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丽姐,开新店儿啦......”
一伙人油光满面地荡进发廊,引头的是个瘦高个,光着半身膀子,背后一条赤花大蟒,模样甚是轻浮。
“丽姐牛啊,这身材,比之前更顶了哈。”
一群男人没皮没脸地淫.笑成一片。
徐丽被众人团团围住,坐在桌子上,毫不慌张。流氓地痞她见得多了去了,眼前人她认识,叫张猴,真名叫啥她忘了,只知道他身板奇瘦,跟猴儿一样,所以身边人都这么喊他。
徐丽大方坐下,搭起二郎腿,收缩的包臀裙向上提了提,露出一节白晃晃的大腿。下半截裹着薄透的黑.丝,隐约散发着一股肉香,引得屋子里的男人都有些燥热,不自觉地纷纷舔起嘴皮,面目饥渴。
“猪仔呢,”徐丽一双凤眼,横来扫去,“你们老大最近可好,出来有段日子了,是找不到新妞儿,怀念起我这旧人了?”
“瞧您这话说得,哪儿能啊,”张猴贼精似的拉起徐丽的手,轻轻摸了摸手背,说,“猪进去了,几个月前德叔喊他收拾几个人,不想这家伙下手重了,把对面打成了重伤,德叔搁外地避风头呢。”
“少他么跟我这儿揩油,”徐丽触电似的缩回那只被触摸的手,撩撩大波浪,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家老大要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是是是,丽姐说得是,”张猴连连应妥,拉来张板凳,坐了上去,“怎么,出来还做以前的营生?还卖啊?”
“卖你妹啊卖,”徐丽气得直翻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一一环视了一圈屋内众牛鬼蛇神,清了清嗓,有模有样道:“顺带着告诉你们老大一声,我从良了。”
“啥——?”
张猴一愣,看向旁边人,双方短暂沉默后,骤而一瞬,哈哈哈哈一片,屋子里满是男人的调笑声。
“从良?你?”张猴乐得不行,“你逗小孩儿呢?”
“我没开玩笑,”徐丽双手抱胸,看着张猴的眼睛,一字一顿:“再说一遍,听清楚些,老、娘、不、干、了。”
“这事儿由不得你!”张猴一口回绝,仿佛徐丽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只金丝雀,生杀不过在他一念之间,“我今儿来就是想告诉你,德叔今晚回乌兰巴托,点名叫你陪,你.......必须去。”
徐丽面色微凛,藏在腰后的手,拳头紧拧,显然抗拒极了。
这一切被陈东实看在眼里,他躲在门口,静耳听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心里盘桓着挥之不去的五味。
“一个还不够,德叔说了,把你从前那些小姐妹也叫上,挑几个姿色好的,今晚他有重要客人。”
张猴拎起钢棍,跟抡高尔夫球似的,将桌上一个玻璃杯抡了出去。“啪”一声脆响,徐丽被惊得浑身一激,玻璃渣溅了一腿,她不敢不从。
“看见了吗?碎了。”张猴走近女人,从后一把抓住徐丽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眼睛,“一日为娼,终生下贱,不然要你来干啥?你不就是男人的公共厕所?”
陈东实心里一阵恶寒,这样侮辱性强烈的言语,连他一个男人听了都感觉生理不适,更别说徐丽一个弱女子。
他脑袋一热,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来客人了?”
张猴看了眼门口的陈东实,以为他是来洗头的,渐松开徐丽。
“你刚刚说什么?”陈东实坦步上前,即使赤手空拳,也毫不畏惧这满屋子的刀刀棍棍,“有种再说一遍.......”
“啥意思?”张猴吭哧一笑,“英雄救美?”
“东哥......”徐丽忙上前拉劝。
“滚开点儿!”
张猴一把将人推开,刚要冲陈东实发难,不想迎头一记重拳袭来,半颗门牙被打飞了出去。
“你她妈再碰她一下试试?!”陈东实举起手旁的烟灰缸,不等张猴儿反应过来,“哐”一声砸在他头上。
眼前人的脑袋立刻蹦出一注鲜血,跟趵突泉似的,滋滋不停。
“你们特么的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张猴扶着鲜血淋漓的天灵盖,五官扭曲到极致。众人方从错愕中回神,一窝蜂似的上前,跟陈东实扭打在一起。
“别打了,猴儿,快停手,别打了!”
徐丽失声大叫,扒拉着张猴的手替陈东实求情,可张猴哪儿还听得进去话?只见手下喽啰人多势众,不肖半刻便将陈东实制服,压在身下,半分动弹不得。
“牛啊,继续牛啊,你不是很牛吗?”张猴望着眼前男人,蹲下身,顾不上满脑袋往外滋滋滋的血,“是条汉子哈,我记住你了。”
“滚你.妈的!”陈东实吐出一口唾沫,恶狠狠地望向身前,“就会欺负女人,有本事咱们出去单挑!”
“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是吧?!”张猴一把掐住陈东实的脖子,骨节咯咯作响,“臭他么屌.丝一个,也不看看自己多大能耐?你知道你今天出头的是什么人吗?这可是——”
张猴话还没说完,门口一堵黑影欺压上前。张猴抬头一眺,脸色大变,忙将陈东实松开,将腰身捋得笔直。
“德叔.......”
徐丽垂下头去,不敢看来人的脸。
“您不是今晚的火车吗?”张猴满脸堆笑,瞅着自己满头满脑的血,怪狼狈的,“咋不说一声,提前到了?”
来者是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男子,与张猴痞里痞气的调性不同,这位被称作德叔的男人一身中山装,内衬洁净,皮鞋锃亮。他的右手手腕处,盘着一串紫檀香珠,每一根发丝服帖在耳后,面容儒雅,不似红尘中人。
“德叔好......!”
众小弟齐声问候,陈东实抽了口气,趴在地上,实在没有力气细看这位德叔。
马德文温温一笑,没有理会众虾兵蟹将,而是径直走到徐丽身前,款款拉起她的手:“来晚了,吓到你了。”
徐丽拢了拢垂落的乱发,尴尬笑笑。马德文替她理了理刘海,垂眼看向张猴,反手一记狠戾的耳光,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德......德叔......”
张猴本就有伤,挨了一巴掌,更是吃痛,血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吓得名字都喊不利索。
“你就是这么跟你未来嫂子说话的?”马德文目光一斜,看向地上的陈东实,“丽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不尊重她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我。”
张猴吃了瘪,一时无法反驳,只得低头闭嘴。
“原是计划今晚请你去的,可我在车上一直想着你,没忍住,就先来找你了。”马德文看了圈这逼仄的美发屋,和颜悦色,“你何必这样辛苦,亲自操办这些,你要喜欢做生意,我盘几家赌场给你做就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故意让我心疼。”
徐丽略带抵触地笑了笑,别过脸庞,似不满马德文对她的抚弄。她上前将陈东实扶起,挨了底下人一顿打,陈东实只沾了些皮外伤,还好不算特别严重。
“今晚你来金蝶,包厢号你知道。”马德文摸了摸女人的脸,满眼是爱慕:“几个月不见,你又瘦了。”
没等徐丽表态,他自顾走到陈东实身边,递上一支烟。
“兄弟有时间,晚上一起来玩儿吧,我老马做东。”
陈东实看了徐丽一眼,堪堪接过,还没弄清楚眼前怎么回事。
徐丽说:“最后一次,我只陪你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马德文垂头一笑,领着众人,什么也没说,幽幽散去。
“东哥......你没事吧东哥?让我看看你的伤......”
待人走后,徐丽才敢哭出声音,适才她一直忍着,连悲伤的胆气都没有,满心满眼只有恐惧。
“那群家伙是什么人?”陈东实在徐丽的搀扶下安身坐下,简单上了点药,“好端端的,找你麻烦干什么.......”
徐丽拧着碘酒瓶的盖子,抿嘴不语,陈东实也不好追问。
“算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陈东实看着手上渗出的血渍,惊魂不定,“刚刚那个叫德叔的,让你晚上去什么金蝶,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ktv,”徐丽抽噎了一声,抬起脸,泪眼朦胧地看着陈东实,“都怪我,平白无故把你卷进来,不然以后我们还是别联系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陈东实抓住她的手腕,细问道:“那个男人为什么称呼你未来嫂子,怎么,你跟他有婚约?”
“没有......没有婚约......”徐丽矢口否认,抹了抹泪,一一坦白:“他叫马德文,打你的那个,叫张猴。马德文是金蝶的股东,明面儿上是做酒水生意,背地也搞些灰产。”
“所以你以前是他手底下的.......小姐?”陈东实略意识到事态的复杂。
“嗯......”徐丽点点头,背过身去,不愿面对陈东实,“马德文看着人模狗样,实则杀人不见血,跟张猴是一路性子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几年前就缠上了我,时不时要我做他老婆,和他结婚。我不愿意,他就强要我,逼我卖,后来我好不容易从达尔罕逃回国,又从国内逃到外蒙,结果还是被他找到了......”
徐丽越说越难受,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陈东实看着她娇弱的背影,唏嘘不尽,可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能做的,只有静静陪在她身边。
“我说认真的.......东哥......不然就断了吧。”徐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德文不是个轻易能招惹的,连警察都管不了.......他就是个活阎王!”
“那你呢?”陈东实于心不忍,挣扎片刻后,又问:“不说别的,今晚你怎么办?你去陪了,也只会纵容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下次还得找你。”
“那我能怎么办?”
徐丽回过头,露出一双伤心眼。
美女即便是流泪,依旧是好看的。
“我陪你去。”陈东实抚上她的肩,“当哥的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