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料峭春寒里,沈泽雨一袭黑衣,戴着一顶漆黑的平顶帽,提着一个二十寸的棕色行李箱,身姿挺拔地站在医院门口,活像个来太平间收尸的。
可她不是来医院给谁收尸的,恰恰相反的是,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
已近十点,太阳藏在铅灰色的云层后,从云际边缘晕出一片金光。晨曦的光辉落在近处圆形花坛常绿的柏树新芽的露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沈泽雨在住院部的门口站了好一会,一辆低调的奔驰s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极具代表的苏州美人脸:“早上送豆包他们上学去了,过来的时候堵了一下。”
这人是陈词,沈泽雨在银光大学时期戏剧社的师姐,也是她奶奶杨飞霞的传人之一。
陈词一边说,一边解开安全带,打开门走下车:“走吧,先把行李放到车上,先回家再说。”
“嗯。”沈泽雨点点头,提着行李箱走到车后,与陈词一同将行李放了进去。没一会,两人回到车上,开着车子驶出医院。
沈泽雨所住的这家医院,也是国内很有名的精神卫生中心。大概是两年前,因为一些事故,她被送到这家医院进行治疗,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这地方建设在深山里,位置很偏僻,从市内开车过来少说也要一百公里。
为了让患者得到更好的治疗,除了每个月能够与亲属会面一次,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和外界有所沟通,更不要提上网之类的事情了。
因此一上车,陈词就将手机递了过去:“你原先的那个手机坏得很厉害,我给你买了一个新的,让人把数据都导了过来。密码我没设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泽雨接过手机,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谢谢师姐。”
声音很沙哑,像是一具灌满尘土的破败风箱,很是沧桑。
陈词开着车子,驶入阴翳的山林车道中,轻笑了一声:“现在说谢谢还太早了,回到家之后,有得你谢我呢。”
沈泽雨也轻轻笑了一声,划开手机屏幕,点了进去。
在摧毁掉原先的手机之前,她已经删了不少数据。因此再次打开手机,面对空荡荡的相册,她只是停顿了片刻,又划到了另一个地方。
许是怕刺激到她,陈词没有在手机上加载任何社交软件。沈泽雨在为数不多的几个app轮转,点开了办公文档,一排名为《折月亮》的文档停在了她的面前。
陈词停顿片刻,点开最顶上的第21稿,一行字映入眼帘。
“剧名:《折月亮》
编剧:沈泽雨
主演:商秋池秦飞月
出品方:星海影视文化&乐河影视文化”
沈泽雨的视线停在“商秋池”这三个字上,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她微微蹙眉,极力思索着,在自己坍塌的记忆废墟中,隐约捕捉到一副画面。
似乎是一个谜雾蒙蒙的春夜,在堆满墙的书房里,她戴着眼镜,端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电脑屏幕散发着微蓝色的亮光中,穿着白色绸缎睡衣的女人端着一杯牛奶,朝她走过来:“泽雨,别写了,喝了这杯牛奶睡觉吧。”
沈泽雨抬眸,朝女人看去。许是mect的后遗症,她现在已经不太能记起这个女人的容貌了。
朦朦胧胧里,只记得她自己伸手,将女人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先别睡,帮我看看新剧本。”
她将下巴搭在女人肩上,女人转过头看向屏幕,略有些诧异:“新剧本?民国剧?”
沈泽雨点点头,语气很是兴奋:“是个大青衣和女军阀的故事,我没写过的题材,我想一口气写完。”
听出她的兴奋,女人转过头,捧着她的脸,声音柔软略带点严厉的强硬:“不行,医生说你不能再熬夜了,快睡觉去。”
“可是……”
还未等沈泽雨开口,女人就将食指压在她唇上,撒娇般说:“听话~”
直到如今,在记忆回溯里,商秋池仍旧是如此这般温柔体贴的女人。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到后来伤她最深。
沈泽雨一瞬间就觉得呼吸不畅,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商秋池……
商秋池……
她永远记得那一日,在《逍遥》的片场里,所有人都握着手机用隐晦又诧异的目光看着她,一脸的探究与不怀好意的窃喜。
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接通之后是自己老板顾寂的声音:“泽雨你快把手机关机,先不要回国,等我弄清楚之后……”
还未等顾寂说完,身旁的一个年轻场记爆发了一声惊呼:“商秋池与富商携手入院检查,疑似身怀贵子……母凭子贵,嫁入二婚豪门有望?!”
沈泽雨的脑袋“嗡”地响了起来,嘈杂的电视雪花声在这一刻于她脑中永恒。
沙沙作响声中,她握着手机转过身,看向那个年轻场记,整颗心像是被人从胸前之中挖出来,扔在地上,用手抓烂,用脚碾碎,痛得几乎是站不住。
她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你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许是她神色太可怕了,小场记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沈泽雨忽而握着手机,直挺挺地往下倒去。摔倒在地面上时,她听见了顾寂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以及一片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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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记忆开始泛滥,超载的情绪,让沈泽雨的情绪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旁开车的陈词很快就发现了发现她的异样,她朝沈泽雨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商秋池”这三个字上,面色微惊:“泽雨……”
沈泽雨朝她看了一眼,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自镇定着:“怎么了师姐?”
陈词空出一只手,连忙盖在她眼睛上:“别看了。”
沈泽雨只觉得眼前一暗,满世界的松木清香朝她笼了过来:“过去是一个幽灵,它无法再伤害你。你从那里跑出来了,你要跑到天光大亮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
陈词不过比沈泽雨年长两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作为母亲,她对待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一颗包容的心。
这两年多以来,许多人都因为沈泽雨在浴缸自杀的疯狂举措与她切割,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陈词一直作为家人陪在她身旁。
信任她,守护她。
一股热意从沈泽雨的胸膛点燃,烧得她心脏滚烫,发出阵阵笑意:“呵呵……”
陈词被她笑的不解:“你笑什么?”
沈泽雨抬手,取下陈词盖在她眼睛上的手,笑着道:“不愧是前戏剧社社长,开导起人来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样,优美动听。”
陈词听得牙酸,呸了她一句:“我警告你,少调侃我啊沈大编剧,你写的肉麻台词可不比我少。”
“呵呵呵呵……”
被陈词这么一打岔,沈泽雨也没空悲春伤秋了。她关掉了手机,索性问一些家长里短。
陈词目前在齐乐大学教授瓷器雕刻,说的一些也是教学生的问题。路上还和沈泽雨半开玩笑:“你要是不想写剧本了,就来我工作室烧窑呗。反正你基本功还行,烧一套也能卖个四位数。”
沈泽雨则摇摇头,表示自己多年不下窑,手艺都废了。
又提到陈词那对龙凤胎,陈词吐槽女孩子还好,男孩那是五六岁,狗都嫌的年纪,烦得不行,天天都想把他扔出去。
陈词越说越气:“早知道养孩子这么麻烦,当初说什么都不要留了。”
沈泽雨见她说得狠,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说明这样的生活,陈词还是喜欢的,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一路说说笑笑,车子开入市区内,在最繁华的金乌大道里的一座小红楼前停下。
在四周改造得很好的一众咖啡厅,小茶馆,和餐厅里,这座前后左右都带着院子,独立于闹市中的三层小洋楼显得格格不入。
陈词将钥匙扔给沈泽雨,让她下车打开院门,驱车进入院子中。
两人将车子在院子中停好,拎着行李箱径直朝面前这座小红楼走去。推开门的一刹那,进入视线的是一个放在红木鞋柜上的彩绘桃花源图盘。
这是她奶奶杨飞霞的作品,包括这座三层小红楼,都是沈泽雨收到的众多生日礼物之一。
沈泽雨睹物思人,不禁抬手抚摸着圆盘上的雕刻,神色逐渐柔软了下来。
陈词跟在她身后,一边换鞋,一边与她道:“赔完钱之后,你名下就只有乐河那家公司,还有这间师父送你的洋楼了。”
“这房子虽然老,但好在之前你翻新过一次,你就凑合着住住吧。住不习惯我还有一套小公寓,你可以住进来。”
两年多前,在公众心中一向洁身自好,清冷如仙的商秋池被爆隐孕闪婚,使得其经纪公司乐河背上天价解约费。
沈泽雨作为乐河的实际控股人,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强撑着没有向整自己的人低头,将自己手上的所有资产变卖,还上了这一笔钱。
陈词得知事情原委之后,气得半死,直呼沈泽雨这个没用的东西,应该去前女友面前扔臭鸡蛋,而不是演什么“义海情天”,搞得自己一无所有,还差点死了。
不过时过境迁,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陈词叹了口气,踩着崭新的拖鞋,站在玄关门口,双手叉腰,唤了一声:“泽雨……”
沈泽雨扭头,却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包,扔了过来:“柚叶清身,从此霉运祛除,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沈泽雨捧着手里的香包,低头嗅到了扑鼻的柚子香。
她再次抬眸看向陈词,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棵种在院子里的榆钱树上。正值新春,万物伊始,嫩芽绽放。
沈泽雨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嗯。”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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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虽老,但在陈词的悉心打理之下,异常的干净整洁。
沈泽雨提着行李,沿着熟悉的旋转楼梯往上走,来到二楼一处靠东南角的屋子,拧开房门退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里,一张色彩繁复的波西米亚风格地毯在她面前展开,直接朝靠墙的欧式大床延伸而去。
沈泽雨往铺着洁白柔软的床单的床上扫了一眼,抬头看向床头,看到那一排挂在墙上,极具风格的波兰彩绘瓷盘时,瞳孔微微一缩。
陈词跟了上来,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顿时了然:“哦……这是你原来房子的东西,我看盘底都有雕刻家的印章,觉得以后会升值不少,就自作主张留下来了。”
沈泽雨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她:“但这是商秋池送的。”
她入院之后的第一个月,所做的事情就是让陈词将一切有关于商秋池的东西变卖销毁了。
陈词抬手,在沈泽雨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哎呀,别那么计较嘛,你现在穷成这样了,干嘛和钱过不去。”
这个身量只比沈泽雨娇小一些的女人从她身后穿过,踩着地毯走到了窗边,按下了窗帘的按键。嗡嗡声中,遮光窗帘朝两边打开,春日的清光照了进来。
陈词转身,看向沈泽雨:“家里的软件都给你清洗了,实在不能用的我都换上新的……”
沈泽雨站在门口,望着她不说话。
陈词见状,连忙走过来,伸手推着她的背往外走:“行啦行啦,我又不知道是商秋池送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收的,回头找人给你弄下来。”
“别看了,去别的地方看看。”
沈泽雨被她推着往外走,情绪却好了不少:“嗯。”
说是逛逛,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因为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沈泽雨从小就是被奶奶带大的。她在这座红楼里,待了将近十五年。一直到奶奶去世,她在外求学,和商秋池交往,才离开红楼。
满打满算起来,她已有十二年未曾进入此地了。
故地重游,难免睹物思人。尤其是看到奶奶放置在家中的那些精美的瓷器,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免不了叹了两口气。
陈词带着她走了一圈,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拎着她到隔壁的川菜馆子吃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陈词将乐河的事情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当初商秋池出事的时候,我按照你的意思,将乐河手里的作品版权卖给了顾寂的星海娱乐,换了两千万来还债。”
“但是因为你当时和巨鲸有三年的对赌协议,你因病退出剧组,《逍遥》三部曲没有及时上线,按照合同你得赔五个亿。”
“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能把你名下的房产全卖了,才填上这个窟窿。”
沈泽雨夹了一筷子鸭血粉,点了点头:“嗯,辛苦师姐了。”
这事一年半前她已经听过了,此时再听,心中早已没有从前的愤懑怨怼,情绪平静的好像摔得半死不活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内心毫无波澜。
陈词叹了口气:“唉……”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沈泽雨这件事吧,换在别人身上,其实也就只是受个情伤而已。
毕竟这件事摊开来说,不过就是交往十年的女友,在交往期间出轨给她戴了顶绿帽子而已。
可谁也没想到,沈泽雨身上还有家族遗传病。她和她那个自杀的爹一样,都患有重度的躁郁症。青少年时期,因为商秋池的陪伴,还没有那么明显。
一旦失去了商秋池,沈泽雨的世界天塌地陷,什么弊端都暴露出来了。
一开始,沈泽雨还能强撑,甚至和商秋池有商有量,将债务填上。但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又被人在身后捅了一刀,彻底疯了。
人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在酒店的浴缸里放满了一缸的红酒,割腕自杀。如果不是小助理有良心,发现得及时,沈泽雨早就被浴缸里的红酒淹死了。
这事在圈内闹得很大,再加上她身上有巨鲸的对赌协议,也就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巨鲸害死人。
巨鲸的幕后老板许倾月很爱惜羽毛,听到这些流言,及时终止了双方的合作,私下和沈泽雨达成协议,最终只让沈泽雨归还合作的一半成本,也就是1.5亿。
赔完钱之后,沈泽雨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再加上自杀的事情影响很大,几乎没有什么人想和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病合作,她的人脉也断得差不多。
但她好歹也在这个圈子里经营了十年,抛开利益不谈,总有些人是纯粹欣赏她的。
比如陈词,再比如她们的在银光大学的老师周清扬。
陈词夹了块辣子鸡放入口中,嚼了嚼之后对沈泽雨说道:“我把你的情况和周老师说了一下。”
“你这事还挺吓人,老搭档顾寂和大金主巨鲸都不会再给你投资。再加上你前女友嫁得那么好,直接嫁给了金天大小姐,金天把持着国内百分之五十的院线,之前又下死手整你,我看其他公司也不敢投资你。”
“你如果还想拍电影,大概率不能做制作人,只能挂个编剧署名。”
精神病院的日子很好过,大多数时候,沈泽雨都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看着太阳从东边落在西边。偶尔有些清醒的时候,她也会思考自己过往的经历,以及未来的方向。
这些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并不意外。
沈泽雨颔首,慢条斯理吃了颗花生:“嗯,所以周老师怎么说?”
陈词笑了一下,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她让你回银光去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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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师姐带话,沈泽雨从库房里找到一个奶奶亲自烧制的蓝色广口花瓶作为礼物,装入一个漆黑的皮质礼箱中,次日就动身前往首都,拜访恩师。
沈泽雨惯常穿黑,可是因为要见老师,今日从衣柜里难得取出了一件白衬衫,与同色的西装裤穿上。
衬衫是丝绸材质的,胸口处采用苏绣的工艺,绣了一丛红白相间的茶花,看起来春意盎然。
再加上外搭的嫩绿色羊毛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棵俊秀的嫩竹,身姿挺拔,风流倜傥。
她难得穿得那么活泼,可在周清扬的办公室打了个照面,就被朝她走过来的老师握住了手,目光关切又心疼地说:“瘦了,瘦了好多。”
沈泽雨很无奈,拍着老师的手安抚道:“我不是向来如此嘛。”
周清扬看了她一眼,很不赞同。她拉着沈泽雨在办公室的小茶几前坐下:“先坐下再说。”
“嗯。”
沈泽雨落座,周清扬给她倒了一杯茶,推了推眼镜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沈泽雨端起茶杯,笑吟吟地回话:“昨天,师姐说您想见我,我就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周清扬将她自习地打量了一番,见她除了消瘦点之外,精神没什么问题,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沈泽雨的旧事,谁都想问,但谁都不想提。周清扬想了想,看着她安慰了一句:“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人生都是体验,就当是积累素材了。”
“嗯。”
两人叙了一会旧,主要是沈泽雨问候了一下周清扬的身体,又说了些琐碎的事。
话说开之后,总算进入了正题。
周清扬开口道:“我听陈词说了个大概,你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回学校来吧。你也知道,我们学校每年都有三四部任务剧,这些年拍的都不是很好。”
“要是你帮忙看着,说不定还能拿个奖。”
以沈泽雨这个被半封杀的状态,能和电影学院合作拍电影,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
沈泽雨思索片刻,正准备回答,忽而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伴随着敲门声一起传来的,是一个清泠泠的女声:“周老师,我把课组论文送过来了。”
这道声音很好听,无端地令人想起四五月初夏时节,微微燥热的晚上,拂过枝叶的微凉夜风。
很洒落的声音。
沈泽雨不禁回头,朝门口看去。
这时周清扬回答了一句:“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一下被推开了,一个戴着灰白色小圆顶礼帽的女孩,捧着一沓印满字的a4纸论文,推门走了进来。
沈泽雨抬眸,一眼就和对方对上了视线,顿时怔住了。
女孩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形似瑞凤,眸如点漆,黑白分明,通透且清澈。
此时此刻,她望着沈泽雨,眼眸微微睁大,如同林中小鹿,露出惊讶又犹疑的眼神:“沈泽雨?!”
忽然被直呼其名的沈泽雨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女孩,认识她?
还未等沈泽雨回话,那女孩迅速抿唇,咬住了唇瓣,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哎呀……
沈泽雨顿时了然,脸上浮现出笑容:“这位也是周老师的学生吧。”
她端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女孩,目光很是柔和:“不知道这位师妹怎么称呼呢?”
正在懊恼的女孩抬眸,迎上了沈泽雨的视线,在这样的目光鼓励之下,脸上的懊恼逐渐消散,变成了一派柔软。
女孩笑了笑,有些羞怯,又带着几分喜悦:“许落苏。”
“沈师姐,我叫许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