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宾客们吃完喜酒离开,周母卷起袖子:“爱宝,来,咱把桌子都收拾了。”
周淮升和周母说过请保姆的事儿,周母习惯贫苦的日子,从小就勤干活的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女人本就该做家务,儿子结婚后家务活应该交由儿媳妇,并同样这样压榨自己。
周母不同意,周淮升便先斩后奏,和邻居惠珍婶子说好,请她每日过来帮忙,人正好今日有事儿,明天才开始工作。
“我来。”男人卷起袖子。
俞爱宝握住他的手,小跑到周母身边:“没事,妈,我们一起收拾吧,就是以前忙着读书工作,没做过这些,还得慢慢学,要是做的不好,妈教教我就成。”
周母满意点头,这个儿媳她是挑对了。
周淮升感动,除了外甥周小果之外,其他孩子已经主动开始干活,他也没歇着,挑最累的活干。
俞爱宝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干活笨拙,虽然慢是慢了点——周母都收拾完两张桌子了,她才刚收完半张桌子。
周母皱眉,安慰自己:好在态度好,肯学,干活细致,不需要返工。
留下来一起干活的还有周家的几个亲戚,短头发穿蓝色工服的是大姨刘梅,刘梅负责扫地,扫着扫着,不知有意无意,扫到俞爱宝身边,开始搭话:
“爱宝啊,听说你过几天要去县三中当老师了?”
俞爱宝:“是呢。”
“听说县三中老师一个月才一百不到?”刘梅摇头,“啧啧,这工资也太低了,我闺女在厂里干活,上个月拿了一百八嘞!”
“是么,表姐真厉害。”
“嗐,厉害什么厉害,一个月才休息两天,一天要干十二个钟头,哪有你们当老师舒服。”
一旁的十二岁的周美美瑟缩了下肩膀,她不喜欢这个姨婆,每次跟她说话,自己都有一种在学校被那些同学欺负,却没人能帮忙的憋闷感。
新来的漂亮舅妈看起来怪好脾气的,也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
周美美忍不住担忧的抿唇,却不敢开口帮忙。
明明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姿态却表现的低人一等。
俞爱宝看了眼她,想到书中这个外甥女的人设,啧了声。
这真的应了某句话:你无意识散发的弱,会引起别人强烈的恶意。
她放下晚,擦掉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褐色酱汁:
“大姨说的对,只是我没多大本事,当老师虽然收入不高,但是工作稳定,每天还能和孩子们一起,心态都跟着年轻不少。哪像表姐在厂里那么辛苦,听说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不过,这也是因为表姐懂事,知道为家里分担。家里当老人的,像我婆婆这般又能干活又能挣钱帮衬家里的实在少见。要是大姨你能多帮帮表姐,她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周美美瞪大眼。
“砰”,是碗重重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吗?
不,那是心窝子被戳了的声音。
刘梅脸拉得老长,余光瞥见周母飞扬的眉梢,皮笑肉不笑道:“爱宝啊,不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倚老卖老非要逮着你说东说西,你现在还年轻,趁着没要小孩的时候多干活,这老师听着好,但不赚钱呐,以后你们有这么多孩子要养,光靠你拿出来的那点工资补贴家用,我大外甥不得累死。”
“你那工作还不如辞了,我帮你去问问你表姐,看能不能把你也塞进厂里,厂里靠那点学历没用,得有工作经验才成。”
周淮升端着一脸盆的碗筷从旁经过,闻言诧异:“大姨,爱宝是县三中校长抢过来的特聘教师,县三中学历高的老师不多,本地对学历高的老师有政策倾斜,补贴高,她除了教数学,还教课外班的英语,一个月能拿二百大几十。”
原本俞爱宝被安排的学校是县一中,县三中听到消息,得知俞爱宝是重点大学理科优秀毕业生,且之前在大公司工作,教个初中数学还不是简简单单,于是找到原主商量,自掏腰包,又托关系弄到最高档的补贴,才把人抢过来。
当然,除了俞爱宝之外,县三中校长还请来了其他特聘教师,弄到更好的教育资源,搞了一波大出血,这是磨刀霍霍准备掀掉万年老三的名号,可惜县三中校长极尽可能给出的好待遇,都不足原主曾经工资的三分之一,巨大的落差之下,对原主这个从小大多数时候都顺风顺水的女孩儿来说,内心不平衡很正常。
如今全民英语热,学校办学的课外英语培训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家长们为了孩子的学习,掏空钱包也要上那些补习班和培训班。
县三中有英语老师,数量少,且口语一般。结婚前,这辈子想要摆烂咸鱼的俞爱宝去县三中,试图说服校长,让自己改教英语。
英语课不多,像俞爱宝这种在外语环境里熏陶过的英语水平,在学校一节课能拿六块多,一天只要上一节课,一个月能拿一百四五十。
校长一听她更擅长英语,找老外当场测试后,眼睛一亮,说服俞爱宝两手抓。
这会儿学校里两手抓的老师不少,就是累了点儿。
俞爱宝只想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要不是想经济独立随意花钱,这工作谁爱做谁做。
闻言自然拒绝。
两边商量许久,校长退了一步两步三四步,最后敲定,俞爱宝两手抓,依旧是数学老师,但排课量大大减少,中午增加一门英语课外班,一节课六块五。
加上各种补贴以及月薪,一个月二百九左右。
当然,偶尔多带一两节英语,一个月四百没问题,二百九只是保底。
这么一算,工作量比原先敲定教数学要少,工资还翻了几番。
周淮升没和刘梅同频,只觉她这话说的莫名。
表姐工资的确不错,但那是汽修厂,要不是刘梅重男轻女,表姐还没结婚就要她每月按时给不少养老钱,否则表姐也没必要每天十二个钟头卖力气,一天结束身上都是洗不干净的油污,赚的那都是辛苦钱。
哪有人高薪又清闲的活儿不做,去找罪受。
单纯的周升升一脸不解抱着碗筷离开,只留下仿佛被喂了翔的刘梅。
周母此刻的心情复杂,又轻快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