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白泽死得太惨烈，没人来得及像临渊给万衍续魂那样，也给他续一续命。
他的命没了，魂也不知所踪。二十六年前太乱，无论是人是妖是鬼，都耗散得差不多了，没有多少余力来找。
大家找了找，没找到，还得继续把大战后破破烂烂的世界缝缝补补。缝补个差不多，还继续找，仍没找到。
白泽的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无论是万妖盟、异常事务管理局，还是朝浮山，都尽力翻腾过一遍，这样都找不到，那最可能的，就是不在了。活着的命没了，死了的魂大约也不在了。
所以后来，大家也就不找了。
可是二十六年之后，原本被打了个稀碎的无限又冒出头来，不知道谨慎地躲起来发育，却冒险来找白泽。
无限的手段和力量与他们都不尽相同，它会冒这个险，除了对白泽的渴望外，会不会也因为，它有着某种手段确定白泽没有消亡？
如果白泽真的还在，绝不能让他落到无限的手里！
但他心引这东西有点吓人。詹云开既然知道了这种歹毒玩意的存在，就不打算再让别人来参与进这么要紧的事情里。所以他只自己来找冥河鬼王帮忙。
冥河鬼王自冥河中诞生，亦是冥河本身，她的魂魄不用担心。万衍的魂魄里有临渊的妖丹，也不可能无知无觉中了他心引。
万衍猫猫仰着脸看重明妖王，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呜呜呜我朋友死了！
呜呜呜我还不记得他了！
又委屈又难过。
“也可能还剩下些魂魄。”冥河鬼王抬起手，挠了挠小猫脑袋，“所以你帮我找找。”
万衍很认真地点头：“好！”
万衍鬼王忙起来了，临渊鬼王就能认真查了。
他追着咒鳞的线索往上查，深影却不追着血肉异常的线索往下查了。
他是不怵和临渊鬼王打，但没必要啊。既然知道这些血肉异常有人处理了，他乐得专心查黑巢和怪物医生。
走近科学后来又告诉他怪物医生现在已经成了个异常，顾见承也不算惊讶。他能成了个异常，现在还继续蹦跶才算合理。
不过魔术师那边儿也不是很好查的，他们在查，对方也会躲，也会反击，所以也有得磨。
磨着查着，忙里偷闲地听课谈恋爱。
年轻人谈恋爱，也不一定非得是约会，晨练一起喝个豆浆、路上勾个手、听课时坐一起，递个笔记换个本，眼神一对脸上一笑都觉得甜。
他们最近又有在附属兽医院的实践课，两人带着东西一起去了。
他们学动物医学的治猫猫狗狗还在其次，主要是牛羊猪这类养殖动物。不过他们这次上课也途径了治疗猫猫狗狗的地方，顾见承经过门口时脚步就不由得一顿。
“怎么了？”詹言问道。
他耳朵里此时吵得很，各种小动物的话在他脑子里开交响乐。
“没事儿。”顾见承说道。
他照常上课、下课、吃饭，等到晚上寝室熄了灯大家都睡了，顾见承悄悄遛进了附属兽医院。
他之前觉察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就是充当宠物手术室的那一间，前一阵儿秋凉，才绝育过一批野猫野狗。
万衍猫猫在北农大的时候扮猫扮得很认真，要走了就惦念起来——他的厨子在这里呢！可不能出事！
万衍一直听这些大学生们说“绝育绝育”的，自己也好奇，于是临走前来了这么个野猫野狗眼中恐怖如刑场的地方瞅一眼，瞅完满足了好奇心，顺脚就把鬼王印留在这里了，表示“这地儿我罩了！”
顾见承目光沉沉地看着藏在手术台底下的猫爪印。
万衍鬼王他有什么毛病吗？！
顾见承才放松下来没两天的精神又提起来了，好歹想明白万衍鬼王没恶意，没一气儿紧绷上头。
他回想了一下许愿猫都干过什么破事儿，对朝浮山有了新的理解。万衍鬼王是个能假装成野猫骗吃骗喝的，不知道朝浮山其他几个鬼王能是个什么样子，恐怕都不太靠谱。
那个临渊鬼王最近在查血肉异常的事，得尽量躲他远点儿，别也是个精神病，被沾上了再耽误他正事儿。
至于说万衍鬼王留在这里的猫爪鬼王印，这东西平时引而不发，但以后如果有人在北农大里用大型攻击性超凡手段，那就要被猫爪扇了。
留着吧留着吧，反正是个庇护。
顾见承回去了，只当不知道这回事，第二天早上照常起来和詹言一起晨练。
詹言天天练快一个学期了，顾见承看他体力可以，也悄悄带着他一点一点加量，比刚开始多跑个一圈也不算累。
跑完了两人慢慢散半圈步，再做个拉伸防止乳酸堆积。
詹言腿一抬搭在栏杆上开始压腿，他柔韧性不错，头能挨到膝盖。
压了一会儿他摸摸自己小腿，挺高兴地问顾见承：“哎，你看我是不是长肌肉了！”
顾见承捏了捏：“是比之前结实了。”
詹言挺得意。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跑个三千来米就得让他哥背的情况了！
等他回去继续练哑铃，迟早要比他姐力气大！
顾见承手也没拿走，继续捏着帮他放松肌肉。跑完好几圈，詹言不免出汗和气喘，顾见承还是个才刚热了身的样子。
詹言伸手戳戳他结实的胳膊，十分嫉妒：“哎，也没见你怎么练，怎么体能那么好呢？”
身材也好！肌肉线条清晰流畅，运动起来张弛律动，特别好看！
顾见承很大方地伸胳膊任他捏。
“你以前拿过体育加分吗？”詹言问道。
就顾见承这个跑完五千米轻轻松松的体能，没加分詹言替他亏得慌。
顾见承摇摇头。
他原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有许多相仿之处，进无限前也在筹备高考挑选志愿，不过不是体育生。
想起过去的事，顾见承难免怔忡。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他从来没对别人讲过。
“我以前……是想考人医来着。”顾见承轻松笑笑，“后来阴差阳错考了兽医。”
他看着詹言好奇明亮的眼睛，只觉得原来这些旧事讲起来也没什么难开口的。
无限没了之后，顾见承掉进这个世界，先是休养，后来能养好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养不成的伤就那样了。他就四处地逛，看到异常就杀灭，有了个超凡论坛，也注册进去，遇到任务就接，接完了就去杀异常，活得又有一点像在无限里的日子，只不过任务接取都是自由的，这些任务也比副本小世界要轻松多了。
做完任务的积分他也不用，没有用得到的时候。
开始的时候，顾见承也找过一些治疗类的超能者，通过万事通换了一些珍奇药物法器，只可惜都对他的后遗症没什么效果。没了无限，他的后遗症在逐渐加重。
后来他就放弃了。
顾见承在这个世界走过很多地方，但又对这些地方没什么印象，也不了解。他那个状况，没什么心情游玩，只不过是随着任务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后来顾见承觉得自己的后遗症快拖不下去了，他不能真让自己成个疯子，他不会让无限消磨尽他最后一点意志。
撑不下去，就了结了吧。
可是了结之前，再干点儿什么呢？
继续杀异常？顾见承觉得最后的日子继续这么过也太惨了点儿。
可他竟没什么想做的了。
在无限的时候整天都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出来，现在出来了，又没什么想头了。
于是顾见承把自己进无限前的记忆又翻出来，拍拍灰，想想自己那时候有没有什么想干的。
哦……那时候他在准备高考来着。他想当个医生。
他还没体验过大学生活。
所以顾见承就找万事通帮忙，做了个假身份，参加了个高考。但填志愿的时候出了错，阴差阳错地报成了动物医学。
后来的顾见承已经不执着当医生了，动物医学也挺好，他就想找个大学，试试自己差一点儿就能过上的大学生活。等过不下去那一日，就结束这一切。
然后他遇到了詹言。
“言言。”顾见承低头揉着他的小腿，“我不想放手了。”
顾见承想过放手的。
越喜欢，越想放手，越喜欢，又越放不下手。
火车站那次，顾见承心里翻腾得快要失控，可是詹言朝他走过来，他就忍不住逃了。
詹言这样好，好得像一个随时会消失的梦，让人忍不住想要死死抓住。可是真抓住，又怕梦就要碎了。
顾见承想了一路，到了学校也在想着，日日夜夜翻翻覆覆，心里煎熬着又一个字都不肯吐。
后来两人淋了雨洗澡那天，詹言让他帮自己擦头发，顾见承才发现詹言已经把他划归进和家人一个范围里了。
那时候顾见承掌心里攥着湿漉漉的小卷发，心里忍不住地想，他不要放手了。
是你先把我放进去的。
詹言兜里揣着没吃完的水果糖，他剥了两颗，自己一颗，又塞给顾见承一颗：“谁让你放手了？”
他两只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悠悠飘动的云，搭在顾见承腿面上的小腿往回收，脚踝碰了碰他的膝盖，笑得阳光灿烂：“哎，整天东想西想的，你不会是想跟我提分手吧？”
顾见承眸色变暗，两颗黑漆漆的眼珠里又像要烧起来似的，一只手撑在詹言身侧，上半身压过去。
云又悠悠地飘走了。青苹果的味道和葡萄柚的味道混在一起。
两人的嘴唇都红得厉害，顾见承贴在人耳朵旁湿湿热热地说：“不放手。我们定下来，见家长，好不好？”
詹言一不留神就答应了！
第82章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詹言：……
顾见承眼角眉梢浸透了舒展的笑意：“怎么了？”
詹言目光摹过顾见承的脸：“没什么。”
他品了品“美人关”这三个字。哎呀……
詹言答应了见家长之后就开始犯愁。
他还没和家里人说过呢！
一边想一边打开家庭群琢磨着，看见他爸问他锻炼情况，詹言拍了张自己长肌肉的照片发进去：
“我体能很快就能比你们都好了！”
家人纷纷鼓励。
詹言心满意足。体能比他爸好是不可能了，他爸不是人来着，但赶上哥哥姐姐还是有希望的！
说起来，他哥的翻糖蛋糕培训也快结业了，过一阵就能回家了。
詹锦里和罗网商量着，把血肉异常的事安排好了。
万衍被看住，他轻松多了，又从朝浮山拿到了琉璃镜，这个小玩意正好适配他现在的状况。
詹锦里现在的神通是一种不可控的状态，他对着别人说话又或是别人对他说话都有可能自动触发。琉璃镜能在他的神通外再设一道门槛——只有真心实意的话才有可能触发他的神通。
从此以后，那些客套话、谎言之类的，都不必担心了。
詹锦里一身轻松，也有心情琢磨翻糖蛋糕课的结业作品。
画着稿的时候，又想到了重明妖王通过罗网给他捎的信儿。
一个是说万衍被他看住了，让临渊这边可以放手去查。另一个说得就是万衍的情况。
万衍活着身为谛听的时候，性情是有活泼的地方，但绝对没有像现在这么淘。
重明查了万衍的情况，他有一双重瞳神目，能看出些别人看不出的东西。
万衍身为谛听的时候，有这样的神通，就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但他自己待久了又觉得无聊，就想出个法子：他能听万物之音，便时常取一生灵，聆其心音，然后自己扮上，有时候变个鹿，混在鹿群里在山林间跑，有时候变一只鸟儿，同它们一起迁徙飞行。
万衍这个名也是这么得来的。
换现在的话说，这是个戏精！
戏精目前魂魄有伤，性情难免就不大稳定。凡人得个脑部疾病都有性情大变的呢，更何况这问题出在魂魄上。
万衍现在这个样子，和临渊当初给他下得咒不能说有关，但也不能说完全无关。
临渊的神通是“福祸相依”，而不是“赐福”与“下咒”，又比这二者要高明得多。
这是一门与运势有关的能力。一个生灵的运是有数的，要想真正地改运，得靠自己，外力是不成的。强行赐福或降灾，有时候是做不到的，就算勉强成了，又总会有别的事导致又败了。
但“福祸相依”可以。
临渊当年以“魂魄不得安”为祸咒，强行抢下了万衍的魂魄。
然后这道“不得安”的祸咒，就把他没个定性的魂魄引到当初最不安稳的一段戏精经历上了。
但这也不是就没办法解决的事。万衍现在这破性格是因为他魂魄有问题、记忆没恢复，那等他魂魄养好了，记忆也找回来，那就好了嘛。
不过魂魄养起来慢，记忆倒是可以先想办法找回来一些，他现在的魂魄也经得起了。
早点找回来，早点恢复正常，他们也早舒坦两日。
詹锦里认为重明说得十分有道理。
但找记忆也不是个很容易的过程，万衍的魂魄最好还是先养着，不要用超凡手段干扰，最好是能让他自己想起来，所以尽量让他多接触接触熟悉的旧人旧事。
詹锦里手上画着稿，脑子里转的就是这件事，画着画着，就粗涂了个朝浮山的景，文玉树下谛听昂首，像在看着顶上的什么东西。
教翻糖的老师傅走过来一看：“呦，你这是打算做个场景？神话传说里的？”
教课的老师还是正常说话的，就算事先说好，人家体贴也只是不要求他说话回答，但讲课点评什么的总不能要求老师也不说话跟着打字。所以老师一直都是正常讲话，只是不与他在课程相关之外闲聊。
詹锦里瞅了瞅自己的图，他想着万衍的事，手上没注意就画了这个。
老师也不等他回答，知道这学生不说话：“这是你的结业作品？设计得不错嘛。”
詹锦里看着底稿，心里暗叹了口气。就做这个吧。
过了几天，詹锦里的结业蛋糕做好了：小猫爬树。
老师满脑子问号。前几天看他底稿不是这样的啊？
詹锦里：那必然是不能真按照朝浮山和谛听做的，万一被知道的人看见了他马甲就披不好了！
老师看了看这个小猫爬树的作品，不管詹锦里为什么换了设计，这个做得也很好了，动态自然细节精致。
翻糖老师很喜欢这个学生，学得又快又好，自己的工具台面收拾得也干净，也不惹事生非，唯一的毛病就出在和人沟通上。想来有这个毛病，他自己工作是不太容易的。
想到这儿，老师不免又有些同情。
好在做翻糖蛋糕是个清净的手艺，有这门技能，以后生活也不会困难。
“做得很好。”老师点评了几句，又说道，“别担心，你的店肯定会火的！真的！”
祝福得真心实意。
詹锦里：完球……
福祸相依的神通被触动了，詹锦里尽力调整了一下神通，让祸咒不要落在翻糖老师身上。这个不难，本来祈的福也不是落在翻糖老师身上。
这个祸咒倒是不会落在他自己身上。除非詹锦里自己对自己使用神通，否则祸咒是不会反噬自身的。
但这个“福”本身对他来说就相当于“祸”了！他不想让他的蛋糕店火啊！他开店又不是为了赚钱！他也不缺钱！
唉，发愁。
……
一学期晃晃悠悠地过，到了期末的时候，詹言忽然收到了夏月弦的消息。
夏月弦有个剧组要来北岭市拍个戏，她要跟着这个剧组来看一眼，想起来重明陛下的小儿子在这里上学。
夏月弦原本对重明陛下家的三个凡人孩子不感兴趣，只是略知一二：大儿子是个极端社恐口味异常的蛋糕师，二女儿是个艺术品味堪忧的艺术家，小儿子还在上学，学的动物医学。
不过上次在飞机上遇到詹言后，夏月弦对詹言有了蛮深的印象。
隔着几排座位能注意到有人往她杯子里下了东西，还站出来提醒，是个灵醒又有正义感的小孩儿，特别可爱！
既然这次正巧赶上了，她就打个招呼聊两句。唔……再多的也不能做了，不然就要被看出不对来了。她倒是乐意捎点儿东西去，但哪家影视公司老板会给自家十八线小演员的孩子送东西呢？
聊几句倒是没什么，他们投缘嘛。
詹言对夏月弦很好奇。他知道夏老板肯定是妖，但不知道她是什么妖。她还来人间开影视公司欸！多好玩啊！
詹言：“夏姐，你们来北岭市拍什么片啊？”
夏月弦很爽快地告诉他了：“校园恐怖片。特地赶的寒假，好在你们隔壁的学校取个景。”
“哎对，我们这边儿还缺不少群演，你们感兴趣吗？可以给开实习证明！”
这可以啊！詹言问了具体情况，时间正好在他们期末考完之后。
导演是纪乐乐，这个名詹言有点耳熟，回想了一下。哦哦！那个专拍恐怖片但不敢看自己拍的恐怖片的导演是吧！他爸之前提过的。
纪乐乐这人挺好玩的，詹言吃过他的瓜。纪乐乐怕鬼又拍恐怖片，是个比较“讲究”的人，开机的时候上香祭祀一遍、换场地的时候再祭一遍、拍某些忌讳的剧情时再再祭一遍。
他们学校肯定有不少需要实习证明的，詹言是不缺，但他没进过剧组！进剧组拍戏，多好玩啊！而且这还是个妖怪的剧组！
詹言：“我要去我要去！”
“我再问问我同学！”
詹言先问了他们寝室的几个。
段宏不感兴趣，他奔着考研去的。
包青山很有兴致！他觉得这个剧组和普通剧组不太一样，也许会发生一些好玩的事。于是他也报了名。
“你呢？”詹言看向顾见承。
顾见承问道：“你去吗？”
“去啊。”詹言说道。
当然得去了！去了他就有理由放假晚点儿回家了！
鉴于他一不留神就答应了某人见家长的要求，而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家里人说他交了一个男朋友，此时此刻找个理由拖延一下完全合情合理！
“那我也去。”顾见承毫不犹豫地表示。
段宏和包青山毫不意外。
詹言把这消息往群里也发了一下，群里立刻热闹起来，不过也就热闹了一时，大家现在的精力还在期末考上。
动物医学一点不比人医轻松，人医只需要背人的解剖图，动物医学得背一堆不同动物的呢！
【你觉得用系统备份来背书十分好用。】
詹言：知道了知道了你功劳最大了！
考完试后一身轻松。段宏詹言顾见承都不紧张，唯有老包哭丧着脸。
他这学期前半截被2号无名异常耽误了不少课，平时分也低。
段宏安慰他：“没事儿，你后面不都补上来了吗？不一定会挂。”
老包沉痛地说：“你不懂！”
詹言同情地瞅了他一眼。
【包青山灵感触发，感觉自己此次考试必挂无疑。】
因为要去这个剧组当群演，詹言有空的时候就用吃瓜系统看一眼剧组的情况。他还在剧组里瞧见了熟鬼！
【鬼魂郁真因为扮鬼扮得好，被选角导演选中，进入剧组打工。】
郁真就是那个在鬼屋打工，被老板调休调恼了，用鬼压床帮老板调眠的那个。
他这事儿没过多久就被异常事务管理局发现了，听他解释完犯事的原因后，局里的打工人和这个打工鬼惺惺相惜，批评教育了一下就把鬼放走了。
郁真也不在鬼屋干了，转头找了剧组的工作。
剧组的工作别的都好，就是盒饭不好，郁真又吃不了！吃不了没关系，他本来赚钱就是为了给自己买供品吃的，现在饿一点就饿一点吧，等他从这个剧组干完，拿完钱就去给自己买大餐！
但他们导演还三天两头地搞祭祀！摆在剧组角落的香火就没停过！
整天在没吃饭的鬼面前摆大餐，这谁受得了啊！
郁真忍了好几天没忍住，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跑过去，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墙里，只露出个脑袋伸在香火前面嗅。
詹言这边的瓜条也在刷新：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场景比较恐怖，导演纪乐乐心中紧张，决定再去上一次香。】
【导演纪乐乐看到鬼魂郁真偷吃香火，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第83章
大学生群演们拉了个群，现在正在讨论：
“哎，不是说咱们后天去剧组吗？怎么又往后改了两天？”
詹言心道那是因为导演被吓晕现在正躺在医院呢。
他正在隔空吃瓜。
纪导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了，还是郁真找的人。
郁真不愧是积年打工老鬼，演技非比寻常，那小表情惊慌失措的：“我路过就看见那躺着个人，过去一看才发现是纪导！”
纪导醒了都得谢谢他救了自己呢！
纪乐乐醒了之后也很慌张：“我真撞见鬼了！一个脑袋，青白青白的！从墙里伸出来，就悬在香案上！特别吓人！真的！没骗你们！”
他还把郁真拉过来给他作证：“你看没看见？你发现的我，你肯定看见了！”
郁真一脸为难：“这个……导演，我就看见你躺在那……”
副导劝纪乐乐：“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成天脑子里想着神神鬼鬼的情节画面，我都做噩梦呢。你好好休息两天吧，剧组那边儿我先拍些不重要的戏，不会让剧组空等着的。”
纪乐乐：“不是，我真看见了！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
他们搞宣发的负责人也悄悄找到了纪乐乐：“现在可不兴拿剧组撞鬼炒作啊。”
导演亲自撞鬼，说出去也不好看啊。
纪乐乐欲哭无泪：“呜呜呜我没演！我也没那个演技啊！”
死活不敢回剧组。
恐怖片他知道是假的，害怕也没关系。闹鬼可是真的！
夏月弦也在和詹言吐槽这事。
詹言就着群演推后这事儿问了夏月弦，两人就此就聊上了。
夏月弦之前不在剧组里，她是大老板，不可能一直跟着一个剧组，这两天因为正好在北岭市有事，所以人还没走，听说了之后就又来医院看了一眼。
纪乐乐跟看见亲妈似的：“呜呜呜夏老板！我说真的！这个剧组真的闹鬼！咱找找大法师吧！去庙里请菩萨吧！”
夏月弦冲他温柔一笑，把前因后果都详细问出来，让他先好好休息，然后又去剧组现场看了一圈，就把郁真给揪出来了。
纪乐乐是拍恐怖片的，但夏月弦从没在他的剧组里用过妖啊鬼啊的，有超凡能力的人都没用过。要不然她也不会让重明妖王家的小儿子进剧组。
但普通人的选角导演也看不出来来应聘的演员他是个鬼啊！
纪乐乐这个人对超凡比较敏感，夏月弦就是因为这个才在剧组里都安排的普通人。
郁真胆战心惊地站在夏月弦面前，都快吓趴了。为什么会有大妖开影视公司啊！呜……他什么时候也没面对过这等大妖啊！
“我就是赚点儿香火钱……”郁真十分气弱，“导演天天在那点香火，太香了，我没忍住，就偷偷去吃一口。我是第一次！真的！”
夏月弦板着脸，让郁真去看纪乐乐。纪乐乐天天做噩梦，精气神眼见的差。
“你把我的导演吓坏了，怎么办？剧组空转一天多少钱你知道吗？”
郁真呜呜咽咽：“这可真不是我干的啊！我就那天不小心被他撞见一回，之后什么都没做！”
纪乐乐做噩梦是整天自己吓唬自己。
夏月弦把郁真吓唬了一顿，还让他继续在剧组里干，只是不许再露出鬼相。一方面是因为纪乐乐都认识这个配角了，演鬼演得可好！之前拍的部分也不好因为换人再重新拍。另一方面，夏月弦琢磨着，不如就把郁真长期放在纪乐乐的剧组里，这样有郁真盯着，不至于说再出现招进来了个鬼却没人知道的事儿。
夏月弦回头就跟郁真签了合同。
搞定郁真后，夏月弦又去找了纪乐乐。
【夏月弦用惑心术使纪乐乐相信自己并没有真的撞鬼，只是因为之前熬夜过头一时看错了。】
刷出这条瓜，詹言又攒了一个新的信息词，“惑心术”进了“能力”栏，上方的能量条攒满了，再次收获一颗小星星。
詹言心满意足。他又升级啦！
能力栏的小星星都是信息保密的，詹言先把他爸的信息锁了。他爸是重明妖王哎嘿嘿！他可是帮他爸保守了好大一个秘密！回去就蹭他爸做的大餐！
导演好了，剧组继续开工，大学生群演们也顺利进了剧组。
化妆师没功夫给每个群演都化妆，找个人当例子，换好戏服抹上假血浆，问他们：“怎么样？都看懂了吧？就照着这个画，假血浆在这儿。”然后就走了。
詹言和顾见承互抹假血浆。包青山沾了一指头假血浆舔了舔：“哎！甜的！”
一群大学生稀奇地看着盛着假血浆的桶。
“真像哎嘿！就是稠了点儿。”
“废话！不稠能挂到脸上吗？一淌就掉了。”
“听说这玩意是拿糖浆熬的。”
“闻着是挺甜。”
“尝尝尝尝！”
过了一会儿，道具组哭丧着脸：“组长，假血浆没了。”
组长懵了：“啊？不是才熬了一大锅吗？”
大学生们好奇啊，一人尝一口，化完妆的假血浆就剩个锅底儿。
道具组紧急熬制假血浆，选角导演虎着脸吓唬大学生：“我看你们都快喝饱了！再这样待会儿午饭不发你们的了啊！”
等会儿拍上了戏，开始的镜头也简单，先调一批人坐在教室里，不要动，待会儿等场外喊“三、二、一”的时候同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镜头就行了。
纪乐乐坐在导演椅上摸下巴。
纪乐乐是个很讲究画面的人，他的“恐怖美学”还挺有名的。他的片子里除了恐怖，还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现在这个镜头完成得挺好的，这段也不需要现场收音。但纪乐乐还是觉得画面有点不太和谐。
“你，第二排最左边那个，对对对就是你，出来一下。”他把顾见承给拎出来了。
纪乐乐盯着顾见承看了一会儿：“长得太好了，画面不和谐。”
詹言又想起那个“美人关”，没忍住：“噗。”
顾见承回头瞪他。
纪乐乐顺着看到了詹言。呦！这个长得也好！
但顾见承的问题不止在于长得好。他们现在脸上都沾着血浆，又打着灯光，什么样的脸在这个场景里都得被压下去。所以纪乐乐刚开始没让挑群演的脸。
顾见承最大的问题是他的气质太突出了，那是一种有攻击性的气质，锋利得像刀子一样，往那一戳，别人就不可能忽视他。
刚刚笑的那个小孩儿也长得好，但气质很温和，能融得进画面。
“你先去那边儿坐着吧。”纪乐乐让顾见承先下来，换了个新群演坐进教室，把这场戏拍完了。
詹言抽空翻吃瓜系统。
嚯！纪乐乐想挖角！
詹言在场上没有手机，也没空去和顾见承说话，只好抽没拍的间隙给顾见承使眼色。
一般人被导演单拎出来都会紧张，顾见承不一样，他坐在旁边专心地看詹言演戏。见詹言给他递眼神比划动作，他还笑，一笑身上那种有距离的气质就变得让人脸红起来。
等这几段拍完，詹言赶紧凑过去提醒他：“纪导想挖角你！”
“找我演戏？”顾见承问道。
“对呀，你想去吗？”詹言问道。
“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好看？”顾见承莫名其妙，“你也长得好看啊。”
詹言被他这坦坦荡荡的一句弄得没话讲了。
“哎呀，你……”
话没讲完，纪乐乐过来了。
他喜滋滋地打量着顾见承，觉得这小伙儿有大火的潜质！
长得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那种让人在镜头里一眼就能看到的特质！
这种人虽然戏路会受限制，但也有可能会爆啊！
那些能横压一个时代的巨星，哪个不是有这种特质的？
挖！挖给他们夏老板！
纪乐乐和蔼可亲地开始问顾见承有没有兴趣演戏。
他觉得从这个话题开始肯定没问题！没兴趣能来当群演吗？
顾见承干脆地说道：“没兴趣。”
纪乐乐：……？
话题僵死在开头。
纪乐乐：“没兴趣你为什么来当群演啊？”
顾见承言简意赅：“陪朋友。”
纪乐乐一噎，看了看旁边的詹言，又问道：“你有没有往演艺圈发展的想法呀？”
陪朋友，那就继续陪下去嘛！
詹言：“没，导演，我就是觉得好玩儿才来的。”
纪乐乐：“……那你们想上镜头吗？加戏也很好玩啊！”
詹言：“那加钱吗？”
纪乐乐：……
啊！最讨厌你们这群没经过社会毒打、讲话直白的大学生了！
纪乐乐挖角不成，讨了个没趣，也没法和这群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们计较，气哼哼地继续拍戏，把过于显眼的顾见承往角落里塞。詹言倒是不用调位置，但他自动跟着顾见承一起往角落里蹲。
他们两个都不在意有没有镜头。詹言要是想混娱乐圈，直接找他爸就行了。
两人跟着剧组玩了两天，詹言伸出手指戳了戳顾见承：“哎，你觉得好玩儿吗？”
顾见承：“还挺有意思的。”
他抬头看着郁真。
以前没体验过，现在觉得还挺新奇的，没想到恐怖片拍摄里还真有鬼。
郁真穿着戏服匆匆路过，忽觉身上一寒，转头一看，只见到一圈欢乐的大学生群演。
郁真摸摸头。应该没啥事儿吧？在夏老板敲打过他之后，他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
夏老板让他盯着剧组，别再招进来超能者。剧组最近进的人就是这批大学生了。他没看出问题来，除非是有那种能把自己隐匿得让他看不出一丝端倪的大佬。
哪家大佬那么无聊扮大学生混群演啊？
第84章
纪乐乐在找夏月弦告状！
说是告状，其实就是吐个槽卖个乖，告诉夏老板他发现一个好苗子，结果被人给堵回来了。
纪乐乐：“讲话三个字儿三个字儿地往外蹦！”
“我问他有兴趣没，他说没兴趣。问他没兴趣为什么来当群演，他说陪朋友。”
夏月弦：“他朋友呢？”
纪乐乐：“他朋友更气人！”
“我看他朋友长得也有镜头缘，就问他要不要加戏。”
“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加戏他干的活就多了，问我加钱吗？”
别人都恨不得给导演送钱让导演给自己加镜头！
夏月弦哈哈哈笑一场，问纪乐乐这两个好苗子叫什么名。
纪乐乐跟她吐槽就是这个意思，挖人他不是专业的，他发现了好苗子就把消息告诉给老板，之后是派专业的人来接触还是怎么着都由老板安排。
夏月弦一看名字，呦！重明妖王家的小孩儿和他朋友！
那就不用去问了。詹言要是想进娱乐圈早跟他爸说了，他来当群演就是图个好玩儿。
“行，我知道了。”夏月弦又安抚了纪乐乐两句，让他别和小孩儿生气。
纪乐乐也没真生气。
一群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跟他们没法计较。人家干活还很认真。把这群大学生塞进来后，剧组虽然闹腾了点儿，但也多了不少生机，怪让人怀念的。
这两天剧组开始忙忙碌碌地排查可能着火的安全隐患，一群大学生们也跟着帮忙顺便凑热闹。
“怎么突然开始检查防火了呀？”
“不知道啊。”
过两天，谢东树进组了，詹言恍然大悟。
谢东树是个三十出头的男演员，相貌端正唇红齿白，又长了一双桃花眼，笑的时候温柔含情。
顾见承看詹言盯着谢东树看，不高兴地戳了戳他：“我觉得他长得就一般吧。没我好看。”
詹言让顾见承这一口飞醋逗笑了：“你看他，有热闹呢！”
顾见承转头去看，这回细看，他觉得谢东树身上的气息有点不大对头。但他不是妖怪，也不是鬼。是超能者？
詹言带他吃瓜：“谢东树有个‘火神’的名号。他有一个特质：走哪儿哪儿着火。”
顾见承猜上了：这是个能力不稳定的超能者？
詹言继续带着他详细吃瓜。
谢东树在娱乐圈里差不多能算个二三线吧，相貌端正演技不错，工作也挺努力的。就是这人不知道是命数问题还是怎么着，他经过的地方总会发生一点火情，问题都不严重，但是很奇怪。
他上个日常综艺，厨房锅里会突然着火；出去跑个通告，现场音响突然开始冒烟。但他参加烟火晚会倒是没事儿，烟火炸得十分灿烂，地面上也都安安生生的。可能是因为已经有火了。
慢慢的，谢东树的名声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传了出来。
正吃着瓜呢，纪乐乐已经带着场务过去了，场务抱了一个铁盆，盆里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谁都不乐意自己剧组出问题，所以谢东树的演员之路挺坎坷的，怪惨怪惨的呢。”詹言小声跟顾见承咬耳朵，“后来听说是找大师算过，说他命里带火，又给了一个解决方案，让在他附近给点个火苗就行了。”
纪乐乐从铁盆里捞出一根蜡烛让谢东树点。
谢东树笑得很无奈。
他点了蜡烛，纪乐乐把蜡烛插烛台上，又把烛台放玻璃瓶里，玻璃瓶再放铁盆里。
场务把铁盆抱到一旁了，用水壶往铁盆里装满了水。蜡烛隔在玻璃瓶里燃烧，就算倒了也会立刻被熄灭。
万无一失，绝不会引起火情！
包青山神色有点古怪。
詹言见状戳了戳他：“你觉得呢？”
包青山压低声音，跟他们喃喃：“可我感觉还得着火呐……”
哦……那这次防范估计是不好使了。
纪乐乐为了防火把供奉的香烛都熄了。
詹言以前听说过谢东树的威力，但那时候他还没有吃瓜系统，有了系统后，也没想过把以前听说的瓜都扒出来再重磕一遍。
剧组还挺忙的，詹言一时没抽出空用吃瓜系统翻谢东树这个“火神”是怎么回事。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这把火就烧起来了。
着火的是道具组里的一个小箱子，其他的都没事儿，很符合谢东树“只着小火”的规律。
但纪乐乐火气很大。着火的是他专门从自己家带过来的重要道具！独此一份，想找都不好找！
纪乐乐是个很讲究画面美感的导演，他对场景的布置心里一直都是有数的，尤为看重细节，他定好的布置，一点儿都不许别人改动。
这次的剧本里有个重要道具，要恐怖、要有美感、要有艺术氛围，纪乐乐觉得道具组设计得都不好，从自己家里寻摸了一个过来，哪想着就烧了！
道具组满头是汗地道歉，谢东树听说了之后也苦笑着来赔不是。
这事儿吧，说他不冤，从头到尾怎么着火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说他冤，他那个名头谁都知道，他一来剧组第二天就着火了。
詹言遥遥看见那个被烧得乌漆嘛黑还开裂了的东西，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凑过去一看，嚯！这不是我姐的作品吗？
因为隔得还有一段距离，不敢很确认，于是打开吃瓜系统看了一眼，被烧的这个雕像的确是他姐工作室里的。
纪导的审美很特别嘛！
以前一直听他姐说是他们不懂她的艺术，詹言这次可算是见着真的了！
道具组组长还在那说能不能补救一下，擦洗干净重新粘好上色。
纪乐乐语气很坏：“要是复刻的能行我干嘛要把原件带过来？”
道具组组长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的样子。
詹言插口问道：“导演，你是就要一模一样的道具，还是同一个人的类似作品都行？”
纪乐乐冷冷说道：“我就要那种恐怖美感的味道！”
这边儿正乱着，场务不防让詹言遛过来了，他这两天和詹言都混熟了，怕他再惹怒导演，就想拉他走：“你捣什么乱？！快走快走！”
詹言说：“行啊，我知道这雕塑是谁做的，找找类似的你看看成不？”
纪乐乐眼睛一下亮了：“等等！你说你知道是谁做的？”
这雕塑是他意外收到的，上面也没个标记，他也不知道是谁的作品。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詹言说：“等会儿啊，我去拿手机。”
他打开微信戳他姐：“姐，你那些艺术作品，照片有吗？给我发几张啊。”
詹岁如收到弟弟的微信，十分惊奇：“你要照片干什么？”
言言不是一直觉得那些东西丑吗？
詹言：“遇到一个欣赏你作品的大主顾啦！”
“我给你拉生意！”
詹岁如：“等会儿。”
詹岁如现在在黑市，好在齐野正好在她工作室，她找齐野帮忙现拍几张照片。
詹岁如的手机里是没有照片的——那么丑的玩意她留什么照片？
詹言收到照片拿给纪乐乐一看。
纪乐乐大喜过望，找詹言要了联系方式。
詹言很好奇：“你觉得它们哪儿美啊？”
纪乐乐得知詹言是自己十分欣赏的艺术家的弟弟后，态度好了八倍：“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雕塑看上去很丑啊？”
詹言点头。不止他觉得丑，他们全家都觉得丑。詹言悄悄瞄一眼周围，他就知道，道具组的人也都觉得这玩意丑。
纪乐乐说道：“那是你没找对欣赏角度！”
想找好看的东西还难吗？这世上的艺术品，除非像大卫那样，让人现场看着会感到一种来自美的压迫性力量，剩下的美都是不罕见的。常见的美，也只具有常见的影响力，人们看完了，赞叹完了，就把它们给忘记了。
但是这些雕塑不一样！它们拥有一种罕见的特质。
纪乐乐拿着他那个被烧坏的雕塑对詹言讲解是什么特质：“我给你打个比方吧。人会觉得死亡是恐怖的、丑陋的，因为我们是活着的，我们本能就害怕死亡。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以死亡为题材的艺术品，还让人觉得美，觉得有力量？
“因为死亡和生命是对应的！有了死亡，生命才会显得珍贵、美好。死亡的美就从这里诞生。”
纪乐乐循循善诱：“假设，假设我做一个东西，就比如……机械里长出血肉。你想一想那个画面，是不是觉得诡异恐怖丑陋？但它也有一种力量——从死物里诞生出生命的力量！
“这些作品里就有这种力量！”
詹言顺着纪乐乐的指点，仔细看他手上的雕塑。
“怎么样，感受到了吗？”纪乐乐用寻找知音一样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詹言诚实地摇头：“没有。”
他还是觉得很丑。
纪乐乐大感遗憾，也没心情和他分享艺术见解了，搓着手问：“你姐这个……能定制吗？”
詹言：“我不知道啊，你问问吧。”
纪乐乐先找詹岁如买了个大小、样式都差不多的作品，先把剧组这边的缺口顶上，然后再问詹岁如能不能定制。
詹言虽然没体会到纪乐乐所说的美感和力量，但他把这段话都记下来了，转达给他姐。
虽然自己不能体会，但他姐知道有个人这么欣赏自己的作品，应该挺高兴的吧？
詹岁如叫过人偶管家：“小染，你的作品遇上买家了！”
詹岁如艺术工作室里的那堆作品都是她让人偶管家做的。她好不容易从末世回来，就想咸着，才不给自己瞎找活干。
反正她的艺术工作室也就是打个掩护，真正赚钱的都是她在黑市的生意。
人偶管家：“是您教的好。”
詹岁如又看了一眼那些伤眼的照片……
不！这不是我教的！
詹岁如好商好量：“人家想定制，你做一个？”
人偶管家断然拒绝：“我觉得这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我觉得很好！”
劝来劝去，人偶管家就是不同意。
那詹岁如就不客气了：“我命令你做一个！”
人偶管家平平板板地看她一眼：“遵命。”
詹岁如轻轻吐出一口气。
人偶管家是独一无二的。她再也做不出来第二个有这样神智的了。人偶管家的神智，来自于阳染的异能核心。
可他并没有生命。他目前展现出来的神智更类似于人工智能。
詹岁如一直希望人偶管家能自己做点儿什么，做道具不成，就随便做点儿雕塑什么的。然而人偶管家的手艺数年如一日的丑。
但纪乐乐的那些评价让詹岁如有了些不可言说的期待。
詹岁如把人偶管家打发去干活了，打开转账，给弟弟发钱！
第85章
詹言莫名收到一大笔钱，还没来得及问。
詹岁如：“中介费！”
詹言：“谢谢老板！”
拿到了新道具，又结识了自己欣赏的艺术家，纪乐乐心情大好，连带着看詹言也越来越顺眼。这小孩长得好，镜头感也不错，虽然不是那种上镜比平时要好看的镜头脸，但很耐看，能让画面看起来很舒服，也是一种不错的镜头缘。
纪乐乐摸摸下巴，想给詹言加点戏。但又想起那一句“加钱吗？”
算了，他直接安排加镜头吧，就不告诉这小子了！
“你，过来！站这儿！”纪乐乐把往角落里钻的詹言拎出来，给他安排了个靠前的位置，等拍摄的时候直接给了个特写镜头。
留下被拆散的顾见承在角落里干瞪眼。
下了戏，道具组的人笑眯眯地从詹言手里接过道具，跟他很亲近地聊了两句。
因为詹言找到了可以替代的道具，把导演的火气给消了下去，道具组的人没有因为烧了导演家的雕塑受多少挂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纪乐乐买那个雕塑时没花多少钱。大家都很感谢詹言。
谢东树也是。这事儿虽然不能说是他的错，但他处在当中也很尴尬。
詹言找来了雕像，直接把他从这种尴尬的境地里给解脱了出来。
谢东树和詹言约了请客吃饭，又觉得一顿饭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
他不知道詹言之前的“加钱”官司，只看出来纪乐乐有意给詹言加镜头，也乐意结一段善缘，有空的时候就找詹言坐在一起聊聊天，也给他讲一讲怎么演戏、怎么找镜头。
谢东树讲得完全真心，因为不觉得詹言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他们差着十好几岁呢，等詹言成长起来，他差不多也该换戏路了，再演不了年轻小生。
詹言对这些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也很感兴趣，听得认真。
顾见承醋了。凑过来找詹言。
谢东树看见顾见承，有一点惊讶，但很好地掩饰住了。比起詹言，他觉得顾见承是真的会给他带来威胁的人。
虽然不知道顾见承演技怎么样，但他身上的这种特质是会立刻让观众被他吸引的。
这世上有两种演员，一种是演什么像什么，另一种是演什么都是他自己。这两种不好说孰优孰劣，第二种戏路会窄一点，但假如有顾见承这种特质加成，观众会更愿意追逐他的戏。
谢东树又想到怪不得导演一直把他往角落里塞。这就不是个能演小配角的人，多给他一点镜头都要招人眼的。
他想了一堆，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你们同学？”
詹言坐着，仰头拉着顾见承的胳膊让他在自己身边儿坐下：“我朋友。”
可不敢说男朋友，万一话传到夏月弦耳中，她再向他爸一说……
顾见承更醋了，紧紧挨着詹言坐下。
“长得很好呀，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发展？”谢东树温和地问道。
纪乐乐瞧见这边儿的戏，抱着咖啡泡枸杞路过，对谢东树抱怨：“他们俩？哈，别想了。我都问过了。”
他先指着顾见承：“这个，就给我仨字：‘没兴趣’。”
又指詹言：“这个，我说要给他加戏，他让我给他加钱！”
“这俩就是觉得好玩来瞧稀奇的！”纪乐乐怨念深重。
詹言伸手划拉个圈子，把其他大学生们也画进来，笑着说道：“我们都是啊。”
纪乐乐聊完了，带着放松的精神回去继续工作，谢东树也要上戏了，打了个招呼离开，回头看见詹言一只胳膊搭在顾见承肩上，两个人亲密地说话。顾见承冷淡的眉眼变得柔和了许多。
年轻真好啊。
詹言凑在顾见承耳边说小话。
顾见承刚刚跟詹言说谢东树这个人有古怪，别和他走得太近。
詹言在他耳边笑：“你醋什么呀？他没你好看！”
“我不是醋！”顾见承强调，“比我好看也不行！”
他真不全是吃醋，谢东树进剧组的第一天，顾见承就觉察到他身上的气息不对劲。他那个走哪哪着火不是巧合，也绝不是大师说的什么命里带火。
顾见承观察了两天，确定了谢东树不是超能者。他不知道在哪儿得罪了别人，身上被人下了术，这才走到哪哪着火。
谁知道谢东树得罪的是不是一个小心眼儿？万一牵连到和他关系好的人呢？
詹言笑得不行：“你最好看！”
这两天有空闲，詹言搜了一下谢东树的瓜条，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走到哪儿哪儿着火。
很快就破案了：
【谢东树捡到了受伤的异兽毕方，以为是受伤的小鸟，将之带回家悉心照料。】
【毕方感谢谢东树的照料，决定为谢东树实现一个愿望，于是入梦询问谢东树有什么想要的。
谢东树说我要火。】
毕方是能够御火的异鸟，只长着一只脚。
谢东树这可真是怪惨怪惨的……
詹言决定先找谢东树聊聊。
这两条瓜相隔了快十年的时间。第二天，詹言就和谢东树聊到了养宠物。
谢东树叹了口气：“我现在这样，哪方便养宠物啊？”
詹言问：“以前也没养过吗？”
谢东树想起以前，打开了话匣子：“小时候养过一只断了脚的鸟。”
“得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候我刚上初中。有一天捡到一只鸟。
“那小鸟可漂亮了，羽毛青青红红的，就是折了一只腿，只剩一只脚了。”
谢东树叹息：“我看它可怜，就给捡回家养了。也不知道它吃啥，就什么都试试。喂过小米、蔬菜水果、肉丝，我还特地给它抓过虫子呢。”
詹言相信谢东树真的养得很认真，吃瓜系统显示他硬生生给毕方喂胖了好几两呢！
“哎，我还有照片！”谢东树用手机翻相册。
他翻到的照片是一张拍摄实物相片的照片。那时候没有手机拍照这么方便，都是用的相机。
照片里，小时候的谢东树笑容灿烂，捧着一只圆滚滚的毛团子，羽毛青红，眼睛溜圆，蹲在他掌心歪着脑袋看镜头。
啊！毕方长得这么可爱吗？
“可爱吧？”谢东树很骄傲，“刚开始可瘦着呢！都是我一点一点喂起来的。我给它起了个名叫球球。”
詹言问谢东树要了照片：“球球后来呢？”
谢东树边发照片边叹气：“后来我听说国家宣传捡到了保护动物要上交，就给上交了。
“我也不知道球球是什么品种的鸟，怕给养坏了。
“但交上去之后吧，又担心，怕他们不好好养球球。后来担心来担心去，担心了好几年，也不知道球球现在还在不在了。”
那肯定是还在的！詹言心道，当初那个宣传就是异常事务管理局配合万妖盟搞的，为了找在烛龙回环中受伤变回原型的妖。
但这个没法和谢东树说，詹言同情地安慰了他几句。
晚上有空的时候，詹言登上超凡论坛，找到罗网，问她能不能联系到毕方。
管理员罗网：“可以啊。”
“但他没账号，我可以共享我的聊天窗口给他。”
“出什么事了吗？”
共享聊天窗口，那罗网肯定就会磕上这口瓜，但不知道毕方乐不乐意。詹言只好先含糊其辞地问。
走近科学：“一点陈年旧事。”
“他要是不介意的话，让他跟我聊聊吧。”
罗网好奇了。她找上毕方，前前后后介绍了一下。
罗网和走近科学也算熟悉了，看他这个态度吧，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但是有瓜！
毕方听完想了一圈，没觉得自己能沾上什么不好让别人知道的瓜，于是大方地同意了。他借着罗网的私信界面和走近科学聊。
走近科学：“你二十多年前是不是被人救过？”
管理员罗网：“没错。”
“我还报答他了呢。”
詹言委婉地提了一下。
走近科学：“你还记得报答的过程吗？”
毕方当然记得。他被万妖盟接回去后休养了好几年，等恢复了个差不多，就开始找谢东树。
但这个时候万妖盟和异常事务管理局的关系已经又变得稀烂，毕方嫌和他们打交道麻烦。
管理员罗网：“我找到他，怕他害怕，就用入梦法问的他，看他有什么愿望。”
这个时候的谢东树刚进娱乐圈，满心憧憬和希望被打了个稀碎，梦里糊里糊涂的，说：“我要火！我要大火特火！”
毕方有点懵，也很为难。他这要求也太奇怪了！
管理员罗网：“要火简单啊，但他们人类也容易被火烧伤、受火灾害。我反复问他确定了好几遍呢！他说他要走到哪火到哪。”
“我废了半天劲研究出了个小有吉祥火行术给他。这样他所过之处都会有祥和火种诞生，能辟易邪祟灾厄，又不至引起火灾。”
毕方还觉得自己很细心体贴呢！
旁听的罗网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毕方是个不爱上网的老妖，他连超凡论坛账号都没有，对网络用语和后来才出现的各种词汇的新用法一点不清楚。
走近科学：“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没人给他翻译一下此火非彼火吗？”
第86章
这次回消息的就不是毕方，换罗网了。
管理员罗网：“我现在就给他解释！”
罗网去给老古板毕方解释什么叫娱乐圈什么叫大火特火去了，詹言继续逛论坛。
好久没上任务区找任务了，詹言发现一个眼熟的ID，白毛最帅正在找人收集有关异常降等的资料。詹言记得之前齐野说过他在写论文，连游戏都不怎么打了。收集异常降等作论文资料，看样子白籍上的是妖族的学校啊。
詹言顺手就把异常“杀人游戏”的连环降等作为案例提交任务了。
白毛最帅这会儿没登录论坛，任务积分还得等他审核后再下发。
詹言又逛了几圈，顺手完成了几个任务后，罗网那边儿也搞定了。
管理员罗网：“我解释清楚了。”
一不小心恩将仇报了的毕方十分不好意思，火急火燎地跑去解术去了。
第二天，纪乐乐对一段戏不满意，磨上了，剧组安排做了调整，群演和谢东树就都空下来了。
谢东树就想把之前和詹言约的饭给请了，再拖下去，万一等到离开剧组都没空，那就不好了。
谢东树还把和他同寝的顾见承和包青山都一起带上了。
现在正是寒假，虽然还没下雪，但天气已经够冷的了，几个人决定去吃火锅。
铜锅下炭火烧得足足的，锅里汤汁在食材间沸腾出一个个小泡泡，咸鲜香辣的滋味从热汽里蒸腾出来，香得人疯狂分泌口水。
谢东树选的是一家有名的老店，有自己传承的汤底秘方，味道虽然比不得詹云开的手艺，但也很不错了。
火锅这东西，一半看汤底，一半看食材。汤底不赖，食材新鲜，詹言吃着也觉得不错。
他筷子使得一般，看准一个丸子下筷，丸子遛了。
詹言准备拿勺儿。顾见承用另一双公筷，稳准狠地叼起丸子，放进詹言碗里。
詹言给他比大拇指：“厉害了！”
没吃几口，顾见承忽然停下筷子，转头看向店外。包青山慢了半拍，也跟着看了过去。
詹言一转头，店外站着个红色短发少年，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薄衫，上衣是砖红色的，下裳是青翅绿的，看着像是个汉服爱好者。
少年长得很精致，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定定地盯着他们。
詹言打开吃瓜系统。
嚯！毕方来得够快的！
应该说不愧是异鸟吗？
詹言以为他会偷偷来，把那个小有吉祥火行术给解决了，就像之前悄悄来问愿望一样，他怎么还化形亲自出现了？
谢东树吃着吃着，发现其他三个都一致转脸看外面了。外面有什么？谢东树一看，呦，一个挺漂亮的小孩儿。这小孩儿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谢东树于是就误会了：这莫非是我的小粉丝？
他态度很好的对毕方笑了笑。
毕方犹豫了一下，走过来。
解小有火行术用不着露面，他出来，是因为自己给人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得当面道个歉。
顾见承动了动，警觉地向詹言靠近。他觉出来这是个大妖——毕方压根就没认真掩饰，只是收敛了妖气。
这气息和谢东树身上的术的气息一致，难不成是来找谢东树报复的？他就说得离这人远些！
包青山眼神好奇。他的灵感告诉他有瓜吃！
一无所知的谢东树很友好地问：“你认识我吗？”
毕方点了点头。
确认了，真的是他粉丝！
哎呀！这种被小粉丝认出来的经历他还真是不多！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点儿？”谢东树又问。
毕方犹豫了一下，他想赶紧解决赶紧离开来着，但这周围普通人太多了，有些话不方便说。
他板着脸坐到谢东树身旁的位置，先悄悄把人身上的小有吉祥火行术给解开了。
顾见承看不懂了。这是怎么？觉得教训得够了于是来解开术法？但为什么又要化形亲自来见一面？他还真坐下了！
毕方不但坐下了，毕方还开吃了。
毕方是第一次吃火锅，他以前和人类交集不多，没试过这种食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底下的炭火。
谢东树以为他就是紧张，还挺可爱的，于是叫服务员又新拿了一副碗筷。
见毕方不动筷，谢东树就拿起了他的碗准备先帮他盛一碗：“你有什么忌口吗？”
毕方摇头。
谢东树各种食材差不多都挑了一遍装了一满碗，还给他调了个芝麻酱。
毕方端着碗直接往嘴里吞！
谢东树吓一跳：“慢点慢点！你是饿了吗？多烫啊！”
那当然是不怕烫的，人家口里能吐火呢！
毕方吞完了眼睛就亮了。他喜欢吃辣的！火锅又烫又辣！适口！
他看过别人是怎么下筷子捞食物后，就飞快地跟着学会了。
火锅这种东西就是吃的人越多越热闹，各种肉片肠肚丸子粉皮在翻滚的辣汤里时隐时现。
毕方盯准一片在汤锅里滚过几滚的牛肉片，筷子刚探进去。顾见承的筷子横插一杠，在毕方的筷子前把牛肉片截胡了。
毕方手一顿，抬头看着顾见承，顾见承也在盯着他。
呵呵，这是他刚给言言下好的牛肉，谁都别想抢！
毕方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的妖，他感受到了顾见承隐含的挑衅，陡然升起火气。
两人杠上了。筷子你来我往仿佛武林高手过招，眼前一晃，刚刚冒头的虾滑就不见了，筷影一闪，才汆熟的牡蛎已进了詹言的碗里。正在潜泳的鱼丸被毕方精准地挟了出来，嫩度恰好的螺片落入不甘示弱的顾见承筷上。
谢东树和包青山像两个被卷入武林高手纷争中的无辜路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番刀光剑影无从下手。
詹言吃的速度赶不上两人打架的速度，碗里已经被堆成了个冒尖的塔，顾见承一边用筷子打架还能一边把这塔堆得稳稳的！
“停！”詹言叫道。
两双正挟在同一根鸭肠上的筷子同时停了手。
顾见承和毕方同时想起来，这是别人请的客。
双方松手罢战，无辜的鸭肠又掉回锅里滚了三滚。
毕方轻咳一声，脸绷得更紧了。
顾见承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向詹言。
詹言哭笑不得：“你这是想撑死我。”
“好可惜，我刚才没来得及录。”谢东树哈哈笑着感慨，“年轻真好啊。”
毕方缓缓移开目光。顾见承被詹言塞了一口丸子。
后半顿吃的就安生了。詹言从头到尾都没再用往锅里伸过筷子。
一顿饭吃完，毕方干掉半锅火锅汤底，要不是谢东树拦着，他能把剩下半锅也给喝光。
谢东树眼睛都看直了。他觉得这小孩儿有当吃播的潜质。
他看着毕方盯着锅底仍有不舍的眼神，迟疑地问道：“你……还饿吗？”
他看这小孩儿家里不像缺钱的样子啊，他那身汉服一看就不便宜。
毕方好歹还记得他不能在普通人面前露馅，普通人的饭量大概也就这样了。
“吃饱了。”他说道。
谢东树松了口气。他都怕把这小孩撑出个好歹来。
毕方吃完了想起来自己是来道歉的，轻咳两声，很不好意思地坐直，又是一板板正正端正文雅的红毛少年。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毕方说道。
谢东树觉得这小孩儿太客气了：“没事儿没事儿，不就一顿火锅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小孩儿觉得挺亲近的，吃饭的样子让他想起球球来了。
毕方郑重地问他：“你有什么愿望吗？”
谢东树笑了，调侃地说：“我能有什么愿望？我再不走哪儿哪儿着火就行了。”
毕方又咳了一声。
谢东树给他倒酸梅汤，挺担心地问：“是不是吃辣了？”
他从没见过有能干喝火锅汤底的！
“除了这个呢？你还有别的什么愿望吗？”
谢东树笑了笑：“我啊，能好好拍戏就行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还在上学吧？现在几年级了？上的什么学校？家长呢？”
毕方被这一连串问题问蒙了。人类这个相貌该是多大来着？
“毕方。”他犹疑地看了看四周，“我今年一百……”
詹言猛地咳出声。
顾见承接过他手中的酸梅汤放到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儿喝。”
他已经不那么戒备了。毕方能和他一起抢火锅，看着就不像个想惹事儿的。等回头问问走近科学知不知道毕方是怎么回事儿就完了。
包青山截住那边儿的话头：“我看你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没上大学吧？”
包青山使劲儿给毕方使眼色。
我的个天！他是真没想到来的这位是毕方！还这么不了解人间！开口就把真名说了。
好在谢东树不知道世上有妖怪，单听读音不确定是哪两个字也不容易联想上。但要是让他再继续说年龄那就真不对劲儿了啊！
毕方接收到眼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有问题，再被问下去肯定要露馅！他点点头，迅速地撤离了：“我先走了，再见！”
谢东树：“哎——这是被我吓跑了吗？看来这小孩儿学习不太好啊。”
“应该是应该是。”包青山擦了把汗。
但谢东树为什么会和毕方扯上联系啊？莫非和他那个“火神”体质有关？吃不清楚瓜好着急！但又没人可以和他一起吃。
包青山看了看旁边两个室友。一个咳的眼睛有点儿红，另一个帮忙拿纸递水。
啧啧啧！就不指望这对儿秀恩爱的情侣知道真相了。
啊……混在普通人堆里真是寂寞啊！
还得吃狗粮！
回到剧组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开工，一群人聚着拆包裹，纪乐乐在旁边儿喊：“小心点儿，哎哎，别碰了。”
詹言从系统里一瞧，哦，他姐的雕塑送过来了。
纪乐乐对拆开的雕塑认真欣赏，满脸赞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想和别人一起欣赏。但周围人的表情都挺一言难尽的。
他转头看见詹言，眼睛一亮：“快过来看看！”
詹言：“……这就不用了吧？”
纪乐乐：“别人也就算了，你是创造者的弟弟，怎么能不理解她呢？”
詹言：“你就是想找个人一起唠嗑！”
纪乐乐：“别废话，快过来！”
詹言一拖三地过去了。
包青山觉得这雕塑丑出了新风格，但他的灵感又告诉他这个雕塑背后可能藏着点儿什么故事。
谢东树是演员，他得跟这雕塑有互动一起演，听听导演的感受对他表演的时候有帮助。
顾见承一半是为了陪着詹言，另一半是因为这是詹言姐姐的雕塑——他手里的精油就是出自詹言姐姐的。这个姐姐一定不简单！他得尽量多了解了解。
人一多，纪乐乐更开心了，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地跟他们几个讲解。
包青山听到一半忍不住了，悄悄对詹言说：“你姐的审美……挺特别的。”
詹言一脸痛苦：“我在家她都没逼我这么欣赏过。”
谢东树已经进入演员模式了。
顾见承一脸认真：“我觉得纪导说得挺对的。”
纪乐乐眼睛一亮：“知音呐！”
詹言：“……你不用强行扭曲审美。”
顾见承摇了摇头：“不是，我在努力理解。”
他暂时没法像纪乐乐一样从这个雕塑里欣赏出美来，但他在努力欣赏这个雕塑，他觉得这个雕塑是痛苦的。
詹言：“你觉得我该理解吗？”
顾见承：“我觉得咱们可以往这个方向努努力。”
无论是他还是言言，最好都要多了解了解他那个神秘的姐姐。
詹言：“那你觉得我用理解了之后的审美来看你，你在我眼里还好看吗？”
顾见承飞快地改口：“不理解也挺好的。”
第87章
“去去去！”纪乐乐把这群不懂事儿的大学生都撵走了，气哼哼地说，“等我拍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纪乐乐气哼哼地指挥人调整现场布局，把雕塑挪过去，又布置了装饰的布幔，亲自去调整角度，又调试灯光、重定机位，折腾了半天。
谢东树换好衣服化好妆，纪乐乐对他讲戏，两个人比比划划的，剧本上满是笔记。
过了一会儿，谢东树闭上眼睛调整状态，他走进场内，随着一声打板，他对着雕塑的表情变了。
詹言安静地围观。经过纪乐乐的修饰，雕塑令人感觉到丑陋的部分被遮掩，柔软的布料修饰了一部分僵硬的线条，灯光使得雕塑的一部分被强调出来，另一部分又被模糊化了。整个雕塑看起来都变得不一样。
像雏鸟在破壳。
初生同样是丑陋的。发皱的皮肤、从母体里带出的粘液、伤口与鲜血……
剥掉美与丑的概念，只剩下赤裸裸的生死。
谢东树站在雕塑前，他的头微微仰着，目光落在雕塑上。面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一点细微的肌肉动作，整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詹言从他的神情里感受到了悲伤，而他的悲伤好像通过目光投注在了雕塑上，使得雕塑也变得悲伤。
灯光按照纪乐乐之前安排好的那样缓缓移动，由亮到暗，又由暗到亮，阴影在谢东树的脸上与雕塑上移动。
詹言只觉得胸中怦然一跳。他恍惚觉得那雕塑像是在动。
它在生长。
像是、像是早已变成化石的蛋中，有一个生命啄破一小块蛋壳，挣扎着想要生长出来。
“cut！”纪乐乐喊道，“很好，这条过！”
詹言猛然大喘了一口气。
顾见承抓着他的胳膊，用了点力气，将他牢牢稳住。
“言言？”
“没事。”詹言还没完全回过神，“我没事，我就是……我好像明白纪导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顾见承抓着他胳膊的手臂忽然紧了紧，问道：“那你看我还好看吗？”
詹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你当然好看，你最好看了！”
顾见承满意了。
谢东树已经调整好状态开始拍下一条。
他演技很好，可以称得上是实力派。
詹言翻了翻瓜条：“我觉得他快要火了。”
毕方白蹭了一顿饭，很不好意思。但他没问出来谢东树真正的愿望，又不敢再像上次一样入梦问，怕出岔子。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谢东树真的很喜欢演戏，既然是娱乐圈……毕方想起来万妖盟里有一个在娱乐圈里混的。
“你知道怎么联系夏月弦吗？”毕方问罗网。
罗网：“这个简单，我把她微信发给你，你用手机给她发消息就行。”
毕方长得虽然年轻，但十分不喜欢现代科技。搞了半天没搞懂微信是怎么回事，决定直接飞过去找夏月弦。
夏月弦一出门，就看见比她矮了半个头的毕方站在门口。
她很惊奇：“你怎么来了？”
明堂影业是娱乐公司，来来往往的人都对相貌很敏感。毕方一头红发，穿着一身汉服，相貌精致，很吸人眼球，这些目光中又多有评估和打量，猜测着这是不是要进娱乐圈的新人。
毕方被盯得有点儿恼，他板着脸：“去个安静的地方说。”
“行。”夏月弦带他进了自己办公室。
毕方托夏月弦照顾一下谢东树，他自有礼相酬。
夏月弦眯着眼睛笑，给他倒了茶拿了点心：“小事儿小事儿，你难得来一趟，咱俩聊聊。”
毕方不爱聊，但他有求于人，于是还是坐着聊了。边吃边聊，心月狐一颗七窍玲珑心，夏月弦很快就把毕方为什么要照顾谢东树给套出来了。
夏月弦笑得前仰后合：“他去哪儿哪儿着火原来是你搞的啊！”
毕方恼了，瞪着眼睛使劲儿看她，喝道：“夏月弦！”
詹言隔空用吃瓜系统看两位大妖互相拌嘴。
“哎呀，别生气嘛！”夏月弦笑眯眯地摆手，“你顶着个少年脸，怎么像个小老头似的？”
毕方哼了一声：“你活了那么多年也不见稳重！”
倒也不耽误他们谈事，没一会儿就把谢东树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接下来是打算直接回万妖盟还是留在外面？”夏月弦严肃下来。
“怎么了？我还没想好。”毕方问道。
“你要是留在外面的话，如果撞上异常事务管理局在找无限碎片，别插手。”夏月弦说道。
“咦？”
“再多的，我就不能说啦。”夏月弦敲了敲指尖，她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反正你知道，几位大人已经有了安排就行啦。”
……
异常事务管理局。
聂域快把键盘敲出火星子了。聂领在旁边提醒：“这是你这个月报废的第七把键盘了。”
聂域一推桌沿，转椅滑开，气哼哼地说：“那他们倒是把我账号还我啊？”
聂领慢吞吞地说：“按规定来说，那个账号属于局里，不属于咱俩私人。”
聂域开始瞪她哥：“你站谁那边儿？！”
“小声点儿啦。”聂领揉了揉她脑袋，“急什么？不是还有队长他们吗？”
聂域低下头，哼了两声：“队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副局又病了……”
副局宁晰二十六年前修为被废，身体就不像从前那么好了，现在又整天的忙。前阵子二十四议会为了拌住宁晰，十分不做人地搞了一堆事塞给他。宁晰忙了个连轴转，回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病倒了。
队长纪月明是说过有她呢，可是聂域却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队长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做。
现在异常事务管理局里的无限碎片越来越多，万妖盟和朝浮山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聂域难免不安。
聂领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妹妹的年岁太小了，没见过队长当年是如何行事的，天师可不是只会用雷法轰轰轰。
不过就暂时不告诉她吧。聂域现在情绪不安定，对她说多了容易让别人看出来。
但既然决定不多说，那就得想办法哄妹妹了。
聂领刚开口，聂域的个人信息端忽然响了。
“黑狼？他找我做什么。”
黑狼是来找聂域查一个人的。
“上次打电话举报‘杀人游戏’的那个，能知道是谁吗？”
聂域一边问着一边就开始查：“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她的能力叫“网络幽灵”，实际上并不只限于互联网，其他信息网也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黑狼喷了口气：“我队里的信息类能力不行，被我撵了。想换个新的。上次那个举报的看着能力还行。”
“我看看……”聂域没查到，她遇到了熟悉的信息屏障，“……哎呀，是他。你别想了，那家伙不会进局里的，就算进来了也不会跟你。”
黑狼听到最后一句不开心了：“咋？瞧不上我？”
“不是。那人是走近科学，你上论坛搜搜就知道了。”聂域声音都活泼了两度，“他是我们队长的粉丝来着！”
黑狼哼了一声：“你们队都多少信息类了？还抢？”
聂域：“这也不是我们要抢啊，拿我们队长做钩子人家都不来呢。你要是有办法把他劝进咱们局里，说不定他就能归你们队了呢？”
“我非试试不可！”
断了通讯，黑狼把手机一扔，换电脑登录论坛。
他队友在一旁问道：“老大，你还真要找那个走近科学啊？”
“为什么不？”黑狼已经麻利地开始在论坛里搜上了走近科学。
他队员还在啰嗦：“哎？我们把那谁开了，不是因为……”
因为那家伙是二十四议会放过来私下监视他们的吗？
“那也不妨碍我挖个人啊。”黑狼哼哼两声，两只眼睛兴奋得黑亮黑亮，“粉天师，天师还没把人挖过来，我不得试一试？”
队员：懂了。
他们队长是个天师的战斗粉。虽然他们老大不承认，一有机会就不服气地上去挑战，然后被揍。但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爱到深处自然黑呢？
每次有人贬低天师的战力，就他们队长冲上去撕得厉害！
另一头，聂域挂断通讯，心情好上不少：“走近科学这次居然没把我当举报电话用哎！”
她都快习惯走近科学时不时找她举报一个异常了。
聂领可太了解他妹妹了：“你是故意的？”
聂域皱了下鼻子，哼哼道：“就知道他听到咱们队长就忍不住，让他跟走近科学闹去吧！”
“反正走近科学肯定是不吃亏。”
“哎，你说他是不是觉察到管理员账号下不是我了？”
“我登个小号看看去！”
聂域换小号登录论坛看热闹去了。
黑狼在论坛里搜了一圈走近科学，觉得这家伙的能力还是值得他一挖的。不过……他看起来不像天师的粉，更像重明的粉啊！
开始挖人前，他又找聂域确认了一遍。
聂域：“那是因为有我在，论坛没他发挥余地！”
“你知道他为什么狂攒积分吗？”
“就是为了换我们队长的雷符！”
“他亲口说的，觉得我们队长帅。”
“但你知道他有多难搞吗？”
“我们队长都答应送他一张雷符了，他居然没要！”
黑狼被成功挑起了兴趣。这小子挺傲气啊。
那就给他点儿让他傲气的。
黑狼大佬挖人的姿态与众不同，他没发私信，直接上阵发帖：
{@走近科学，天师招你你都不来，有个性，我要挖你，开条件吧。}
晚上，詹言登录论坛之后：？
他后台消息箱再一次被塞爆了，全是@他的。
比较显眼的是“白毛最帅”的私信。
小狼妖白籍之前在任务区发了个找论文资料的任务，詹言顺手把“杀人游戏”当做案例提交上去了。
白籍登上论坛后看见了这条资料，第一反应是现在都敢瞎编这么奇葩的案例了吗？
再一看任务提交人。嗯？走近科学？他应该没必要干这种编资料骗积分的事。
白籍于是上凡人的网络搜了一下，还真有个杀手连环承包的案子！
哎呀！这案例如果是真的，那可太适合了！就是还缺一点细节，白籍决定找走近科学问问。
白毛最帅：“你好，杀人游戏那个案例我还有些疑问，能聊一聊吗？”
“我需要更详细一点的信息。”
因为没等到他回复，所以这两条消息之后空了很久。
然后，在黑狼发了那个挖人贴的十多分钟后，白毛最帅又给他来了消息：“你认识黑狼吗？”
又过了很久。
白毛最帅：“你们之前很熟吗？”
每隔两分钟，又发来一条掩饰似的解释：
“他在论坛发帖@你了。”
这明显是有故事啊！詹言打开吃瓜系统。
哦哦！黑狼大佬是个半妖，当年因为异常事务管理局和万妖盟关系越发恶劣，在族内被排挤，一气之下跑路了。
黑狼跑路还不是普通的跑路，他临走前搞了个事，顺便给自己伪装了个假死，还留了遗书，说把自己的遗产都留给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小侄子白籍。
白籍难过得不行，哭了好久，年年给黑狼上坟烧香，每次都掉眼泪。
后来有一次，白籍跟着家族里的其他妖出任务，结果不巧撞上了异常事务管理局的人。
带队的是黑狼！
这家伙加入异常事务管理局了！
就很气！
白籍回头就把他偷偷给黑狼立的碑都砸了，他哥还在旁边儿笑他！
“傻。别人早都知道他跑哪了，就你一个被骗好几年都反应不过来！”
白籍：……啊啊啊啊！！！
混蛋小叔！下次见面我要咬死他！
第88章
噗……黑狼大佬这性格是够恶劣的。
詹言决定先回复白毛最帅。
走近科学：“从没接触过。”
“勉强算是有一点交集。”
“异常杀人游戏是他抓的。”
“消息是我举报的。”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盯上我。”
白籍一直蹲在论坛前等，看到走近科学的回复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犹豫着，走近科学又来消息了：
“你想要更详细的消息，黑狼应该有。”
白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哝，表情愤愤。
黑狼当然是有，但他才不要找这个混蛋小叔帮忙呢！
走近科学：“我可以帮你拿到，要帮忙吗？”
白籍犹豫了。
想要……有点想和混蛋小叔联系，但又不想主动联系混蛋小叔。
嗷呜……到底要不要啊……
化成原型的小白狼趴在地上，把鼻尖埋在两只前爪下。
走近科学：“不需要的话我就先下了。”
啊啊啊不管了！
白籍心一横：“要！麻烦你了！”
走近科学：“OK”
詹言直接跑去给黑狼私信了。
和这位大佬侃一侃，让他别盯着自己继续招人了。
这对叔侄俩也没啥大矛盾，就是混球叔叔把小侄子给逗恼了然后还一直很不做人地装不知道也不道歉嘛。
给他们个契机，好好聊聊，聊开就好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黑狼闲着无聊，又给天师发了消息，问她走近科学这人怎么样。
纪月明看到他的消息，眉毛一抬，就猜到黑狼又要搞事了。
先登论坛看一眼，消息箱里全是@。
黑狼那个贴底下一群人在发疯狂舞。
1L：
我看见了什么？！
2L：
黑狼大佬公开挖人？这么猛？@走近科学是哪家的？
4L：
不知道，像个散人。哭了，我知道@走近科学能力强，没想到能这么强。怎么没人挖我啊？
5L：
惊呆了！@天师挖过@走近科学的吗？！@走近科学还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啊啊啊啊！！！
大佬为什么不挖我！我同意啊！
7L：
啊啊啊没人注意吗？@天师蓝名了！天师大佬开论坛账号了！
10L：
真的真的啊！大佬什么时候开的账号？我怎么不知道！
15L：
搜了一下，@天师没发过帖子也没回过帖子，其他版面也没踪迹。就只开了个账号。
16L：
大佬那么多年都没开账号，为什么突然开账号了呀？
17L：
搜了一下，根据以前发帖@没蓝和第一次有蓝名的时间推断，天师开账号最多不超过3个月。
18L：
我有个脑洞……
@天师大佬不会是为了@走近科学才开的账号吧？
19L：
楼上别瞎猜，怎么可能？
22L：
我可没瞎猜啊！你以前听说过天师亲自招过人吗？
黑狼亲自认证的，天师招揽过走近科学，走近科学没同意，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黑狼还能再次来招，起码能证明他们关系不错吧？
不然你说天师二十多年都不注册论坛，为什么突然注册了？
23L：
走近科学到底什么实力啊？怎么两位大佬都挖他？
异常事务管理局里厉害的信息类应该不少吧？
24L：
哎？走近科学不是万妖盟的吗？
伛葸
26L：
真的假的？异常事务管理局公开挖万妖盟的人？
刺激了刺激了！
27L回24L：
谁说的？
29L回27L：
他不是粉重明妖王吗？还能拿到他们内部颜值社团的名单。
31L：
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万妖盟的啊。
32L：
就我一个好奇异常事务管理局给走近科学开什么条件了吗？
33L：
我也好奇。想也知道肯定不低，但这样走近科学都没去，他得是多有钱啊！
纪月明把通知箱一键清空，开始回复黑狼：
“挺乖挺可爱一小孩，很有礼貌。”
“你想挖就挖吧。”
黑狼：“那我要是把人挖来了，你不能跟我抢。”
天师：“不抢。”
能不能挖到先不说，万一挖过来了，人家硬要跟我，那可就没办法了哦。
黑狼舒心了，又瞧见走近科学给他发了私信，更开心了，跟他队友胡扯：“瞧，咱这就把人给撬动了！”
再一看。
走近科学：“你小侄子写论文需要异常杀人游戏的掉级细节，你给不给？”
黑狼蹭一下狼耳朵冒出来了，使劲儿而往后压平。
走近科学怎么又和他小侄子扯上关系了？
一旁的队员瞧见这样子。
嚯！走近科学这是说什么了？！
黑狼：“你什么意思？”
“要挟我？”
走近科学：“行，我去告诉他你不给。”
“我手上还有别的案例。人家挺乐意指点乖巧可爱的后辈的。”
黑狼：“你等会儿！！！”
他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搜了一圈，终于在任务区发现了他小侄子发的收集论文资料的任务，在一群打打杀杀的任务当中散发着十分无害的气息，独一份儿的亮眼。
这孩子脑子咋长的啊？！跑任务区发这个！
黑狼扭头直接给“白毛最帅”发私信。他们叔侄直接沟通，用不着隔一个不怀好意的走近科学！
[你已被“白毛最帅”拉黑，无法向对方发送私信。]
黑狼：……
淦！
当年发现黑狼骗了自己后，白籍一气之下就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
黑狼只好狼狈地再跑回来找走近科学。
黑狼：“资料我给。”
“你到底想干什么？”
詹言看着他这警觉过头的话莫名其妙。
走近科学：“你直接把资料发给他不就行了？”
怎么黑狼还有别的瓜所以不好意思直接联系白籍吗？詹言又搜了一下瓜条。
走近科学：“哦哦，他把你拉黑了啊。”
黑狼看见这条回复耳朵直抖，气的。他才不信走近科学不知道他被白籍拉黑了！
这小子就故意的！太嚣张了！
这叫乖？这叫可爱？
天师瞎了吧？！
詹言从吃瓜系统里看见了：
【黑狼觉得你在故意气他，气得直抖耳朵。】
詹言：噗……
他还挺开心的。叫黑狼上来就在灌水区@他，害他还得重新整理私信箱！
走近科学：“别挖我就行了。”
“我帮你联系白毛最帅。”
“但他愿不愿意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就不一定了。”
黑狼下意识又回了一句：“先别。”
他抖着耳朵纠结上了。刚才的劲儿过去，现在缓下来后，再想起要联系小侄子，突然就有点儿心虚。
以前没联系也就罢了，现在这要联系上了，他就想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缺德的逗小孩了。
小侄子怕不是想咬死他！
黑狼一边纠结一边整理资料，这种情况就是越想越退缩的，黑狼整理完了都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和他小侄子联系。
黑狼：“[文件]”
“你发给他就行了。”
“别的不用多说。”
“我不挖你了。”
走近科学：“OK”
詹言把文件转发给白毛最帅，特地多提了一句。
走近科学：“他给你发消息没发过去。”
“你把他拉黑啦？”
坑完他就想当没发生，想什么美事儿呢！
搞定黑狼，詹言开始回复深影。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问他怎么跟黑狼扯上关系了？
走近科学：“我纯是无辜受害人。”
“你找我什么事？”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毕方来北岭市干什么？”
走近科学：“你怎么知道毕方在北岭市？”
“你还在北岭市没走？”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我问你信息可是花积分的。”
走近科学：“呵。不想说就不想说。”
他就随口问问，真想知道上吃瓜系统搜一下什么不清楚？
走近科学：“毕方已经离开北岭市了。没什么事。”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我付你积分你就给我这个？”
走近科学：“没什么影响的瓜你干嘛非要吃哦。”
呵！走近科学越不想说顾见承越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他非得弄明白不可！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给你转了10000点积分。]
一万积分就为磕口瓜。得嘞！
走近科学：“老板大气！”
“那个演员，号称‘火神’的演员谢东树你知道吗？”
“他以前救过毕方，毕方入梦问他有什么愿望，谢东树说他要火。”
“毕方以为是真的火，给谢东树搞了个走哪哪着火的术。他最近才弄明白娱乐圈的火是什么意思，赶紧过来把术解了。”
顾见承噎住了。还真是一口瓜。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半天都没回复。
走近科学：“我提醒过你了啊。”
“积分是不会退的。”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谁让你退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要回来过。”
走近科学：“老板霸气！”
“老板可以陪我聊聊无限碎片的事吗？”
从异常事务管理局开始收集无限碎片到现在已经几个月了，超凡世界里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
詹言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找无限碎片是个辛苦活。和异常有关的东西几乎都有信息污染，无限碎片也一样，它的污染是不一定的，也许小得就和E级异常一样，也许又会大到比A级异常还要凶险，也许前一秒它的污染值还十分微小，但下一秒不知触动了什么，它的污染值就会骤然升高到警戒线了。
异常事务管理局在外面找的有人拒绝了，但也有人接受了任务。而且，他们内部也有许多无法拒绝任务的信息类超能者。
在他们收集碎片的过程中又爆发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冲突，但最终还是坚持收集了下去，现在谁也不知道异常事务管理局到底收集到了多少无限碎片。
詹言觉得不能纯干等着了，他得找个人聊一聊。
老子刚拯救了世界！：“不聊。你一个信息类的别瞎掺和。”
詹言：……
走近科学：“呵！呵！”
【深影觉得走近科学一个信息类搅进无限碎片的事情里很容易挂掉，于是决定严词拒绝他。】
詹言：你等着！下次我非严词拒绝你一回不可！
他气得关了私信。
深影是不是有一好好说话就浑身痒痒的病？！
第89章
见走近科学退了，顾见承满意地关掉私信。
走近科学能力虽然强，但对危险的意识也太淡薄了点儿。异常事务管理局在找无限碎片，正是需要信息类超能者的时候，异常事务管理局的人现在就在挖他。现在这样走近科学还想查无限碎片？
就算他躲过了无限碎片的信息污染，他一个没战斗能力和自保能力的信息类，被卷进去那就是个工具人的命！
第二天，剧组通知他们这群大学生群演，他们的戏份基本上快拍完了，再过两天大家可以拿钱回家了！
顿时一片欢呼。在剧组当群演好玩是好玩，但累也是真累。尤其是现在还是大冬天，前几天的新鲜感过去后，大家现在都有点疲了。
再过一阵儿就要过年了，谁不期待拿着工资回家过节啊？
詹言也想回家了。也就是因为他爸不在家，回去也吃不到他爸的手艺，所以詹言才能安安稳稳地在剧组待这么多天。要不然他早回去了，晚一天都是对他爸手艺的侮辱！
但现在回家，詹言也有点儿发愁的事。
美色误人，他之前一不留神答应了顾见承见家长，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和家里人说呢！
剧组拍完戏了，没有理由继续拖延下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詹言悄悄抬眼看顾见承。
顾见承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难事。
就在方才，场务宣布过两天结束的时候，顾见承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影子一动。魔术师那边儿的分影给他传消息了。
“怎么了？”詹言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顾见承。
顾见承回过神：“没事儿，起得有点早，困了。我去坐会儿。”
詹言看他不像头疼的样子，于是点头：“那边儿有软椅，你睡会儿吧，有事我叫你。”
软椅是谢东树的，他今天没戏，在宾馆调整状态研究剧本呢。他们可以随便用。
顾见承靠上软椅闭目，脚下微动，看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意识已经沉进了阴影的世界。
足下的阴影铺展如死寂的海，海面之下是无底的深渊。黑色的海水无边无际地漫延。
顾见承脚尖点了点，海面泛起一点涟漪，涟漪里浮起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黑白的，模模糊糊能看出几个影子，像是人又不敢确定，因为照片上布满了老电视般的黑白噪点。
这是一个来自无限当中的怪物，又或者按照这个世界给它们的称谓：这是一个异常。
顾见承的能力可以吞噬异常，那些被他吞入阴影的异常，就沉在这片无边无底的阴影之海里，被消融蚀尽，只留下一点残影——它们的部分能力。
现在他要用这个异常的能力来看看魔术师那边的情况。
黑白色的噪点从相框中溢出，接触到周围的阴影之海，很快涌动起来，堆叠成一段小巷。
小巷里积着雪，防雨的塑料布盖住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魔术师变成了一只猫，蜷缩在断了腿的凳子和坏了半扇门的柜子之间。她的那两根寻找“水”的占卜棒变成了两小丛尖毛，分别生在她的两只耳朵尖儿上。
她身下卧着雪，但没压出任何痕迹，仿佛这只是一只猫咪投影，没有任何重量。
魔术师伸出爪尖在她的影子里划拉，小声从喉咙里咕哝出猫咪的轻鸣，落到阴影里却变成了人言：“喂喂？能听见吗？深影这影子传讯到底好不好使啊？”
顾见承点了点猫的影子，它像水波一样荡了起来。
魔术师的胡须抖了抖，说道：“找到黑巢了，就在隔壁。这个黑巢不太对劲儿，像是个活的。我不敢再靠近了。”
猫的影子缓缓游动，触碰到了墙的影子。
阴影世界里的小巷陡然延伸了一大片，像是擦去灰尘的地图。
噪点越靠近一间房屋就越模糊。这是一种被动保护模式，它可以使自己永远处于“被发现的前一点”距离上。虽然探查出来的消息不会那么精准，但可以保证隐秘与安全。
的确是黑巢。
顾见承瞳孔微缩。他的舌尖再次尝到了隐约的金属腥味。
他感到兴奋，还有一点熟悉的紧张。
在无限世界里，黑巢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怪物、最佳奖励、最高难度、死亡与绝望……哪怕是后期实力登顶的顾见承，在面临黑巢的时候都需要十分谨慎。
这里出现的黑巢让他回想起了在无限里的日子，一个个游荡在生死界限的瞬间化作无数模糊的画面，在他脑中飞快的闪过，如最强烈的兴奋剂，刺激着身体分泌出多巴胺与肾上腺激素。
能在无限闯到顶尖的那批人，或多或少都会变得享受危险。太过享受生死边缘刺激的玩家终究会跌落深渊，完全不享受危险的人也迟早会崩断太过紧张的神经。
换个清醒且礼貌的说法：他们都有病。
顾见承放缓呼吸，逐渐调整好心率。
现在无限已经毁灭，幸存的黑巢只是无根之萍。
但这也不是魔术师能应付的。
他要去弄死它！
“别妄动，等我过去。”猫咪的阴影组成了一行字，转眼又散去。
阴影在雪层下缓慢铺展，悄无声息铺展开罗网。
魔术师往柜子里缩了缩，小小打了个哈欠。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盯住这个黑巢就行了。和黑巢干仗是深影这种战斗系的活儿。
顾见承收回能力，想起一件麻烦事。
黑巢毕竟是黑巢，顾见承虽然喜欢在嘴上蔑视敌人，但他打怪从不托大，要除掉黑巢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用一个影子分身去解决。他得本体去。
但本体去的话……他就没法陪言言回家了！
哎呀明明之前说好了的……这下该怎么跟言言解释？
顾见承发愁。
……
詹言拖了个空箱子坐在软椅旁，拿着手机打开家庭群。
哎呀，该怎么跟家里人说他谈了个男朋友这种事呀？
可是他都答应顾见承假期一起回去了，要说是普通同学来玩能说得过去吗？要不先说服顾见承，这次先见一见家长，就先不“见家长”了？
但要带同学一起回去也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呀。
詹言发着愁，先把“剧组这边已经差不多拍完了，他过两天就能回家”的消息告诉大家。
家庭群里立刻热闹起来。
詹岁如：“订票了吗？我到时候开车去接你。”
爸妈都不在家，就不指望她哥这个社恐了，詹岁如也会开车。
詹言：“还没呢，等确定下来我再订票。”
詹云开：“这两天怎么样？拍戏累不累？”
詹言：“都挺好的，和之前一样！”
“啊啊对了，我忘了跟你们说。”
“这几天导演拍戏的时候用了姐姐的雕像做道具。拍得真好啊！”
“那画面，特别美！姐姐的雕塑在画面里看上去具有一种很特殊力量！”
“好想让你们一起看啊，可惜剧组里不能拍照。”
“等电影上映后我们一起去看吧！”
热闹的家庭群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纪月明开始和詹云开私聊：“老詹，咱俩是不是最近对言言的关心太少了？”
好好一小孩儿怎么审美突然就歪了呢？
詹云开很沉痛：“等我忙完这边儿的就回去！咱们好好找孩子聊聊！”
他的崽究竟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经历了什么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家里有一个审美歪掉的崽就够了！
鬼知道他和老婆第一次看到詹岁如的艺术作品时是什么心情！
那感觉……和第一次尝到詹锦里的蛋糕时的心情，不能说完全一样，但在某些方面的确异曲同工。
不提也罢。
大儿子社恐口味异常，二女儿审美异常，就小儿子一直以来都乖巧正常，怎么现在看着也有长歪的趋势？！
三个崽三个歪，怎么回事？！
詹云开和纪月明同时对自己的家庭教育能力产生了怀疑。
群里诡异地沉默持续了五分钟后。
詹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詹锦里率先打破了沉默：“言言啊……”
“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
詹岁如：“詹锦里你什么意思？！”
兄妹俩点进私聊开始刀光剑影。
詹锦里：“你真觉得你的审美正常？”
詹岁如：“总比你的口味正常！”
詹锦里：“我的口味是我自己的，可没把言言带歪啊。”
詹岁如：……
“那又不是我带歪的！”
她就是发了几张照片又寄了个雕塑！她刚发过去的时候言言的审美还是正常的！
都是纪乐乐的锅！
群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纷纷离开群聊，在私聊里飞快打字。
詹言独自在群聊里寂寞了几分钟后，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没事儿，哪都挺好的，也没受打击。真的！”
“我说认真的！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姐姐的雕塑真的是有美感的！”
坏了，更不正常了！
纪月明温柔体贴：“言言啊，现在天都冷了，在剧组拍戏是不是很辛苦啊？”
詹云开爽朗开明：“言言有什么想吃的吗？等爸爸回家给你做！”
詹锦里细心周到：“咱回家看点儿喜剧片吧，恐怖片都是假的，什么神神鬼鬼的都是不存在的。”
詹言：“你们前两天不是这样的！”
“之前我说姐姐的雕塑找到了一个新知音的时候，你们都可高兴了！”
詹岁如十分诚恳：“言言啊，雕塑卖出去我也很高兴，但是你没必要跟纪乐乐学那些审美啊，你原本的审美就挺好的。”
詹言：？
怎么回事！
姐你怎么了姐？！
这不是你做的雕塑吗？！
第90章
全家轮番上阵对詹言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关怀，詹言再三保证他真的没有受刺激，生活很快乐，一切都很好。
詹言很不服气，跑去私戳他姐：“他们就算了，你为什么呀？那不是你的作品吗！”
詹岁如发了个揉小猫脑袋的表情包。
“年纪轻轻的，欣赏点儿你该欣赏的，别老瞎琢磨这些。”
她看过纪乐乐的欣赏，怎么会不理解小染的雕塑？
可他们都是从末世里出来的人，身上遗留着末世的影子。言言这样的年纪，何必要理解苦难呢？
詹言被家人们温柔体贴了一圈儿，光顾着解释了。他放下手机后，松了口气，抬头看见正睡着的顾见承，才想起自己没来得及说他假期带同学回家的事。
顾见承仰面卧在软椅上，冬日的阳光穿过棚顶的缝隙，给他俊美的五官镀上一层薄光，他的唇轻抿着，线条变得比平日更锋利，显得有些危险。
詹言趴在小桌上侧头看他，为怎么把这个好看的男朋友介绍给家里人发愁了一会儿，就不自觉开始数顾见承的睫毛。
顾见承的睫毛挺长，但是不翘，直直地伸出来，有时候会被光线投了半截阴影落在眼睛里，让他的目光更加幽深难辨。
但是他看向詹言的时候，黑眼珠里的火光总会烧透这层阴影。
顾见承的睫毛颤了颤。
他睁开眼。
詹言正枕着胳膊侧头看他，见他醒了，就支起头：“你醒啦？”
醒了就得聊一聊回家见家长的事了，不能一直拖着，可是怎么说呢？
詹言眼神游移，半边脸上有压出的红痕。
顾见承伸出大拇指轻轻蹭了蹭，指尖下的皮肤柔滑冰凉。
他马上就得走，但得和言言解释清楚，这可怎么解释才好？
两个人一个发愁一个为难，都没先开口。
“你冷不冷？”顾见承去握詹言的手，他掌心是热的，指尖却发凉。
詹言的指尖被顾见承拢在手心，暖烫烫的：“没事儿，就是坐久了。动一动就好了。”
顾见承半垂着眼没说话，像有什么为难的事一样。詹言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等了一会儿，顾见承还不说话。
“你怎么啦？做噩梦了？”詹言动了动手指，暖过来的指尖在顾见承掌中挠了两下。
顾见承收拢掌心不让他乱动，他抬头看着詹言，目光难得迟疑：“言言，我有点事，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詹言目光里闪烁着惊喜：“真的吗？没问题呀！”
顾见承：……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带我回家！”
“怎么会呢？就是……就是……我还没准备好！”
顾见承十分委屈，要求贴贴。
詹言用一个抱抱和亲亲哄好了黏人的男朋友。
顾见承和剧组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群演的戏基本上都拍完了，也不差一个人。而且群演的工资都是日结的，一直有人来来去去。
詹言笑眯眯地把顾见承送走了，心里大松一口气。可是等再回到剧组后，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拍戏也就那样吧，刚开始还能新鲜几天。可是他之前怎么乐呵呵地不觉得无聊呢？
詹言在剧组待了半天觉得待不下去，于是订了回家的车票也走了。
纪乐乐对詹言依依惜别。詹言心说你就是觊觎我姐的雕像罢了！
裹着羽绒服拖着行李箱，在车站的提示音中走进车厢，放好行李坐在位置上，过了一会儿身旁的座位来了一个陌生人。
詹言和人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窗外。
他在心里小小地叹气。
高铁开始提速，窗外的景物渐渐模糊，詹言无聊地翻手机，发现学校群里有人在发照片。
照片拍的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天空旷远，大地在风中翻滚着野性的绿意，遥遥能看见一群人聚在田边站着，田埂上还有两个年轻人。
发照片的人在问：“这张照片获摄影奖了，拍的是咱们学校吧？”
“看着像，但只有田也不太好确定，要是有个标注建筑就好了。”
“我也觉得像，但照片底下注释写的是摄于X村乡野。”
郭江也冒出来了：“是咱们学校。”
“怎么确定的啊？有证据的话我发消息提醒一下竞赛组，他们备注搞混了。”
郭江：“哎，这不是我们之前抓猪的那天吗？”
“那天我们组实验猪跑了，去实验田把人家菜地给拱了，费好大劲才抓住。”
“你看那群人边上是不是挡了头猪？”
“哈哈哈哈哈哈”
群里话题迅速歪到抓猪的瓜上。
“哎，是不是咱们院里那个单手能降猪的帮忙抓的？”
郭江：“对，单手降猪这个梗就我们这次的事传出来的嘛。”
“另一个学弟是立地能驱兽，撵动物可灵了！”
另一个农院的学长也冒了出来：“是叫詹言的那个吧？有这个天赋要是来我们农院多好啊！”
詹言看着他们把他和顾见承的名字并在一起讨论，悄悄存下来那张获奖的摄影。两指按住，放大，屏幕里盛着两个并肩站着田埂上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他把照片缩小，发了一张没配文的朋友圈。
窗外隆冬的灰白拉长成色块，詹言撑着脸面向窗外，没一会儿，自己又忍不住悄悄地笑。
几个小时后，高铁到站。詹言今天回来得突然，就没打电话让他姐接他，打了个出租车回去。
家里没人。爸妈都出差，这个他知道，他姐的工作也不一定什么时候清闲，但他哥已经上完翻糖蛋糕课回来了呀。
詹言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他哥都关店到家了。
他给詹锦里发了个消息问情况。他哥暂时没回，詹言看了看冰箱，决定出门买点儿吃的。
还没来得及走出小区大门，詹言先遇到了邻居家的警察姐姐赵雯。
今天周末，赵雯休息，她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雯雯姐？”詹言和她打了个招呼。
赵雯停下脚步，看见他有些惊讶：“你回来了啊？”
詹言：“今天刚回来。”
赵雯：“正好！你跟我走，你哥被人堵了，快救他去！”
詹言：“啊？”
赵雯在路上匆匆给詹言解释了情况。
詹锦里的蛋糕店火了，他被人堵在店里出不来。
他这个不跟人说话的性格一时半会儿脱不出身来，只好找妹妹詹岁如救命。但詹岁如不巧不在家，起码得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她怕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哥已经被挤成咸鱼干了，于是打电话请赵雯来帮忙。
詹言：“……就我哥那个蛋糕店还能火呢？”
这是出现了什么能使人口味变成噬甜狂魔的新型传染病吗？
赵雯：“我也很惊奇！”
她也被詹锦里的蛋糕祸害过。
两个人赶到附近，发现蛋糕店外面已经堵了一堆人，有不少人拿着相机和自拍杆，还有正在直播的。
詹言：“……大家终于都疯了吗？”
赵雯：“我不能理解……”
詹言当机立断：“走，我们从后厨的门进去！”
两个人绕到街后面进了后厨，詹言拿了一套他哥的厨师服换上，又撕开两个口罩，递给赵雯一个：
“你把我哥从后面带出去，我留在店里。”
这么多人聚着等呢，直接关店容易引起众怒。詹言决定临时充当一下售货员。
两人打开后厨和前店之间的门——差点儿没打开，连门口都挤了好几个人。
詹锦里戴着口罩，被堵在收银台内，詹言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平静的绝望。
赵雯不愧是当警察的，顺利地从人堆中把詹锦里捞进了后厨。
詹言松了口气，开始处理店里的情况。
店里余货不多，很快就都被卖完了。这群人里，只是因为猎奇来的顾客还好说，买完东西就走了，最多拍照打个卡，那些网红们就很烦了，聚着就不走，还有一堆问题要问。
詹言：“不好意思，我不是店主，你们说的我都不清楚。”
这群人还不放过他，詹言一边糊弄一边把他们的话都给套明白了——他哥的店会火，是因为网上的一个帖子突然被转火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哥店里新上的翻糖蛋糕，照片配着帖子一起被疯转，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到店里的东西都卖完了，长出一口气：“不好意思，没货了，大家不要等了，我们要关店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糊弄走，詹言火速关上了店面。
回到后厨，他哥还是一脸平静的绝望，可怜极了。赵雯正在用手机搜那个火了的帖子，时不时发出强忍着的爆笑，每每想和詹锦里说话，想起这位的社恐毛病，又憋回去了，只能继续自己笑。
詹言安抚地拍了拍他哥：“人都走了。”
詹锦里用死寂的目光传达出一个问题：还有明天呢。
他这店的热度什么时候才能下去啊？
詹言：……
只好再拍一拍。
他扭头找赵雯：“雯雯姐，你转发给我一份。”
赵雯：“噗哈哈哈哈！好，我都发给你！”
詹言掏出手机开始看那个让蛋糕店火了的帖子。
帖子是几个月之前的，当时也只是小范围传播了一下，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挖了出来，好几个大V转发，最高的转发量近十万了。
帖子标题：
{关于我许愿发大财结果被车撞了获得巨额赔款这件事}
詹言：？
他浏览完了一遍帖子，忍不住看詹锦里。
他哥还有这功效呢？
目光太明显了。
詹锦里面无表情地伸手扳住他脑袋，给他转了回去。
詹言：“……噗。”
第91章
詹言又看见了他哥做的翻糖蛋糕照片。
有几个就摆在店里，但当时店里太挤，詹言没工夫仔细看。
他哥的翻糖蛋糕真是越来越精致了！
翻糖蛋糕课趁着这波热度喜气洋洋地打了个广告，并贴上了自己的优秀学员作品，中间最显眼的那个就是詹锦里的“小猫爬树”。
评论区里一片夸好看的，还有一半是在问瓜——你们这个学员真的能阴间赐福吗？
课方玩梗玩得顺溜极了：“这我们不太清楚。不过这位优秀学员的性格十分腼腆，非常不喜欢热闹，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可能也是属于‘阴间福气’吧？”
詹言没忍住爆发一阵大笑。他把这条“十分腼腆”评论截了图，转手就发给了他姐。
詹锦里面无表情地瞪他。
赵雯也翻到了那些詹锦里的翻糖蛋糕照片：“这些都是你做的？厉害啊！好精致！”
詹锦里没说话，詹言替他翘尾巴：“那是！我哥可厉害了！”
詹锦里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在听到翻糖老师真心实意地祝福后就知道大事不妙。在那之后他就开始考虑，自己这个蛋糕店要不还是维持原状，不要上新翻糖蛋糕了吧？
祝福这种东西，灵是灵，但是能灵到什么程度，也是很有弹性的。火一天也是火，火十年也是火。能火多久，和客观条件也是有关系的。不可能说一个店啥啥都不行，仅靠一个祝福就能天长日久地火下去。
翻糖蛋糕主要用于观赏，它的精致会成为延长他蛋糕店热度的原因。如果没有翻糖蛋糕，凭着他独特的口味，蛋糕店过不了多热度久就能退回去了。
但是他不做不行！
全家人都知道他去学翻糖蛋糕课了！詹锦里开始的时候没想到能有这么个意外，所以还时不时地在家庭群里晒他的作品。
而且，因为他这个“社恐”的毛病，课程方刚开始不很放心，又要了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课程结束后，他们还很正式地做了个优秀学员毕业证书，搭配着作品介绍，一份实物一份电子版。
实物在詹锦里这里，翻糖老师十分热心的把电子版发给他家人了。
这导致后来他全家都知道了他的翻糖蛋糕水平，詹锦里连找个没学好做不好的理由都不行！
家里人每天夸夸鼓励期待，詹锦里也就只能做了，做完还得摆在店里，不然不合理！
詹言凑他哥身边：“刚刚那些人里也有正经想买翻糖蛋糕的，不过我说橱柜里的都是样品，不卖，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可以订制。我给他们留了联系方式。
“哥你以后可以这样，店门就先不开了，在门上挂一个订制说明和联系方式，这样直接在软件上沟通，等蛋糕做完了让他们来门店自提，又或者是找跑腿帮送。”
这样他哥就不会再被围堵了，普通糕点的生意不做也罢，就尽量不坑害顾客的舌头了。
翻糖蛋糕本来就是耗时长的，需要提前订制，顾客不可能在门店里等待和挑选，干脆改成网络沟通，就避免了他哥社恐的问题。
詹言一条一条把这套方法的细节捋清楚，包括订制流程、定金等等问题。
他低头捋得认真，詹锦里看着这颗卷毛小脑袋，眼神柔软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好。”
詹言震惊抬头：“哥你说话了！”
詹锦里：……
他低头开始敲字：“别说话，还打字。”
琉璃镜的作用有限。“真心实意”这个判定也不很稳当。就刚刚那一群人里，已经有不少人中招了。
纯顾客还好，问价和结账的话没有能被判定成许愿的。但那群目的不纯的网红就不一样了，他们逮着詹锦里可劲儿问问题，看他不说话还有故意拿话激他的。
真心实意的恶意也是真心实意，祸咒不会落到詹锦里身上，这群人自己之后要倒什么霉，可就说不准了。
但他家里人要是再真心实意地对他来点儿鼓励和祝福，那可真承受不来了！
搞定了店里的事，三个人准备一起回家。
詹锦里从这两天做的翻糖蛋糕里拿了个花篮造型的打包好送给赵雯，谢她今天来帮忙。
赵雯开心地拎了：“我妈看着肯定高兴！”
可惜她没能拎到家，半路上警局里给她来了一个电话，只好匆匆去了警局，把蛋糕交给詹言。
詹言把蛋糕送到白姨家。
白灵慧看见詹言很高兴：“回来了呀？哎呀真好！快过年了，就该回家。来，白姨做了好多点心，你带回去一些。”
她拎着漂亮的翻糖蛋糕：“这你哥做的？手真巧！他干这个肯定能成！”
詹言提到赵雯被电话叫去局里了，白灵慧轻轻叹了口气，给詹言打包了一堆糕点。等他回去的时候，笑眯眯地挥手。
拎着白姨送的糕点，詹言打开了吃瓜系统。他打算看看是什么事又把雯雯姐叫过去了，要是能帮上忙的话，他就搞个匿名举报，让雯雯姐早点儿回家。
唔……雯雯姐回警局是因为有一个人来自首兼举报，这个人叫魏福，自述是个赌鬼，经常在地下赌场赌博，他供出了好几个地下赌场的位置。
赌博一项查得严，这算是个大案了，怪不得雯雯姐得回去。
不过这个赌徒为什么会来自首啊？
……
警局。
魏福穿着一身灰褐色的厚棉衣，上面沾了许多灰灰白白的污迹，像是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蹭的。他的头发也乱蓬蓬的，很多天都没打理过。眼下发青，瞳孔放大，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神经质。
他对面的警察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魏福却身体止不住地往前倾，好像很依赖警察似的。
“坐好了！老实点儿，继续交代！”警察喝道。
魏福抖了抖，急切地瞪着警察：“我说的、我说的都是、都是真的！”
“几个月前……我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好几个月了，应该是夏天的时候。对！是夏天，我穿着短袖！”魏福眼珠使劲儿往上抬着回忆，想起来一个细节后，声音就突然放大，“那个人……不不、那个鬼，那个怪物！我第一次在赌场见到他，他穿了一身长袖长裤，我还跟别人笑他古怪来着！”
“哪个赌场？”
“隆息路那个！我之前交代的，隆息路藏在一家小卖部后面那个！我看出来他是个新手，就主动带他玩……”魏福满脸后悔。
“说清楚，你为什么带他玩？”
“就……想做个局。”魏福一缩头，“新手……最好骗了。刚开始让他赢几把，等他上了头，再让他输，好勾他的钱。”
“知不知道赌博是犯法的？”
“知道。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魏福使劲儿点头。
“继续交代。”
“后来他慢慢上瘾了，我就和几个兄弟开始配合收扣，就是配合开始让他输，往回收钱。他输了挺多，看上去也不太在意，我们觉得是条大鱼，就不想慢慢地搞钱了，做了个大局。”
“什么叫大局？”
“就、就、不交钱，就剁手……”魏福哭丧着脸，“也有脚什么的，但我们真没做过啊！就是说出来吓唬人的！不敢真的伤人！
“他输了，但不想再掏钱。我们就拿刀出来吓唬他。结果他真把自己手给剁了！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们都吓蒙了。
“然后他说他还要继续玩。我们都害怕了，让他拿着断手赶紧走。但他偏不走，他手上还拿着刀，我们也不敢靠近。我脑子一糊涂，就说他没钱了，不和他玩了。
“他就说、他就说，不是手可以抵钱吗？那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可以抵钱？
“然后他就把肚子给剖了……”
魏福开始掉眼泪，抖得不行：“我们都没见过这场面，就都跑了。我不记得自己怎么跑出来的，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回家了。
“后来……后来他就缠上我了，无论我躲到哪儿，他都会冒出来，让我和他赌……
“警察，警察同志！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们救救我，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这还牵扯上了命案！
虽然魏福看起来像是被刺激疯了产生幻觉，但前面说的未必是假的。警察问出了他们最后一次做局的地点，派人去查。
魏福哭得直打嗝：“我没回去过，没敢回去，哪敢啊？太吓人了！警察同志，人不是我杀的呀！我没动手，都是他自己弄的！怎么就缠上我了呜呜呜呜……”
詹言一边通过吃瓜系统看文字版的现场直播，一边回家修整。他把点心放下，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瓜条正好更新到魏福在那哭着说人不是他杀的。
后续詹言不打算等他继续交代了，现在的信息足够让他用吃瓜系统搜一搜之前发生的事。
他刚键入关键字开始搜，没翻两条，抬头就见詹锦里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冲他挥手。
电视屏幕暂停在一个喜剧电影的开头。
手机微信里是他哥刚给他发的消息，让他过去一起看电影。
詹言：……哥你还记着要掰我审美的事儿呢？
詹锦里已经在茶几上准备好了零食，白姨的糕点都放在詹言前面，詹锦里对不够甜的糕点不感兴趣。
詹言在沙发上坐下，他翻出了瓜条：
【赌鬼屠德昌发现了一家赌馆，大喜过望，显化实体，进入赌馆找人陪他玩。】
……
【赌鬼屠德昌摘下了自己的鬼手当做赌资。】
……
【因为魏福不肯陪自己玩，赌鬼屠德昌十分遗憾，把鬼手鬼腹装回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92章
嚯！这是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活儿呀！
詹言在这边匿名举报给异常事务管理局，警察那边也到达了魏福交代的现场。
现场并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发生凶杀案的迹象，现在正在一边继续搜查线索，另一边继续审问魏福，还把其他几个和他串联做局的赌徒一起抓来审问。也看看魏福究竟是不是需要去一趟精神病院。
还有一路警察正在查封各个地下赌场，这个魏福交代的倒都是准的。
就算异常事务管理局的人来接手处理，排除了凶杀案，赌场案也还是需要警局去处理的。雯雯姐估计短时间内还是回不了家。
詹言关掉吃瓜系统，给詹岁如发了个消息：“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詹岁如：“差不多十多分钟吧。”
工作室内，詹岁如伸了个懒腰，指尖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铭牌：“哎呀，总算完成了！”
人偶管家站在一旁，姿态优雅，身体笔挺，像极了电影中古堡里疏离神秘又彬彬有礼的管家——假如不看那只正在他怀里肆虐的小狸花猫的话。
小狸花只有两个巴掌大，气势却很足，人偶管家服帖笔挺的燕尾服上已经被抓破了好多口子，它一只爪子正勾在衣服抽的丝上，另一只爪子已经锲而不舍地伸向了人偶管家的脸，爪尖在仿真皮肤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那么我可以把这位活泼过头的小姐放下了吗？”人偶管家平静地说道。
詹岁如看见他的样子，噗地笑出来：“你再忍会儿哈哈哈哈……”
她笑了个够，才指点道：“你捏住它的后颈皮，别太用力。”
人偶管家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小狸花的后脖子。
劲儿太小了，小狸花翻过来又给了他一爪子。燕尾服的袖口又添了两道口子。
詹岁如哈哈哈笑着亲自上手，张牙舞爪的小狸花被迫老实下来，气愤张嘴：“咪嗷！”
人偶管家挑了一下眉：“能给您带来快乐是我的荣幸。”
“好了，别阴阳怪气的。”詹岁如把金属铭牌给小狸花戴上，轻柔地挠了挠它头顶，“放手吧。”
小狸花在人偶管家的手臂上用力一蹬，蹿到了詹岁如的怀里。它迷茫地嗅了嗅，似乎觉得这个怀抱比人偶管家的好多了，于是不再亮爪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詹岁如拨了拨金属铭牌，很满意它的效果。这是她在完成天师订单的间隙做的，没什么大作用，就是让佩戴它的小动物会对铭牌内的气息产生亲近感。
人偶管家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地礼服轻轻欠身：“您现在要带着这位不喜欢我的小姐离开了吗？”
“嗯，我要回家了。”詹岁如说道。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伸手勾住人偶管家胸前衣服的破洞，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人偶管家顺从地走过来。
詹岁如看着他的眼睛，隐藏的齿轮在里面运转着，速度没有一丝变快，也没有一丝变慢，像个平稳运转的机器，安全、稳定，且十分可靠。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继续做雕塑。”詹岁如说道，“我很期待你的作品。”
她找了一张小毛绒毯把小狸花裹了进去，在它挣扎着想钻出来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小狸花立刻感到困倦，打了个哈欠后，团在毛绒毯里睡着了。
……
“姐姐说她再过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我们等等她吧。”詹言说道。
“啊……”詹锦里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和他妹一起看电影的经历。
大概是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吧，那次是全家一起在客厅看的。
在自己家看电影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家完全可以边看边聊。当时是爸妈一起坐了个短沙发，三个小的坐在长沙发上。詹锦里和詹岁如一左一右，詹言坐在中间。
詹言看到一半去上厕所，詹岁如看得聚精会神，没注意詹言还没回来，扭头对他来了一句：“哈哈哈哈哈有空咱们俩一起玩啊！”
屏幕上两个角色正在玩猜谜，输的人脸上画乌龟，输一次画一笔，看谁先画完。
后面就……不提也罢。
詹锦里决定先忙点儿别的，覆盖一下脑子里的社死记忆。他登录了超凡论坛。
刷了两页灌水贴后，詹锦里发现万衍又冒出来了，但没在论坛发帖疯狂@他，只是在任务区发布了一个任务。
任务是好几天前发的，但一直没有人接。万衍就隔几个小时加一次奖励、隔几个小时加一次奖励……现在奖励已经积累得很高了。
惹得灌水区那里又开了个新楼，各种猜万衍鬼王发的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和临渊鬼王有没有关系？
任务描述只发了一张图和一句话，问有没有人认识图里的东西。
图的内容是一个黑铁的鱼形坠。
詹锦里轻轻啧了一声，点了任务接取。
……
朝浮山，万衍猫猫已经在冥河里捞白泽转世的留影捞好几个月了，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很认真，但在几个月一无所获和枯燥无味的重复劳动之后，万衍忍不了了！
万衍很在意朋友，他没罢工，但是工作之间要休息！
万衍休息的时候就开始在朝浮山里到处翻腾，他东翻翻西找找，就从文玉树底下找出来这么个小东西。
他叼着这东西就去找冥河鬼王了。
“冥河冥河！你看这是什么？”
冥河鬼王伸手捻起这条黑铁鱼，她在里面感受到了谛听的妖力，保护着它近千年都没有朽烂。
但她也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谛听在朝浮山里算活泼的，有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事，她由得他在山中玩耍，从来不关注。
“应该是你以前的东西。”冥河鬼王把黑铁鱼还他。
万衍伸爪子拨弄着它，毛茸茸的大尾巴苦恼地甩来甩去：“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它又叼着东西去问重明妖王。
詹云开虽不知道这东西和万衍有什么渊源，但能认出来这东西是来自凡间的。
神鸟巨大的头颅垂下来靠近，目中重瞳轻轻缩涨。
“像个用来坠住绳子的东西。黑铁的，唔……大概有个七八百年了吧。”
万衍被“七八百”这个数字惊住了：“啊？那么久啊！”
“很久吗？”詹云开不解，“也还行吧，你以前也经常在朝浮山里一待就是两三百年。”
万衍有点晕：“可是我有记忆到现在才二十多年！”
哦……詹云开理解了，从万衍的角度来看，他现在的确还只是一个小猫崽子呢！
詹云开又多了几分耐心：“那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了，如果你能想起和这个东西有关的记忆，就说明你就能找回一段七八百年前的记忆。”
万衍猫猫抱着黑铁鱼坠子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最后只想起来这东西应该是他藏在文玉树底下的。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万衍猫猫不开心了，整天趴趴着小猫耳朵，也没精神去冥河里捞影子了。
詹云开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要是想不起来的话，也许有别人记得。找别人问问吧。”
詹云开的意思是让万衍找他以前的熟人，比如铁牢鬼王，又或者是其他和他比较熟悉的大妖。
但万衍猫猫听得眼睛一亮，小脑袋霎时冒出一个他觉得很有道理的主意来：
他问了冥河，冥河告诉他这是他以前的东西。他问了重明，重明告诉他这是七八百年前的东西。他问得人越多，能得到的消息就越多！哪里的人最多呢？
万衍决定登论坛发个贴！
但朝浮山里不通网。万衍开始从冥河里捞有网络类异能的鬼。捞一只问一只“你能不能在这里连上网？”，一连捞了好几天，总算是登上超凡论坛了。
万衍兴高采烈地发了个任务。
然后……好几天都没人理他。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呢？”万衍委屈得不行，“是我任务奖励给少了吗？”
他开始往任务奖励里咣咣加码。
詹云开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小猫崽子固执得要命，他给的任务报酬可不算低，但论坛里哪来的能知道七八百年前大妖秘闻的人？
他这个任务模糊不清，要不是万衍的咒术太有威慑力，早就有人开始编故事骗他了。
詹云开说道：“别往论坛上使劲儿了，你不如找几个以前的熟人。”
万衍继续委屈：“可是我不记得了呀！你知道我以前和谁熟悉吗？”
詹云开想了想，谛听常年待在朝浮山，山里就四个鬼王，临渊躲了、冥河没印象，这两天也问过铁牢鬼王了，他是后面修成的鬼王，之前和谛听不熟。谛听离开朝浮山的时候……也就和白泽玩得比较好。他那个神通不太受人欢迎。
他展开翅膀把可怜巴巴的小猫崽子往里捞了捞：“要不你……”
万衍忽然一个激灵，耳朵竖起来开始欢呼：“有人接我任务了！”
嗯嗯？
詹云开把脑袋凑过去瞧那个小小的屏幕。
接任务的人：“管理员死也不养猫”
第93章
任务内容就一句话：“《山海客游记》第三卷 十七章。”
詹锦里提交任务之后，直接选择了确认已收到任务奖励，帮万衍省省他那三瓜两枣的可怜家底儿。
说起来，这个黑铁鱼坠会落到万衍手里，和他也有点关系。
万衍以前时不时就喜欢变成普通动物在人间玩耍，有一日，他在人间玩厌了，回到朝浮山，又开始琢磨着下一回变成个什么动物。
那日恰巧詹锦里从人间回到朝浮山——他身为锦鲤妖的时候，在人间做过河神，功德绵绵，死后亦香火不熄。这些香火与功德助他死后神魂不散，修成了鬼王，他便也没有与人间断了往来，时常会去自己的庙中看一看。
万衍选择困难症了，见临渊路过，便拉他来帮忙参详。
詹锦里才从庙中回来，满身香火气，不由想起庙外玩闹的孩童，他们拍着手唱儿歌：“小花猫，喵喵喵，圆圆眼睛胡子翘……”
万衍鬼王就选了只猫。
他以前就混进过野猫群里，这次选了家猫。但万衍不可能进人家给人当家猫，所以就就朝浮山里过过扮猫的戏瘾。
詹锦里出了个主意后，就沉进自己的寒潭底下宅着，由着万衍鬼王在山里折腾。没过两天，寒潭里慢悠悠垂下一只黑铁的鱼形坠子，一只垂到他面前，尾端还系着一段绳儿——万衍鬼王拿他褪下来的毛编的，寻常绳子也受不了他这寒潭。
临渊鬼王睁开眼，这只坠子就在他眼前晃悠了两下。
现在的万衍猫猫拿尾巴钓鱼，实是一脉相承。
黑铁鱼坠子是人间的东西。朝浮山同处阴阳两地，文玉树上端通着人间。
当年山海客在阳间的朝浮山旅游的时候，用一个黑铁铸造的鱼形墨绳坠绑在绳子上，投进阎王洞里，用来测阎王洞的深浅。
不巧那正是谛听戏精正投入的时候，瞧见了这个垂下来的坠子，就蹦上去把坠子抢走了。倒在人间留下了一段神秘传说。
詹锦里正准备关上论坛，消息箱忽然蹦出一个红点。
万衍被他拉黑了，发不了私信，但任务发布者可以给接受任务者发布评价。
万衍：“临渊！！！我这就来找你！！！”
詹锦里：……
就不该心软搭理这破猫！
詹岁如打开大门，正好看见詹锦里轻微失控的表情。
“呦，怎么了这是？”
詹言蹦起来去迎接他姐：“姐我好想你！”
“别抱别抱！”詹岁如让开两步，她怀里抱着一团小毛毯，“来，看看这是什么？”
詹言放下手臂，伸手揭开小毛毯的一角，里面睡着一只狸花小奶猫，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
詹言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小狸花刚睡醒，仰着脑袋看詹言，冲他娇娇地“咪”了一声，伸爪爪就想往詹言身上贴。
猫猫还小，就像人类才开始牙牙学语的小孩，还不会完整的表达意思，不过是什么情绪还是能用动物沟通感受到。
它在表达喜欢、好奇、要贴贴！
詹言手忙脚乱抱住小狸花：“它它它不怕我欸！”
詹岁如：“怎么样？喜欢吗？”
她把詹言的气息放进金属铭牌里了。
小狸花活泼得要命，两只后爪踩着詹言的胳膊，前爪往他肩膀上勾，把他当猫爬架爬。
小猫咪软软的脑袋和耳朵在他脖子上蹭，在他耳边细细地叫。
呜呜呜好久没撸到毛绒绒了！原来撸猫是一种这么幸福的事吗？！
詹言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喜欢！太喜欢了！姐我爱你呜呜呜！”
“哥！你看！你看！我有猫了！它不怕我诶！”
詹锦里听见动静，刚关掉超凡论坛，他从沙发里缓缓冒出头来，被自家弟弟抱着的猫怼了一脸。
他抬头看詹岁如，詹岁如对他挑眉一乐，扭头看见屏幕上的喜剧电影，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三个人都坐回沙发上，詹言抱着小狸花坐在中间，詹锦里和詹岁如一边一个。
两人目光火花带闪电！各自掏出手机，在私聊里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詹锦里：“你抱了只猫回来？”
詹岁如：“你带言言看喜剧片？”
两人就养不养猫和詹岁如的雕塑审美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詹言抱着小狸花对着屏幕哈哈哈哈。
詹岁如：“言言喜欢，你就说养不养吧！”
詹锦里：“……养。”
詹言笑着笑着突然扭头：“哈哈哈哈……哎？你们怎么不笑啊？”
詹岁如心满意足地回归到喜剧片上：“哈哈哈哈哈！”
詹锦里上辈子是条鱼，他做鱼和做鬼王的时间都比做人的时候长得太多太多了，就像他不能理解坐在旋转木马上慢悠悠的转和把自己绑在机器上甩到高空有什么乐趣一样，他也不太能理解喜剧片为什么好笑。
但他的确是很努力地在过阳间的生活，尽量像个正常普通人一样。
詹言：“哈哈哈哈哈哈！”
詹岁如：“哈哈哈哈哈哈！”
詹锦里慢一拍，跟在两人后面：“哈哈哈。”
詹言和詹岁如一起扭头看他。
哥你这样很瘆人的知不知道？！
看完喜剧片，詹言开始欢乐的给小狸花布置窝。
詹岁如已经把一应养猫用品都带回来了，詹锦里一边帮忙安装猫爬架一边用眼神飞詹岁如。呵！准备得这么齐全，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可能！
詹言布置猫的时候手忙脚乱，小狸花不肯进窝，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爬。
詹言盘坐到地上歇口气，问道：“爸妈说什么时候忙完回来了吗？”
詹岁如：“爸说这几天回来，妈还没说，等我问问……妈说过年前回来。”
诶，妈妈是公司有事忙，爸爸是重明妖王，一直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詹言打开吃瓜系统。
【听说小儿子回家了，詹云开准备离开朝浮山，回家做大餐关怀一下审美异常的小儿子，却被闹着要去找临渊鬼王的万衍鬼王拌住了。】
嗯嗯？
审美异常什么的先不说，他的大餐没了！万衍鬼王为什么突然又闹起来了？
朝浮山。
万衍猫猫狂喜乱舞！临渊接他任务了！
这说明什么？！
临渊接他任务=临渊理他了=临渊不躲着他了=等于临渊不因为他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而生气了=临渊也想见他！
猫猫脑内等式一路狂奔到惊喜重逢快乐贴贴，在朝浮山内疯狂蹦跳！
他的鱼！他的鱼！他就说鱼是他的！他的鱼要归他吃！
詹云开：……
“我觉得临渊不是这个意思。”
万衍快乐地追尾巴：“他就是！他就是！他都告诉我黑铁鱼是什么了！”
他蹦到山脚，对着围山的冥河说：“冥河冥河，快把我放出去！我要去找临渊！”
冥河鬼王都替临渊愁得慌。你说你好好的招惹万衍干什么呢？
“不放。”她冷淡地说道。
“我生气了！”万衍拱了拱背，开始往外冲。
河水涌动，一个浪头就把万衍又掀回来了。
但万衍很执着：“我就要找临渊！”
几次之后，万衍的眼睛亮了，瞳孔睁得圆圆的，小猫耳朵立着。
好好玩啊！
俯冲！跳进水里！被浪托回来！
哦哦！冲浪去喽！
冥河鬼王：……
她一振袖子，把万衍裹成个猫球，扔给重明：“你来。”
【詹云开温声细语地劝说着万衍鬼王。】
……
【詹云开认真严肃地劝说着万衍鬼王。】
……
【詹云开疾言厉色地劝说着万衍鬼王。】
……
【詹云开把万衍鬼王揍了一顿。】
詹言：……噗！
笑完又想哭。
呜呜呜我的大餐！
大餐没有了，詹言决定换一条瓜吃，再看看异常事务管理局那边的情况。
被收集到的无限碎片越来越多了，但这些危险品这么放着并不安全，异常事务管理局决定把它们都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而押运的路途上必然会有很大的风险，所以需要天师来押送。
继续翻。
他之前举报的那个赌鬼屠德昌已经被抓了，正在异常事务管理局里接受再教育。
哎，要是能用赌鬼来戒赌就好了，他看魏福还有其他几个被抓起来的赌徒都已经开始发誓一辈子不碰赌博了，这效果多好啊……
刷了一会儿瓜，詹言开始看表。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再刷一会儿，再看表。
还没到。
再再刷一会儿，再再看表。
就快到点了。
詹言吃瓜吃得心不在焉，看着手机一直没有新消息。
往常这个时候顾见承都给他发消息了！
怎么回事？！
小狸花丝毫不明白詹言想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心情，顺着被子爬上床，又踩着詹言的背趴上他肩头。
詹言趴在床上，伸手抓住小狸花，他翻了个身，把小狸花举起来：“你自己不是有窝吗？怎么这么黏人呀？嗯？”
小狸花丝毫不害怕，冲他“咪呜~咪呜~”地撒娇找他玩。
“你还没有名字，唔，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詹言把小狸花放低。
小狸花一爪子按上他的额头，尖爪都收起来了，小肉垫软软的。
“你黏人得像顾见承一样，要不然叫你小顾吧？嗯？你说好不好？”
“咪呜~”
詹言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把小狸花放到胸前，伸手去够手机。
新消息提醒，不是顾见承来讨晚安吻的电话，是他给詹言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就是那条詹言在高铁上存了实验田风光的照片。
顾见承把照片上那两个小小的背影截图放大，又单独发了一条朋友圈。
哎呀，他也认出来了。
小狸花见詹言一直看手机，伸着爪子去够。小猫肉垫拍在小红心上，帮詹言点了个赞。
詹言抱着小狸花笑了好一会儿：“哎，猫猫、猫猫，还是叫你星星吧。”
永远悬挂在天上，永远也不要熄灭的星星。
第94章
借由影子世界的潜行，顾见承没花多久就跨越了数千公里，来到了魔术师所守着的小巷。
小巷隔壁是一座老房子，似乎是在城市规划还不成熟的时候盖起来的，与周围的其他建筑共同构成了一个与更外圈的高楼大厦们格格不入的地块。
墙壁上画着一个积年已久的“拆”字，红色的油漆淌下不规则的漆泪，又在风吹日晒里被打磨得东薄西缺。也不知道为什么，拆迁办的脚步似乎遗忘了这里。
老房子的门轴已经承受不住沉重的压力，两扇本就不很匹配的大门歪歪斜斜地怼在一起，在门缝交接处错开大约三指宽的缝隙，供人窥视里面幽暗杂乱的走廊。
门外的老锁头倒还坚持职守，虽锈迹斑驳，却还很结实地咬合着。
顾见承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是雨水与灰尘痕迹的大门，抬脚踹。两扇大门带着仍然牢牢把持住门闩的锁头一起向后砸了下去。
它们砸落在雪地上的影子里，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空气里死寂得像是被阴影吞噬了声波。
顾见承踩着门板走了进去。
化成猫咪的魔术师往前走了两步，在踩倒门板前嫌弃地抖了抖爪子，再跳上去时脚下就像隔了一层空气，漂浮着跟了上去。
顾见承没回头：“好奇害死猫。”
魔术师：“汪。”
顾见承：……
魔术师：“你心情看起来不大好啊。怎么了？和你男友约会途中被叫过来的？”
顾见承哼了一声。
要不是因为这个黑巢，他都和言言一起回去见家长了！
就算言言暂时不想见家长，而他一时被美色所惑，答应了言言往后拖，那也不是一个亲亲和抱抱就能哄好的！起码得多争取点补偿！
魔术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很好奇。她见过很多次黑巢，但从没有像现在离得这么近过。
每一个无限副本中都会有至少一个黑巢，每一个黑巢的形态都不大一样。
有的黑巢类似于自然界中的虫巢，有着复杂的空洞或通道；有的黑巢则如母体孕育子嗣的肉宫，充塞着一团团黏腻的血肉……
黑巢意味着危险，危险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兴奋，她甚至有些怀念这种兴奋。
老房子里早已停了水电，冬日的阳光本来就薄，被老旧的格子窗与翘边的花窗贴膜一搅，又变得更黯淡了。
好在两个人的视力都不受黑暗影响。
顾见承散步似的一个一个房间逛。
房子的墙壁上生着一团团的黑色霉斑，脱落的墙皮下露出因潮湿而膨胀起来的白色粉团，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古怪味道，厨房里有一扇锁坏掉了的窗，在冬天的冷风里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猫跟在他身后走过一个个房间，却没发现黑巢的影子。
他们来到最里面的房间。
那是一间卧室，早已被前主人搬空，只剩下半张坍塌的床和漏出锈蚀弹簧的床垫。房间里仍然没有什么可注意的，都是些普通物品。
这让魔术师开始焦躁。她确实发现了这里藏着一个黑巢——虽然她没敢靠近亲眼确定。在深影来之前，她守着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没发现黑巢逃跑的痕迹。现在这个黑巢哪里去了？
顾见承的目光停留在床上。弹簧床垫被拖在地上，床上堆了些旧报纸和纸壳，纸壳下面有一套卷起来的旧床褥、搪瓷缸、断齿的塑料梳子之类的东西。
魔术师跳上床铺，在周围嗅了嗅：“这里之前住了人……大概一个月前人还在。”
似乎有个流浪汉曾经把这里当做短暂的庇护所。但是现在这座房子里早已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魔术师又抬头望了望床头侧面。
那里还有一扇小小的门。门半开着，里面没有窗，仅靠从卧室窗户里照进来的一点儿亮给里面探开点路，显出一件挂在横杆上的旧衣裳，像是一个衣帽间。
这里会不会有黑巢的线索？
猫走到门口，伸着脑袋想往里看。
一道影子圈住了猫的肋下，把魔术师从门边拽开。
顾见承冷冷盯着半开的门洞：“你过两天安稳日子过傻了？认不出来这是黑巢？”
魔术师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轻巧地落在床铺上，一双猫瞳放大，盯住那个衣帽间，背上的毛一根一根炸起。她心头毛骨悚然。
这个黑巢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房间！
魔术师见过很多次黑巢，这些黑巢各有不同，但它们又都具有同一个特点：
无限玩家们在久经各种可怕的副本与任务历练之后，会对黑巢产生一种奇特的直觉认知。
它们那些用来诞生怪物的穴口，无论是旋涡般浮在沼泽上的、还是枯骨般冰冷阴森的、甚至如花苞般生机盎然的，在玩家们的眼中，都像一只眼睛。
被这只眼睛盯住的感觉毛骨悚然。
但在顾见承点破之前，魔术师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衣帽间。
是因为无限毁灭，黑巢们失去了“眼睛”的特质吗？还是说这个黑巢拥有更高明的伪装能力？
不、不止是伪装。
像这种老旧的房子，会在卧室里特地设计一个衣帽间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还有那个流浪汉，他收拾在纸壳下的东西破旧却井井有条，如果是自己离开的，不会不带走自己的财产。
还有许多其它疑点。
魔术师能够在无限里混出名堂，她的观察力和敏锐度都是一流的，就算被安稳的生活消磨了些许，也不至于漏掉如此明显的疑点。
她被影响了。
这个黑巢拥有影响人精神的能力！
被发现的黑巢开始迅猛扩张，从衣帽间到卧室，又从卧室到其它房间，很快，整座房屋就都成了黑巢的领域。
不存在的衣帽间里飞出了一件衣服，老旧、破败，却又拥有着让人想要立刻穿上的魔力。
阴湿的墙壁上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每一个泡泡破裂后都会洒出大量的墙粉。霉斑凹陷下去，从空洞里爬出一个一个异常。
顾见承躲开向他飞来的衣服。附身控制类的黑巢，这点对上了，他之前拆出黑巢印迹的那个乱码异常就是附身控制类的。之前在北岭市作乱的2号乱码异常也是附身控制类的。大约它们都来自这个黑巢。
黑巢还在继续扩张，却撞上了顾见承早已布置好的影子。
诡异莫测的黑巢与强悍冷厉的阴影悍然相撞！
空气中顿时产生了人耳所不能听见的尖刺频率，荡开阵阵怪谲的波纹。
魔术师叼着一枚刻成睡鼠模样的木符，饱含污染的波纹在靠近她时就滑开了，波纹的空处恰恰形成一团睡鼠的模样——谁也别想打扰我睡觉。
魔术师远远躲着。
把战场交给大佬！
她的目标是围观，不拖后腿！
围观着围观着，魔术师发现不太对头。这个黑巢……怎么这么弱？
在撞上深影提前布置的影域后，黑巢就再没能扩张出去一步。是深影大佬的实力太强悍了吗？
强大到能随便压着黑巢打的地步吗？不能够吧！
她眼睁睁看着深影打着打着，掏出手机开始耍了起来。
不是，大佬您这么放松的吗？这个黑巢怕不是个假的吧？！
顾见承也觉得这个黑巢菜得厉害。他不是第一次跟黑巢杠上了，在无限里的时候就打过几回，它们之间的强弱不说天差地别，也差不多得有个湖泊和大海的区别了。
就算无限世界已经毁灭了，一个正常的黑巢也不应该菜成这个样子！
顾见承的被害妄想动了，他怀疑这个黑巢是安排了陷阱想诱他上钩！
出于谨慎，顾见承决定先不急着开大招，他打算先卖个破绽给黑巢。
于是他抽空给詹言的朋友圈点个赞，顺便截图又发了一张朋友圈！
黑巢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拼命伸展着自己，想把顾见承吞噬，又像挤空了的牙膏皮一样努力地试图再多挤出些异常来，好叫这家伙好看！
魔术师看它这愤怒的菜鸡样子，忍不住问道：“这黑巢不会只剩下个空壳吧？”
顾见承也确定了，这个黑巢的内里早已经空了，它不是在演，而是真的黔驴技穷。
太令人失望了！
顾见承啧了一声。
他们来晚了一步。
既然如此，顾见承就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他今天还没和言言打电话要晚安吻呢！都过点儿了！
阴影猛地涌动起来，死寂的黑海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
它们像暴风雨夜里的大海，一道比一道高的浪冲刷向黑巢。
它在、它在试图吞噬黑巢！
魔术师所化的猫远远蹲在墙头上围观，一双猫眼中的瞳孔缩小了又放大。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深影动手，她知道深影的能力可以吞噬异常，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深影吞噬黑巢！
这对于从无限出身的玩家来说，无异于一针异样激昂的兴奋剂。兴奋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两道对撞的浪潮，心跳越来越快……
二十六年前，庞大诡异到几乎令人不敢想象的无限世界崩塌了，那时的魔术师只是抓住机运从中逃脱的一员，在赌命挣脱无限的路上，她对两个世界的碰撞有过惊艳的一瞥。
二十六年之后，她得以再次窥见玩家当中的顶峰与无限中最诡异可怕的黑巢对撞，仿佛是对多年前那一场宏大壮景中的管中一窥。虽只一窥，可见斑斓。
幽邃诡秘的巢穴逐渐被阴影淋透，黑暗吞没了本不存在的房间。
顾见承半垂着眼。
他不喜欢线索被断的感觉。干掉一个被遗弃的黑巢给不了他多少线索，但是被阴影之海吞噬的黑巢可以。
他对所有被阴影之海吞噬的东西都有一定掌控权。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虚弱的黑巢也比异常要麻烦得多。它像一块嚼不烂的油蜡，滋滋冒着浓重的污染。
顾见承眼前的世界再次扭曲起来，耳边响起种种纷乱的声音，大火、坍塌、海啸、尖叫、哭嚎、大笑……他所经历过的一个个无限副本像各不同色的橡皮泥，被扭曲的力量捏合在一起。心脏疯狂地乱跳，像是在他体内乱闯乱窜，想要在这疯狂的世界中找到一个逃离的出口。
还好，他还控制得住。
铺展开的阴影逐渐收缩，最后全部回到了顾见承脚下的影子里。他抬头往魔术师蹲着的墙头看了一眼。
魔术师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四足蹬地，向后翻出十几米远，半空中变化回人形，落在远处的屋顶上，警惕地看着顾见承。
在那些阴影吞噬黑巢的过程中，魔术师有一种错觉，她觉得深影简直像一个活着的黑巢！
而深影刚才看过来的眼神……他最疯的时候眼神也不过如此。太可怕了！
冷汗从魔术师的额角落下来。
她手上是空的，没拿武器，她怕武器会刺激到这个状态的深影。她也不敢跑，逃跑同样是会刺激到猎食者的行为。
魔术师僵在原地，心中暗骂。
深影的疯劲儿不是都快好了吗？是因为吞噬了黑巢吗？
他脚下的阴影翻涌舒展着，跃跃欲试想要铺展开自己的罗网开始狩猎吞噬的模样。黑巢好像激发了它的饥渴。
魔术师看见深影的左腕忽然动了动。
在长袖的遮掩下，那里戴着一只运动手环。手环是反着戴的，腕带卡得很紧，主板牢牢贴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
现在这个手环正一下一下有规律地震动着，那是一个心跳的频率。
那微小的震动稳定极了，从顾见承的皮肤、血管，一直传达到他的心脏，好像连骨骼也跟着一起震动起来了。
顾见承抬起左手轻轻按上心脏。手环的震动紧紧贴着他的心跳。他狂乱的心跳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频率，它紧紧依着那个规律的震动，像终于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了归港的行船。
两个不同频率的震动缓缓合二为一。
顾见承闭上眼睛，身上冷厉疯狂的可怕气息逐渐消融。
相隔数千里的距离，他的爱人仍庇佑着他。
翻涌的暗影褪去。
第95章
“喂，深影，你现在是正常的吧？”魔术师仍远远地没有靠近，脚尖轻轻踮着，随时准备好了跑路。
顾见承放下手：“你说谁不正常。”
魔术师：……
呿！你正常你正常，你最正常了！好像之前犯了疯病来找她问能不能治疗的不是他一样！
“你左手上戴的什么？刚刚怎么控制住污染的啊？”魔术师很好奇。
深影这毛病可不止他一个人有，只不过他是最严重的一个。能控制住污染、稳定精神的法子一直都很珍贵，更何况是深影这种能从失控边缘直接把人拉回来的方法。
顾见承嘴角一翘，勾了个缱绻不尽的弧度：“不告诉你。”
魔术师：……
啧！她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
小狸花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多了，晚上兴奋得要命，缠着詹言陪它玩儿。
詹言用浴衣带拴了个小玩具球，向左边甩，星星就往左边扑，向右边甩，星星就往右边扑，前后左右360度旋转乱甩……星星起跳到一半扭腰换方向，下落时没调整好角度，仰面摔在软软的被子堆里。
星星就此躺下了，四个爪子乱七八糟地向空中的玩具球挥舞着。
詹言笑得直抖，也不摇浴衣带了，星星如愿以偿地勾住玩具球，抱在怀里啃。
啃了两下又觉得奇怪，哎？它怎么不动了？
詹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星星抢浴衣带：“你说小顾怎么还不来电话，嗯？”
星星打了个打哈欠，倚着詹言想要睡觉。
“哎，不行，你有自己的窝。”
星星执着地跳上床，跑到詹言颈侧团住了。
“你怎么这么黏人呀？嗯？是因为我的绝育狂魔体质失效又变回去了吗？”
“星星……”
詹言的手机忽然响了。
顾见承的电话阻止了星星再一次被抱进猫窝的命运。
魔术师已经走了，顾见承还待在这片待拆迁的老建筑群里。他挑了个比较高的屋顶，躺在屋顶的雪层上。城市的光污染在这里空出了一小片清冷的黑暗，让月光与星光洒下来。
雪层反射着盈盈的光，顾见承像飘在光里。他仰头看着夜空。
“言言，在雪地里看夜空，真美啊。”
詹言接通电话时本想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不期然听见这么一句，一瞬间仿佛自己也被拉到了雪地里看夜空。
漫天的繁星在黑水晶一样的夜空里沉浮，他可以仰面卧在洁净冰凉的雪里……
“我在被窝里，”詹言眨了眨眼睛，“你冷不冷？”
顾见承笑起来：“言言，哎，言言。”
每次当他往忧郁的方向滑的时候，言言总是一句话就把他拉回了现实的另一面。寒冷冬夜的被窝、凌晨五点面包房里的香气、炎炎夏日里分两根甜冰棍、一起裹在被子里看恐怖片……
唔，最后一个不太行，他和言言都不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但他已经学会了，下次他会装作害怕的。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顾见承得到了他的晚安吻，带着满足与不够满足挂了电话。
詹言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爬起来裹上衣服悄悄走上阳台。
夜里的寒风让他打了个激灵。
夜色很深，远远近近的路灯和零星几户人家的窗扇发出光亮。
詹言仰起头看天，只能看见月亮和周围零星三两颗星子。詹言认真数了半天，才数出五颗来。
哎，顾见承是跑到哪里了啊？等找他问问，下次一起看！
詹言回到卧室，星星早已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詹言对他枕头旁的小狸花悄声说：
“你也晚安。”
他关上卧室灯。
第二天，詹言开始帮他哥搞那个订蛋糕的流程。
他和詹锦里一起坐在沙发上，边问他哥的需求边捋流程。星星团在他腿上，伸爪子去够桌上的笔，尾巴一扫一扫的。
詹岁如瞧见詹言在纸上写写画画，凑过来问他：“言言，你干什么呢？”
詹言如实讲了。
詹岁如毫不客气地嘲笑了詹锦里。
詹锦里面无表情地瞪她。
“别忙了，我给他做个小程序。”詹岁如毫不在意詹锦里的眼刀，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哎，别人都恨不能大火一把，你怎么这么遭罪呢？”
詹锦里伸手想把詹岁如的胳膊拿下来，正好碰到星星扫过来的尾巴。
大冬天的空气干燥，星星的毛上积累了一层静电，全导到詹锦里手上了。
一人一猫被电得一顿，星星转过头对詹锦里大声叫骂。
它认为詹锦里攻击了它的尾巴！
詹言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忙着按住星星不要对他哥上爪子。
詹岁如笑得不行：“来！你也骂它！我教你，喵嗷！”
詹锦里默默地看着他妹犯精神病，迅速拿了只笔在星星背上搓了几遍，等起静电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詹岁如的手往星星背上一按。
刺啦——
“喵嗷！”
詹言强行搂住生气到张牙舞爪的星星，用谴责地目光看着他哥和他姐。
喂！你们俩多大了！
星星才是一只不到一岁的小猫崽！
詹锦里和詹岁如默默的转移了大战的场地。
詹言：……
哎！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管管这两个幼稚鬼！
纪月明暂时是回不来了。
异常事务管理局把无限碎片们的转移时间定在了除夕。
天师大佬在局内部的群里上演了一场十分精彩的阴阳怪气。
过年的时候让人加班，缺不缺德啊？！
议会的人都在装死。局长跟着她一起阴阳怪气：“可不是呢？这么一大笔加班费也不知道从哪儿出。哎，你们收到加班费了吗？”
天师：“还没呢，怎么局里的资金突然变这么紧张了？”
局长：“之前还没有，但前阵子不是有大聪明非要雇外面的信息类来找无限碎片吗？那家伙有钱的！开报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对比起来我就是个穷要饭的啊！这里抠抠那里找找，给咱局里升级下装备都难。”
天师：“安排装备升级不是宁晰的活儿吗？”
局长：“嗐！他都累病了，只能我来了啊。”
天师：“咱局里连个生病补贴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不知民间疾苦的把钱都撒出去了呦！听起来都心酸。”
一群人在聊天群里潜水不说话，小群里消息刷得飞起！
第一次见着两位大佬这么明着怼议会，牛！爽！再多来点！
大队长和局长你一句我一句的，硬生生从议会里抠出一大笔钱，把大家的加班费都出完了、过年补贴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还有余富。
纪月明心情好了不少，躺在摇椅上慢吞吞地冲大舞乐摇手指头：“你看，我就说这帮人欠怼。”
伶舟闻笛大为震撼：“以前没见过你这么会怼人。”
纪月明矜持一笑：“以前确实也不太会怼。”
她都是跟老詹学的。
詹云开这人对外看起来可正经了，在孩子们面前还讲究个面子，在她面前就很放飞自我了。
两个人一起看剧的时候，那叫一个毒舌！纪月明耳濡目染，也有了几分功力。
可惜她年前是回不了家了，不知道老詹能不能提前回家。
言言那个突然异变的审美啊，真让人不放心！
詹云开决定不管万衍了，他现在就要回家！
万衍这诡异的脑回路是说不通的！又死倔死倔的，揍也揍不服。
他才不要因为这只精神病猫耽搁自己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
詹云开找到冥河鬼王，希望她能把万衍再困在朝浮山里一阵。
冥河鬼王很不解：“他都不干活了，还留他干嘛？”
詹云开：“我出去找找临渊，找到了之后拿他威胁临渊帮忙干活。然后把万衍放出去关外面，让临渊在朝浮山安心干活。”
冥河觉得此计可以。
于是詹云开翅膀一展，快乐地回家了。找临渊什么的，等他先回家和老婆孩子过完年再说！
朝浮山断网断信号，他这几天都是偶尔抽空离开才收发的消息，给家里的理由都是剧组封闭。
重明陛下并没有看到纪月明后来发的过年前才回家的消息，他怀着对见老婆的期待飞回了云锦市，落地先变回人形找个地方打理形象，再去花店买一束鲜花。
他都好几个月没见到老婆了！
詹云开把花藏在身后，展了展肩，敲响房门。
隔着门都能听见他小儿子欢呼雀跃：“一定是爸回来了！”
詹云开：……
最惊喜的第一面是要留给老婆的！臭小子懂不懂！
詹言已经拉开了大门，满脸的欣喜在见到他爸这精心打扮的模样后就变成同情了：“爸……妈还没回家，她说得等到年前回来。”
詹云开：“哦……”
看了眼室内，他大儿子正低头用手机打字对他表示欢迎回家，二女儿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嚼零食一边看狗血剧，对他高高伸出一只胳膊说嗨。
詹云开干巴巴地把花束放到桌上。
等老婆回来他的花都要干了……
扭头就见小儿子一直跟在他身后，脸上可怜巴巴地写着“那还给我做大餐吗？”
詹云开：……
揉揉儿子的小卷毛：“去玩吧，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第96章
詹言欢呼雀跃，跑去厨房给他爸打下手。
詹云开收拾了一会儿，忽然收到了老婆的爱心消息：“我看到啦[爱心]”配图是他买的花束照片。
回头往厨房外看，他买回来的花束已经被拆开插进花瓶里了，詹岁如正拿着手机笑眯眯地挥手。
星星睡觉是一小觉一小觉的睡，这会儿睡醒了，从二楼卧室跑出来找詹言。
小猫太小了，还没自己下过楼梯，趴在楼梯口往下看，紧张地浑身毛都竖起来了。
但这会儿附近没人。它自己蹲了一会儿，向前探出爪爪，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
下了几层后，找到规律的星星开始兴奋，胆子又大又野地往下蹦。
到了最后五阶没蹦好，一骨碌开始往下滚。
端菜路过的詹云开抬起一条腿搭在第四层台阶上，骨碌碌的猫球正好滚在詹云开的脚面上，懵懵地抬起头，看着詹云开：“咪呜。”
詹云开盯着猫不说话。被万衍折磨久了，他现在看到猫有点儿应激。
詹言端着菜飘过：“星星醒啦？哎，爸，星星喜欢你诶！”
星星正试图顺着詹云开的大长腿往前爬。
“我送言言的啦~小狸花胆子大，它不怕言言！”詹岁如接过詹云开手上的两盘菜。
詹云开得以收回自己的大长腿，稳稳把猫捞起来。
仔细观察，这确实是一只普通的猫，不会整天叫着要找临渊、不会试图扑他尾巴、不会四处乱发掉毛诅咒……
星星娇声娇气地喵了一声，低着头用脑袋拱詹云开。
啊！和万衍比起来，这是一只多么可爱的猫啊！
詹云开把星星放下：“它吃饭了吗？我给它做点儿猫饭吧！”
时隔数月，詹言再一次吃到了爸爸的手艺，感动极了。
吃饱喝足，詹言抱着同样摊成一团的星星躺在沙发上：“啊！人生，如此幸福！”
詹云开露出和蔼的微笑：“言言啊，最近晨练得怎么样啊？我看你有一阵没打卡了。”
孩子审美有问题，多半是闲的。多吃饭多运动，长得壮壮的，就没精力去想七想八了。这是妖王陛下从妖族的育儿情况中学到的经验！
詹言：“我之前天天打卡的！停了是因为进剧组有时候早上要拍戏！”
詹言撸起袖子露出他的小胳膊，一曲臂：“看！我都长肌肉了！”
詹云开没个能做比较的标准，不太拿得准，正在迟疑。
詹言生怕他爸再给他塞健身餐，拉着詹岁如掰腕子，他很自信：“我一定能赢！”
他姐是女孩子，平时也不爱健身。他都练一个学期了！杠铃加了两次重！
“这就不用了吧……”詹岁如试图拒绝。
她也拿不准应该拿个什么力道作为测试她弟的标准啊！
詹云开却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好啊好啊，来让爸看看！”
詹锦里给两人搬来了椅子。等两人坐定，握上手，詹云开开始喊“三、二、一”。
詹言使劲儿！
他姐纹丝不动。
詹言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继续加劲儿！
我劲儿使大了？詹岁如迟疑地想，开始泄力，慢慢顺着詹言的力道往外倒。
演技太差，詹云开看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言言啊……继续努力！”
詹言：QAQ
姐你怎么劲儿那么大！
詹岁如：心虚……
詹言被迫加练了好几天。他爸自有一番道理：之前詹言要上学，只晨练就行了，现在他都放假了，也适应了一段时间，可以加练了。
大冷天的，早上跑一圈，晚上跑一圈，詹言跑得生无可恋。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六点天就暗了，夜风吹着树叶簌簌响，其间还夹杂着规律的碰撞声，昏黄的路灯下，小区的健身广场里隐约能看见一圈人影，他们双臂平伸在身前，都戴着白手套，围成个圈往前蹦，像僵尸一样。
詹言汗毛当时就立起来了！
【你被健身广场上跳广场舞的中老年人们吓了一跳。】
詹言：……
这什么广场舞啊？！
就这一会儿，广场上的人们又变幻成了一个方阵队形，开始扭腰摆臂抬腿，这下终于能看出来是在跳广场舞了。
但你们跳广场舞怎么没音乐呢？大晚上的多渗人啊！
詹言好奇心起来了，跑过去看。没看多久，大家跳完了，准备开始中场休息，歇一会儿再跳下一场。
邻居白姨也在里面，看见詹言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小言啊，你也晚上来锻炼？”
“嗯嗯，白姨，你们是在跳广场舞吗？怎么没音乐啊？”
白灵慧侧头给他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戴着蓝牙耳机呢，外放不是扰民吗？”
“哦哦！”詹言恍然大悟。
白灵慧和他开玩笑：“练得怎么样？要不和我们一起？”
詹言一琢磨：“好啊！”
一起跳广场舞，这不比大晚上跑圈儿快乐？
白灵慧没想到他会答应，惊讶了一下，也笑起来：“好哇！来来来，我先教你！”
跳广场舞的阿姨叔叔们从没见过年轻人来跳这个，都凑过来瞧稀奇。
詹言被强势围观：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真俊！”
“哎呀小伙儿真不错！多大啦？上大学没？”
“长这么好一看就有出息！”
白灵慧介绍他自豪得跟介绍自己儿子似的，哐哐一顿夸，夸完又开始护孩子：
“得啦得啦！别耽误人孩子学广场舞，下次再问！下次再问！”
一个阿姨很热情地把自己的蓝牙耳机借给詹言用。白灵慧带着他学起了下一套舞蹈。
广场舞都不难，詹言记性也好，趁着休息的时间学了个七七八八，等大家开始跳的时候，他就先跟在后面学。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后，詹言已经成功的把大家常跳的三套广场舞学得很熟了，并成功的在叔叔阿姨圈中混成了团宠，谁看见他都乐呵呵地叫一声“小言来啦”。
又过了几天，他已经凭借着出色的舞姿和人缘儿混成领舞了。
没过两天，詹云开出去买菜的时候，就发现许多中老年人们在暗搓搓地关注他。
“哎，那个是不是就是小言他爸？”
“不确定啊，白灵慧就说他爸长得特别好。”
“去问问吧！”
詹云开第一次体验到了因为儿子在小区里出名的感觉，中老年朋友们不太关注娱乐圈新闻，没发现他还是个火过一阵的演员，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一起每天买菜，还一起交流挑菜和比价经验！
这体验太新奇了！詹云开以前怕自己这张脸影响生活，都在尽量避开和普通人的社交，他和社区的人社交状态几乎是断联的。
现在多出一群人，不但拉他一起去买菜，还想拉他一起去跳广场舞！
詹云开不打算去跳广场舞，但他想去看看他小儿子是怎么跳的！
于是，在一个寻常的夜晚，詹云开悄悄出了门，来到了小广场，看见他儿子站在一群人前面，活力四射地领舞。
詹云开：……咳嗯！不能笑！
【重明妖王看见自己的小儿子成为了广场舞领舞，十分欣慰，艰难忍笑。】
詹言猝不及防刷到这一瓜条，脚下一个踉跄，眼睛瞪得老大。
【詹岁如偷偷跟在詹云开后面，来到小广场，发现自己弟弟在跳广场舞，拿起手机开始偷拍。】
【詹锦里被詹岁如拉着一起出门跟到小广场，发现自己弟弟在跳广场舞，兴致盎然。】
詹言：……
正好跳到一个转身的动作，隔着跳广场舞的人群，他和路灯下的三个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啊！什么人嘛这是！
詹言脑筋转得极快，假装无事发生，正正经经地跳完最后一段，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把叔叔阿姨们都引过去，热情地为双方做了介绍，并撺掇着大家把他爸和他哥他姐一起拉进广场舞队伍！
白灵慧今天做糕点累到了，第二场坐在旁边休息。詹言悄悄拉着她坐到一旁：“白姨，我想录一下回头发给我妈，你拿我手机帮忙拍一下行不行？”
只要大家都有黑历史，那就相当于谁都没有黑历史。
但他忽略了白姨是真的认识他妈，而且和他妈关系很不错。
白灵慧不但用詹言的手机录了，还用自己的手机录了，录完直接发给了纪月明。
白灵慧：“[视频]”
“前头领舞的那个是小言。跳得特别好！[拇指][拇指][拇指]”
“第一排中间那个是老詹，他左边是锦里，右边是岁如。”
这是大家照顾三个新手，让他们跟在领舞身后，能看得最清楚。
白灵慧：“他们都来跳广场舞啦！你有空回来要不要也试试？”
异常事务管理局。
因为马上就要进行无限碎片的转移工作了，局里行动组和信息支持组的成员都忙得厉害。路线规划、提前侦查、巡防布局等等都需要这次的行动负责人天师来安排。
纪月明忙得要命，到了晚上才得空休息。
“去训练室再排一遍计划，把各种情况都模拟一遍。我要路上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明白吗？”
“明白！”
“施秦过来，你训练量超了，跟我一起去休息室。其他人也注意自己的训练量，别我用人的时候把自己给累趴下了。”
纪月明都安排好后，进休息室躺进按摩舱里。
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按摩舱都是特制的，除了普通的按摩功能，还有一定的疏导能力、放松精神的功能，造价高得要命。
不过这些对纪月明来说都没什么用，前两项她不需要，后一项她需要但按摩舱效果太低，她躺这个就是图它坐着舒服。
“不用管我，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纪月明说着掏出手机。
按摩舱的精神放松对她来说还不如翻翻家庭群好用。心情好精神自然就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正各自准备休息，忽然见天师对着手机眼睛猛地瞪大了。
天师大佬这是看见什么了？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白灵慧发的广场舞视频正在手机屏幕上播放，没有音乐的黑灯瞎火中也能看出来一拖三的活力四射。
纪月明：？？？
我不在家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第97章
纪月明陷入了沉思。
她的家人似乎在她不在的时候培养出了新的爱好！
这个爱好健康、积极、提高心情，对詹言的审美改善应该很有帮助。要是能顺带把岁如的审美也改改就更好了。
她应该接受家里人的变化！
纪月明为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之后，开始抱着包容与欣赏的目光重新看待这个视频。
言言都混成领舞了！真不错！
老詹动作不是很熟练，但也姿态优美，哎以前没见他跳过舞，他很有天赋嘛！以后可以让他学学！
锦里的动作倒是没错，怎么胳膊腿看着这么僵硬呢？唔……也正常，就他这个社恐性格，混在广场舞群中怪可怜的。
岁如动作不够放开啊，还是得多练一练。
纪月明欣赏完毕，开始给白灵慧回复消息：
“不错不错！”
“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多跳跳吧。”
“我太忙，不一定有时间，就算了。”
之后再回复家庭群。家人们的新爱好，需要鼓励！
于是，等这一拖三的组合跳完广场舞后，同时收到了家庭群里的新消息提醒。
纪月明：“@詹云开 真棒！你有跳舞的天赋啊！我们以后可以试试交谊舞。”
“岁如也很棒！想继续发展这个爱好吗？妈妈可以赞助你上个舞蹈班。”
“锦里能打破限制，进入人群，和大家一起跳广场舞，妈妈真为你骄傲！”
“言言跳得最好！能成为领舞真厉害啊！”
詹岁如：……
不了不了！我真的只想咸着！
詹锦里：……
妈怎么知道的？！
詹言：目光开始游移……
咳……
詹云开盯着“交谊舞”三个字。
哎呀！哎呀呀！
满脸心动！
他瞅了瞅三个小的：“你们妈妈这么开心，别让她失望。”
上次他们爸说别让妈妈失望后，他们三个就一人脖子上多了个十几年都没摘下过的小银锁。这次……
詹锦里：啊！我真的不想混人堆里跳广场舞！
晃晃悠悠到了除夕，纪月明还是没能回家，不过她说今晚能在零点前回来。
詹云开买了食材调了饺子馅，饺子皮揉面这活儿交给詹锦里了，詹锦里一个不小心揉了个手套膜出来。
电视里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乐。
詹言包着包着，头发散下来一缕，挠得他脸侧发痒。
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不小心碰上指背，蹭了一层白面粉。
詹岁如看得发笑：“你别动，我去洗个手，把你头发扎一下。”
詹言甩了甩脑袋，把散下来的头发甩到一边，举着两只沾满面粉的爪子坐在椅子上。
星星想往他腿上爬，被詹言用脚轻轻推开。小家伙刚开始还以为是在和它玩，弄明白后气哼哼地跑去詹云开脚边，绕着他的腿咪咪叫着撒娇。
凭借一顿猫饭，詹云开成功在星星心里上升成第二喜欢的人。
詹岁如拿了梳子过来帮詹言绑头发，边绑边吐槽：“今年的小品好难看。”
詹锦里狠狠点头。
詹云开干脆背对着电视，就听个响儿，他满心都是老婆什么时候回家。
詹言也没看春晚，他开着瓜条刷瓜呢。
过年真的是热闹，瓜条都刷得比往日快很多。
外面的鞭炮炸个不停，附近的鬼们都在骂骂咧咧。
【鬼魂山彦凯大声抱怨：“不是说限制放鞭了吗？怎么还这么吵！”】
也有与众不同的：
【鬼魂史佩觉得被鞭炮穿过时的一瞬间滚烫很好玩，故意挡在扔鞭炮的小朋友面前。】
超凡论坛里应该也挺热闹，可惜詹言现在不能登录。不过他现在重点关注的也不是这个。
异常事务管理局在除夕这天有两件大事，一件是转移无限碎片，另一件是郊祭。
每年跨年的时候，异常事务管理局都会在泰坛举办一次郊祭，主持者为大舞乐。
郊祭从下午开始，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大舞乐以仪式沟通天地，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调理天地在二十六年前受到的创伤，二是辅助天地消磨无限碎片。
不过这次第二个目的被消减了许多，大部分潜藏的无限碎片都被异常事务管理局给挖出来了。
参加郊祭的除了仪式主持者大舞乐，还有其他人，占了些仪式上的不重要位置，纯粹是来凑数加占便宜的。
大舞乐主持仪式时天地之力震荡，仪式中的生灵都会经受洗涤。他主持仪式的那块区域常年碧草青青，隆冬不凋，都是天地之力震荡的缘故。
往年这个仪式里的参与人员多是一线战斗人员，有些难以恢复的伤病，只要能拖到每年一次的郊祭，就会有转机。
但是今年除夕的时候，优秀的一线人员基本上都被点去参加无限碎片的转移了。大舞乐的仪式中因此空下了一批位置，他重新整理了一批名单点人塞了进来。
吃瓜系统看不到郊祭现场，只有文字转播，就怪无聊的。
饺子包好后，詹言瞅空给顾见承打了个电话。
电话两边都在噼里啪啦地响。
詹言：“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陪我打两局游戏啊？”
顾见承扣着一个花脸面具，在一条游人交织的街道上漫步，左边的电子鞭炮闪着七八种彩光在电子屏上炸赛博烟花，右边纸糊的红灯笼里蹦出两个身穿红袄脸蛋涂红的纸娃娃冲人们拜年，主打一个混搭风情。
这是退休者联盟今年安排的过年一条街，给这群没着没落的异乡漂泊客在最热闹最团圆的时候组个乱七八糟的局。
顾见承把手机伸向一群在沙盘上披红绸打架抢红包的糖果士兵，热闹的声音顺着听筒穿到了对面。
“我这里很热闹。”顾见承收回手机温柔地笑。
詹言哪里是想找他打游戏？不过是怕他没人陪罢了。
他穿过长长的街道，挑了个三层高的小塔跳上去，他坐在塔顶俯瞰下方，乱七八糟的小房间们组成了乱七八糟的鳞片，与街头的龙头街尾的龙尾共同拼成了一条杂色龙。
詹言的声音伴着鞭炮与春晚的背景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顾见承安静地听着。
退休者联盟喜欢扯深影的虎皮拉大旗，却不知道从来没搭理过他们的深影真的会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来他们这里逛一逛。
很多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过年的时候给他打来电话。
远处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碎碎的雪花悄然飘落。
他和这条杂色龙都在这个世界安家落户。
挂了电话，詹言感觉裤脚被扯动，低头一看，星星正在拿他的裤脚磨牙。
他揉了揉星星的脑袋：“你适应得真快啊！”
刚放鞭炮的时候还吓得不行，躲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要哄，后来就不害怕了，继续吵着要人陪他玩。
楼下姐姐喊他去挂灯笼，詹言把星星拎到窝里揉了两把，踩着拖鞋下了楼。
外面下雪了，刚开始只是细细碎碎，像磨碎的贝壳片，现在渐渐大了起来。
纪月明发消息说飞机晚点，詹言搜了下瓜条，他妈妈的瓜条最近除了比较少之外，没什么问题，看起来应该没事。
但少了一个人家里还是热闹不起来。
詹言开着异常事务管理局的瓜，他们的无限碎片转移已经开始了，天师亲自压阵。
无限碎片的转移不能用异常事务管理局的传送技术，那是从无限里研究出来的手段，之前尝试过一次，险些引发被封印的无限碎片爆发。所以只能走普通路线押运。
押运车上，一个个封印箱稳固地堆叠着，每一个箱体上都镶嵌有细密的封印纹路，箱体内外一共嵌套了三层，最外层内流动着稠密如浆的电流，确保被封印在里面的无限碎片绝对不会爆发。
纪月明坐在一辆最大的押运车上，双目半睁半闭，左手按在一只封印箱上。
所有需要押运的无限碎片都已经到了车上，接下来是最后一段路途，通往异常事务管理局的密地——无限研究所。
她抬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右手指尖轻轻在腿面上敲了两下。
研究所是个圆形的建筑，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研究所所在之处方圆三公里内都没有植被，全是被特殊处理过的硬化地面，上空有拦截网、地下有深层阵法，确保研究所附近没有其他活物。
押运车队行驶到研究所三公里外，哨卡的大灯在百米外就像他们打出了灯语，全部车辆开始减速。
纪月明睁开眼：“全体警戒。每辆车上至少留三个人，轮流进行检测。”
快进入研究所的时候和车辆减速的时候最容易出问题。
证件检查、身份验证、污染检测……一项一项验过后才可以进入。
无限研究所内除了必要人员，不可以带任何活物进去。这是因为无限研究所内，封印着最大的一块无限碎片——末世片段。
“末世片段”几乎可以成为一个小型副本世界，整个无限研究所就是一个巨大完整的封印，防止它的污染侵袭到外部。
纪月明从头到尾都没下车，她的检测与其他人不同。
前来给她做检测的小年轻紧绷着脸，眼睛里半是紧张半是兴奋，行动却很稳。他对纪月明行了个礼，取出一枚指长的白色方片交给纪月明。
纪月明接过来伸手一握，方片上显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雷痕。
这小东西是研究所里出来的特殊材料，雷霆抗性极高，除了天师没人能在瞬间爆发出破坏它结构的雷霆。
小年轻接过方片回去对仪器验证过后，声音高了三度地请她进去。
进了研究所之后，押运队的大部分人都停留在了第一道门前，只有天师带着一支七人小队，与研究所的负责人与安保人员一起继续往内运送这一批无限碎片。
研究所的负责人自矜地对他们点了点头，路上时不时介绍一下他们的防护措施有多么严密优秀。
小队人员没有人与他搭话，一直沉默地警戒着。负责人也不很在意，他的目光时不时从镜片下瞟向天师，这一行队伍里，真正使他想要开口介绍的只有天师一个人。
然而天师并没有给出任何一点他期待的反应，所有神情都被掩盖在那张面具下，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封印箱被堆在一辆小型运输车上，七人小队围着运输车，沿着通往第二道门的虹桥向前走。纪月明的一只手一直搭在封印箱上，另一只手笼在垂下的天师袍袖中，步伐规律稳定。
负责人不知不觉沉默了下去，等到第二道门前时，他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被带入了天师的节奏。
她只是在走路而已……
负责人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进入第二道门后，研究所的内部才算真正展现出来。
研究所的中间是空的，向下延伸有至少二百米的深度，向上也有百米左右才到顶端。一个巨大的、宛如相框碎片拼接成的多面体坐落在最中间，每一块碎片上都有着不同的景象，这些画面看似不同，又拥有着某些相同的特质，使得每一个看见它的人都会在大脑内自动联想拼接这些破碎的信息。
这就是“末世片段”。整座研究所都是围绕着它建立的。
跟着纪月明来的队员有好几个都是第一次来。不由为这近乎奇观的景象惊异，良好的训练素质使得他们纵使惊异也没有把注意力从封印箱上移开。
“很好，不要过度在意它，那是最基础的信息污染。”纪月明说道。
大型的无限碎片都含有巨量信息，生灵的本能会使他们在看到的一瞬间就想要整理出这些信息。但这是不可能的，在整理的同时，生灵只会被这些杂乱的信息越吸引越深，最后精神被吸入无限碎片，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天师的声音如雷霆在铜钟中低鸣。
研究所的负责人听到后笑了一声：“没必要这么警觉，我们的技术已经发展得很好了，我们在‘末世片段’外设置了两层信息屏障。”
他随手指了指中间的庞然大物：“好奇就直接注视它吧，不会有事的。”
“是吗？”纪月明伸出一直笼在袖子里的右手，翻开掌心。
一只甲虫的尸体躺在她掌心。甲虫背上长着一只眼睛，不是昆虫类的复眼，而是哺乳类的肉眼。这使得它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从哪儿拿到的？！”负责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他太熟悉这个了！“末世片段”里的异常差不多都是这个风格的！被“末世片段”污染的生物同样会往这个方向异化。
“来时的路上，进入三公里哨卡前。”纪月明说道，“你们的防护技术看起来不怎么靠谱。”
她把虫尸丢给负责人，平静如旧：“继续走。距离接收地还有一段路。”
第98章
负责人后续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捧着甲虫尸体一个劲儿地小声嘀咕：“怎么可能呢？哪儿出的问题？太丢人了啊啊啊……怎么可能呢！”
声音非常非常小，可见十分十分不想让人听。然而他忘了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的一线战斗人员。
大家非常隐秘地交换了个眼神……这家伙不会也是他们队长的粉吧？
这帮人研究无限碎片久了精神都不很正常的样子！
好在负责人专业素养还是在的。
一群人搭乘电梯来到地下，再往前要穿过几层大型防护。
这些大型防护效果很强，但布置起来费时费力，不可以移动。所以直接把新来的无限碎片也安置到防护层内是最好的。
但进入了防护层，也代表着他们将失去这几层防护。
负责人带领他们去换防护服。
纪月明点了下头，几个队员便自动变换队形，两人一组进去更换防护服，始终保持无限碎片的封印箱外有五个人守着。
研究所的负责人和安保们很想说这是在研究所内，很安全，用不着这么谨慎。但想到那只甲虫，又都沉默了。
很快队员、安保和负责人全都换好了防护服，但纪月明从头到尾都站在运输车旁一动未动，还保持着那个一只手搭在封印箱上的姿势。
负责人颇有几分尴尬地开口：“您不换防护服吗？”
纪月明：“我不需要。”
负责人隐隐从天师的眼中看见电闪雷霆，忽一个激灵。
啊……的确是，天师不需要防护。
他们穿过防护层。
“末世片段”的真实面貌对他们揭开一角。在那一块块如破碎相框般的面上，他们看见了各种变异的生物。
高楼被长着手指的藤蔓淹没、马路上穿行过比人还高的老鼠，这是一个与他们的文明十分相似的文明，但是这里的人类文明早已坍塌，怪不得它被称为“末世”。
过于熟悉的文明样貌难免令人心生错觉，更何况是经历过二十六年前并仍保有那段记忆的人。
有几个人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纪月明手指一扣。如春雷般的霹雳猛然在他们耳边炸响。
“我还在这里，你们在怕什么？”
几个人猛然定神，恍惚不安的心重新踏实地落回胸腔。
围绕着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他们走进了一间防护严密的封印室。
“我们准备好了分开处置的封印台，以保证这些无限碎片不会共鸣融合……”负责人介绍得心虚气短。
接下来应该把这些封印箱挪到封印台，然后开启封印。但天师仍站在那堆封印箱旁，单手搭在上面一动不动。
“好了。”纪月明说道，她的双目越来越亮，不可目视的雷霆从眼眶中溢出，“现在，拉响警报，全员撤退。”
天师袍无风自鼓，空气中噼啪雷响越来越烈：“我要动手了。”
负责人和安保人员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队员们已各个惊悚，拉着其他人就开始往外跑。
负责人被蛮力拽得踉跄出了门，大喊道：“不是，怎么回事？！”
天师那群跟哑巴似的队员在他耳边大喊：“紧急撤退警铃在哪儿？快开啊！队长要开大啦——”
伴随着刺耳的警铃和雷响，研究所里的人们迅速撤出了第三道门，又训练有素地从第三道门外开始往第二道门外撤。
负责人一脸地可怜无助，死死抓住一个队员：“你们给我解释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解释啥呀？我们也不清楚。”
“你们不是她的队员吗？！”
“你觉得天师想做什么会和我们商量吗？”
“她、她究竟想干什么啊？！”负责人满脸崩溃。
施秦摸着下巴：“我看队长是想把这些无限碎片都销毁了。”
“啊？！！”负责人大惊失色，急得满眼爆出红血丝，“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好像你们这个破研究所多安全似的。”施秦趁他不注意，手上拿着一枚印猛地往他脑门儿上拍了一下。
负责人被拍得往后一仰，只觉得脑门像被人用烙铁烫了一下似的，猛然大叫一声。
远离了天师沉重骇人的威压，研究所的人们逐渐从慌乱中摆脱出来，这里的安保人员们同样是优秀的超能者，他们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看啥看啥？”施秦大嗓门喊道，“自己被污染了都不知道！”
另一个队员掏出一面镜子，怼在负责人脸前一照。
他额头上并没有烙伤，有的只是一枚朱砂印。负责人抬手碰了碰额头，指尖抹开一片红痕。
这个印文他认识，是用来清理污染的。如果身上没有污染，自然也不会被朱砂灼痛。
负责人耸然一惊。
“都别乱动！”他大声喊道。
被蒙蔽的大脑和心灵重新运转，他开始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傲慢。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傲慢了？
污染泄露是重中之重，天师已经告诉他“末世片段”的污染痕迹出现在了他们的封锁之外，而他在干什么？
他在纠结丢脸，他决定继续接收无限碎片，把它们安置在有缺漏的防护里，他本应该立刻排查污染泄露的原因！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敬畏的？
有的人越研究越敬畏，有的人越研究越失去敬畏。
他在进入实验室的第一天，他的导师就告诉他：要学会敬畏。
天地博大、宇宙浩瀚，以人类之微茫，可以毁灭他们的实在太多了！
探索者必须要谨慎，因为谁也不清楚他们打开的是不是下一个潘多拉魔盒。
他被污染了……不、不止是他被污染了。
研究所的所有人员必须十天一次检测，他被污染绝对不止十天！仪器有问题？还是检测人员已经……
“所有人员！原地站好不要乱动！”他大喊道。
“请你们帮我们排查污染！”他郑重地对几人鞠了一躬，“我……”
“轰隆！”
巨大的雷鸣从他身后的研究所里传来。
鞠躬的负责人吓得一个踉跄。
施秦拍了拍他：“别怕啊，是我们队长。污染清除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你们都在队长的雷气里走过一遭，真污染严重的早倒下了。”
众人惊骇地看着研究所里闪烁的雷光。
负责人结结巴巴地说：“天师、天师能成功吗？那可是、可是最大的一块，而且、而且我们这边的警报都发出去了，局里肯定会有反应啊！”
……
泰坛。
大舞乐的郊祭仪式才进行到一半，台下忽然起了骚乱，看起来是收到了消息，一个个脸上难看得起身想走。
“你们要去哪儿？”伶舟闻笛笑吟吟问道。
他身着古老的祭祀服，左手持铃，右手持杵，头发以玉器束在发顶，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吟唱。
他右手的杵在鼓面上一敲，恰落在他吟唱的节点。
那些想要离开仪式的人纷纷不受控地一僵。
“大舞乐，你继续，我们收到紧急消息，需要尽快回去！”
“天地大祭一旦开始，谁都不可以走。”伶舟闻笛在祭坛上漫步如舞，“你们要是自诩能抗得过天地威压，就去吧。”
仪式的威压已经开始降临在这几个不守规矩的人身上。他们额角渗出汗来。
“天师叛逆，你……”问话的人忽然灵光一闪，他们这些人都是这次被大舞乐加进郊祭名单的人，“你和天师是一伙儿的！”
伶舟闻笛不理会他，鼓响铃唱，衣袂飘飞。
天地之力随之震荡，仪式中的其他人纷纷一震，只觉得浑身上下被洁净地大水冲刷了一遍，种种病痛都被洗去。
唯独这几个人惨叫出声，倒在地上或哀嚎或吐血。
“我和天地是一伙儿的。”伶舟闻笛目光凛然，“此仪式将消磨无限之污秽，你们为什么会倒下？”
……
除了被大舞乐控制住的这批人，异常事务管理局内还有一群接到命令前往无限研究所的人。
命令为紧急高危，一口气调度去三个队长，还掺了两支议会直接指派的队伍。
这群人来到无限研究所外，冷不防撞上一座大山。
山是金色的，在夜里闪着庄严的光。
一个身披麻衣、身高两米、剃着寸头的女子从山下走出来，盘腿一坐，闭目不语。
“不动明王？！”议会的人惊叫道。
万妖盟不动明王的不动如山，号称天下第一牢，至今没有能成功动摇她这一神通的。
现在他们都被困在了这座山里，哪怕无限研究所近在咫尺，也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不动明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万妖盟是想开战吗？！”
不动明王不动不摇不理会。
议会的人又劝又骂或诱或胁，愣是毫无作用。
远处的雷霆已经开始炸响。
他气急了，开始对三个行动组的队长下命令：“快把她撵开！”
黑狼掏了掏耳朵：“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见——”
……
雷霆与无限碰撞的气息逐渐扩散，屹然的威仪与晦暗的诡秘相互消磨。
动荡激起了潜藏的宵小。
在春晚舞蹈的背景音中，詹云开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无比自然地起身对几个孩子说：“我去阳台看看窗关没关好。”
他走进阳台，望着远方逐渐聚集的云层，张口长吟。
凡人不可闻的声音霎时传遍四方。
客厅里的詹锦里和詹岁如猛然抬头看向栖霞山的方向。
重明啼鸣，威慑邪祟。
……
研究所封印室。
在其他人还没退出去的时候，雷霆就已经包裹了纪月明掌下的封印箱。
本该在封印下进入沉寂状态的无限碎片却异常活跃，在封印箱内左突右跳。
异常事务管理局收集无限碎片的过程太顺利了，一个污染都没爆发，运输的过程也太顺利了，没遇到任何像样的对手。
二十四议会还以为是他们安排周密，认为无限已经是衰弱无能的过去式了。
骄妄！
无限早就把一段意志藏进了一个碎片当中，就等着研究所打开封印时进行融合。
以“末世片段”为基底，这些无限碎片做辅助，无限立刻就能复苏！
雷霆酝酿的风暴在天师袍中鼓动，纪月明的手臂缠绕电光，五指一扣，电光如笼，悍然收缩，将潜藏的无限意志掐灭。
雷气从封印室内溢散出去，纪月明的身体已经看不出模样，她的手臂、脖颈，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变成了耀眼的雷光。
雷霆从她指尖降下，缠绕住每一个封印箱，天地最凛然的威压降临，将封印在里面的无限碎片一个个消磨。
雷气托举着她上升，漂浮在“末世片段”的对面。
这庞然的可怖之物稳稳立在这里，它将这片大地砸出了一道二百米深的伤，并在此续存了二十六年。
纪月明摘下面具，随手抛下。
突破了研究所的层层封锁，天地为之有感，风起云动，研究所的上空聚集起乌云，耀目的雷霆在云层中穿梭。
纪月明舒张手臂，身外已化作雷海。
面具是她的封印。
现在，她要清理这嵌在伤里太久的污物。
天上的雷霆轰然砸落！
第99章
研究所顶端的数层防护整整齐齐贯通开一道一人合抱的口子。
雷霆携带着万钧威势掼下，夜色里劈开一道无比明亮的裂光。
没有人能看清雷霆劈落的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凛凛天威，不可直视。
在那一道撼天动地的巨响之后，夜色重新暗了下来。
研究所的建筑倒是没塌，但在雷光下有一瞬间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隐约可见雷海之中，漂浮在“末世片段”前的身影。
负责人仰头嘴巴张得老大：“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
研究所内，那庞然可怖、凶险诡恶的“末世片段”被包裹在一团跳跃的雷光里，无数晦暗的影子从那些相框一样的面上汹涌出来，又被如潮的雷海淹没。
等这些雷光逐渐黯淡之后，那深至二百多米的地下，就只剩一枚琉璃似的碎片了。
天顶的缺口落进一片星河，澄明的月光洒进来，照亮静谧的黑暗。
纪月明俯身拾起这枚碎片。
这是在雷霆之下，销尽一切外加之物后，显现的本质，这是一枚闪着瑰丽彩光的世界碎片。
“末世片段”，原本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小世界的一隅而已。
雷海逐渐收束回纪月明体内，天师袍上仍时不时蹿出电光，皮肤下奔涌着雷霆，呼吸间喷吐着雷气。
纪月明伸出雷纹闪耀的手，指尖生出一道细长的雷光，寻到角落里的面具。
面具随着雷光落到她手上。纪月明扣上面具，身上的异象逐渐消隐。
“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空气为此噼啪惊响。
如此反复数次后，她的呼吸不再惊起雷鸣。
纪月明抬起头，夜光从遥远的天空落进她双瞳。
她现在站在距离那个缺口三百多米的地下。
哎呀，刚刚开大有点狠，现在不能使那么多雷气飞上去了，容易失控，还是从正常出口出去吧。
纪月明爬到出口处。她控制力还是强的，研究所的最外层除了顶上那个大窟窿，其他都是好的，包括密码锁。
密码……密码是多少来着？她以前来研究所的时候是知道的，但现在想不起来了……
纪月明连试三次，密码错误。
红灯警报开始响，研究所的自动防卫系统启动，迅速翻出一套高科技和术法结合的迷阵，把她困在里面。
纪月明：……
开始强拆！
急着回家过年呢！
……
隔着吃瓜系统，詹言看得心驰神往。
啊啊啊天师大佬帅炸了啊！！！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天师不可能提醒完他别找无限碎片后就不管了！大佬心中早有计划！
詹言正激动着呢，吃瓜系统忽然又刷出来一条：
【天师在离开管理局密地时，因忘记密码被困迷阵当中，为了赶回家正在暴躁强拆。】
詹言：噗！
对哦，今天过年，大佬还没回家。
唉唉，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零点了，可是妈妈也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估计是在飞机上。
瓜条上没显示他妈遇到什么问题，但还是免不了担心。他爸一会儿一看表。
春晚的节目挨个儿轮换，大家都没什么心思看。
这会儿轮到魔术表演了，詹岁如和詹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猜着魔术原理，并为某件物品究竟是不是道具展开了争执。
詹言被两人勾起好奇心，打开物品介绍正准备仔细看，门铃同时响起。
詹言蹦起来冲向门口：“妈妈回来了！”
詹云开愣是没抢过他。
臭小子！
门刚打开，屋里的热气扑出来，纪月明被小儿子抱了个满怀。
“妈……嗷！”
“怎么了？怎么了？”
“妈你衣服上带静电！”詹言眼泪汪汪。
那一下静电好强！疼哭！
纪月明下意识想摸摸他的头，手抬到半空又停了。
她对围过来的家人们温暖地笑了笑：“我先换衣服。”
没给其他人抱抱，纪月明先回房间。
脱掉被冬夜寒意浸透的外套，纪月明拉开高领毛衣的领子，勾出一枚银白色的吊坠。这是伪装成项链的稳定器。
她对着穿衣镜看镜中的自己，一秒、两秒，瞳孔深处倏然划过一道电光。
雷霆还流淌在她的皮肤下，时时刻刻展现着威严淡漠的天势，身为人的意志在天地的力量下显得如此单薄，似乎随时都会消融进浩荡的雷霆里。
纪月明叹了口气。
果然不太好收，刚刚还把言言给电着了。
她又调整了一下稳定器，体内活跃的雷霆又被强行抑制下去些许。纪月明皱了皱眉，又对着镜子笑了两下，换好衣服下楼。
詹云开在厨房里开始做菜，詹锦里帮忙打下手。
詹岁如欢快地收拾起桌上的果盘。
终于可以开饭了！妈没回来，爸怕菜凉了，都不做热菜的！
詹言正在发呆，单手握着他胸口的小银锁。
就在刚刚，他被他妈身上的静电电到了，这次静电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通常被静电电到就是碰到的位置疼一下，他刚刚的感觉被扎完后却像是有一道小电流从下巴蹿了过去，大概在锁骨中心的位置消失了。
詹言的物品介绍开了还没来得及关，他当时下意识低头瞅了一眼，小银锁的物品介绍变了一瞬间。
以前小银锁的物品介绍是：
[这是一枚饱含祝福的银锁，含银量为955。]
刚刚那一瞬间，他看物品介绍没全看清，但是隐约注意到银锁的前缀形容词里好像有个“雷霆”。
但现在重新看，小银锁的物品介绍和以前一样，好像刚才只是他看错了一样。
“言言，干什么呢？”詹岁如一只手端了三个盘子，稳得像杂技大师，“快来把星星抱走！”
这小家伙看大家突然动起来了，以为和它玩儿呢，兴高采烈地到处碍手碍脚，这会儿正扒在詹岁如裤腿上。
“哎呀这小猫崽！什么时候养的？”正好纪月明下来。
詹言刚把星星从他姐裤脚上扒下来，这小东西出溜一下就蹿他肩膀上了，贴着他耳朵好奇地看着纪月明：“咪嗷！”
纪月明：“咪嗷！”
詹言：……噗。
眼花的问题等会儿再管，现在先吃年夜饭！
桌上都腾空了，最中间是詹锦里做的富贵花开翻糖蛋糕，周围摆着菜。
詹云开的手艺没得说，星星都混上了一碗特制香酥鱼和牛肉鸡蛋糜。
他们家年夜饭桌上，主打一个夸。
纪月明先夸最大的那个：“锦里这翻糖蛋糕做得太好了，你的蛋糕店一定会火的。”
天师大佬太忙，没关注到她大儿子前阵子被堵在蛋糕店里的惨状。
詹锦里：……妈真的不用了妈！
詹岁如和詹言边假装低头吃菜边笑。
接着排行往后夸：“岁如的工作室也越干越好了，妈妈查了，那个纪乐乐导演，还是一个很厉害的导演呢！你的雕塑被他在电影里用了，以后肯定会被更多人欣赏的！”
詹言：“就是！我都说了姐姐的雕塑真的很不错。”
纪月明：……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言言啊，妈妈看你广场舞跳得很不错，这个爱好很好啊！你这个年纪要多培养点活泼的爱好。”
女儿的审美已经掰不过来了，小儿子还是要继续拯救一下的啊！
詹言还是挺乐意跳广场舞的，这群叔叔阿姨们超会磕瓜！
“我有空就去！广场舞人越多跳起来越好玩，妈你要不要一起去？”
纪月明：“……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一起去挺好的。”
詹云开：“咳……我也不去了，我和他们一起出门买买菜挺好的。”
詹锦里、詹岁如：……
詹岁如强行打断了这个危险话题，筷尾指着春晚示意：“哎，这不是……这不是那个……”
春晚播着播着播到歌曲节目了，詹岁如强行扭转话题，但一时间没想起来唱歌的是谁。
詹言抬头一看：“是蓝溪桥吗？唱眉户戏的那个！”
“哦！咱公司之前赞助过的那个。”詹岁如想起来了。
守得公司之前赞助过一个眉户戏巡演，后来里面有个角儿进娱乐圈了。就是这个蓝溪桥。
詹岁如对这个印象挺深，眉户戏巡演的时候，她被拉过去充门面剪彩过。
什么都不记得的詹锦里也在努力点头。
跳广场舞比蛋糕店火了还可怕！那群人什么都问！
纪月明瞧着他们热热闹闹地打眼神官司，碗里又被詹云开挟了一筷子团圆虾球。
远处的烟花炸响，半边天空都在盛放。
纪月明无声地笑了一下。深冬的寒意化去了，威严的雷霆平息了。热腾腾的暖流重新奔涌进她的心脏，稳定器不再产生压制，一切都已恢复到安全线下。
“真好啊！”她咬了一口虾球，笑眯眯地说，“老詹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詹言举着手机对上窗户。
市中心的“大爱心”有烟火晚会，花了大价钱的新型烟花又高又大，色彩形态都有变化，半座城市都能看到。
詹岁如凑过去看他拍的照片，噗地笑出声：“你在拍什么？‘大爱心’爆炸吗？”
“那你给我拍。”詹言毫不客气地把手机塞给他姐。
詹岁如调了几个相机设置的参数，把手机还他：“试试。”
这次拍出来的就正常了，詹言边拍边给他姐竖大拇指：“姐，牛！”
詹言偷偷把烟花照发给顾见承。
詹岁如凑过来：“拍得怎么样？发个朋友圈，你肯定是拍得最好的！”
詹言手一抖，及时退出了聊天界面。
【詹岁如并没有发现你刚才在偷偷给男朋友发照片。】
詹言心中松了口气，面不改色地开夸：“那是！我姐调的参数多棒！”
零点之后回到自己卧室，詹言才敢继续给自家男朋友打电话。
“我看见你拍的烟花了。”顾见承在电话里温柔地笑，“是在哪里呀？”
“在‘大爱心’那，有烟火晚会，不过我没过去。”詹言得意地翘尾巴，“拍得好吧？”
“特别好，”顾见承真情实感地说道，“要是下次能一起看就好了。”
没聊多久詹言就开始困，现在已经超过他平时生物钟好几个小时了。
两人挂了电话，詹言又有点精神，手指头不由自主就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了。
最新消息就是顾见承的回复，在夸他拍的烟花漂亮，诚心正意情真意切。
但詹言觉得缩略图有点不对劲儿。
他点开自己之前发的图一看。
发错了！他发的不是他姐调过参数的图，是他之前拍的！
烟花在照片里糊成一团爆炸似的光，周围还有烟气，像着火了一样！
这你都能夸得下去！
第100章
顾见承收到了詹言重新发过来的烟花照片。
形状清晰，色彩艳丽，光亮的焰火与黑色的背景对比鲜明。
他点开一张同时照进两朵焰火的照片，青蓝色的烟花与金色的烟花相依相偎，焰流交融。
看完一连串的照片，最底下是詹言回复的最新消息：
“之前那张发错了！”
“这才是我的真实水平！”
顾见承不由闷笑。
笑了一会儿，回复完消息，顾见承仰在床上看海洋。
他住的是退休者联盟开的水下宾馆。退休者联盟有自己的产业，并且利用他们的超凡优势，开发了许多普通宾馆所不能及的优势，比如他头顶这片海洋。
房间的上方是透明的穹顶，穹顶之上滑过慢吞吞的大鱼。顾见承想起了“大爱心”。
那天詹言和他一起去游乐园，他们坐了摩天轮。
在摩天轮的最顶端，詹言指给他看“大爱心”，它俯瞰的时候，像一尾鱼，悠闲自在地卧在天空的一角。
这是顾见承第一次体验退休者联盟搞出来的各种花样产业。以前他没兴趣，现在，他觉得言言一定会喜欢，他想等一切结束后，带言言来一起住。
“退休者联盟”，他现在大概能够理解“退休者”这三个字了。
退休，意味着开始期待生活。
但为了尽快退休，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顾见承闭上眼睛，阴影在他的意识里铺展。
往常平波一片的阴影之海起了涟漪，越往中心浪涛越大，在那片阴影之下，折腾起浪涛的正是他之前吞噬的那个黑巢。
花了这么多天，总算要消化完了。
顾见承踩着海面向浪涛最汹涌的地方走去。他每一步都荡起涟漪，这些涟漪与黑巢掀起的浪涛对撞，一步一压制。
等他走到浪涛中心时，海面已经平了。
顾见承低头看向那片阴影。
黑巢变成了影海的一部分。顾见承点点脚尖，黑巢的影浮了上来。
剥蚀去那些无用的东西，黑巢留给了他两件东西。
一个信息：“好久不见，我的最佳实验体。”
顾见承被恶心到了。
敢叫他“实验体”的只有怪物医生这个死变态。他一直很想研究顾见承，因为他是无限里唯一一个拥有吞噬怪物能力的玩家。
他叫深影为“实验体”纯粹是往自己脸上贴金。顾见承从来没沦落成实验体过。
怪物医生倒是很想拿他做研究，刚开始的时候装成个好人模样在副本里和他合作，顾见承还真当他愿意救人来着。
后来这家伙暴露了真实面目，欺骗不成又试图威逼利诱，还曾想对他下他心引。
顾见承面无表情地粉碎了这条信息。
第二件东西才是他愿意费劲吞噬黑巢的原因。
每一个黑巢都拥有自己的异常类型，这也意味着每一个黑巢都拥有自己的规则。拿到了黑巢的规则，就可以发现它的弱点。
当然，这条消息在过去基本上可以说是废的。
想要拿到黑巢的规则，要么得研究大量产自这个黑巢的怪物，自己总结；要么就得干掉黑巢。
前者不一定得堆出多少条人命，总结出来的还不一定准，后者，都干掉它了为什么还需要它的规则？黑巢的规则又不通用。
但这次不一样。
怪物医生本该葬身于黑巢当中，但他没有消亡，反而转化成了异常。
在这个世界里诞生的无名异常背后都有怪物医生的影子。几次交锋下来，顾见承直觉怪物医生已经与黑巢形成了紧密的联系，并开发了一些黑巢的新变化。他的痕迹同样留在了这个被捕获的黑巢里。这意味着这个黑巢的规则中包含有怪物医生的部分规则——他的弱点。
深影和魔术师的这次追踪是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抓到怪物医生。但是也没有太慢，否则怪物医生绝不会把这个黑巢留在这里——他来不及处理掉这个黑巢了。
阴影之海上漂浮着黑巢的影，上面清晰地罗列了它的规则。
好久不见？
呵呵，下次见面弄死你！
顾见承仰了仰脖子，看见天空，忽然怔住了。
顾见承很少在阴影之海中抬头，所以他也没有发现，阴影之海永远晦暗的天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颗星星。
顾见承仰着脖子怔怔地站了好久。那颗星星一直明亮地照耀着阴影之海。
像是要永远悬挂在天上，永远也不会熄灭。
他下意识伸手，又在最后缩回了手。
顾见承这才发现，原来他并不太喜欢阴影之海。
这里是他的能力之源，这里也是他的污染之源，是他后遗症的根源，是他无法摆脱也无法放弃的地方。
这里太晦暗了。
但是这里现在有了一颗星星。
……
詹言给顾见承发完烟花照片之后也不很困了，外面还有放鞭的，他决定翻翻吃瓜系统再睡。
先看一遍信息盘，看哪个快要升级了，待会儿专注挖相关的瓜，尽早再收集一颗小星星。
嗯？他的“能力”栏里什么时候多的一个信息词？
这个信息词叫“庇护术”，是个金色的信息词，还配了一小行注解：
[降以祥瑞，祝之疾速去，祷之得安稳，永佑不熄。]
詹言摸不着头脑，他没有收集这个金色词的印象啊。
去检索栏里搜一下吧。
刚转到检索栏，没来得及搜，詹言先注意到了一条和自己有关的瓜：
【你注意到了“物品介绍”的缺陷。】
詹言猛然想起自己之前看小银锁物品介绍看花眼的事来。
这条瓜应该说得就是这个事吧？
詹言拿起小银锁，打开物品介绍。
怎么看都和以前一样。
他不敢肯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但他还有系统备份！
詹言打开系统备份，把画面调回他抱妈妈的时候。
有些物品介绍的字重叠了，小银锁的物品介绍被遮挡了一些：
[这是一枚饱含雷霆……银锁，含银……]
他没看错，确实有“雷霆”两个字。
但现在再看小银锁的物品介绍，又恢复了原本正常的样子。
系统说“物品介绍”的缺陷……
詹言戳了戳“物品介绍”的小星星：“喂，你不会是根本检测不到事物的隐藏本质吧？”
小星星闪了闪，银锁的物品介绍开始倔强地刷新。
[这是一枚饱含祝福的银锁，Ag含量为95.5%，Cu含量为2.7%……]
……那估计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没错了。
所以说，妈妈给的小银锁有秘密，这个秘密平常物品介绍显示不出来，但是出现特殊状况的时候，小银锁的状态改变，物品介绍就能读取出来了。
小银锁状态改变的时候，是他被妈妈身上的静电电了一下的时候。静电的电流像是蹿到了胸前。静电的电流怎么说也不应该称得上是“雷霆”……
詹言干咽了一下。
他有了些不太寻常的猜测……
先打开他妈妈的瓜条……
詹言看了一眼：
【詹云开打开音响，拉开窗帘，邀请纪月明在夜色的烟花中同他跳交谊舞。】
詹言：……紧张的心情突然就平复了许多呢。
想想其实因为没必要很紧张，能有什么事呢？他爸可是重明妖王，他已经中了一次大奖。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想得太美。
小银锁的隐秘也有很多其他说得通的可能对吧？
窗外的烟花在盛放，楼下的客厅里放着舞曲，他的哥哥正苦难地处理着蛋糕店小程序，他的姐姐正敷着面膜准备美美睡一个美容觉。
腾空的客厅里开着翻糖蛋糕花，刚紧急训练完交谊舞的詹云开正揽着纪月明的腰教她怎么跳舞步。
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安宁。
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詹言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开始猛戳物品介绍的小星星：
“你倒是把之前读取出来的内容给我重新展示一下啊！”
代表物品介绍的小星星被他戳得在面板上划来划去。
【你强求开发物品介绍的恢复记录功能而不得。】
詹言：……
我偏要强求！不行吗？
只有线索充足的情况下，系统的信息整合功能才会有效。他今晚非要弄清楚不可！
他开始尝试把面板上的物品介绍小星星和系统备份小星星拖到一起。
一松手，两颗小星星又biu地一下各自蹦开了。
很好！不给开发是吧？
物品介绍是“事物”栏的能力，系统备份是“异常”栏的能力。
这两栏距离上次升级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各自的能量槽也积攒了不少。
他现在就上论坛刷瓜条升级！
詹言撸起袖子登上超凡论坛，打开任务板块，开始疯狂刷任务。只要是涉及他没收集过的事物和异常，就都做！
论坛里这会儿正热闹着，都是在为之前那道惊天动地的雷霆和重明妖王那声威慑邪祟广传四方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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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
@走近科学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不怎么接任务了吧？
@走近科学请问你突然开始刷任务和今晚的情况有关吗？
你对今晚疑似天师和重明妖王纷纷出手的动静有什么内幕吗？
求开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