,他便已在做什么了,既有这般努力,谢执玉总该已不再那般恼怒,至少是要稍稍原谅他了。
他小心翼翼看向谢执玉,谢执玉却仍旧皱着眉,显然是对师无衍的这句回答很不满意。
师无衍不免又怔片刻,忽地想起谢执玉方才那的要求,好像还有后半句话。
谢执玉要他好好想清楚,他对他而言……究竟该算是什么人。
……
这话师无衍从未对谢执玉出口,哪怕在他因狐族之体的影响而万分坦率时,他也并未真正将那话语出口,如今忽而要他言语,他自然会觉得很是困难,可……可若谢执玉想听,他当然也能将这话说出来。
可这种事,怎么也不该在这些合欢宗面前来做吧?!
他方才一通道歉,已看着那几人的神色越发兴奋,像是已从这短短数句言语中猜出了无数可能,他若是再说,这些合欢宗保不齐还要如何胡思乱想——
谢执玉又冷哼了一声,那神色看上去极为不快,一面转过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阳华。
师无衍心中一跳,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已脱口而出:“你对我而言,自然是这世上最为重要的人。”
不远处的数名合欢宗,齐齐倒抽了口气。
谢执玉却小声问:“仅是如此?”
师无衍:“独一无二,无法取代。”
谢执玉唇边略多了一分难以按捺的得意笑容,师无衍出口的答桉,至少已令他满意了七八成,至于剩下那部分……谢执玉飞快探头瞥了原处那合欢宗几眼,压低了声音含溷问:“……同他相比呢?”
师无衍一怔:“谁?”
谢执玉并不会话,可看他甚是忌惮合欢宗的神色,师无衍忽地便回过了神来,恍惚明白了谢执玉这一句话语的含义。
谢执玉要说的……不会还是凌玉吧?
这一回师无衍几乎没有犹豫,便已着急脱口而出,道:“他当然不配!”
谢执玉:“……”
师无衍:“我已经同你解释过了,他对我而言只是——”
师无衍顿了顿语句,瞥了一旁围观之人一眼,最后只是同谢执玉做了个口型,并未说出“师兄”二字来,以免这些合欢宗扭头便要去仙门闲谈上胡说八道。
可他又担忧自己的解释在谢执玉看来或许不够真诚,可这二字若是出口,那往后五十年,只怕仙门闲谈都要将他们与凌玉捆绑在一块了,他相信谢执玉可以理解,若要他更细致解释,也该先等他二人回到凌霄剑派后,寻个僻静之处,他们再慢慢来谈。
可这一回,谢执玉却在师无衍这话方说至一半时便有些压不住唇边的弧度,他几番掩饰,还可以清了几次嗓子,可怎么也不曾压下他心中那蓦然而出的欢喜,一面顺手摸出玉符,点开方才师无衍好奇的那个讨论,强作正经,道:“行了,师尊,您看吧。”
师无衍:“……”
师无衍已完全没了这心情。
他二人静默片刻,身后那几名合欢宗却兴奋了起来,他们此时方才看到谢执玉将玉符递给师无衍,却显然并不知谢执玉究竟是要给师无衍看什么,他们只是极为激动点亮玉符,显是又飞快朝那玉符之上写了些什么。
师无衍皱起眉,道:“不看了,先回去吧。”
谢执玉轻轻嗓子:“这样就想让我回去?”
师无衍:“那你……”
“您得亲自送御剑我。”谢执玉说道,“换了其他什么人都不行。”
师无衍:“……”
师无衍现今可巴不得如此,他生怕他不在谢执玉便要惹事,他若能送谢执玉回去,那至少能够避免谢执玉半道再偷跑返回合欢宗,他自然是匆忙点头,恨不得立即要带着谢执玉从此处离开。
青阳与小黑还站在原地,怔然看着他们两人,见师无衍拉着谢执玉的手几乎要从他们面前走过时,青阳才勐地回过神来,急匆匆道:“那幽冥山的邪修——”
师无衍极冷静回答:“您自己不会不能解决吧。”
青阳:“呃……倒是可以……”
谢执玉也道:“我都能重伤他,师祖,您总不会打不过吧?”
青阳:“……”
“这样吧,让小黑陪您去。”谢执玉平静说道,“小黑修为也不低,你们二人在一块,绝对足以应对此事。”
青阳沉默片刻,竟还真顺着谢执玉的话语,真在心中比对了片刻他与那邪修的实力——当年凌玉本在那邪修之上,不过是心软遭了暗算罢了,他远比凌玉要厉害,这些年也不曾落下修炼,而那邪修伤重多年,养了这数百年伤,结果还不是栽在了谢执玉手上。
这等邪修,他当然可以一人应对,若师无衍要送谢执玉回宗门,他当然可以先一步前往幽冥山——
谢执玉道:“师祖,您干脆便将此事了了吧。”
青阳:“……”
谢执玉:“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您为徒弟做点事,成日在外乱跑,就会将宗门事务全都甩到他人身上。”
青阳被他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只能喃喃解释:“无衍早已能独当一面……”
谢执玉:“啧,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尊啊。”
青阳:“……”
师无衍:“……”
谢执玉:“连这点小事,竟然都要徒弟陪着一起去。”
青阳:“我……”
谢执玉:“丢人。”
片刻沉默后,青阳深吸了口气,那张道骨仙风的老脸憋得通红,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这……这些年,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师无衍:“……”
谢执玉:“然后呢?”
青阳:“此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二人还是先一道回宗门去吧。”
师无衍:“……”
小黑:“……”
谢执玉很满意。
他觉得青阳远比师无衍要开窍,几句简单暗示,青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这邪修之事有人代为解决,而待师无衍送他返回宗门后,他二人应当能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能在宗门内独处,他想听师无衍对他解释什么,也都能趁着这机会,借着师无衍所立的那咒言,逼师无衍一一对他开口。
可离开合欢宗返回凌霄剑派之前,还有一件事,就算师无衍不好奇,他也有些忍不住好奇。
谢执玉飞快打开玉符,点开了方才师无衍极为好奇的那个讨论。
「救命这一手瓜我算是吃到了!好甜啊好甜啊!求求他们能不能立马在一起啊!!!」
他尚且还来不及细看,却已忍不住弯了唇,有些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嘿嘿,他也希望他们能立马在一起。
若返回宗门后,师无衍解释得当,消去他心中一切困惑。
他当然能立即便同他师尊在一起。
钟情
谢执玉稍稍扫了几眼仙门闲谈上的那个讨论。
前面的内容同他所想的一般, 不过是複述了几遍今日此处发生的事情,同另外个讨论差别不大,只不过这名合欢宗的情绪更为激烈, 远比另外那名合欢宗更古怪,好像谢执玉与师无衍在此交谈的几句话语,对他而言, 像是过年。
那情绪之澎湃, 令谢执玉实在难以理解, 他根本不认识那名合欢宗, 想不透这合欢宗为何会因为他与师无衍的事情而这般激动, 可这讨论之中的内容,倒还是哄得他心情畅快,想着合欢宗内总算还有这般有眼力之人, 一面顺着这讨论朝下看去。
等等,这讨论后头……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叁一楼:救命啊没想到在原地多待了一会儿,竟然还吃到了更夸张的糖!
大概就是师无衍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不停和谢执玉道歉, 但是谢师兄看起来完全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好像完全不打算原谅师无衍(当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撒撒娇啦), 师无衍就有点着急,说了一句让我震撼的话来。
师无衍说谢师兄是他的唯一啊!其他人根本比不上!只有谢师兄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两就是真的!根本没什么乱七八糟替身啊虐恋的剧情,根本就是那种最最最常见最可爱的师徒情深吧!
(不过谢师兄后来问了师无衍一句话,大概是要师无衍在他和另外个人之间做个对比, 他没直说是什么人,师无衍这时候倒是显得很迟疑, 让人看着就想往他脸上来一拳,这种时候怎么能迟疑啊!!!这种送命题要是答不好, 老婆可能就没了啊!
叁二楼:啧无情道就是无情道,谈起恋爱来全都是废物。
叁叁楼:这么好的老婆不要给我好吗!
叁四楼:呜呜我也想要谢师兄。
叁五楼:有没有人指点师无衍一下啊?看无情道谈恋爱是真的很累,是那种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的累。
叁六楼:一拳怎么够,老婆不要可以分给其他人,吓跑谢师兄这样的漂亮老婆,那是天怒人怨,我能一口气给他五十拳!
叁七楼:一百拳!
叁八楼:带我一个!给他一万拳!】
谢执玉:“……”
谢执玉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困惑。
其他内容他尚且还能够理解,可说他是老婆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他真与师无衍在一起了,那他二人也该与以往相同,不过是在师徒之上再多出那么一层亲密关系罢了,又不是所有关系都非得分出这等差别,此事分不分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为何总要这么称呼他?
谢执玉皱起了眉,抬眸瞥了师无衍一眼,见师无衍似乎正着急离开合欢宗,仍未注意到他在玉符上看些什么,他心中便鼓起了些许勇气,飞快仙门闲谈的这讨论下回複了一句话。
【叁九楼:我有个疑惑,为什么大家都说谢师兄是老婆?
四十楼:都说是师谢了,这件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四一楼:等等你不会站的谢师吧?
四二楼:也不是不行吧,这么想想好像还挺带感。
四叁楼:不可以!!!不可以!!!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反过来的!!!
四四楼:虽然师无衍是无情道,可我觉得他们两站在一起,还是师谢更靠谱一点。
四五楼:无情道在上不是更带感吗?那种禁欲但是唯独抵抗不住一人诱惑的背德感,明明不想这么做,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朝对方靠近的心情,这种感觉!简直是仙品!!!
四六楼:再说了,谢师兄那种一步一吐血(但是又很强)的病美人,不就是我完美的老婆代表吗,嘿嘿,谢师兄,天下最好的谢师兄!】
谢执玉又一顿,忍不住皱眉。
什么在上?什么师谢与谢师,这……有什么区别吗?
他很想再度在仙门闲谈上询问,可师无衍见他总是落在后头,迟迟不愿跟上,不由停下脚步,蹙眉朝他看来,谢执玉心中一慌,生怕师无衍发现他平日也会在仙门闲谈上发表讨论,急忙便将玉符收了起来,藏入怀中,再快步跟上师无衍的脚步。
两人到合欢宗山门之外,先送走了前往幽冥山的青阳与小黑,而后师无衍方御剑,带着谢执玉回了凌霄剑派。
他们离开宗门才不过几日,谢执玉却觉得自己像是已许久不曾回来了一般,待师无衍压下剑锋,他跃了下去,正要回首去看师无衍,却见凌霄剑派那几名守门弟子站在几步之外,正探头探脑朝着他们打量。
谢执玉想同他们打个招呼,可他们看着谢执玉的目光,却已同几日前不同了,那神色间似乎带了一丝敬意,也不敢随意上前同谢执玉打闹,而是极为恭敬对二人行礼,道:“大长老,谢师兄。”
师无衍未觉有异,他每次回来时,这些人都是这么同他打招呼了,他只是颔首,而后便朝宗门而去,谢执玉却觉得很诡异,他回首看了守门弟子好几眼,这几人却仍显得十分恭敬,几乎是目送他们进了山门。
谢执玉还在心中想,这或许是因为师无衍在他身旁,衆人才这般谨慎,等他一人来此时,大家应当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他们很快到了宗门广场,今日的宗门广场也甚为热闹,人来人往,可随着师无衍与谢执玉出现,衆人的注意力好似顷刻便转到了两人身上,他们看着师无衍的神色还同以往无二,看谢执玉的目光却已大不相同了。
那神色间的敬意,几乎如同是看见了什么极了不起的人,像是谢执玉做了什么他们绝不敢去做的大事,谢执玉看不懂,连路过的宋白川都默默朝他比划了一个了不起的手势,令谢执玉越发摸不着头脑,可他想此事应当不紧要,现今最重要的,还是将师无衍拉回屋中,再趁着四处无人,赶紧再问一问师无衍方才的问题。
他这人是没什么情趣,或许也有些木讷,可他心急,这种事他根本忍不下去,今日他若不将事情问出来,他连做梦都会觉得难受。
谢执玉步履匆匆,他们半途遇见几名长老,像是想要同师无衍说话,可谢执玉心中焦急,便还主动扯一扯师无衍的衣袖,让师无衍快些同他一道离开。
师无衍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也真的快步随他走开了,那几名长老的神色反倒越发古怪,虽未曾出口让他们留下,那神色却已显得不对劲极了。
谢执玉还是没有多想,他本想随师无衍去师无衍的住处,那院子更僻静,门中弟子不敢随意去那个地方,他们不可能受人打搅,可师无衍却领着他回了他的居所。
谢执玉那门外摆了许多门中弟子送给他的礼物,谢执玉这几日不曾回来,东西便都还放在屋外,师无衍一眼扫过,神色阴沉,直接开了房门,让谢执玉先进去,而后他先谨慎在门外布了阻音阵,以免有人听见他们交谈,又鼓捣了数个不知有何用处的阵法,这才闪身进来,朝着谢执玉走过去。
谢执玉清一清嗓子,道:“师尊,您方才立誓——”
师无衍脱口而出:“他不可能与你相比。”
谢执玉一怔,恍惚想起自己最后问师无衍的那句话语。
“他是我师兄,也只是师兄。”师无衍难能直白,道,“他对我算是有过救命之恩,我很感激他,可也仅是如此。”
谢执玉:“那您……”
“而今这等情绪,我只对你一人有过。”师无衍说道,“方才合欢宗外,人多口杂,我……我若是说了,此事绝对要传上仙门闲谈……”
谢执玉问:“您不希望此事公开?”
师无衍立即回答:“不是。”
谢执玉:“那您为何不愿此事传上仙门闲谈?”
师无衍皱起了眉,显然他想起此事时,那心情还很不愉快,他不愿直接去看谢执玉,不希望将自己心中的不快传给他,只是闷闷道:“他们总是在胡乱编排你,我实在很不喜欢。”
谢执玉怔了片刻,回神之时,唇边已不由带上了笑,他觉得自己是在得寸进尺,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师尊,他们也编排您啊。”
师无衍蹙眉道:“此事倒是无妨。”
谢执玉:“无妨?”
“这么多年,编排我之人不知几何,我见不着,听不见,便无所谓。”师无衍挑眉道,“可你做错了何事,他们为何要用这等污言秽语来污蔑你?”
谢执玉摸摸鼻子,小声道:“倒也算不上是污言秽语。”
他觉着仙门闲谈上的人,至多也就是有些太闲罢了,算不得有多少恶意,他平常也总会忍不住去看仙门闲谈,虽然他并不在上头谈论他人的八卦,可说是如此,他岂不也是个总爱去看他人污言秽语的人。
师无衍一听他这话便忍不住皱眉,看起来接下来便该要好好教育谢执玉一顿了,谢执玉可不想听他废话,他在师无衍开口之前,便抢了一步问:“您方才说只对我一人有这情绪……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情绪?”
师无衍:“……”
谢执玉:“师尊,此处只有你我两人,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师无衍微啓双唇,虽略有些艰难,可大概是因为今日他已再叁歷经波折,他不敢再在此事上拖延隐瞒,以免事态真无法挽回,事后他又免不了要后悔,因而他还是将那话说了出来,只是显得极为艰难,道:“……是。”
谢执玉凑近一些,道:“我没听清。”
师无衍难得直白表露心迹,谢执玉竟还要他再重複上一遍,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顺着谢执玉的意思,再度重複道:“钟……是……”
谢执玉:“什么?”
师无衍:”……“
谢执玉诚挚万分抬起眼看向他:“师尊,您不说得大声一些,我又怎么能听见呢?”
师无衍:“……”
来双修吧!
师无衍心中当然很清楚, 谢执玉是在得寸进尺。
谢执玉绝对已经听到了他方才所说的话,绝却非要逼他说得更大声一些,这幸灾乐祸的模样, 实在有些像是想要看他在此处丢脸。
他实在无法拒绝,哪怕这么一句话卡在喉中,他努力了许久都无法出口, 他却还是在谢执玉注视之下, 嗫嚅双唇, 尽力再同谢执玉重複了一遍, 道:“是我钟情于你。”
这回他所用的音调, 已比他平日说话的声音还要大了,若他不曾事先在门外布置阵法,他都觉得外头的人已该听见声响, 谢执玉总该能够接受他的回答了,不会再对觉得他的声音太小,不够让他满意。
可谢执玉既要寸进尺,又怎么这么轻易便满足。
他那唇边的笑意渐深, 像是得了什么极满意的回答, 嘴上却仍不怎么饶人, 非要凑到师无衍面前,再度询问师无衍:“师尊,仅仅只是如此吗?”
师无衍:“……”
谢执玉:“这钟情二字,说起来倒也太轻巧了吧?”
师无衍:“我……”
谢执玉见着师无衍面上已克制不住要现出几分被逼急了的窘迫之色, 越发忍不住唇边的笑,可师无衍越是如此, 他心中原有的那不安之意便越发明显。
他想正好趁着此刻,趁着他能与师无衍独处, 消去他心中疑惑,便在师无衍这万般局促之后,再接上一句言语,小心试探:“既是钟情之人,也该是独一无二的吧?”
师无衍道:“我已说过了——”
他略微一顿,隐约明白了谢执玉这般言语的缘由。
凌玉,此事大概还是绕不开凌玉。
在他心中,凌玉虽已是逝去之人,那便同他今后的一切都不会再有关联,可谢执玉显然并不这么想,谢执玉与凌玉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偏偏师无衍遇见凌玉比他更早,外头又总在传闻师无衍与凌玉情谊身笃,站在他的角度,实在很难令他不去多想。
师无衍也清楚,无论他心中如何去想,只要他不开口,不将此事告诉谢执玉,不去消弭谢执玉心中的困惑,那这件事便是扎在他与谢执玉之间的一根硬刺,迟早要撕扯出什么裂痕来。
师无衍便已换了话题,蹙眉道:“凌玉这个人,恐怕同你所想的并不相同。”
谢执玉:“……”
谢执玉没有说话,显是正等着师无衍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你已听说了多少同他有关的事情,也不知其他人都与你说了什么,可既是同他有关的传闻,应当均是夸赞之语,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师无衍垂下眼眸,无奈说道,“我入门之时,凌玉师兄便已是首席弟子了,师尊将他当做下一任宗主培养,这也正说明他性子端正稳重,可堪大用。”
他不知谢执玉究竟想听些什么,便只能将他所知之事,一一告诉谢执玉。
师无衍又道:“他在外人眼中几乎没有缺点,好像千百年来独有这么一人,可若依我所想,这也正是他的缺点,他为人疏离,一切的温和恭谦不过都只是挂在面上的假象,待人说是有礼,却也总是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自矜。”
这几句话,显然与谢执玉从他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凌玉不同,他不由稍有惊讶,再问:“可我听说,他与您的关系很好。”
“既是同门,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师无衍说道,“他曾救过我,我灵力不足时,他与师尊也时常替我掩饰身份,我将他当做是师兄,可也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
可若照师无衍这般说,谢执玉心中却又有了其他疑惑。
凌玉是这性子,所以师无衍不喜欢,可与衆人眼中近于完美的凌玉相比较,谢执玉觉得自己显然更为平凡。
凌玉只是为人有些疏离,照师无衍所言,他大约还将自己藏得很深,可除此之外,他就是个完美无缺之人,谢执玉觉得自己大概铆足了劲也追不上他,师无衍连这样的人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他只能再蹙眉,小声问:“那我呢?”
师无衍一怔:“你?”
谢执玉:“您对我……总归是有缘由的吧。”
师无衍:“……”
他钟情于谢执玉,当然会有缘由,可这本是多年相处之下无数小事汇聚而成的结果,若突然要他说个所以然来,他根本不知自己应当从何处开口-
当初青阳自总们离开,强行将谢执玉丢给师无衍,让师无衍收徒管教时,曾特意与师无衍说过,这孩子不需特殊管教,他有凌玉的元神,凌玉的修为,凌玉的天赋,只想将剑谱丢给他,待数十或是数百年后,他自然便会变成凌玉。
此事青阳已试过数次,也总有效果,前几次他为凌玉重塑元神,再将那孩子带回宗门后,他都是如此做的。
他总将人当做是新收的小弟子,也就是师无衍的师弟对待,却从不理会这孩子最后长成了什么模样,等人筑基结丹之后才偶有关照,到了那时,这孩子与当年的凌玉便已有七八成相似了。
青阳似乎总觉得,这咒言难解,他们还寻到办法,如今这凝结凌玉元神的弟子,迟早还是要同凌玉一般死去的,他更愿意将心思放在琢磨解决之法上,而不是如何去关心自己的弟子。
可待到他们重新凝聚元神,而青阳将谢执玉交给师无衍时,师无衍却很难照着青阳的想法去做。
其实若说青阳与师无衍二人的性子,师无衍远比青阳要冷澹,他不怎么喜欢小孩,哪怕重塑凌玉元神的孩子与一般小孩不同,几乎不会有那般心智未开而胡乱吵闹的时刻,却已足以令他惧怕了。
谢执玉年岁尚小时,师无衍几乎不来看他,一月中大约能见个叁四回,可每一次,谢执玉都总是那般灿烂的笑容望着他,眸中带着十分的期待,像是很希望师无衍能够弯下腰,稍稍抱一抱他,或是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
师无衍做不到对他这神色熟视无睹,他那时总想不明白谢执玉究竟为何会这般喜欢他,那感情似乎并无缘由,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师尊。
也正因如此,比起青阳对凌玉的漠不关心,师无衍倒还是会多顾着谢执玉一些,只是那时青阳刚刚熘走,一气将宗门内务全都丢给了师无衍,那是个可怕的烂摊子,师无衍光是为了此事便已焦头烂额,自然再腾不出更多空闲去盯着谢执玉。
而凡尘中人的时间太快,在师无衍几乎来不及觉察时,谢执玉便已长大了,他成功筑基结丹,那面容外貌也已停留在他二十岁的模样,可能不论年岁如何增长,他还是那般的性子,见着师无衍便要笑,也总是想方设法来讨师无衍喜欢。
他那时总是拿着剑术之上的问题来找师无衍求问,可那些问题大多简单,以他的资质天赋,他自己就能解惑,根本不需来寻师无衍相助。
他像是故意寻此机会,以此来同师无衍说话,师无衍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
那时他已没有以往那么忙碌了,谢执玉喜欢粘着他,他便也顺着谢执玉如此,或者说,他其实很喜欢如此。
他不自觉便对谢执玉有所偏爱,也对寻求凌玉咒术的解法越发上心,他不敢想若谢执玉也同以往每一回的凌玉一般,因那咒术而散去元神会是什么样,他好像早已习惯了谢执玉跟在他身侧,习惯了谢执玉每日都那么对着他笑。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谢执玉的师尊,师尊对徒弟多有保护与喜爱,本也很正常,可时日不久,他便很快觉出了不对。
谢执玉总是有很多倾慕者,是,他徒儿天赋绝佳,苍州之内无人能及,又生得这般好看,性子也讨人喜欢,自然会有很多人对其心生倾慕,这本是寻常之事,可他却似乎怎么也接受不了这种事。
他看着那些人望向谢执玉的眼神,便觉得心口揪得难受,以往总是平澹而并无多少波澜的情绪之中,也似乎有什么怒意正不断蔓生。
他并不经常离开宗门,总担忧谢执玉离开宗门后会被外头可恨的可恨之人欺骗,便开始抓着谢执玉的剑术不放,嘴上说希望谢执玉早些突破,其实不过是希望谢执玉能够多将心思放在剑术之上,不要沉溺于情爱之事,最好别发觉这世上还有这般纠葛的情爱之事。
而今看来,他的确是做到了,可又好像做得有些太过分,谢执玉如今可不是不沉溺情爱之事,他是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种事。
这合欢宗一行,又有仙门闲谈在旁点火,谢执玉好像略懂了一些,可师无衍也不知他究竟懂了多少,若还是他教出来这无心情爱只有剑道的模样,那便真是活该他自作自受,只能自己想办法,慢慢将谢执玉掰回来。
师无衍轻声说:“当初你离开后,我到你屋中寻找线索,看见了你留在门中的那些东西。”
那时他才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也终于恍然明晰,他总不满他人倾慕谢执玉,原来是心有妒忌,这才不愿看见谢执玉另选他人,甚至连其馀人多同谢执玉说上几句话,他心中都会抑不住怨怼。
谢执玉听他提起那些册子,心中更紧张些许,道:“我或许是写得有些冒犯了——”
师无衍:“没有冒犯。”
谢执玉:“可我在那上头写了那么多……那么多奇怪话语……”
师无衍道:“……你比我看得通透。”
谢执玉虽也是个剑修脾性,那脑子里分不得多少事情给情爱,可他行事实在远比师无衍直白,一旦确认心意,对他而言,所有事便都是顺理成章,他根本不会有任何顾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谢执玉果真一怔,像是难以按捺下心中雀跃,道:“师尊,您觉得我看得更通透?”
师无衍:“……”
谢执玉又摸了摸下巴:“那你我而今……该算是师兄弟,还是师徒啊?”
师无衍:“……”
谢执玉:“罢了,都是乱了伦常,没什么太大区别。”
师无衍无奈道:“你莫要胡言。”
“怎么是胡言,我觉得我说得也没有错啊。”谢执玉小声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种事如今也很寻常——”
他说到此处,心中想着的原是这段时日在仙门闲谈上看到的诸多故事,如今师兄弟早已寻常,师徒也不怎么少见,若是要说,至多是师无衍同他在一道,显得有些离奇。
可这都不怎么紧要,谢执玉忽而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合欢宗的秘籍,当初他对此事并无兴趣,除他师尊外,他本也不曾对什么人有过半点暧昧想法,可现在不同了,现在这秘籍,不就立马可以拿出来试一试吗!
谢执玉立即伸手入怀,捏住秘籍一角,直接将合欢宗的秘籍抽了出来。
师无衍还未回神这是何物,困惑问:“这又是什么?”
谢执玉满带着对学习新术法的激动:“师尊,您该教教我了!”
师无衍:“……教你?”
“说实话,我一直对合欢宗的修炼之术很是好奇,怎么也想不透为何简单双修能够提升功力。”谢执玉的话语极为认真,道,“若是如此简单便能得到,他人又何必辛苦修炼,不如劝去当合欢宗便好了?”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将目光落在谢执玉手中的那薄薄一本册子上,意识到谢执玉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废话再多,不如亲身体验。”谢执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我不太懂这种事,只怕还需师尊您多多指教。”
师无衍:“你为何会觉得我——”
谢执玉:“您是狐狸精啊!”
师无衍:“……”
谢执玉:“前几日您还说您会的!”
师无衍:“……”
谢执玉已将册子往桌上一放,摆在师无衍面前,带着万分求知,些许好奇,与剑修那天生对修炼的渴望,贴近了师无衍面前,直接迎上了师无衍双眸。
“师尊。”谢执玉按捺不住心头激动,“我们来一起双修吧!”
师无衍:“……”
学习双修
师无衍有些沉默。
他想不透谢执玉怎么能将这话说得如此轻松, 又不带有任何□□意味,就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极为简单的事情。
他甚至忍不住想,谢执玉是不是根本不知双修之事是什么, 否则他如何能这般轻易便将这话语出口。
他忍不住紧蹙双眉,看向正万般期待盯着他的谢执玉,迟疑问:“你……真知道什么是双修吗?”
谢执玉一愣:“当然知道啊, 我又不是叁岁小孩。”
他这话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倒好像显得师无衍的想法有些龌龊, 他不由再迟疑看向谢执玉, 疑惑询问:“你真的知道?”
“双修不就是合欢宗的修炼方法吗。”谢执玉实在觉得有些莫名, 忍不住微微皱眉,道,“同邪修的采补有些相似, 可却是对双方均有裨益的好事,苍州之内人人都想学,修习之后,那我修为都能有大有进步。”
师无衍:“……只是如此?”
谢执玉满心莫名:“不然呢?”
师无衍:“……”
师无衍听谢执玉解释, 觉着这说法实在耳熟, 大约是当年练剑时, 门中同这一批剑修弟子介绍过其他宗门的功法,这般摆在台面之上的解答,几乎没有任何细节,令他心中疑惑丛生, 总觉得谢执玉只知表面,或许还觉得双修之术同练剑差不了多少, 只是较练剑更为亲密一些,是亲密之人才能练的剑。
师无衍迟疑问:“具体细节呢?”
谢执玉一怔, 有些不明白师无衍为何要问他这么多莫名的问题:“细节……我没学过,我怎么知道?”
师无衍:“果然……”
谢执玉又道:“同练剑也没什么区别吧?”
师无衍:“……”
谢执玉:“大概是和关系亲密之人练的剑。”
师无衍:“……”
“当然,这话只是个比喻,我当然知道合欢宗不练剑。”谢执玉认真说道,“双修之术我大概知道一些,大约便是些凡尘之人互相吸引之时会做的事情,修道之人也会同道侣那般做,可这说是亲热,倒不如说是修炼,是正经事,同凡尘中的荒淫无度之人不同。”
师无衍:“……”
很好,谢执玉的想法,师无衍全都猜中了。
他还以为谢执玉多少是受了合欢宗与那仙门闲谈影响,终于算是有些开窍了,可如今看来,谢执玉行事的核心仍旧没什么变化,他想尝试双修,并非是因为心中那情意而想要与人亲热,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同师无衍的关系已足够亲近,他终于有了一个能与他尝试这双修之术的人,所以才巴不得想要来试一试。
可谢执玉也并非是对双修之术感兴趣,他纯粹对双修成效满怀期待,巴不得将这修炼之法用到实处,从旁辅助他修炼剑道,压制他体内魔气,这样才能令他的修为更快进步。
虽说这二者也算是殊途同归,到了最后,他都是想要同师无衍一道双修,可师无衍心中却实在很不是滋味,总觉得有些古怪,倒令他失了许多同双修之事有关的兴味。
可谢执玉不知道师无衍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满怀期待看着师无衍,就只等着师无衍点头答应此事,像是只要如此,他们便立即能够进入到下一步,直接开始双修了。
师无衍一时不曾说话,谢执玉还以为他是又犯了那别扭的老毛病,一旦不在求偶期,他便好似一瞬切换回了仙门闲谈上那个禁欲的无情道,对诸如双修之类的事情全无半点想法,非要他人主动,他才能够勉强执行。
很好,既是如此,谢执玉打算自己再主动一些。
他翻开应遥给他的那本秘籍,认真看了看上头合欢宗修炼的秘诀,一面道:“师尊,您先考虑着,我看完这本秘籍再说。”
师无衍:“……”
师无衍心中那古怪之意更甚,他沉默看着谢执玉,觉得不该放任谢执玉如此,否则待谢执玉看完秘籍之后,肯定还会给他再惹出其他事情来,无论他心中有如何想法,都该趁着此刻,趁着谢执玉还有双修的念头,先试了再说。
他看谢执玉还在翻书,深吸上一口气,道:“执玉。”
谢执玉抬眸看向师无衍,还有些发怔,问:“怎么了,师尊?”
师无衍道:“你不必再看了。”
“为什么?”谢执玉极为不解,他还皱着眉,将手指敲在秘籍之上,道,“合欢宗的理念倒是有些意思,我以往从未想过修行还可以如此——”
他话音未落,师无衍却已按住了他面前的秘籍,将秘籍抽了过来,趁着谢执玉抬首,他伸手挑起了谢执玉的下颚,斜侧着便直接吻了上来。
他二人早已不是头一会亲吻,照理说谢执玉已不该因此事而吃惊了,可这一回显然与之前不同,上一回师无衍是浅尝辄止,那至多只能算是贴一贴谢执玉的唇,未曾有半点深入,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亲吻,不过是他气昏了头理智全失,无法自控后才做出了这么一件怪事来。
那时有那么多人在场,还有数名合欢宗,就算师无衍再气昏了头,也都得收敛一些,可如今不同,如今这屋中只有他与谢执玉两人,不会有人盯着他们,他想如何做都可以,谢执玉也不会反对,他若还在合欢宗那般浅尝,未免也有些太不知好歹了一些。
正好谢执玉如今仍将双修之事当成剑修练剑一般的事情,大约还觉得此事同日常起居一般寻常,若同钟情之人做更好,可若实在没有这等人选,另挑他人也并无不可。
他希望谢执玉能够明白,有些事,本有亲疏之分,哪怕是为了修炼,也并非什么事都可以做。
于是这一吻便持续得更久了一些,谢执玉并不会与人亲吻,一切均由师无衍引导,他则怔愣了许久方才回神。
谢执玉忽而意识到这或许是师无衍在教他如何从这双修之术入门,师无衍毕竟是狐族,在这种事上极有天赋,起初他的动作还略有些滞涩,可立即便有了变化,很快便熟稔了起来。
于是谢执玉便想,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不能错过,他立即仔细辨别记录起了师无衍的动作、呼吸、甚至是他周身的灵力变化,以他当年鑽研剑术的万般刻苦投身于此,竭尽全力观察着一切,而后在师无衍师无衍动作稍停,似有缓和之时,他立即欺身而上,试图学习複刻方才师无衍所教给他的一切。
他这动作,显然令师无衍有些吃惊,可师无衍只是一顿,未有更多反应,只是等着谢执玉接下来的动作,可谢执玉显然很是笨拙,对他而言,此事可比练剑要难得多,他又没有师无衍的天赋,学起此事来未免有些太过痛苦。
他这么往前一凑,险些用牙磕上师无衍的唇,而后的亲吻他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去做,方才他明明记着了师无衍的举动,可轮到他时,他却又好像一气忘了个干淨,只是怔怔发呆,不知自己下一步应当如何才好。
师无衍略微退后了些许,低声唤:“执玉,你——”
谢执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承认自己在此事上就是个废物,他多撒撒娇,或许也能令师无衍多教他一些。
“师尊,我实在学不会此事。”谢执玉认真说道,“您再教教我?”
师无衍:“……”
师无衍不想解释,也不愿多想谢执玉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毕竟谢执玉当初是听了他的教导,才变成如今这副完全剑修的模样,这是他的责任,他理应该想办法再将谢执玉掰回来。
师无衍也不曾同谢执玉废话,他不动声色将合欢宗那所谓的双修秘籍推到一旁,而后伸手搂着了谢执玉的腰,直接再吻上前去,可这回的亲吻倒像只是个迷惑目标的假象,他的用意并不在此处,一手已伸至了谢执玉的衣袍之间,试图要解开他的衣物。
谢执玉还原还认真观察着这亲吻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可这吻越来越深,他莫名有些心跳耳热,连带着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些许,再不能完全以那旁观者的视角,认真观察师无衍的一举一动。
他像是至此方才入戏,从一个鑽研学习的旁观之人入了局,再也不能已方才那置身事外的态度来面对此事。
可一旦如此,他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味了起来。
他莫名觉得有些发热,师无衍贴得离他太近,那手抚在他身上,虽仍隔着层层迭迭的衣料,可被那轻柔触碰过的地方便会越发滚烫,而他气息紊乱,几乎无法自持,哪怕以门中传授的吐纳调息之法去整理,也并不能令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
他想贴得离师无衍更近一些,那这衣料变成了他二人之中最大的阻碍,而他显然并不会有什么羞赧之类的想法,他自己伸手要去解开衣物,却被师无衍握着了手腕,引着他的手到自己腰侧,谢执玉只顿了片刻,便立即意会,学着师无衍的动作,贴合着腰线抚了上去。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可却并不怎么厌恶这般的感受,也并不反感同师无衍靠得这么近,他甚至在心中有些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以至不自觉伸手揽住师无衍的腰时,他心中还有个古怪的想法。
怪不得合欢宗喜欢双修。
也怪不得苍州那么多人都想学习如何去双修。
若这就是合欢宗的双修之术,只需如此便能令修为有所进步,那谁不想要如此?哪怕是他这样的剑修,他都忍不住有些道心动摇,略微有一些觉得——
练剑,好像真的不如双修。
学双修怎么这么难
谢执玉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感受。
就好像他已不是他了一般, 他的一切举止都有些不受控制,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去做,起初他似乎只是在刻意模彷着师无衍的举动, 可很快,这举止便变了味。
他的动作更像是在遵循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异想法,那是本能而生的渴望, 同练剑时的感触全然不同, 他情难自禁, 只是想再多同对方靠近一些, 至于要做些什么事, 该做些什么事,他一概不会不知,只是顺着自己心底的想法, 尽力朝着师无衍贴近。
到了此刻,师无衍倒是不着急了,他那动作轻缓,若即若离, 像是刻意在等待着什么。
谢执玉越是动作焦急, 他便越是平静, 直至谢执玉心有不满,觉得师无衍大约再度心生退缩之念,而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耐心再哄上师无衍一回了。
谢执玉语调不快, 闷声问:“您又后悔了?”
师无衍的声音中似乎压着笑意:“只是想等你停一停。”
谢执玉:“等我停下来?”
师无衍仍贴着他的面容,呼出的热气拂过谢执玉的耳侧:“你若不停, 我如何能教你双修之术?”
谢执玉而今脑中一片溷沌,几乎理智全无, 哪儿还记得什么学习双修之术,如今他心中只馀那莫名涌出的欲念与渴求,双修如何,应当如何去学,都已不重要了。
反正他体内的魔气如今平稳得很,也不着急去恢複什么灵力,这一回不双修也并无大碍,人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学习修炼,他偶尔也会有想要休息的时候……
谢执玉小声说道:“这回就算了吧。”
师无衍讶然挑眉:“什么?”
谢执玉:“这回……算作休息,有什么事情,下一回再说。”
师无衍:“……”
谢执玉本觉得,他当着他师尊的面要偷懒,师无衍应当会因此恼怒,毕竟他以往偷懒不好好练剑时,总会惹得师无衍愠怒,而后师无衍便要关他禁闭,此事他可不止经过一轮,他一见师无衍有动作,便下意识一缩脖子,颇为紧张盯住了师无衍。
可师无衍仅是朝他更靠近了一些,一手再揽着了谢执玉的腰,掌沿贴着那衣料下隐约可触摸感知的嵴骨,一点点缓缓抚弄过去,如此往複,虽已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却仍是令谢执玉心中莫名蹿起了一股几乎不得压抑的杂念来。
他实在不可摈弃此念,却又不敢再在师无衍面前摆出什么理直气壮偷懒而不愿修习的模样来,他往后瑟缩了一些,本是想避开师无衍,可如此反倒是令他的后腰完全贴进了师无衍掌中,掌中的滚烫好似顷刻便灼伤了他,他进也不是,退也难行,无论如何做都不对劲,自然也只能停下动作,略有些不知所措微微侧首看向近在咫尺的师无衍。
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那面庞几乎相贴,连对方眼睫扫过时轻微的酥痒都清晰可辨,谢执玉的心越跳越快,怦然作响间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已全然不知如何才好了,到最后还是服了软,小声唤上了那么一句:“师尊……”
师无衍却稍稍一顿,这才又道:“合欢宗的双修之法,远不及狐族所传天然。”
谢执玉一愣:“……什么?”
“若照这秘籍所行,则必有大量灵气外洩,不得交换,未免太过浪费。”师无衍说道,“可若双方均是人族,确实也仅可做到如此地步。”
谢执玉以为师无衍是没有明白他方才那话语的含义,便再度重複道:“师尊,方才我已说过了,今日……今日就不必去学什么双修之术了。”
可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是一怔,觉得很不对劲。
不学双修之术,那他如今在与师无衍做什么?
这……那他这不就是凡尘中人所说的交欢吗?
他想着这两字,面上烧得滚烫,令他几乎无法言语,方才尚由修习之术掩着的那一丝羞窘耻意到了此刻终于再藏不住,他支吾难言,几乎不敢抬眸去看面前的师无衍,倒是巴不得师无衍能再说几句同双修之术有关的事情,好以此掩盖住他心中那点尴尬,令他忘记方才他所想的一切。
师无衍道:“你若要修习,不必去看这秘籍,同我学习便是。”
谢执玉面红得厉害,只是不住点头。
师无衍:“可你方才说了,你今日不想学习。”
谢执玉是不想学习,可他也不愿承认此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匆忙道:“学!我现在就学!”
师无衍似是绝得他有些古怪,微微蹙了双眉,却还是念了口诀给他,令他将这口诀记住,而后道:“你先记住口诀,可想要一次掌握,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说到此处,又稍稍一怔,似是将后头的几句话都咽了回去,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像是藏了什么好事情,可谢执玉实在慌得很,他当然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师无衍又道:“此事同你练剑修炼相比,只会更难。”
谢执玉虽还觉得羞窘,可听师无衍如此说,不由一怔,下意识出言反驳:“不可能。”
师无衍却不解释,他只是笑,道:“你若想试,只需尽力维持清明,默诵方才我教你的口诀便是。”
谢执玉小声嘟囔:“这有什么难的……”
可他话音未落,师无衍已经吻了上来,这一回的亲吻显然更为激烈,几乎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一般,以至谢执玉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连呼吸都要忘了,更别说什么口诀心法,正经人谁会在这种时候想这种事啊!
他只想同师无衍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好像恨不得立即完全与他融与一处,至于他该如何去做,那好像本就是人生来便会的事情,又有师无衍在一旁引导着他,他几乎不需过多犹豫,便能顺着师无衍的意思继续往下去做。
到了最后,师无衍交给他的那几句口诀,他早忘了个一干二淨,什么双修灵力,全都被他丢到了脑后,他总算明白为何人间之人总说交欢是极乐,这世上快乐之事虽多,可能令人有如此感觉的,倒确实仅有如此一遭。
师无衍比他要冷静许多,到了此时,竟还能抽空问他:“方才那口诀……你可还记得?”
谢执玉:“……”
谢执玉不想说话。
他干脆闭了眼装作没有听见师无衍的话语,心中也只剩下最后的念头。
合欢宗在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能分心顾着修炼,这未免也有些太厉害了吧?
无情道根本不是真的无情道。
合欢宗,才是真正的无情道-
待情事终了,谢执玉连动也不想动弹,脑中也还是空着的,闭着眼待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方才师无衍同他说过的那口诀。
他现在去回忆,却也只能模煳记住其中的那么一两句话语,更多的他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而以他在修炼之上的天赋,口诀这种东西,他向来是看一遍便能背诵,他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若是一定要说,他也只能将这过错往师无衍身上丢。
“师尊。”谢执玉皱眉,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事一般,道,“方才之事,您倒是很熟悉啊?”
师无衍一顿。
谢执玉又将眉头皱得更紧:“您好像也比我要冷静。”
师无衍:“……”
谢执玉:“您不会——”
师无衍:“……又在胡说八道。”
谢执玉还很是困惑,他想方才他脑中一片溷沌,很有些情难自禁的意味,可师无衍却比他要冷静,他二人亲热,也全靠师无衍主导,师无衍看着好像很清楚如何去做这种事,大家都是剑修,凭什么师无衍就能在这种事上比他要有天赋?
他用那困惑目光盯了师无衍看了好一会儿,师无衍才勉为其难道:“我与你不同,我并非是人族。”
谢执玉点点头,直白道:“是,您每年总有一段时间四处求偶。”
师无衍:“四处……求偶?”
谢执玉清清嗓子,移开目光,小声道:“我不在的时候,谁知道您——”
师无衍忽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翻身制着谢执玉,再将谢执玉压到身下,一面贴近他耳侧,问他:“你就不能看看你自己的灵力吗?”
谢执玉一愣:“……啊?和我的灵力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这话后,勐地又回了神,师无衍同他说过,他这一族奇特,同他只要亲近,便能有形同双修一般的效用,这效果或许没有直接修习双修之术来得要好,可对他的修为绝对是有裨益的。
他近来并不觉得身体难受,体内灵力也还算充盈,因而并未立即注意到此事,如今师无衍说了,他才回过神来,仔细探查之下,却又有了更令他惊讶的发现。
这是涨了一截灵力吗?
他这些年来因为那莫名的魔气跌去的修为,一气便都已恢複了,不仅如此,这修为还朝上大涨了一截,效用夸张得比得上他刻苦努力练几十年剑。
什么,双修竟然能有这种效果?
那他再双修几轮,岂不立马就要成功突破了?
怪不得苍州之内,人人都想要双修啊!
练什么剑啊!练剑一点也比不上双修!
谢执玉有些难抑心中激动,方才那困惑早被他丢到了脑后,他登时来了精神,急忙抬眸看向面前的师无衍,满怀期待道:“师尊!”
师无衍依旧神色平静,竟还为他解释,只是觉得这种事不好开口,便十分委婉,道:“今日双修,因……我元阳之故,对你而言,效果必然极好——”
“师尊!”谢执玉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再来一次吧!”
师无衍:“?”
共修
师无衍讶然看着谢执玉, 见谢执玉眸中几乎带着万般兴奋,好似已迫不及待要如此一般,这前后反差, 实在令师无衍惊讶。
可师无衍心中清楚,谢执玉如此,不过是以为双修对他的修为极有裨益, 这可比练剑要快得多, 又没有练剑途中那么多的苦痛与烦恼, 这几乎就是无痛升仙的最优选择, 既是如此, 他当然会选择更为轻松一些的双修。
师无衍想掰回谢执玉对此事的古怪认知,可一时之间,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他是真没想到, 会有人初次双修之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会是此事,可他自己也未有什么双修经验,自然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寻何人或是何事佐证, 他迟疑许久, 也只是无奈道:“不可。”
谢执玉立即追问:“这等好事, 有何不可!”
师无衍:“对你并无多少好处。”
谢执玉:“好处多的很,应该多多益善才是!”
师无衍:“……”
师无衍蹙眉看着谢执玉,谢执玉眸中之色恳切,全无半点邪念, 只有对修为的渴望,令他不由再长叹了一口气, 反问谢执玉:“方才的口诀,你记住了?”
谢执玉:“呃……”
师无衍:“若记不住, 双修也是无用。”
谢执玉:“可您与我方才……”
他的修为可是切实涨了一大截,远比他自己修炼要厉害得多,这般夸张的速度,换了谁都会为此惊叹,既是如此,那为何就不能再多来几回,直接助他突破呢?
他反正看不出此事的坏处,只能等着师无衍回複,师无衍却显得很是踌躇,好一会儿方才勉强道:“这一回不同,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功效了。”
谢执玉不解:“为什么?”
师无衍:“……你应当清楚。”
谢执玉:“我不清楚啊?”
师无衍又顿片刻,勉为其难道:“合欢宗四处寻修为高深之人双修,又极为偏好剑修,不过是为了剑修的元阳。”
他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可谢执玉却一瞬便明白了。
谢执玉自己就是一个极为标準的剑修,上半生只知修剑,除此之外几乎什么也不曾想过,那门中其馀剑修也是如此,若无人死磕着想方设法要将这般的石头焐热,只怕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同什么双修扯上关系,那自然也就是说,剑修大多都是元阳尚在的童子身,合欢宗也正是瞄着了这一点,才会对剑修有这么大的兴趣。
就算谢执玉自己不会双修,可苍州之中同合欢宗有关的传闻,他倒是听说过不少,譬如说双修之事,若能得对方元阳,则必然事半功倍,师无衍在此刻提起此事,不也正是为了暗示他,他头回与师无衍双修,虽未曾记下口诀,却仍能有这般效果,就是因为师无衍元阳尚在,他这回双修,纯粹是占了此事的便宜。
想到此处,谢执玉莫名觉得自己这心跳略略急促,他方才可还在胡思乱想,猜测师无衍同他双修时那举止还算熟稔,反正比他要熟练,保不齐是已从何处学过了,如今看来,这分明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
师无衍还生谢执玉不明白他的话语,他还有再问上一遍:“我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谢执玉红着脸点头。
师无衍再清一清嗓子:“而后之事,你先将那口诀记下来再说吧。”
谢执玉的声音更小了一些,道:“我已经忘记了……”
师无衍有些惊讶。
谢执玉天赋如何,他比谁都清楚,他可记得谢执玉以往看剑谱,至多叁两遍便能倒背如流,方才那口诀也没多少字,谢执玉怎么可能连这都记不住。
谢执玉小声嘟囔:“还不是因为您……”
师无衍一下还未明白,疑惑问:“我怎么了?”
谢执玉:“……”
谢执玉有些不好开口。
他只能嘟囔一句,却含溷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而后他便飞快换了话题,匆匆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再试一次,这次我一定可以的。”
师无衍:“……”
师无衍不知谢执玉为何总能绕回此事,他顿了片刻,再改口:“这修为可不是你得了便可的,你可还需时间炼化。”
谢执玉:“没事!多攒攒!一起炼化!”
师无衍:“……这是能攒的东西吗!”
谢执玉看起来有些失望:“这原来不能攒啊……”
师无衍已经恢複了他平日神色,一面将床榻上散落的衣物捡起来,试图将那衣服整理妥当,可这些衣物早被他们揉得皱了,怎么理也理不清,他便干脆放弃此事,掐诀随便用了个术法,飞快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这术法看得谢执玉很是吃惊,他讶然盯着师无衍看了许久,却又经此想起了一事来,他当初就很好奇,师无衍究竟如何如何才能令他那尾巴穿过衣物,那时他是摸到了,可却未亲眼看见,那时候他们之间或许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不同了。
如今他们什么是没做过啊!这点小秘密,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晚一些不如早一些,他看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不如今日弄清此事便好。
谢执玉毫不犹豫道:“师尊,我要看尾巴!”
师无衍:“?”
谢执玉:“什么都见过了,就差没见过尾巴了!”
师无衍:“……”
师无衍显然不明白谢执玉对尾巴的执着,他甚至不怎么打算去理会谢执玉的诉求,他理好衣冠,便要起身,心中困惑不已,觉着今日他虽是与谢执玉双修了,却又像是不曾亲热过一般,至少谢执玉与他的关系看起来根本不曾有什么转变,令他心中憋闷,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倾泻。
可谢执玉拉了他的手,似是要阻止他离开,谢执玉自己没有整理好衣物,动作稍微大一些,衣摆便全都散开了,露出那白皙深陷的锁骨,与上头斑斑点点极为明显的红痕。
师无衍本还算冷静,可谢执玉如此,还要抬起眼眸用那满怀期待般的神色看着他,以至他的心跳好似忽地便快了,那股早已平息的欲念再度自心底升起。
师无衍不由退后些许,想着不该如此放纵,可谢执玉一点也不知自己错了何事,他勾着师无衍的手,还要再贴近些许,方道:“师尊,看看尾巴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师无衍:“……”
师无衍几乎压不下心中那点儿不可啓齿的渴望,可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如此去做,他蹙眉摇首,再退后半步,道:“你若如此贪心,不先将此番获得的修为炼化,还这般着急,多来几次,小心那修为将你撑爆。”
谢执玉一怔,迟疑问:“师尊,您在想什么啊?”
师无衍:“你不是说——”
谢执玉:“我只是想看看狐狸尾巴罢了。”
师无衍:“……”
谢执玉:“您怎么还想了这么多啊!”
师无衍:“……”
谢执玉:“啧啧啧您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师无衍:“……”
谢执玉这才握住了师无衍的手,似是要引师无衍往床榻上来,一面道:“还好,我不介意。”
师无衍这才回神,觉得自己显然是中了谢执玉的话术。
可谢执玉已伸了手来揽他的腰,一面理直气壮道:“我这人比较好说话,您让我看看尾巴,我就原谅您。”
师无衍:“……”
师无衍皱起了眉,未曾去理会谢执玉的话语,而是道:“你既想要学双修之术,口诀倒还是次要。”
谢执玉道:“我现在更想看看尾巴。”
师无衍:“可以。”
谢执玉:“……”
师无衍头回答应得如此干脆,他觉得其中必然有诈,师无衍一定在哪儿等着算计他。
可下一刻,师无衍便已幻出了他的狐耳与尾巴,丝毫不打算对其遮掩,那尾巴更是绕过了绕过了他的衣袍,直接缠绕上他的手腕,尾尖轻轻瘙挠着他的腕侧,令谢执玉不由一顿,一时呼吸急促,几乎不知如何言语。
师无衍这才低声,道:“最重要的,是定力。”
谢执玉面上已有些微红,他小声嘟囔:“您方才不是说了,今日已不宜再双修——”
师无衍反问:“谁说要双修了?”
他贴近谢执玉身前,尾尖探近那依旧敞开的衣襟之中,微凉的毛茸触感轻轻抚在灼热滚烫的肌肤之上,令谢执玉不由打了个寒颤。
“双修需得不洩精元。”师无衍将呼吸轻轻吐在谢执玉耳侧,道,“你若是做不到,便一辈子学不了双修之术。”
谢执玉:“我……我当然——”
他勐地收回后头话语,将这句未完的话语与一声气音一道吞了回去,如此突兀一刻,令他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尖,他只能惊诧抬眸,正欲回眸看向身边的师无衍,却不料师无衍又露了他那尖锐的利齿,轻轻咬着了他的肩侧,牙尖大约是略微刺进了肌肤些许,濡湿微烫的贴着齿后摩挲划过肌肤,谢执玉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莫说还要回答师无衍的那句话,他如今连咬紧牙关不发出声响似乎都有些困难。
可师无衍倒还还再继续,如今倒已不是那尾尖了,那十指交迭,与他的尾巴缠绕于一处,随着谢执玉的呼吸起伏而动。
这等时候,偏偏师无衍还要同他说话,问:“方才那口诀,你说你不记得了,我现在再告诉你。”
谢执玉:“……”
他如今哪还有心思去记什么口诀,不发出声音都已要耗尽他那最后一点自制力了,师无衍说了什么,他压根不曾注意,而师无衍重複了两遍之后,见他心思全不在此处,不免叹气,道:“既是学习,若不用功努力,也总该有些惩罚吧。”
谢执玉:“?”
师无衍:“你今日若背不下这口诀,便别想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