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签到第131天

    “自然是不允的!”

    这毋庸置疑。

    李衍看蠢货一样的看着阿赤容烟。

    阿赤容捏着茶杯的手收紧:“李十一,再打下去对你没好处的。”她神色幽深,“国库已经被李明嫣挥霍的差不多,朝中武将也死得差不多了。继续打下去,你又缺钱又缺人,拿什么和本王耗?说不定你不小心死在了这,皇位就是你其他几个皇兄的了。”

    李衍没回她,而是盯着她问:“你当初送皇姐回大楚是真心的,还是早就有预谋?”

    阿赤容烟在此事上倒是问心无愧:“本王是真心送她归国的,她是本王的知己。”

    李衍继续问:“那给她寒枝花的花粉呢?”

    阿赤容烟:“只是为了让她自保。”

    李衍眸中冷冽:“你说谎,你真这么为皇姐考虑,若今日大楚的皇帝是皇姐,你会发兵夺城吗?”

    阿赤容烟:“若今日是李明嫣当皇帝,或许她会同意本王的提议。大楚损失十座微不足道的边陲之城,换取长久的安稳有什么不好?”

    甚至说不上损失。

    边陲十城对于羌北人来说是栖息之所,但对大楚来说,却是生产力低下,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看护的地方。

    不如将它们划出去。

    “不足道的边陲之城?”李衍无语至极:“大楚不管是谁当皇帝,也不允许外族拿去一砖一瓦!”

    阿赤容烟见他还不肯退让,终于拿出了杀手锏:“江山你不在意,那你的命呢?”据她所知,李十一十分惜命和爱财。

    李衍拧眉。

    阿赤容烟:“当初在天山,一共发现了两朵火莲。其中一朵随着雪崩掉了下去,它在本王手里。”

    陆小宁眸子亮了亮,看向李衍,李衍也微微诧异:“你当初在朕的火莲里做手脚就已经找到另外一朵火莲了?”

    阿赤容烟摇头:“没有,是你们走后,本王在天山上找到的。李明嫣心知就算她服用了火莲,恐命也不长久,就托人带信给本王,让本王继续找火莲,这火莲本就是她想给你的。但你们杀了她,现在本王用它来换十城,十城换大楚皇帝一条命,值不值?”

    李衍盯着她的双

    眼:“你明明知道皇姐没死,你这花可以救她的命,你却拿它来同朕换城池。你口口声声说皇姐是你的知己,虚伪至极!”

    阿赤容烟眸色微动,没否认。

    显然在她心里,羌北的利益高于一切。

    “你不必拿这话来堵本王,她那样躺着死了和没死有什么区别?”阿赤容烟深吸一口气,“本王是羌北的王,其次才是李明嫣的知己。”

    李衍嘲讽的笑了两声,原本还想问问阿赤容烟对皇姐做了什么,才导致皇姐成了活死人,看来现在也没必要问了。

    他起身,带着人就往外走。

    阿赤容烟站了起来,威胁道:“李十一,你现在走了,本王明日就会举兵攻打蓼城!”他们羌北虽然苦寒,但地缘辽阔。就算打输了,最多就退回到天山。大楚的兵马受不得天山的寒,是绝对没办法追过去的。

    李衍回头看她,轻笑了一下。随着他的笑,一阵寒风吹过,凛冽的风雪味吹进草棚内。

    巫医立刻警觉,以袖掩面,提醒阿赤容烟:“他用了毒。”

    阿赤容烟遽然起身,后退两步,倒出药丸吞了进去,拧眉盯着李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居然下毒?”

    李衍耸肩:“你们不是早有准备吗?又毒不死!”

    阿赤容烟确实早有准备,她知道李衍善毒后,这几年在中原找了好几个善毒和解毒的大夫,又让巫医跟着研习。

    这点毒确实奈何不了她。

    阿赤容烟咬牙:“本王若是死了,你定会后悔!”

    “真是好大的脸!”李衍嗤笑:“今日后悔的恐怕是你。”

    阿赤容烟拧眉:“本王后悔什么?”

    李衍抬头看向自己来的路,不远处来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拽着一根细丝,细丝拉拽着一只高飞的风筝。风筝越飞越高,直至飞到和鹰一样的高度。

    天空碧蓝,在他们头顶不断的有鹰隼来回徘徊。

    阿赤容烟的目光在那风筝和鹰隼之间来回看,眸色突然变了几变,反应过来李衍要做了什么,大喊道:“不好,快召回鹰隼!”

    她身后的勇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听到她的吩咐,还是立刻吹响了骨哨。

    然而,到底是晚了。

    方才还在天空徘

    徊的鹰隼们突然齐齐往下栽了下来,然后一头插进了结实的雪地里。

    甚至翅膀都没扑腾一下就没声息。

    这些鹰隼都是阿赤容烟从小养到大的,陪着她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

    它们都是羌北的勇士,也是羌北的重要的巡查兵。

    阿赤容烟的脸色瞬间难看,盯着李衍咬牙切齿:“李十一!”

    她忍了又忍,是有些后悔今日来见李衍了。

    她早该知道,李十一看着病弱,其实就是个硬骨头!

    阿赤容烟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李衍嘲讽的看着她:“怎么?羌北王不要你那些畜生的尸体了?它们好歹跟着你开疆拓土,当真是绝情啊!”

    雪面被阿赤容烟踩得吱嘎作响。

    身后的李衍音量提高:“十五,帮忙羌北王把这些畜生就地掩埋了吧,别让它们曝尸荒野。”

    十五点头,立刻带着人开始刨坑。

    羌北的几个勇士有些忍不了,转身怒吼,就想去找李衍的麻烦。

    阿赤容烟回头厉声喝道:“巴古尔,回来!有仇战场上报!”

    巴古尔几人忍得面部肌肉颤抖,怒瞪李衍一眼,到底是跟着阿赤容烟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远去了。

    待他们一走,李衍又重新坐回到了草棚内,把石桌上的茶杯丢了。从袖子里拿出两个杯子重新摆上,然后继续烧水,朝陆小宁道:“过来坐。”

    陆小宁回头去看还在挖坑的十五几人,有些不明所以。

    李衍倒了杯热茶给她,又喊了一声:“坐吧,阿赤容烟已经被气走了,今日是不会再回来了。你忘了我说过,周遭有风吹草动,我都会知晓。”

    陆小宁疑惑:“既然阿赤容烟走了,十五他们还继续埋鹰隼做什么?”

    李衍扬起唇角:“不是埋鹰隼,是在埋火药。”

    “火药?”陆小宁听他提起过两次,委实有些好奇:“这武器到底有多厉害,要埋在地下?”

    李衍想着怎么打比方,扫了一眼他们坐的草棚,才同她道:“看到这个茶棚了吧,一包火药,能将它夷为平地。”

    “夷为平地?”陆小宁惊疑不定,跟着他坐在草棚里看着外头茫茫雪色,以及十五几个人忙碌的身影。

    一行人

    直到午时才回到蓼城,待他们走后,茫茫雪地里又出现了一个人,他在地上刨了一会儿,刨出了几只死鹰,然后很快又消失在草棚附近。

    鹰隼的尸身很快被摆到了阿赤容烟的面前,巴古尔肃声道:“王,他们埋的就只死鹰。”

    阿赤容烟看了那几只死鹰的惨状,拧眉问一旁的巫医:“中的什么毒?有办法解毒吗?”总不能他们以后都不能用鹰隼探路了。

    巫医带着羊皮手套翻看了一阵,然后道:“只是普通的毒,可以解。鹰隼长期喂养香荆芥的叶子就能抗这种毒,但难保李十一不会下别的什么毒,最好的办法就是防止他们用风筝。”

    这次是他们大意,没有下次了。

    阿赤容烟看着那几只死鹰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她揉揉眉心,挥手让人把死鹰拿下去。然后又朝巴古尔道:“把所有的将士都叫来,李十一狡诈,我们再商议商议明日攻城的对策。”

    次日,天蒙蒙亮,羌北大军就压境而来。

    三万兵马,声势浩荡,齐齐逼过来的时候,连大地都在震动。

    守城的士兵被马蹄踏出的雪粒子吹得清醒了几分,心惊的同时立刻吹响号角……

    战鼓雷动,裴副将匆匆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阿赤容烟一马当先,仰头高喊:“陆昭宁,出来迎战!”

    然而,她喊了许久,都不见陆小宁出来。

    巴古尔大声道:“大楚的皇帝是属乌龟的不成?出来迎战!”

    眼看着大楚军没有迎战的意思,城楼下的人越骂越脏。但任凭他们如何骂,城楼上依旧只有面目狰狞的裴副将。

    巴古尔看向阿赤容烟,问:“王,他们当缩头乌龟,怎么办?”

    阿赤容烟挥手,示意攻城。

    攻城木刚抬出来,城楼上就出现了成排的弓箭手,紧接着箭雨倾斜而下。

    羌北军再次列阵,三万兵马聚集在一起,盾牌齐齐向上。刚列好阵,上百串红色的带着火星子的东西就从天而降。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居然是鞭炮。

    阿赤容烟无语:雕虫小技,这是无计可施了吧?

    她刚这样想着,骑兵的马儿就被脚下一阵噼里啪啦的乱炸吓到了,开始不听使唤的到处逃窜,刚列好的阵瞬间乱成一团。

    虽是雕虫小技,但有点用。

    阿赤容烟脸黑,喝道:“捂住马耳朵!”

    眼看着火箭再次飞射而下,骑兵一时之间不知道先捂马耳朵还是先砍开箭矢的好。

    第一日攻城在一团乱中匆匆结束。

    阿赤容烟带着大军退居五里之外安营扎寨,连夜商讨对策。

    第二日,羌北军所有的马匹都提前堵住了耳朵,再次来到城外攻城。

    这次陆小宁出现了,一句话也没说,手一挥,大量的巨石砸了下来。

    羌北军散开躲避石头,一堆人马强行突破到了城楼之下,开始用力撞击城门。

    裴副将带着人全力堵住城门,有好几次都请命想杀出去。

    但李衍坚决不同意。

    裴副将只觉得窝囊,转而找到陆小宁,咬牙问:“我们何不打出去?先前几次战役,阿赤容烟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陆小宁眸色冷静:“但我们也没占到便宜,你不记得姚先锋是怎么死的了?皇命就是天命,让你守城便守城。”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阿赤容烟才是最优解。

    裴副将拧眉:“打战哪能没有伤亡,皇上他不懂打仗,等人攻进来我们就被动了!”

    陆小宁坚持:“等!”

    她相信李衍。

    商战都能打得漂亮,这次也一定能赢得漂亮。

    裴副将一甩袖,扭头又继续去坚守城门。

    城门的缝隙处涌出大量的雾气,雾气中颗粒让人止不住的呛咳,饶是羌北人已经做过防毒措施,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攻城的力道一下子慢了下来。

    阿赤容烟连续攻城五日,都没攻进去,次次都被无足轻重的小手段逼退了。

    夜里,羌北大军的帐篷内。

    巴古尔拍桌道:“王就是过于谨慎,那大楚的王都是些小聪明,当初能拿下左右庭王就是靠王和我们的英勇。明日攻城管他使用什么计谋,尽管打进去就是!”

    阿赤容烟转动着护腕:他们这次确实拖得太久,得加快速度了。

    第六日,阿赤容烟做了万全的准备,带着大军再次攻城。

    这次又猛又瞬速,被撞多日的城门摇摇欲坠。

    阿赤容烟骑在乌黑的宝马上,气定神闲的高喊:“李十一,

    你还不出来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若不敢打,就献出十城!”

    守在城门之上的裴副将整个人精神紧绷。

    十五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龟裂。

    阿赤容烟话落,李衍终于出现了。

    他一身素色底衣,整个人拢在一袭月白狐毛斗篷里,手里捧着个雕花手炉,清俊的面容没有丝毫的焦急之色。

    长身玉立,当真好风景。

    阿赤容烟略觉得可惜:这样的人物居然要和她为敌。

    李衍冲着她微微一笑,容色若绽开的血梅花:“朕若是开城迎接,羌北王刚进城否?”

    阿赤容烟高声回应:“如何不敢进?”

    李衍:“那羌北王稍等片刻……”他扭头看向匆匆而来的十皇子,小声问:“东西都运过来了?”

    十皇子点头:“都运到了,陆姑娘已经在疏散百姓了。”

    李衍又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裴副将:“裴霁,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裴霁脸涨成了猪肝色,盯着十皇子运过来的几架奇形怪状的炮台看:这就是圣上等的东西?这东西对三万大军?开玩笑呢?”

    放人进城,不是找死吗?

    他站着不动,李衍眸子微眯了眯,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掠过。

    裴霁经受不住,一咬牙,终于扭头下去了。

    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口空无一人,大大方方的朝着羌北大军敞开。

    门口的羌北军见此情形反而愣了,犹豫着不敢上前。齐齐扭头看向高头大马上的阿赤容烟。

    巫医微微凑近些,小声提醒她:“王,恐有诈!”

    阿赤容烟眸色转了转,拧眉看向城楼上的李衍。李衍也正看着她,唇角带笑,调侃道:“怎么,不敢进?”他摇摇头,“羌北王也就这点胆色,你若是不进,朕就关门了?”

    阿赤容烟盯着李衍身边的十皇子,眸色微暗,在猜测他的身份。

    “怕你个鸟毛!”就在这时,巴古尔大吼一声:“羌北的勇士们,冲进去,踏破蓼城,活捉大楚皇帝!”

    他吼完,率先冲了进去。他一动,他身后的上千羌北铁骑齐齐跟着冲了进去。

    “巴古尔!”阿赤容烟神色变了变,“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然而

    ,巴古尔根本没听到他的话,数千兵马已经呼啦啦的冲了进去。

    里面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箭已经在弦上了,阿赤容烟还在观望。

    隔了片刻,杀出一人,一枪将冲进去的巴古尔给挑飞了出来,砸在了阿赤容烟的脚边。

    正是陆小宁。

    先冲进去的几千人马被围困在里面,正被大楚军的人困杀,明显是中了埋伏。

    陆小宁长枪横挡,站在高旷的城门口,盯着阿赤容烟冷笑:“有胆子就进来!”

    原本担心有诈的阿赤容烟见此情形反而不担心了,用力一甩马鞭,大喊道:“冲!”

    陆小宁挑起长枪也冲上去,随后两方人马战成了一团。

    阿赤容烟又开始用先前的战术围困陆小宁,陆小宁明显不敌,被挑翻在地。

    城内的裴副将大喊:“快关城门,陆将军,先杀他三千兵马!”

    陆小宁就势一滚,就往城内冲。

    这半年,阿赤容烟同陆小宁战了十几次。陆小宁是个难得的对手,她做梦都想将陆小宁斩于马下。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了。

    阿赤容烟一甩马鞭就想缠上她腰身,陆小宁转了两圈,顺着她马鞭旋转,然后一脚跨进了城门。

    城门缓缓关上,眼看就剩下一条缝隙了。阿赤容烟眸色微睁,想也没想从马背上飞了下来,整个人跟着闪身进去了。

    然后一鞭子将要关城门的几个大楚将士给抽翻在地。

    城门再次大开,城外的羌北勇士拍马冲了进来,追着往城内撤退的陆小宁等人就跑。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大开的城门再次缓缓关上。

    还在城外的巫医和剩余的一万兵马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追进城的阿赤容烟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城太空了,街道上除了屋舍,没有一个百姓,连大楚的军队也没有多少,只有还在‘逃命’的陆小宁一行人。

    她心生警惕,勒停马头,扫了一圈,大喝道:“穷寇莫追,回去先擒住大楚皇帝!”

    陆小宁从来都不当逃兵的,她似乎是为了诱敌深入。

    大队的人马调转马头往回跑,跑到城门口时,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城门口堆积着大量的石块,根本就出不去了。

    阿赤

    容烟眸色变冷,仰头往城楼上的李衍看。

    李衍也看着她,笑道:“羌北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阿赤容烟冷笑:“李十一,你以为就你这么点人能留下本王吗?本王有三万大军,各个骁勇善战!”她身后站着黑压压的羌北大军,各个怒瞪着李衍。

    李衍挑眉:“能不能留得住试一试就知道了。”他看了眼十皇子,十皇子摆手,十几架炮台立刻被推了上来,对准城内的羌北大军。

    羌北人还从未见过这玩意,也不惧这东西。

    大炮被点燃,引线滋啦啦的响。仔细一看,似乎有些像烟花或是先前拿来炸他们马匹的鞭炮。

    阿赤容烟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她丝毫没放在心上,脚下用力一蹬马背,同时甩出马鞭,就朝城楼上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炮弹的燃线到了底。砰咚一声响,炮口都跟着震了震,一个巨大的东西朝着她袭来。

    她本能觉得危险,旋身往旁边闪了一下,还是叫一片灼热的东西擦伤了面颊。

    待她滚落在地时,她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落下了一道惊雷,上百个精壮的羌北勇士连同他们身下的马被同时炸飞。

    瞬间火光四散,人肉飞溅……

    其余马儿纵使堵住了耳朵,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吓得四散逃窜。

    热浪一层一层的铺散开,阿赤容烟以手掩面躲避热浪,待她再回头时,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到处是散落的人手,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阿赤容烟双目圆睁,恐惧一点一点占据了她的心头。

    这是什么东西,威力超出了她平生所见!

    更本不是人能抵抗的。

    大楚有了这东西,他们还怎么打?

    她爬起来朝着因为被马掀翻在地,同样惊恐的羌北大军大喊:“快,将城门口的大石头搬走,冲出去城去!”

    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她有一种直觉,今日若冲不出去,估计羌北就要覆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2 章 签到第132天

    阿赤容烟刚爬起来,耳边又是几声砰砰砰,巨大的爆炸声将往城门口冲的羌北军炸得倒地不起。

    再勇猛的武士在大炮面前都不堪一击。

    随着爆炸声的继续,整个北城门口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阿赤容烟耳膜被震得生疼。

    城门口巨石太多,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挪开,继续冲只会死得更多。

    她立刻转身往来的路跑,大喊道:“往城里跑!”城里至少有躲避的地方。

    所有人都跟着她往前冲,炮声追在身后响。就在他们快跑进另一条街道时,前面又突然发生了爆炸。

    冲在前面的将士躲闪不急,直接被炸飞了。

    阿赤容烟连退数步躲避,眉头拧得死紧。爆炸处燃起大火,火光的另一处,陆小宁带着大队的人马堵在那,弓弩手连成排,随着她的手落下,箭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

    这次,羌北军再也没有办法列阵,连盾牌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箭上带了火油,惨叫声连成片,中箭的将士整个人被烧找了,翻滚到别处,又连带其他将士一起点着了。

    明明是大雪连天的冬日,整个城内温度却异常灼人。

    阿赤容烟回望整个场面,心里也有一把火在烧: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想好了一切对付大楚军的对策。为了这场战役,甚至学了很多中原的知识,连李十一善用的毒也没放过。

    她看向城楼上的李衍:问题都出在李十一身上!

    所有的变数都是因为李十一来了,还带来了这么恐怖的东西。

    如今这种局面,只有擒住了李十一,才有机会脱困。

    她想也没想,转身又往回跑去,常年跟着她征战的几个先锋立刻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护着她一路前行。到了城墙之下,然后以身体做肉盾,将她抛向了城楼。

    眼看着她就要攀上城楼,十几只短箭擦着她面门飞过去。她在半空中又找不到落脚点,只能强行甩出马鞭圈住城楼上的旗杆,然后整个臂膀发力,落在了城楼之上。

    一上去,一大群士兵就冲了上来,将她逼得节节后退,距离李衍足有数百米远。

    城楼狭窄,更何况李衍身边还

    有暗卫护佑。她想抓住人,压根不可能。

    城外的巫医瞧见她,激动得大喊:“王!”待看到她胳膊受了伤,又连忙喊道:“快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王进去的那一刻,他就察觉中埋伏了,再听见城内巨响,已经猜测到可能不好。

    大量的兵马朝着阿赤容烟冲来,她奋力拼杀,还是被逼到了角落。她扭头看向城内死伤无数的羌北勇士,纵使不忍心,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她咬牙,甩出一鞭子后,决然的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巫医的马背之上。

    炮火紧追着她过来,又是砰砰砰几声巨响。阿赤容烟用力一夹马腹,朝着宣城的方向冲。

    剩余的一万大军也跟着她逃命!

    随着几声爆炸声响起,羌北军又死了一大片。

    陆小宁和裴霁追上了城楼,裴霁大喊道:“他娘的,别让她跑了!”

    陆小宁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去,找到一匹无人的战马就追。裴霁也想跳,但被十皇子抢先拉住了,朝着他喊:“从城门走!”

    裴霁立刻转头往城楼下走,待大军搬开大石块,就带着军队冲了出去。

    大军紧跟在陆小宁身后,追着羌北残部而去。

    经受了大炮的摧残,没有阵型的羌北军被大楚军追得丢盔弃甲。

    阿赤容烟一路跑到城外五里坡附近,又被一根横出来的绳索截翻了战马,跑在前面的人直接栽进了雪地里。后面的人刹不住马蹄,从前面的人身上碾了过去,然后也往前栽去。

    阿赤容烟和巫医一同栽倒在雪面上,一只已经冻僵的鹰隼脑袋露了出来。他们听到了嘶嘶嘶的声响,像是引线燃着的声音。

    阿赤容烟骨子里已经对这种声音惧怕,拉起巫医就跑。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眼真真看着被她拉着的巫医被炸飞,手里只剩下一直鲜血淋淋的手臂……

    她的双眼一下子充血:好个李十一,昨日毒杀她的鹰隼时就早有预谋,居然在五里坡附近也埋了东西!

    她的人还找过了,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态度!

    她咬牙,果断放弃了那手臂,翻身上马,继续带着幸存下来的人没命的往前跑。

    六千兵

    马,待快跑到宣城城门口时,已经剩下不足一千人。

    这是羌北史上打过最惨烈的战!

    这都不能算打仗了,是大楚对他们单方面的屠杀。

    她仰头看向宣城的守城官,大喊道:“快开城门!”

    宣城、鄞城、潞城三成的守城官都是羌北的人,起初看到冲回来、狼狈至极的阿赤容烟等人时,险些没认出来。

    直到阿赤容烟大吼一声,才认出她的声音。

    正要开城门时,就瞧见大楚攻过来的一万人马。守城官揉了几次眼睛,朝着阿赤容烟结巴道:“王,大楚,大楚的军队杀过来了!”

    “快开城门!”阿赤容烟又没眼瞎,不用回头也听到了动静。

    守城官连忙让人去开城门。

    只是城门开启的一刹那,大楚的大军也接踵而至,一剑将开门的士兵射了个对穿。

    陆小宁一马当先,长、枪直捅阿赤容烟的后背胸口处。

    阿赤容烟旋身而起,脚尖榻在马背之上,身体腾空,左手扒在了城楼上凸起的石块上。然后右手马鞭甩出,故技重施再次套住了军棋桅杆,借力想攀升城墙。

    陆小宁也从自己的马背上跃起,伸手一下子抓住了阿赤容烟的脚踝。

    阿赤容烟一个用力,脚上的靴子脱落。

    陆小宁想也没想,长、抢的枪头直接嵌入了墙体之内,然后踩在抢身上翻上了城墙。

    她一上去,阿赤容烟的马鞭就朝着她面门甩过来。陆小宁侧身躲过,单手缠住了马鞭,用力一扯。和阿赤容烟僵持在了城楼围墙的边缘上。

    烈烈风声作响,两人一黑一红的衣摆被吹得乱窜。

    裴霁带着大楚军杀进了宣城,宣城百姓四散逃跑,看到是大楚的人时,又喜极而泣。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城楼上的将士惊慌一瞬,长枪齐齐攻向陆小宁。

    陆小宁冲到阿赤容烟近前,拉着阿赤容烟的马鞭,转了一圈,勒住她脖子,整个人从城墙上滑落,吊在了城墙之外。

    强烈的风吹开她发丝,陆小宁双手用力,阿赤容烟被她勒得整个人后翻,大半的身体悬在了城墙之外,后背抵在城墙凸起的石块上,整张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连忙伸出双手去拉自己的马鞭,大力

    之下脖颈得了一丝空隙,总算好受了点,但也无法摆脱陆小宁的桎梏。

    大楚的士兵已经冲上了城楼,羌北的守城人也来不及去救他们的王,只能举起手里的武器迎战。

    双方僵持许久,一驾马车卷着雪粒子从远处驶近。

    赶车的十五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子,李衍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围在兜帽里的面色清俊苍白。

    他仰头看着被勒住脖颈,半个身子悬空的阿赤容烟,从身后缓缓拿过一驾弓弩,上膛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倒挂的瞳孔里出现他冷峻的脸,在看清楚他动作的一刹那,终于慌了,大喊出声:“李十一,你不能杀本王!本王身体里有同命蛊,本王死了,李明嫣也活不成!”

    李衍扣动扳机的动作微微停顿……

    阿赤容烟继续道:“羌北有一种子母蛊,只要母蛊的载体还活着,就能延续子蛊的载体续命。当初李明嫣回去时,就怕自己戒不掉寒枝花的花粉,本王体内有母蛊,她体内有子蛊。本王活着她才能活着,只要你能拿火莲回去,她就还有救!”

    也就是说,想李明嫣活,就要保她阿赤容烟的命!

    但留着阿赤容烟是个祸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纵使他想保皇姐,但作为大楚皇帝,他不能放过肖想大楚领土的土匪!

    李衍继续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有些绝望,连声音都有些尖锐了:“李十一,本王若是死了,她就会成为寒枝花的养料!”

    李衍闭了闭眼,扣动扳机,三支寒光闪闪的箭擦过风声,分别射进了阿赤容烟的百会穴、眉心、喉间……她瞳孔扩大,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北疆的天,李衍冷漠的脸和漫天的血红……

    眉心的血点一点一点的散开,嘴角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往外冒。

    她双手无力的垂下,系在后背的竹筒因为压力散开,一只琉璃瓶从里面滑了出来,从陆小宁脸颊擦过。

    琉璃瓶里的火莲娇艳欲滴,瓶子底部的寒枝花溶液不住的晃荡。

    陆小宁瞳孔瞬间也放大,松开绞住勒红双手的马绳,调转身就去捞那琉璃瓶。

    琉璃瓶若是破碎,火莲染上脏污,必定就会凋谢。

    这是十一治愈心疾唯一的希望!

    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琉璃瓶先砸到了地上,磕在了血地里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寒枝花的枝液弥散开,冷香四溢,火莲落地的一瞬间,花瓣一片一片的凋谢。

    与此同时,大楚皇宫凤栖宫的密室内。

    榻上鲜活如同睡着的李明嫣身体里发出一个个的嫩芽,那嫩芽不断的吸食骨血,然后长高长大,叶子开始舒展……在榻上的人干瘪下去的一瞬间,开出最纯洁美丽的花……

    花枝摇曳,整个密室内冷香浮动,和羌北天山上的寒枝花遥相呼应。

    李衍放下手里的弓弩,轻声呢喃:“如你所说,皇姐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把弓弩交给十五,然后跨下车辕,一步步走向捧着花梗,红着眼圈的陆小宁。

    陆小宁听见脚步身,仰头看他,脸上身上全是血,战袍破损处也在渗血。

    向来肃静的面容上落下泪来,声音哽咽道:“阿衍,火莲,没了……”她双手颤抖,整个人激动到抽搐,摇摇晃晃仿佛要跟着那花一起凋谢。

    她的状态很不正常,应该是琉璃瓶破损的一刹那,闻到了寒枝花的香味。

    李衍走过去,跪在她面前,伸手揽住了她,将她的额头靠近他胸口处。

    然后手上银针悄无声息的扎在了她后背的穴位上,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背脊,顺着她的发,温声安抚:“阿宁,无事的。”

    陆小宁额头抵在他胸口,双眼紧闭,睡了过去,双手却依旧死死捏着那凋谢的花梗。

    陆小宁做个了长久的梦,她梦见当年去羌北和亲时,第一次听到火莲的传闻。然后想法设法跟着阿赤容烟去了天山,那次没有掉进冰窟差点冻死。她在山顶找到了火莲,鲜活摇曳的火莲……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才知道宣城、鄞城和潞城已经被收复,残余的羌北军全被看管了起来。

    她急于去找火莲,接着带军清扫羌北的功夫,又山了一趟天山。

    然而,现实和梦境相反,她依旧没有找到火莲。

    她站在天山之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淋了火油,一把火将所有的寒枝花都烧了。

    她下了山,李衍坐在天山脚下的马车里等她。

    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狐毛斗篷里,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冲她笑了笑,故意逗她:“别难过了,我心疾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若是心疾好了,那般朝臣还不把我当牛使。我这病啊,是富贵病,是挡箭牌,朝中谁给同我逼逼,我就吐血给他看……”

    他俊白的脸上笑意清浅,陆小宁突然伸手抱住他的。

    李衍愣了愣,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小宁头埋在他肩头,语气坚定道:“皇上,纵使没有火莲,微臣也会让你长命百岁!你只管高坐明堂,所有的风雪微臣都会替你挡!”

    李衍向来慌忙的胸口突然加快跳动,陆小宁伸手一下子推开了他,问:“哪里不舒服?”

    李衍捂住胸口摇头:“没,没有哪不舒服。”他伸手将陆小宁拉上了马车,弯着眼笑道:“我们回家吧?”

    马车缓缓驶离天山。

    天山的半山腰火红一片,寒枝花燃烧殆尽,灰烬深入冰面。

    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秃鹫停在了缝隙处。一双鹰眼透过冰层往下看,层层冰面之下,一颗莲子正在发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3 章 签到133天

    阿赤容烟战死,羌北大军全部覆灭,羌北只剩些老弱病残。

    羌北虽归顺大楚,但羌北民众对大楚军的仇视情绪较强,北疆时局还不算稳定。

    李衍册封裴副将为镇北大将军,同时留下了一半的兵马,让他先留在北疆驻守,待找到三皇子后,再调他回京。

    裴大将军有些郁闷:三皇子都失踪那么久了,万一死了,他不是调不回京都了?

    调不回京都,当了将军也没意思啊。

    皇上难道是因为两军交战时,起初自己看轻了他,才故意将他留在北疆的?

    他还想衣锦还乡,回去吹吹牛皮呢。

    但他算是见识过李衍的厉害了,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忤逆。

    李衍似乎看穿他的想法,盯着他幽幽道:“朕来北疆的事,裴爱卿万万不可透漏出去,不然以后就待在北疆吧。”

    裴大将军欲哭无泪:他知道皇上不是说着玩的,皇上不是先帝,有本事是真有本事,混账也是真混账。

    “皇上方心,臣一定好好收住北疆,等待三王爷归来。”

    李衍拍拍他的肩,冲着他笑了一下。

    裴大将军被他笑得后背发凉,连忙转向陆小宁:“陆将军一路保重!”

    陆小宁点头,冷淡的一句话也没说。

    他看着单薄的陆小宁,真心觉得,人不可貌相,巾帼不让须眉。

    没有陆将军,他这次恐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现在是真心服陆小宁。

    若是回了京都,再有哪个不长眼的说陆将军配不上皇上,他第一个冲上去和对方拼命。

    大军终于开拔,离开了北疆。

    一路上因为有赵左都尉这个病号和李衍这个病秧子,军队走得并不快,沿途遇到驿站都要停下休息。

    离北疆越远,天越暖。尽管李衍一直坐在暖和的马车内,但几个月的奔波和担惊受怕,还是让他病倒了。

    还连着吐了两次血,离京都还有一半距离,到了充州境内时。李衍又发起了高烧,实在不能再走了。

    陆小宁只能吩咐大军停下来。

    这么多大军进城实在不好,于是她干脆吩咐众人安

    营扎寨,在最近的山林休息。

    营地湿气重,怎么也不如民房暖和。陆小宁就带着李衍单独寻了山下的一户人家借住。

    借住的人家只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她上下打量陆小宁,又看看她身后的马车,警惕问:“你们有马车,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天黑前一定能入城的,怎么还用来借宿?”

    陆小宁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实在太重了。

    是个人都能觉察得出来。

    陆小宁正要解释,马车里就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她冷肃的脸上顷刻染上急色,快步走到马车边上,掀开车帘子小声问:“你要不要紧?吃药了吗?要不要喝些热水?”

    她说话时,身上那种冷肃的气质一下子就散了。

    那姑娘好奇的往马车里瞧了瞧,然后提醒她道:“姑娘,你夫君病重,城里才有好大夫。”

    陆小宁愣了一下,正要解释,李衍就探出头来,温声道:“我本就是大夫,只是赶路犯了心疾,受不得山间的寒气,我夫人才想着借宿。我们会付银子的,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那姑娘被李衍的好容貌和文雅惊了一下,又见他们是夫妻,终于拉开木门让他们进去了。

    小院子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几只小鸡在院子里啄米,一只大黄狗匍匐在院子里,看见有人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要吠。

    女子及时喝住了它:“阿黄!”

    大黄狗立刻又趴了下去,当做没看到他们。

    墙头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灶房还燃着烟火,袅袅的迷香从里面飘出来。

    女子把两人引到西厢房,边铺床边道:“这间屋子是我夫君在住,你们先将就一下,我去给你们弄点米汤暖暖胃。”她说完就先出去了。

    榻上收拾得干净,还烧了炕。李衍躺上去,终于觉得脚趾末端能暖和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眼,陆小宁替他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十五在屋顶,你安心睡,我去看看除了米汤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吃的。”

    李衍点头,闭上眼,倦怠的睡了过去。

    陆小宁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然后径自去了灶房。路过院子时,那条大黑狗又抬起狗脑袋看了她一眼,估计是知道她不好惹,立刻又趴下装死。

    她一步跨进灶房

    ,女主人正在捞饭,灶台边上摆了四个大海碗。

    陆小宁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子给她:“能劳烦姑娘再炒两个小菜,午饭再炖点鸡汤给我……”她吞吐了一下,继续道:“我夫君。”

    女子也没扭捏,收了银子,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叫,你叫我阿鱼吧,我夫君就这样叫我。”

    陆小宁点头:“那劳烦阿鱼姑娘了。”

    阿鱼冲她笑了一下,打了四碗米汤,其中一碗堆得满满的。

    陆小宁本能的去拿堆得满的那碗,阿鱼就把另一碗推到了她的面前,讪讪道:“那碗多的是给我夫君的,他是个粗人,平日干活多,吃得也多,不好意思啊。”

    倒是个会体谅人的。

    “无碍。”陆小宁拿了另外两碗,顺口问:“你家夫君在城里干活?”

    阿鱼摇头:“不是呢,我家夫君只是个猎户,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平日都是靠打些野味补贴家用。昨夜在山上弄了几个陷阱,今日一早就上山了,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先前不让你们进来,是他不太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屋子更不让人动的,待会他回来我同他解释一下吧。”

    陆小宁点头:“那多谢阿鱼姑娘了。”

    两人端起早点,正打算出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以及大黑狗激动的犬吠。

    两人都是一惊,忙放下了碗跨出灶房去看。就见一个背着弓箭的高大身影单手拽住十五的脚踝,用力拉拽。而一身黑衣的十五则双手攀在木屋的横梁上,用力蹬脚,企图将拽住他脚的人踹掉。

    阿鱼见此,立刻从柴垛之上捡起一把柴刀,朝着十五就冲了过去,大喊道:“夫君,我来帮你!大胆贼人,光天化日的偷到我家来了!”

    陆小宁惊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阿鱼,解释道:“都是误会,那是我家仆人,负责照看我夫君的。快让你家夫君住手,别伤着他了。”

    阿鱼惊讶:“你家仆人?”她虽然觉得奇怪,但觉得陆小宁是个好人,还是伸手去拽那高大的男人。

    男人不耐,恶声道:“哪家仆人会鬼鬼祟祟蹲在别人家屋顶照看主人?我瞧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用力,直接将十五砸在了地上。

    十五面部扭曲,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陆小宁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的情况,若是有人对十五动手,十五决计不会任由别人打的。

    直到那高大的男主人转过头来,陆小宁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惊讶又惊愕,刚想喊三皇子又注意到边上的阿鱼,于是改口道:“三哥,你怎么在这?”

    阿鱼口中所说的夫君,就是三皇子。

    他脸上那道疤还没淡去,显然失踪后就没用过李衍给的药了。

    三皇子听见她的称呼拧眉,不悦道:“乱认什么亲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

    旁边的阿鱼听见陆小宁的称呼也愣了一下,随即眸色暗了暗。

    陆小宁蹙眉看着三皇子,问:“你不认识我?”

    三皇子不耐的摇头。

    这是失忆了?

    所以初一一直找不到人,是因为三皇子失忆,换了身份,在山里当猎夫了?

    阿鱼见陆小宁一直看着自家夫君,步子稍微移了移,企图挡住她的视线。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夫君一直同我住在这山下,并没有什么亲戚?”

    陆小宁眸子里不复温和,看着阿鱼的视线里带了点逼视:“阿鱼,你确定你夫君一直同你住在山下?而不是他受了伤,你捡到了他?你是在横河下游捡到他的吧?”

    阿鱼瞬间慌了,抿唇不说话。

    陆小宁越过她又看向三皇子:“三哥,十一找了你许久,他现在就在你屋子里,你去见见他,他看到你肯定高兴。”

    此刻的三皇子完全不认识陆小宁他们,他很不高兴:“都说了让你们离开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们!”他一听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人,立刻大跨步走到自己屋子门口闯了进去。

    他最厌恶别人碰他的东西。

    他非得将占了他屋子的人丢出去,然后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门砰咚被踢开,陆小宁和十五互看一眼,几乎是同时跟了进去。

    站在院子里的阿鱼咬咬牙,最后也跟了进去。

    三皇子冲了进去,瞧见一个脑袋背对着自己,正要伸手将人揪起来。就见那人被吓醒了,揉揉眼睛自己勉力靠坐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他,然后迷迷糊糊的喊了声:“三哥?你怎么来了?

    显然,李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同三皇子一同住在瑶华宫时的情形。

    三皇子愣了愣,觉得面前的人无比熟悉。待听到李衍咳嗽,他本能的就去顺李衍的背,顺口就道:“十一,你怎么又病了,是不是心疾又犯了?吃了药没?”他伸手从李衍的袖带里摸出一个玉白的瓷瓶,从里面倒出药丸喂到了李衍嘴里:“快把药吃了。”

    李衍吞了药丸,呛咳了两声。

    三皇子连忙看向门口:“阿鱼,拿些水来给十一……”

    他说完,就和阿鱼眼对眼,愣在那儿了。

    他为何对床上的人如此熟稔?

    还知道对方袖带里有药?

    知道他有心疾?

    三皇子头开始疼。

    阿鱼的面色越来越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4 章 签到第134天

    屋子的气氛一时凝结。

    半合着眼的李衍突然问了一句:“水呢?”

    三皇子这才收回目光,淡声道:“你再等等,我亲自去取。”

    他一动,李衍跌靠在了木床上。硌人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伸手,一下子拉住三皇子的衣裳,眸子里是惊喜:“三哥?”

    三皇子回头,看他的眼神很是陌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在山中渡日,并无兄弟姐妹。”

    李衍蹙眉,上下打量他。

    三皇子将自己衣袖从他手里拉出来,温声道:“我去给你取水。”

    他走了出去,门口的阿鱼也紧跟着他往外走。

    待脚步声走远,李衍才看向陆小宁,虚弱问:“我没烧糊涂吧,方才那是三哥吧?”

    陆小宁点头:“是三皇子,但他好像失忆了。而且现在和阿鱼姑娘是夫妻。”

    “失忆了?还成亲了?”李衍惊讶,“他好好的怎么就失忆了?”

    陆小宁猜测:“大概是掉进横河撞到脑袋了吧,或者脑袋进水了?”

    李衍:这也太狗血了吧。

    三哥因为失忆,换了姓名,所以系统标记的时候,才找不到人?

    陆小宁:“三皇子现在好像挺排斥我们的,方才还和十五在外头打了一架。你若直接同他说身世,他恐也不会信。但他就算失忆了,对你的关心也是本能,反正我们会在这住几日,你好好同他说。”

    李衍拧眉。

    很快,三皇子端着温水进来了,他亲自喂到李衍嘴边。

    李衍道了声谢,然后急促的喝了两口,又呛咳起来。

    三皇子连忙给他顺背:“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他态度称得上亲切了。

    端着早膳进来的阿鱼瞧着这一幕,微微抿唇:夫君向来粗心,都从未这样关心过她。

    她把早膳放到了塌边的桌上,喂完水的三皇子回头,朝她道:“阿鱼,把我的早膳也端过来吧,我瞧着这位兄弟面善,同他一起用些。”

    阿鱼为难:“夫君,这位公子病重,要不你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她话落,李衍温声道:“无碍的,我也想同三哥好好说说话。”

    阿鱼拧眉,终于又去取了早膳。

    三皇子拧眉:“怎么又喊我三哥?”

    “因为你就是我三哥。”李衍瞧着他:“难道你没觉得我眼熟,和我相处太过熟稔吗?”

    三皇子:“熟稔是一回事,我自小就生活在这山里,真不可能是你三哥?”

    李衍不慌不忙的问:“你说你自小就生活在这山里,有谁能证明吗?”

    “这还要怎么证明?”三皇子不理解:“阿鱼就能证明啊,你们可以去问阿鱼。”

    李衍:“那除了阿鱼姑娘呢?这山里就你们一户人家,三哥能保证阿鱼姑娘说得就是真的吗?”

    三皇子拧眉:这山下确实只有他和阿鱼,他总觉得李衍的话有漏洞,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阿鱼把早膳端来,三皇子就同李衍在屋子里用起早膳来。

    三皇子发现,自己对李衍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而李衍对他的一些小习惯也很清楚。

    不仅不嫌弃李衍碰他东西,连李衍在榻上用饭,他也没有一句屁话。还生怕粥太烫了,时不时就提醒他用慢一些。

    细心程度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说他和李衍没有关系,他都有些不信。

    待早膳用完后,李衍就躺下休息了。他替李衍掖了被子,就收拾碗筷出去了。

    阿鱼见他出来,连忙接了碗筷放到灶房的热水里,开始清洗。

    三皇子在边上帮忙收拾灶台。

    阿鱼瞥了他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先前不是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要将他们赶走,怎么又没动静了?”

    三皇子随口道:“瞧那许公子病得挺重,就让他们住吧。”

    阿鱼:“……”

    三皇子又继续道:“对了,他畏寒,待会再把家里的那床新被子给他送去,别让他冻着了。”

    阿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那被子是给你的……”

    三皇子浑不在意:“我体热,去年冬日不也没用上吗?你先给他用,我不碍事。”

    阿鱼抿唇:“你不是不喜别人碰你的东西?”

    三皇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洁癖,但很快又开玩笑道:“他又不是别人,都喊我三哥了,我虽不是他哥,也该照顾一二。”提起这个,他

    又问:“对了,阿鱼,这山下怎么就住了我们一户人家?我父母是怎么亡故的?我好像记不太清了。”他好像只记得自己和阿鱼是邻居,两人出生变定了娃娃亲,父母都是早亡。

    他们年前成了婚。

    阿鱼眸色幽暗,继而嗔怪道:“周叔周婶不是去山上捡野蘑掉下山崖没的吗?你怎得忘了。”

    “是吗?”三皇子恍然:“恐日子久了,忘了。我们当去祭拜他们的,你父母也是。对了,他们的墓在哪?”

    阿鱼神色略僵。

    三皇子疑惑:“你也忘了?”

    阿鱼连连摇头:“怎么会,待他们走了,我便带你去。”她生怕对方再问,于是道:“你去捉只□□,他们给了我些银子,说要杀只鸡给许公子补补。”

    三皇子一听是要给李衍补身体,立马就去了。

    很快便把鸡拔毛处理干净,然后提到厨房交给阿鱼。还特意嘱咐道:“他有心疾,吃不得太油腻的,鸡油就别放进去了。”

    阿鱼哦了一声,开始炖汤。

    三皇子在院子里劈着柴,春寒料峭的,他只着了一件单衣。挥动双手的时候,后背后、双臂的肌肉遒劲扎实。额头鬓角因为劳作沁出了细汗。

    阿鱼拿了帕子走过去要替他擦汗,三皇子本能的后退两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接过帕子问:“鸡汤熬好了吗?我闻着味了。”

    阿鱼点头,三皇子擦完汗后交代道:“少放些盐,弄清淡些。”

    阿鱼小声道:“我留了一小碗给你,待会你进去喝了吧。”

    三皇子摇头:“不用了,全端给许公子吧,我瞧着他太虚,得好好补补。”

    阿鱼眸子微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心软,将那两人放进来了。

    她把鸡汤端到李衍的屋子,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

    陆小宁追了出来,温声道:“阿鱼姑娘,你这里可有汤婆子?我夫君体寒,夜里没有这个恐睡不暖。”

    阿鱼摇头,很是排斥她:“乡野山涧,哪有那等娇贵的东西。许公子若是睡不暖,明日便走吧。”

    说完,她就快步走了。

    陆小宁看着她的背影拧眉:这个阿鱼,对他们的敌意很大。

    入了夜,阿鱼抱了被子去了西厢房,回来后又开始整理自己

    的床铺。

    三皇子开门进来,从柜子里拿了被子就往地上铺。

    阿鱼抿唇,瞧着他道:“夫君,地上凉,你还是上来睡吧。”

    三皇子摇头:“无碍的,我皮厚。”

    阿鱼提醒他:“我们是夫妻,同睡一起是应该的。”

    三皇子瞧了她一眼,她目光灼灼的瞧着他。

    尽管他有些别扭,还是又把被子塞回到柜子里去了。然后走到塌边,脱了鞋子正要上榻,门就被敲响了。

    阿鱼走过去开了门,就见陆小宁站在门口。她拧眉,问:“怎么了?”

    陆小宁探头往里看了看,瞧见三皇子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哥,十一怕冷,你体热,今夜能不能麻烦你去陪他睡,我同阿鱼姑娘睡?”

    阿鱼觉得莫名其妙,还没开口阻止,三皇子已经套了鞋子起身了,边披衣边往外走:“不麻烦,我这就过去。”

    他经过房门口时,阿鱼轻轻拉住他的袖口,眼里满是委屈。

    三皇子拍拍她的手,嘱咐道:“你早些睡。”说完,他很快去了西厢房。

    陆小宁走了进来,朝阿鱼笑笑,然后随手带上了门。

    阿鱼没搭理她,先翻身上了床,背对着她闭眼。

    陆小宁脱了鞋袜,睡在了外侧,朝她后背看了一眼,看到她脖颈处似乎有东西,于是伸手往她脖子探去。

    背对着她的阿鱼突然转身,单手捏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将她的手骨捏碎,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陆小宁扯了一下嘴角:“阿鱼姑娘力气挺大,虎口处还有薄茧,你以前练过功夫?”

    阿鱼立刻松开了她,随口道:“乡野村妇,哪里会什么功夫,不过是常年拿刀杀鱼宰鸡留下的老茧罢了。”

    陆小宁轻笑:“阿鱼姑娘为何要骗人?”

    阿鱼拧眉,压低眉眼:“我骗什么了?我确实不会功夫!”

    陆小宁:“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阿鱼姑娘为何要骗你夫君。你当初在横河捡到他时,就早该想到他的家人会找过来。”

    阿鱼坐了起来,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夫君同我青梅竹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陆小宁看着她:“是吗?这话你信吗?”

    阿鱼怒瞪

    着她,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抱了被子出来丢到地上。

    陆小宁没有丝毫意见的睡了上去。

    一夜睡到天亮,第二日,陆小宁一睁眼,就瞧见枕头上放了几粒银子。阿鱼坐在她对面,语气冰冷道:“今日你们就走吧,我们家庙小,容不下想拐带我夫君的人。银子我也不要了,就当昨日白招待你们了。”说完,她就起身往外走。

    待走到门外,三皇子也已经起来了。正背着竹筐往外走,阿鱼连忙迎了上去,问:“大清早的,你去哪?”

    三皇子理所当然道:“去山上找找有没有野山参,给许公子补补气。”

    阿鱼连忙拉住他:“你还是别去了,方才陆姑娘说他们今日要走。”

    “阿?”三皇子疑惑问:“可昨夜许公子说,他们要在这多住几日。”

    阿鱼:“许是他们改了主意。”

    三皇子拉开她的手:“那你先做早饭给他们吃,让他们等我片刻,我挖到野山参就回……”说着背着竹篓赶紧出门了。

    “夫君!”阿鱼站在原地,眉头拧得死紧。

    身后突然有风声袭来,阿鱼本能的侧身躲避,一粒银子掉在了脚边。

    她阴沉着脸转身,就瞧见陆小宁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捏着两粒银子。

    “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宁收了银子,拍拍手道:“阿鱼姑娘好身手,能躲过本将军偷袭的人不多。”

    阿鱼眉头一秒松开:“陆姑娘说笑了,都说了我不会功夫,我不过是恰好动了一下……”

    陆小宁冷笑:“羌北的死士怎么可能不会功夫?”

    阿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脖颈下方纹的寒枝花怎么说?”陆小宁一步步逼近:“我曾在羌北为质,见过阿赤容烟身边的死士,他们身上都会纹羌北特意的寒枝花。”

    阿鱼手覆上自己的脖颈,温和懵懂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你昨晚偷看了?”

    陆小宁没接话。

    阿鱼声音冷涩:“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

    陆小宁:“苦苦相逼的不是我们,你告诉我,三皇子是怎么失忆的?是你故意让他失忆的?”

    阿鱼没回答她的话,抬手就朝她脆弱的脖颈攻去。

    陆小宁动也没动,任由她掐住了脖梗。

    她觉得不对劲,拧眉看着陆小宁。见陆小宁盯着她背后瞧,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跟着回头看去。

    就瞧见背着竹篓的三皇子站在院门口,他身边是十五。

    阿鱼一下子慌了,松开掐住陆小宁的手,结巴问:“夫君,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小宁咳嗽两声,脖颈上的掐痕清晰可见。

    格外的刺目。

    三皇子瞧着她,拧眉问:“阿鱼,你是羌北人?”

    “我……”阿鱼连忙否认:“我不算是。”

    三皇子:“什么叫不算是?”

    阿鱼咬唇:“我是大楚人,后来才去了羌北。”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我不是你夫君对不对?”

    阿鱼坚持:“你就是我夫君!”

    三皇子:“那我怎么记得我是大楚的三皇子?”

    阿鱼的脸一下子白了:“你都想起来了?”

    “不对,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先前她的夫君一直表现在正常,也就和那人呆了一晚上。

    三皇子:“你别管我怎么想起来的,你只告诉我,我母妃是不是你杀的,还有,我的失忆是不是和你有关?”

    阿鱼向前走了两步,连忙解释:“没有,你母妃不是我杀的。是阿赤容烟让我们去截杀你们,若不是我弄出动静让你察觉,你怎么可能有机会跑掉?后来他们沿着横河搜寻你,也是我将他们全杀了,把你藏起来的。”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语气艰涩:“夫君,我从未想过害你!你失忆不过是偶然!”

    身后有声音传来:“真是偶然吗?那我怎么记得,羌北有一种秘术叫做摄魂术?可以通过不断的暗示修改人的过往?”他签到羌北王帐时,奖励的羌北百科全书里就有记载。

    听见声音的阿鱼蓦的回头,死死瞪着虚靠在西厢房门口的李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5 章 签到第135天

    李衍也看着她,咳嗽两声后,问:“我只是好奇,你是羌北死士怎么会不认识我和陆将军?”

    阿鱼眸色冷冽:“现在认识了。”

    她不认识大楚的皇帝和陆将军有何好奇怪的。

    她原来就是大楚的人,十六岁那年随爹娘被流放到潞城南边的矿石场。爹娘来了没多久就死在了一次矿难中,矿场管事的要把死掉的人直接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狼。

    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抱着爹娘的尸体不肯放手。管事的不耐烦,抽着带刺的鞭子企图将她一起打死。

    就在这个时候,被贬至边关的三皇子出现了。他缴下领头的马鞭,沉声道:“为人子女,当尽孝。人都死了,何必再为难。给她两口薄棺,将人好生安葬吧。”

    说完,他又从袖带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她,指着她被抽得青紫的脸道:“女孩子,还是不要留疤的好。这个药效果很好,你拿去吧。”

    那个时候彷徨无助的阿鱼握住那瓷瓶,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忘记了哭泣,一直盯着那背影看。

    她听见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喊他三皇子。

    后来,矿石场领头的想欺辱她,她用尽办法逃出了矿石场。

    她没有身份没有名碟,只能东躲西藏。

    逃出去的第二日为了躲避追捕,无意中躲进了装有种子的车队内。

    待她在出来时,人已经到了羌北。

    那时长公主和陆将军已经归国了,阿赤容烟的死士也在和阿赤那父子对抗中死得差不多。

    她因为无父无母又是逃犯,被阿赤容烟选中入了死士队伍。

    之后一直被关在天山以北接受残酷的训练,学成后就被阿赤容烟派往中原到处搜寻厉害的大夫和善使毒的人。

    李衍和陆将军再次去天山取火莲时,她也没见过他们二人。

    直到一年前,她接到第二个任务,就是在中原境内截杀三皇子。

    她不是个合格的死士,她杀过很多人,却唯独对这个曾经给予自己温柔的人下不了手。

    她不想他死,就只能让她的同伴死。

    于是,她杀了所有的同伴,将他藏了起来。

    李衍看着她,又问:“阿鱼姑娘曾经见过我三哥?”一个死士不可能无缘无故救要截杀的对象,还为了截杀对象将自己的同伴都杀了。

    阿鱼没回答他的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李衍再接再厉:“既然能救我三哥,又同我三哥以夫妻相称,必定是喜欢我三哥的。不若就将我三哥的摄魂术给解了吧?”

    阿鱼惊愕的看着他,随即又回头看向已经走进院子的三皇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声音里带了质问:“你什么都没想起来?你同他们一起设局诈我?”

    阿鱼眼眶一下子红了:“我是你娘子!同你朝夕相处,你居然为了个相处一日的人,算计我?”

    三皇子沉默,算是默认。

    他醒来就记得阿鱼是自己的未婚妻,但这一年来,就算两人成了婚。

    他对她始终亲近不起来。

    相比较李衍,虽只相处了一日,但他仿佛认识对方十几年,天然就对他信任。

    觉得这样一个面善的人绝对不会骗他,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好被骗的。

    而事实也如李衍所说,是阿鱼在骗他,似乎还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导致他忘记过往的。

    他盯着阿鱼,很认真的问:“阿鱼,我想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你能告诉我吗?”

    阿鱼问他:“那你知道后,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三皇子实话实说:“我不确定。”

    阿鱼眼泪低落,突然暴起就朝着李衍攻去。在她看来,都是因为李衍出现了,她的夫君才会偏向李衍来算计他。

    似乎只要李衍不在了,李湛就会变得正常,也永远只会是她的夫君。

    她一动,陆小宁和三皇子就同时动了。

    陆小宁挡在了李衍面前,去接她的掌力。三皇子怕她伤害李衍,本能的一掌拍在她左侧肩膀,直接将她打出数米远,跌倒在灶房边的柴火上。

    柴火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地,其实这一掌对方收了力道的,也没有多痛。可阿鱼就是难受,就是委屈,她看着三皇子,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到底是相处许久,三皇子有些慌了,有些不知所措。想去扶她又生生止住了步子,只轻声喊了句:“阿鱼……”

    阿鱼默不作声的爬了起来

    ,问他:“你今日是非要知道自己是谁吗?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同他们一起杀了我吗?”

    “不会。”三皇子一口否认,“你对我很好,我不会伤你。但我不想当个没有过往的体现木偶!”

    陆小宁也劝她:“阿鱼姑娘,你确定现在的李湛是曾经你喜欢的李湛吗?”

    阿鱼想起自己曾经见到的李湛:铠甲银刀,满身义气。

    现在的青年一身粗布衣裳,双目迷茫。

    陆小宁继续道:“你若真的喜欢他,就不该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困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里。”

    阿鱼心颤,看向李湛。

    李湛眼里的求知和渴望烫得她垂下了眼。

    她颤声道:“好,摄魂术我解。”

    三皇子欣喜,看向李衍。李衍从陆小宁身后出来:“那阿鱼姑娘可要我们准备什么?”

    阿鱼摇头,朝三皇子道:“你同我来吧。”说完转身就往她自己屋子里走。

    三皇子立刻跟了上去,李衍几个也跟着进去了。

    阿鱼示意三皇子躺到榻上去,待三皇子躺好后。她从衣柜最里层翻出一节短香燃了起来,那香里有淡淡的冷香。

    李衍立刻警觉,正要动作。阿鱼就道:“这香里只有少量的寒枝花,紧剩下这么一根了,其余的都被我毁掉了。它配合摄魂术使用只会助眠催幻,你们不必紧张。”

    饶是如此,李衍和陆小宁还是屏住了呼吸,时刻堤防着。

    香燃起来后,阿鱼从袖口掏出一只精致的金铃铛,铃铛在三皇子眼前摇晃了几下,随着她的说话声,三皇子的眼皮一点一点沉重下去。

    然后眼前开始走马观花的出现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他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父皇抱着他骑马,母妃温柔的哄睡,十一同他住在一起。记起父皇寿宴上,自己被贬谪,记起在北疆戍边喝酒的日子。记起他曾经救过一个女子,还将十一给的药给了她。

    那女子抬起脸,赫然是阿鱼的脸。

    记起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划伤了自己的脸,记起带着母妃会北疆途径充州地界的一处小树林时,有颗带血的石子踢进了马车内。

    他警觉有埋伏,行了不过百步远就被人围杀。

    他带的护卫死了,春桃死了,他极力护着母妃逃跑,被

    人一路逼到了横河边上。母妃替他挡了一刀,掉进了横河。他紧随着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前,他一把抓下了其中一人的面巾。

    高眉深目,是羌北人。

    那日横河上风大浪急,饶是他如何抓住母妃,还是叫浪冲散了。他额头磕到了巨石上晕了过去,随后被冲到了岸边。

    他昏昏沉沉,瞧见两个黑衣人朝自己靠近,然后那两个人突然倒下了。

    阿鱼模糊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很快,阿鱼又走了,待再回来时,周遭都是血腥味。

    他嘴里被喂了一颗药碗,药丸顺着他的喉咙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他灼烧的身体得到安抚。

    待再醒来时,人就已经在一方小山下了,周遭荒无人烟,寂静无声。

    他记得自己叫周展,父母双亡,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叫阿鱼,两人即将成婚……

    短短的一截香,他仿佛把自己的一生重新过了一遍。三皇子的右手紧紧揪住被子,眉心紧锁,紧闭的眼角流下泪来。

    李衍不放心,上前两步,喊了声:“三哥?”

    三皇子缓缓睁开眼,看向阿鱼,声音艰涩问:“我母妃呢?”

    阿鱼:“阮太妃淹死了,他们沿着横河下游找了一圈,找到了阮太妃的尸体。我不便带着她,就将她葬在了横河边上,立了一块无字石碑,不是很显眼。”

    三皇子道了句谢。

    阿鱼看着他:“你不必谢我,你还记得当初也曾给我父母棺椁下葬吗?”她生怕对方不记得,又从腰际摸出当初对方送她的瓷瓶,眼神里满是期待:“这个,你还记得吗?”

    三皇子点头:“记得。”

    阿鱼的眼眸一下子亮了。

    然而,下一秒三皇子就道:“你走吧,我不伤你,从此以后只当我们没有见过!”

    阿鱼刚亮起来的眸子一下子又暗了:“夫君……”

    三皇子警告她:“我不是你夫君,我是大楚的三皇子,我姓李名湛字长庚。”

    阿鱼抿唇:“相处许久,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三皇子看着她:“喜不喜欢又如何?即便你是大楚人,但也是羌北的死士。”

    “羌北灭国了!”阿鱼咬牙:“你若这般在意,我挖掉身后的寒枝花可好?”

    三

    皇子:“我不在意,你挖不挖以后都同我没关系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往后你兀自珍重!”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拉了李衍一把:“十一,我们走吧。”

    李衍瞧了陆小宁一眼,然后跟着三皇子走了。

    阿鱼颓然的坐在榻上,盯着自己手里的瓷瓶。

    陆小宁逆着光站在门口,淡声道:“阿鱼姑娘,羌北亡了,你已经不是死士。目光就不要纠结在一个男人身上了,待你出了这片山林,外头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阿鱼抬头看她,目露不屑:“那你呢,你和大楚皇帝夫妻相称,你的目光不也一直追着他吗?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陆小宁:“我与你自然不同,我看着他,是因为喜欢,但决计不会因为喜欢去抹杀他的过去,将他困在狭窄的天地。我要他高坐明堂,藐视天地。我帮他助他,也是在助我自己,我是大楚的陆将军。阿鱼,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忘掉过往,为了自己活一次。”

    她朝阿鱼伸手:“你手上的瓷瓶给我吧。”仿佛只要将瓷瓶给她了,就是放下了过往。

    阿鱼眸子充血,死死瞧着她,然后将她赶出了门,砰咚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陆小宁叹了口气,快步出了院子,走到马车旁。

    马车里的李衍探出头来问:“瓷瓶没要回来?”

    陆小宁摇头:“没有,她不肯给。”

    三皇子催促李衍:“快些走吧,一个瓷瓶,你犯得着吗?”

    李衍摸摸鼻子,讪讪:他可不是小气,就是怕那姑娘睹物思人想不开而已。

    马车行了起来,十五驾着马车,陆小宁骑马跟在马车边上。快要拐过路口时,三皇子掀开车帘子,回头看了眼道路尽头的小木屋。

    李衍忍不住开口:“三哥对阿鱼姑娘……”

    他还没说完,三皇子就放下了车帘子,瞪他道:“我是大楚的三皇子,决计不可能和羌北的死士有任何瓜葛。”提起羌北,他蹙眉问:“先前我去集市卖野味时听人提起羌北和大楚开战了。方才阿鱼又说羌北灭国了,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同我说说?”他这一年里在山中不知日月,过得浑浑噩噩,生为大楚皇子,在国家最危难时没有援手,着实叫他难受。

    李衍气力不济,实在不能一口气说给他

    听,于是道:“我找个人来同你说吧。”

    三皇子疑惑:“谁?”

    他刚问完,马车就挺了下来。

    李衍再次掀开车帘子,示意他往外看。

    三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就看见官道上班师回朝、密密麻麻的北疆大军,以及站在大军最前面的十皇子和被人推着的赵左都尉。

    众人见到他也很惊讶:皇上不是去山里人家休息了一晚,怎么就把失踪许久的三皇子弄回来了?

    众人朝李衍行了礼后,又朝三皇子行礼。

    十皇子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很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三哥,你没死啊!”

    他太过热情,三皇子都闹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同他这样亲厚了。

    眼看着十皇子还想挤几滴眼泪,李衍轻咳两声,同他道:“好了,大军还要继续赶路,你别耽搁行程。你上来,同三哥好好讲讲近日朝廷和北疆发生的事。”

    十皇子爬上了马车,马车行了起来。他好奇的盯着三皇子问:“三哥近一年是被抓进山里当野人了?怎么穿成这样,外头的事还一概不知?”

    此刻的三皇子布衣布鞋草皮帽子,一张脸因为长期在山上打猎而俊黑,胡子拉杂的。若是围上个草裙,还真有几分野人的味道。

    三皇子轻咳:“此事说来话长,就不说了。老十,你还是先同我说说朝廷和北疆的事吧。”

    十皇子:“……”朝廷和北疆的事说来更长。

    好吧,谁让他是做弟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6 章 签到第136天

    十皇子说了一路,尽职尽责说得十分详细,嘴巴都快说干了。歪靠在一边榻上的李衍适时递过来一杯温水。

    待他缓了口气,三皇子问:“你说的大炮,当真有那么厉害?”

    十皇子点头:“当然,你是没瞧见,羌北被炸得毫无还手之力,阿赤容烟直接战死了!”他语气炫耀:“这全是十一想出来的武器,我们研究了许久才研究出来的!”

    三皇子颇为讶异:“十一,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印象里,十一好像只对医术感兴趣。

    李衍打着哈哈道:“就,日夜忧心边关战事,突然做梦梦到了……”

    三皇子和十皇子眼眸都睁了睁:这是能梦到的?

    三皇子担忧问:“这东西若真如此厉害,若被有心人仿了去,恐会动摇江山。”

    “拿出图纸前我就已经想过了。”李衍认真道:“□□和大炮的图纸只有我和十哥知道,帮忙制作的宫人也只知道其中单方面的工序,是不可能仿制的。我只留了两家大炮在羌北城墙上起威慑作用,其余的全运回京都,藏在皇宫大内了。非大乱不会再用到它们。”

    三皇子这才稍稍放心一些,他又道:“待我去横河边上挖出母妃遗骸葬于皇陵,我就回北疆去,那两架大炮我会好好守着,羌北那边也会好好管着。”

    李衍:“三哥不必急着回去的,阮太妃那,你不得为她守孝?”

    三皇子:“我放心不下北疆……”

    李衍:“边关有裴将军守着,我瞧着他挺喜欢北疆的,让他多守些时候也无妨。”

    远在北疆日日期盼快点找到三皇子的裴霁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三皇子沉吟:“再说吧,先找到我母妃。”

    大军沿着横河一路往上,终于在横河下游的某一处浅滩找到了阿鱼所说的无字碑。

    三皇子亲自动手将阮太妃的尸骨挖了出来,李衍命人找来一口上好的棺材,一路跟着进京了。

    离京都不远时,三皇子带着阮太妃的棺椁停了下来,同李衍道:“大军得胜回朝,不能叫我母妃的事给搅合了。我就在徐城等,待大军的接风宴过了,我再扶棺入城。”

    李衍觉得这样最好不过,

    他点头:“那三哥保重,莫要太难过了。”

    三皇子嗯了声,看着他病倦的面容,担忧道:“你莫要忧我了,你的身体得好好养养。莫要再乱跑,回京后,事情能交给那帮大臣处理的都让他们来。”他看向陆小宁,“陆将军,你得多劝劝十一,若他不听话,便告诉许太后和赵太后。”

    陆小宁心想:两位太后娘娘只会惯着他,哪里能管得住他。

    李衍讪讪:“三哥放心,不用我母后和赵娘娘,小宁就能管住我。这次回去,我会好好修养的。”

    他头顶的血条虽然在不断的-1、-1,但长度够长,一时半会死不了。

    身体太虚,不能到处签到打卡,就回去坑那帮老顽固吧。

    反正这次充盈国库他们也没出什么力。

    待三皇子走后,十皇子扶着李衍上了马车,小声嘀咕道:“你就骗三哥吧,赵太后和许太后都管不了你,陆将军能管住你?”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李衍靠着软榻笑笑:“你这就不懂了,我愿意给她管,她自然能管得住。”

    十皇子:“那也要陆将军愿意管啊,她还要管北疆大军,哪有空管你?”

    李衍:“那你问问她有没有空管我?”

    十皇子无语:“这种事要怎么问,你自己问她便好了。”

    两人在马车里嘀嘀咕咕,马车一侧的车帘子突然被掀开,骑在马背上的陆小宁探头往里看,肃声道:“皇上,你身体不适,还是少说话,多休息。十皇子,你出来,快入四时城了。”

    十皇子眼睛眨了眨:这就管上了?

    李衍催促他:“你快出去,再交代大军一遍,不要将朕在这消息透露出去。”

    十皇子点头,赶紧出去了。

    一行人入了城,修整了一夜。

    待再次启辰,李衍就同陆小宁道:“我恐要先回宫了。”

    陆小宁点头:“你这个做皇帝的,是该先回宫。你身体不适,我入城那日,你不必亲自来迎,庆功宴露个面就好了。”

    李衍点头,命十五加快马车行进的速度,带着几个暗卫先悄无声息进了京都。

    他出时是从掖庭西直门出的,这次还是偷偷从西直门入。他的马车才入了掖庭,掖庭令就亲自过来迎了,问了几句安,只听见马车

    里传来几句咳嗽声。

    掖庭令也不敢多说,连忙退到了一边。

    马车都没停,从掖庭一路经过后宫,往长泽殿去。

    后宫的娘娘们都被放了出去,小宫女太监也减了许多,空置多年,如今四下寂静,一路行来也没碰到几个人。

    直到他们到了长泽殿,陆小路才接到消息。鞋也没来得及穿,就从龙榻上跑了下来,眼巴巴的跑到门口抱着他裤腿就开始嚎:“皇上,您终于回来了。您不知道,我这几个月睡不着吃不香,日夜提心吊胆的……”

    李衍精神不济,将他巴拉开。

    福宝连忙上前引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小心翼翼问:“皇上可要沐浴用膳?”

    李衍点头。

    福宝立刻让人去准备了,待他沐浴完出来。换下龙袍的陆小路就凑到他身边,小声又恐惧道:“皇上,您要不先去看看凤栖宫那位……”

    李衍眸色暗了暗,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轻声问:“凤栖宫那边怎么了?”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二。

    陆小路瞳孔遽缩,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密室里的那位开花了,伺候的两个宫婢闻到花香突然发狂,我让人将她们锁了起来……密室也锁了起来,之后再也没有让人靠近过那里。”那飘飘欲仙发癫的场景实在太恐怖,那两个宫人明显对那花上瘾了,被抓住了还要用力挠门,想冲进密室。

    李衍揉揉眉心,淡声道:“今夜凤栖宫走水,整个凤栖宫寝殿烧毁殆尽,记住提前支开周边的宫人。”

    若不想寒枝花的香气祸害他人,只能如此了。

    陆小路点头,迟迟没走。

    李衍瞧着他问:“还有事?”

    陆小路讪讪:“我还未用早膳,能同您一起用完早膳再回吗?”说着他可怜兮兮道:“您也知道的,我阿姐不在,陆家没人给我做饭。”

    反正也是要用饭的,李衍不介意多一个人,他点头示意他坐下。

    陆小路打蛇随棍上,立刻朝福宝道:“那麻烦公公多添一双筷子了,菜就我平日里吃的那几样就好了。”

    福宝眼角抽了抽,恭敬应了一声,出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以林御史为首的几个官员就匆匆来了。隔着屏风拜见了李衍,李衍揉揉眉心,

    疲惫问:“你们几个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御史疑惑:“昨日臣等求见,皇上不是说让臣等今日早膳后再过来么?”

    李衍瞟了陆小路一眼,陆小路凑近他,压低声音解释:“那几个老头忒烦,我就随口敷衍了他们几句……”他也不知李衍今日恰好回来了啊。

    李衍:还真是巧。

    他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朝屏风后的几人道:“朕今日疲累,你们明日再来吧。”

    文武百官听闻陆将军即将班师回朝,正振奋着呢。想同皇帝商议迎接事宜和庆功宴的事,连着求见了两日,皇帝都说没空。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居然又让他们回去。

    哪有这种道理!

    疲累是假,又装病骗他们是真吧!

    林御史痛心疾首,跪地道:“若您真的病了,臣等自当体谅,但您一天吃五顿,一顿能吃三碗饭,二十几个菜,这哪里是病了,是嫌老臣们烦吗?”

    一天五顿?一顿能吃三碗?二十几个菜?

    李衍幽幽的上下打量陆小路,然后目光定格在他平躺的肚皮上,无声的问他:这就是你说的几个月睡不着吃不香?怎么没撑死你?

    陆小路讪讪:正在长身体嘛,没办法……

    李衍闭了闭眼,不悦道:“身为臣子,窥探内廷之事,你们是活腻吗?”

    林御史连忙请罪:“臣等也是担忧皇上的身体,您已经称病几个月不见臣等,不理朝政了!”大楚开国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帝如此的。

    李衍:“朕说了,身体不适,你们听不懂吗?”

    然而,他刚说完,几个宫人就端着二十几道美味佳肴鱼贯而入。福宝跟着一起过来了,见林大人几个跪在那,还特意俯了俯身,然后绕到屏风内,把菜肴一一摆上,又低声问:“皇上,这些够吗,还有什么需要的?”

    林大人几人的目光幽幽,连眼神都带了控诉。

    李衍差点没气得心脏病发,看向福宝:“怎么这么多?”

    福宝小声解释:“陆公子平日里就是要吃这么多。”

    陆小路见李衍看过来,缩了缩脖子,呵呵笑了两声:“方才我说照旧,您也没意见啊……”

    李衍磨牙,气得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咳咳咳,呕——

    动静大的吓得福宝连连喊太医,陆小路也顾不得吃了,连忙伸手给他顺气。

    寝殿内血腥气弥漫,林御史等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赵太后和许太后匆匆赶来时,看到已经昏过去的李衍,气得将林御史几个拖出去打了一顿,然后让他们跪在长泽殿外反省。

    林御史几个顶着烈日跪在殿外,厚重的朝服下还在不断的渗汗。

    几个人都后悔不迭,互相埋怨起来:哎,皇上不就多吃了点吗?他们做什么嘴贱要去说!

    皇上不仅体弱、不要脸还小气。

    怎得说吐血就吐血,说晕倒就晕倒?

    这下好了,还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

    大军班师回朝的接见怎么办?接风宴又怎么办?

    几个大臣在外跪着,寝殿里的陆小路也十分懊悔。跪在李衍床前举手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吃那么多了。

    若是阿姐知道他把皇上气吐血了,非得剥了他的皮。

    李衍吐血其实也不完全是气的,主要还是近几个月的舟车劳顿。

    他朝陆小路摆手:“好了,你吵得朕头疼,先回陆府吧,你阿姐过两日变回来了。”

    陆小路一听他姐要回来,既高兴又怂怂,见李衍实在不欲多说,连忙起身往寝殿外走。

    许太后和赵太后也没多留,只让太医和福宝随时候着,就回去了。

    唯有林御史几人,在长泽殿外从天明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日头初升。

    辰时后,周大学士连同户部尚书匆匆来了,跪在长泽殿外替林御史几个求情。

    李衍召见了二人,周大学士先把林御史几个骂一顿后才道:“皇上,林御史也是担忧您的身体,心急了些,才口不择言,您这次就饶过他吧。眼看着陆将军就要归朝了,这个节骨眼上总不好叫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跪出毛病来。”

    李衍揉揉眉心:“也是,陆将军得胜回朝,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周大学士刚松了口气,李衍又道:“先前朕研制大炮火药,国库银子花费去了不少吧?这次陆将军以及诸位北疆将士的接风宴……”

    户部尚书立刻道:“皇上放心,您病重期间,臣等也没闲着。北疆大乱,国库空虚,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募集了一批银子,现已经上缴国库。这次的接风宴定然办得风风光光,定叫陆将军和北疆的将士们乘兴而归!”说着他递上了国库的账本,呈到李衍的面前。

    他们算是明白了,他们这位皇帝能研制出炸药、大炮,一招制敌,本事是有的。但不能说、不能怼,更不能逼,要顺着来,得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7 章 签到第137天

    被顺着毛摸的李衍在宫中养了三日,人总算精神点了。

    三日后,大军在京都城外停下,陆小宁只带了一队人马和这次要进宫受赏的将士进城。

    京都城内的百姓听说陆将军班师回朝,都聚集在北城门不远处的道路两旁翘首以盼。

    被城门口站着了许多维持秩序的官差,北城门外,文武百官都到齐了。

    如果说,先前文武百官对于陆小宁一个女子当官是排斥,现在对她就是全然接受。

    大楚危难之时,满朝文武竟都不如一个女子,他们也确实不好拧巴着。

    陆将军英勇无双,值得被尊重。

    但这种尊重仅限于他们自己出来恭迎,若是皇帝也来了,对陆将军的看重远高于他们这些老臣的话,他们又该不舒服了。

    所以李衍病了,不能出城来迎,正中了众人的意。

    眼看着大队的人马往城门口靠近,六部官员齐齐上前朝陆小宁拱手:“陆将军一路辛苦!”

    陆小宁翻身下马,她身后的将士也跟着翻身下马,朝着诸位大人拱手回礼。

    鸿胪寺卿上前一步笑道:“陆将军,皇上本打算亲迎诸位的,但近日身体不适,故不能前来。”

    陆小宁身后的一众将士都默契的不说话:皇上才同他们分开,他们自然知道皇帝身体不适,但这般大臣却不知皇帝同他们一起回的。

    这样一想,皇帝好像同他们更为亲近,北疆的一众将士心里就隐隐的兴奋。

    陆小宁点头:“皇上身体要紧,臣等自行回京就可。”皇上还算听话,没有强撑病体过来。

    然而,下一刻,城中的百姓就骚动起来。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是御驾,是御驾来了,皇上亲自来迎陆将军了!”

    文武百官齐齐惊愕回头,一驾四驱御撵驶近,御撵四周垂挂着黄缎幨帷,幨帷由四根金丝缎带系在御撵的四个盘龙柱上。盘龙柱四角垂龙头浮雕庄严肃穆,看得人心生敬畏。

    维持秩序的官兵向两边散开,两队禁卫军护着御撵缓缓靠近。

    这阵仗弄得着实有点大。

    皇帝怎么来了?

    不是病重,说好了不来吗?

    文武百官心思各异之际,陆小宁已经带着羌北众将士单膝跪地高呼万岁。百官被震得耳膜生疼也连忙跟着跪下,三呼万岁。

    李衍斜靠在御撵上,面色困倦,神态恹恹,一副明显精神不济的模样。但他居高临下瞧着众人时,一双睡凤眼在龙袍的映衬下居然显现出几分威严来。

    他扫过陆小宁等人,肃声道:“陆爱卿大败羌北,班师回朝,是天大的功劳,朕当亲自来迎。”

    他话落,福宝就上前,高声唱和:“陆昭宁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有言,治世以文,伐乱以武。陆将军平北疆之乱,威振羌敌,稳住民心,功在社稷!朕甚嘉之,加封其为大楚长宁将军,功从一等侯,食邑三千户。归京后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钦此!”

    圣旨一出,众人比见到皇帝还惊讶。

    这这这这,虽都知道陆小宁这次的封赏不会小,但直接功从一等侯,食邑三千户,这奖赏也忒大了!

    但这是陆小宁应得的!

    陆小宁的封赏下来后,福宝又依次念了对其余将领的封赏。

    在场的官差以及一众百姓都听得心潮彭拜,又觉得理所当然。

    保家卫国,就该重赏。

    福宝宣读完后,把圣旨一收,又高声道:“诸位将军一路归京辛苦了,可先行回去见过家人修整过后,再进宫参加庆功宴!”

    众将士齐齐叩谢圣恩,待所有人都站起来后。李衍朝陆小宁发出邀约:“长宁将军一路辛苦,朕当亲自送你回住处,可愿与朕共乘一驾?”说着坐直了身体,朝她伸手。

    陆小宁微微怔住,不知他想做什么。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这么多人看着呢。

    然而,李衍好似没看到似的,依旧伸着手。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想当场上去将皇帝那只手摁回去。

    然而,皇帝就像个不符管教的逆子,鬼知道摁回去后会做出什么更出阁的事。

    或是当场吐血给他们看!

    文武百官忍着一言不发,跟在陆小宁身后的一群武将倒是热情高涨,直接起哄,将她拥簇着推进了御撵。

    御撵缓缓行驶起来,其余将士和百官都跟在御撵左右,由禁卫军护送一路前往陆府。

    百姓夹道欢迎,道路边上

    和两边的高楼上都在招手高喊陆将军。

    陆小宁听力过人,路过一处茶楼时,二楼雅间处有几个男子在议论:“就算是女将军也是个女的,总可与皇上同坐,这不是尊卑不分吗?”

    他身边的女子立刻大声嘲讽:“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也去打羌北试试!”周遭的女子都群起而攻之,那几个男子灰溜溜跑了。

    陆小宁坐在御撵里和李衍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僵硬着身体用气音问他:“不是让你身体不适不用来吗?”还搞这么大的阵仗。

    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她都能淡定从容,这种万人瞩目的场景她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李衍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同样用气音道:“阿宁是大英雄,一辈子也就风光这么一回,朕自然是要来的。朕要所有百姓都记住,是你陆昭宁平了羌北之乱,保了大楚江山。”

    陆小宁眸光闪烁:“你不怕我功高盖主?”

    李衍微微侧目,看着她笑:“你都说了会护朕长命百岁了,朕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长宁将军,以后能者多劳,要多帮帮朕了!”

    陆小宁轻笑了声,紧绷的身体终于恢复自然,同他一路坐到了陆府。

    陆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绸,连牌匾都是御赐的,陆小路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一看到车队过来鞭炮就响了起来。

    百官看着她进去才各自散去。

    之后是庆功宴,李衍和文武百官都出席了,赵太后和许太后也难得出现。

    这次宴会上,百官虽对陆小宁依旧热络,但也不敢再灌她的酒。

    别说身份的转变,就她这一身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杀伐之气和她身后站着的一众北疆将士,都不敢再轻慢她。

    宴席上,同科进士的榜眼和探花郎看着如今的陆小宁都颇为感慨。

    若不是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都想去战场上走一圈了。

    所以,这长宁将军到底怎么长的?

    一个女子文武双全就算了,还每样都拔尖。

    这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庆功宴上李衍又赐下了不少赏赐,当然这些赏赐都是文武百官拿去冲国库的银子。

    待到宴会快散了时,李衍困倦的揉揉眉眼,朝陆小宁招手,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道:“陆爱卿,扶

    朕回长泽殿吧。”

    正打算离场的文武百官都看着,北疆回来的那些个将军也看好戏似的盯着。

    陆小宁见他脸色实在不好,于是走到近前,大大方方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上了御撵,一同往长泽殿去。

    待到了长泽殿,陆小宁扶着他躺倒龙榻上,正要往外走时。李衍喊住了她:“你要去哪?”

    陆小宁:“回宴席上去。”

    “不必去了。”李衍朝龙榻不远处的案几上指了指,道:“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奏折,把无关紧要的给我挑出来,捡紧要的读给我听听。”

    陆小宁朝小几上看去,宽大的小几上,奏折堆得足有人高。

    她有些为难:“这是奏折,我看恐不好。”

    李衍叹了口气:“那只能朕看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体虚得都打摆,一副随时要吐血的模样。

    陆小宁赶紧又扶住了他,提议道:“你可让福宝读给你听。”

    李衍平缓了呼吸后才道:“他识字不多,又不明白朝中局势,如何有你看得好。只是我这身体不中用,日日看这么多折子下去,只怕得吐血而亡了。阿宁说的长命百岁恐有点难度。”

    陆小宁拧眉把他摁了下去:“你还是躺着吧,我看便是。”

    福宝很有眼色的让宫人把案几移到龙榻边上,又点了几盏明灯,备了茶水点心。

    陆小宁坐到一堆奏折中间,开始处理起来。

    烛火微晃,李衍半靠在龙榻上,看着她的侧脸勾了勾唇角。

    福宝带着伺候的人退到了外间,内殿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叫。

    李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亥时他醒来,陆小宁还在看奏折。

    他才道:“休息吧,明日再接着看也是一样。”

    陆小宁舟车劳顿的,也确实困倦。她打了一个哈切,起身。李衍又道:“宫门已经关了,你就在宫里住下吧。”

    陆小宁想了想道:“那我去师父那。”

    李衍:“赵娘娘已经睡下,你就不必去叨扰她了,就在长泽殿睡。”说话的功夫,福宝已经命人抬了一张小榻放在离龙床不远的地方。

    陆小宁看看他,又看看那小榻。

    李衍挑眉问:“怎么了?先前我们在羌北一张床上都

    睡过,你还介意?”

    陆小宁摇头:“我什么都没带。”

    李衍:“宫里先前不是有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去取了。长泽殿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人你也可以随便吩咐。毕竟还有许多奏折和事务要帮忙处理,恐今日后住在这里的时日不会短。”

    陆小宁:“……”

    不短是多长?

    李衍捂着胸口咳嗽两声,陆小宁立刻递了水过去。然后认命躺到了小榻上去,闭眼自我催眠:只要皇上长命百岁就好,只要皇上长命百岁就好。

    烛火熄了好几盏,困倦的陆小宁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衍让人点了安神香,然后在袅袅香气中也安心的睡下了。

    另外一边,宴席上的文武百官抱着吃瓜的心情等了许久,也不见陆小宁从内廷出来。

    宫人这边已经开始提醒他们该出宫了,出宫后的文武百官们还是不甘心,找了人守住宫门。

    然而,直到天亮,陆小宁还是没出来。

    这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回京的第一日,还是在庆功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就急不可耐的将人叫走了?

    难道先前传闻是真的。

    皇帝和长宁将军真的有两腿?

    众人又开始发散思维: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先前长宁将军出征后,皇上就病了。许不是装病,是害了相思病?

    一日不见如何三秋?

    这样的猜测在陆小宁连续两个月都住在宫里,并且和皇帝同时出现在朝堂上后,越演越烈。

    新的,更离谱的谣言又诞生了,从官员之口很快便传到了京都内宅,又从内宅之中传到了百姓之中。

    不出三个月,所有京都的百姓都知道皇帝和长宁将军、现任大理寺少卿关系匪浅。

    传着传着甚至出现了化名的戏文和话本。

    京都传得轰轰烈烈,整日公里宫外两头跑的陆小宁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没听到什么谣言。

    再说了,也没有几个不怕死的敢传谣传到正主面前。

    而另一个当事人在宫里,即便听见了传言,也之当作不知。

    文武百官觉得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若皇上真喜欢长宁将军,直接将人娶了当皇后也没什么。

    皇帝那么

    作,是个离经叛道的,他们奈何不得,也就长宁将军能制得住他。

    若长宁将军为后,不仅不能天天拿他们的小辫子。他们还能拿历朝历代的规矩和礼教说事,让长宁将军帮忙选妃广纳后宫。

    助皇室开枝散叶本就是皇后的指责。

    打着这个算盘,以六部为首的官员就进宫刺探皇帝的口风。林御史更是直接,见到李衍张口就道:“皇上既是喜欢长宁将军,何不直接封她为后?否则您夜夜与她秉烛夜谈,有损您二人的清誉。”

    李衍放下折子看着他们,疑惑问:“先前你们不是嫌她是罪臣之女,曾入掖庭,现在如何这般说了?”

    礼部尚书立刻道:“皇上,先前是臣等偏见,长宁将军文韬武略,功在社稷,可堪为后!”

    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

    李衍双眸略弯,颇为羞赧道:“这种事朕如何好提,不若你们帮朕去问问长宁的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皮球踢给了李衍:“皇上,这种事要不还是您自己去问吧?”

    “过几日便是重阳节,您可以约长宁将军去登山……”他们想到皇帝有心疾,恐不宜登山,于是又改口道:“或是去游湖,趁着秋色无边,正好问问。”

    李衍表情为难。

    众人又道:“皇上放心,游湖的位置臣等都想好了。就在南城碧湖,船和一应东西臣等也会准备好,您只要出现,张口就好了。”

    李衍:“这倒不用,租船和席面朕让人去准备,你们给朕备下银子就好。”

    林御史和六部大人:“……”

    哎,为了大楚的皇储着想,捏着鼻子认了。

    文武百官凑了数千两给李衍,李衍不动。

    文武百官:真是够了,到底是谁要娶媳妇啊!

    众人咬咬牙又凑了数万两,李衍才开始行动起来。

    日子很快便到了重阳节那日,这日宫里也算热闹。李衍陪着他娘和赵娘娘用过午膳后,就让陆小宁陪着他出宫一趟。

    陆小宁一句话也没问,跟着他就出去了。

    马车出了宫,一路往南街去,待到了河边,两人就下了马车,乘上已经准备好的画舫到了湖中央。

    湖中微风徐来,碧波荡漾,好不舒爽。

    李衍

    站在床头欣赏着湖光秋色,一站就是一刻钟。陆小宁拿了件薄绒斗篷给他,然后问:“皇上特意让臣前来是做什么?”

    李衍:“今日重阳佳节,有人出钱让朕出来游湖,朕就带陆爱卿一同前来了。”

    “谁?”陆小宁警觉,四处扫了一圈,然后发现碧湖的四周到处都藏着人,这些人有意无意的都朝他们看来。似乎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连探花郎薛子章也在其中。

    她站在画舫边上,拧眉问:“这些人无事可做吗?出银子让皇上来游湖,然后干看着?”

    李衍:“也不算无事可做,他们想让朕同你说一件事。”

    陆小宁疑惑:“何事?”她近日在大理寺是雷厉风行了些,查了不少大人的案子,难道是想说这件事?

    李衍停顿了两秒,道:“他们想让朕问问,你愿不愿意当朕的皇后?”他说完,心脏的跳动就一点一点的加快,仿佛又要发病了。

    他捏着手心的穴位,企图让心脏平稳下来。

    陆小宁愣了一下,随即转开目光:“他们吃饱了撑着吗?”

    李衍轻笑两声:“虽然朕也觉得他们吃饱了撑着,但若朕一直不成婚,他们就会一直催。催得朕心烦就会诱发心疾,次数多了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他回头盯着陆小宁不断闪动的眼睫,轻声问:“阿宁既想我长命百岁,又说要竭尽所能的辅助我,不若就勉为其难当我皇后,可好?”

    陆小宁抿唇迟迟没有回话。

    李衍静静的等着。

    画舫随风逐流,岸边的文武百官伸着脖子,努力想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几息后,陆小宁转过头正视李衍,道:“当皇后就算了吧。”

    李衍跳动的胸口突然就慢了下来,拧眉问:“为何?”

    他能感受得到,一路走来,他们之间是心意相通的。

    他们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契合的人了。

    陆小宁看着他很认真的道:“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因为后宫不能干政,若是她当了皇后,终身只能困在后宫。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8 章 签到第138天

    陆小宁和他并肩站着,抬头看向碧蓝广阔的天空,声音幽远:“掖庭和皇宫的天都不如外头的好看敞亮,比起宫里,我更喜欢宫外。曾经我恨不能自己是男子,替小路去考科举。如今我是女子,也能有一番作为,怎会主动放弃现在的身份。”

    她长叹了口气:“说到底,我是受了李明嫣开拓新政的福祉,得了你大皇兄延续新政的益处,我当珍惜!”

    李衍听她说完,眸子亮了亮:“这么说,你不是因为不喜我才拒绝?”

    陆小宁点头:“你当知我心悦你的,不然在天山,我不至于那么拼命。”

    李衍雀跃,压着的胸口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这就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直接下旨,大婚后,与你共同执政。你虽为皇后,可自由出入皇宫,也可同朕一同上朝!”

    陆小宁看着他:“你觉得朝廷那些人会同意?”

    李衍:“朕不需要他们的同意,只需要他们接受即可。反正我在他们眼中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做出任何事情他们都不会奇怪。日子一久,他们发现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默认了。”

    陆小宁:“没必要拧巴着,就算共同执政,坐在高位总有看不见的地方。你在高位,我来当你在朝廷的眼睛就好。而且……”她看着李衍笑得如沐春风。

    李衍疑惑:“而且什么?”

    陆小宁:“而且,不成亲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不成亲怎么在一起?”李衍还没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她手里的十几粒碎银子就朝着岸边飞射过去。

    躲在岸边鬼鬼祟祟偷看的文武百官猝不及防被打中,咕咚咕咚接二连三的落水。

    主子们落水,身边的奴才们赶紧跳下去救人。

    咚咚咚,一时间,碧湖边上和下饺子似的。

    李衍哎呀一声,拉着陆小宁的手道:“你怎得用碎银子当暗器,我这有铜板……”那是银子啊,多可惜。

    他还要嘀咕,陆小宁突然凑了过来,极快的在他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快速扯开。

    李衍双眸睁了睁,侧头看她。

    陆小宁也看着他,唇角翘起:“明面上的在一起。”

    李衍突然了悟:“就是你不给我名分?”

    陆小宁无语:“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李衍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陆小宁伸手扶着他:“你没事吧?”

    李衍边摇头。

    陆小宁伸手在他袖带里摸了摸,摸出瓷瓶递给他,然后立刻吩咐十五靠岸。两人上了马车,直奔最近的陆府。

    刚被捞上来的诸位大人见主角跑了,衣裳都没来及换,就追了过去。

    众人守在陆府门外想等一个结果,结果又是等了整整一晚,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早朝时,别说皇帝了,连长宁将军都没出现。

    足足三日,两人待在一栋房子能做什么?

    文武百官觉得有戏。

    第四日,皇帝终于上早朝了。

    文武百官仔细观察李衍,发现他脖子和侧脸上都有红痕,心更是放下了一大半。林御史在金銮殿上就提起了册封皇后一事,跪下就高声道:“老臣认为,长宁将军文成武德,可堪为后。”

    文武百官都跟着附和。

    李衍靠坐在龙椅上,整理完袖口后才扶额长叹道:“哎,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朕虽有意,但奈何陆爱卿拒了朕。朕深受打击,立后一事再说吧……”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前几日游湖都好好的,皇帝还在陆府连住了三日。

    长宁将军莫不是吃干抹净不想负责?

    这还得了,众人想去劝劝陆小宁,商量来商量去,委派了和陆小宁关系还算不错的探花郎薛子章去探探口风。

    薛子章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个探花郎,有一日居然会干这种妇人才干的事。他憋红了脸找到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差直接将他带到了大理寺的天牢内,说是陆少卿在审案,让他自己进去找。

    薛子章刚走近天牢内,就听见一声渗人的惨叫。他抖了抖,强自镇定的继续往前走。

    滴答滴答的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转过宽敞的牢房很快便到了一间暗室,暗室里点了成排的蜡烛。蜡烛中央的凳子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陆小宁背对着他,手里的藤条还在滴血,脚边是一桶晃荡的盐血水。听见脚步声,她回头,冷冽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

    薛子章吓得腿软,险些没

    站住,幸而扶住了身旁的木架子才不至于出糗。

    陆小宁见到是他,冷淡的面容柔和了些许,疑惑问:“薛兄可是有事?”

    薛子章看看凳子上快咽气的人,支支吾吾的,迟迟没说出一个字。

    陆小宁把鞭子递给边上的人,嘱咐道:“继续审,直到他招了为止。”

    旁边的人应声,她才走了出来,朝薛子章道:“去外头说吧。”

    说实话,陆小宁的态度算是温和的,但他就是莫名的有些紧张和惧怕。

    这大概就是在京都和征战过杀场的将军的区别吧。

    两人做了下来,薛子章犹豫半晌,委婉的问了一句:“同科进士,姚兄已经娶亲了,陆兄可有成亲的打算?”他问完又生怕陆小宁多心,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姚兄很快要调任到北地了,收了你的贺礼,总想着还回去,特意托我来问问。”

    姚榜眼原本还没到调任的时候,但北地刚打了一场大战,官员空缺得紧。他自己主动请缨,李衍就许了。

    去了地方上,最少都要待三年吧。

    陆小宁温声道:“那你转告他,回来后再想这个问题也不迟。或许可以干脆不用想了,也不是什么贵重到非还的贺礼。”

    薛子章点头,很快便从大理寺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去了林御史府上,五部大人都在,询问他长宁将军是如何说的。

    薛子章根据自己的理解翻译道:“陆少卿的意思是看看皇上的表现,也许几年后会同意

    当皇后,也许可能以后都不成亲,就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官。”

    这这这怎么能行?

    皇帝和长宁将军日日宿在一处,却不成婚,传出去不是叫人非议?

    不管他们如何着急,当事人陆小宁依旧每日忙得和陀螺一样。

    白日大理寺有看不完的卷宗,夜里回去长泽殿又要忙着帮李衍把奏折分类梳理。

    李衍坐在她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了十几本奏折就有些累了。

    陆小宁侧头问他:“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李衍揉揉眉心,摇头:“你这么累,我怎好先去休息。”

    陆小宁温声道:“你与我不同,你有心疾,不宜劳累。我身体好,又是习武之人,不怎么累。”

    “胡说,是人哪里不累的。”李衍拿过她手上的折子,“昨日赵娘娘才同我说,不要仗着年轻熬夜作死,她现在都想给自己两拳呢。”

    陆小宁轻笑:“我怎得听许姨说,是你小时候不睡觉,夜夜要赵娘娘抱出去在冷宫里到处溜达?”

    李衍讪讪:“我那时不是在冷宫里待久了难受吗?”

    陆小宁见他郁闷,又安慰道:“不过师父还同我说,就抱了一年,换你给她养老送终,值了。你看奏折太累,有空就去她们那放松放松。”

    两人起身,卸了外衣,就去休息了。

    长泽殿内的小榻已经撤了下去,福宝放下明黄的龙帐,就示意所有人退下。

    长泽殿内烛火摇曳,殿外下了一夜的雪。

    寒气顺着窗沿往前殿里钻,李衍受不得寒气,往陆小宁这边挤了挤,伸手圈住了她细瘦的腰。

    许是练过功夫的缘故,她身上似有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睡得很踏实,天亮时,宫里宫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龙帐摇晃,身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李衍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伸手掀开帐幔,盯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陆小宁问:“这么早你又要去哪?”

    陆小宁温声道:“我恐要去江南一趟。”

    李衍困倦的双眼一下子就醒了,问:“可是江南走私盐矿一事?”

    陆小宁点头。

    李衍起身,福宝立刻过来给他穿衣。

    他则道:“我已让卫含薇去查了,你何必再去一趟?”

    陆小宁解释:“卫含薇毕竟不是官府的人,查起来难免畏首畏尾。我已从捉来的盐贩子嘴里问出了些消息,我亲自去,事情能更快的解决。”

    李衍叹了口气:“三哥前几日才去边关,如今你也要走,岂不是又留我一个孤家寡人?”

    陆小宁笑道:“如何就孤家寡人了?八皇子不是从皇陵回来了?还有十皇子,再不济还有许姨和师父呢。”

    李衍收拾好后道:“一起用早膳吧,待用完早膳,我亲自送你出城。”

    陆小宁问他:“不去早朝?”

    李衍摇头:“那帮大臣哪有那么多话说,这早朝就该三日一朝。今日又下雪,他们都知道我定然不会去了。”

    他念书时就是出了名的混账,今日若是去了,文武百官才会觉得奇怪。

    陆小宁轻笑了声,随他坐到了桌子边上,早膳很快被端了上来。

    李衍夹了一个蟹黄包放到她碗里:“这个好吃。”

    陆小宁只咬了一口就好似反胃,呕了两声,摇头道:“大早上的不吃这么腻味了,我喝些粥就好。”

    李衍随她,两人用完早膳后,直接出宫去了陆府。陆小路已经收拾好,等在那了。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他已经吃得人高马大,现在再易容成李衍,只怕隔着屏风都无人会信。

    李衍瞧着陆小路道:“你去了江南少吃些,别吃成了个球。也别总顾着生意,也多照顾你阿姐一些。”

    陆小路连连点头,心里却道:也就皇上觉得阿姐需要人照顾。

    他交代完陆小路又看向陆小宁,声音温柔了许多:“你也莫要太拼,那帮盐贩子为了银子什么都干得出来,穷凶极恶的,很不好对付。去了江南卫含薇会把搜集的线索给你,十二商会和曹帮的人也能帮上忙。”说着他又从腰间解下十二商会会长的玉印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或许有用处,为了方便行事,你可用燕夫人的身份调查。”

    陆小宁轻笑:“倒是头一次发现皇上这样啰嗦。”

    李衍叹了口气:“哎,无法,人老了就是这样。”偏生他生得唇红齿白,清俊异常,故作老成的口吻抖得人忍不住发笑。

    陆小宁朝他挥手:“天冷,你回去吧。今年宫宴我是不能陪你过了

    ,待明年回来时,再陪你过生辰。”

    李衍拧眉:“要去那么久吗?”

    陆小宁点头:“走私盐矿这事牵连甚广,我想一次肃清,省得今后头疼。”她收了伞,上了马车。

    马车压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吱嘎的声响,很快便远离了南城门。

    李衍裹着厚重的狐裘看了许久,才吩咐道:“回去吧。”

    他回到宫内,福宝等在宫门口,匆匆过来同他道:“吏部尚书已经等在清心殿外了,皇上要不要过去瞧瞧?”

    李衍懒懒道:“心疼朕的人都走了,瞧什么瞧。”吏部那老头子不就是想同他说年底官员调任考核的事吗,折子他都批下去了,还讨论个毛线。

    就是吃饱了撑着!

    陆小宁出京后,他就时常称病不朝。大小事能解决的事就让百官自己解决,实在不能解决的,再去单独找他。

    尽管如此,令百官神奇的事。皇上似乎对每个官员的性子、喜好、隐秘和家中一些鸡零狗碎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导致他们有怨言都不敢。

    翻过了年,溪云宫的柳絮开始抽芽,柳树下大片大片的薄荷开始疯长。

    李衍实在太过无聊,每日签到后就窝在长泽殿里抱着胖橘看《百官秘闻录》,然后数着陆小宁回来的日子。

    入了秋,湖鱼肥美,他披了件薄绒斗篷坐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钓鱼,胖橘不停的围着木桶喵喵叫,想巴拉桶里的鱼儿。

    十五匆匆来报,说是卫含薇快进京了。

    李衍立刻起身吩咐十五道:“你带几个人亲自去迎一趟吧,她定带来了阿宁的消息。”

    先前就知道阿宁要去许久,没想到一去就是近一年。

    十五点头,从禁卫军里选了一队人匆匆去了。

    两日后,拖了几日早朝没去的李衍终于在清心殿接见了五部的几个官员。

    五部的人难得见一次皇帝,逮住他就不放了,把整理出来的折子呈上去后,一个个的开始说起正事。

    说到最后,几人同时提到了陆小宁。

    吏部尚书躬身道:“皇上,长宁将军近一年,在江南实在查抄了太多官员了,再这么下去,吏部调任官员都不够过去补空缺的!”

    户部尚书也附和道:“是啊,还查抄了许多商户,这样下去,今年年底上缴国库的银子肯定也会减少!”

    兵部、礼部、刑部的人也纷纷附和。

    李衍斜靠在御座上,挑眉问:“陆少卿查抄官员和商户,户部和吏部尚且有说法,又关你们兵部、礼部、刑部什么事了,你们三个是吃饱着撑着,过来打气助威的吗?”

    兵部、礼部、刑部三位尚书,脸面立刻涨红:他们这不是人多好办事吗。

    还真有这么点助威的意思。

    李衍继续道:“你们学学工部尚书,他多省事啊,从部跑到朕面前搬弄是非……”

    几人无语:谁不知道十皇子就是和您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能说长宁将军什么。

    吏部尚书头埋得更低了:“

    皇上,长宁将军去了江南许久,也该回来了。水至清则无鱼,打压得太过狠了,臣等恐怕适得其反……”

    其实就是怕自己的人被牵连进去。

    陆小宁无家族无背景,办案时是六亲不认的。

    几人正说着话,十五就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皇上,陆大人派来的人已经在清心殿外候着了。”

    李衍立刻起身:“候着做什么,快让他们进来便是。”

    十五看看殿内五部的大臣,难得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出去把卫含薇带了进来。

    卫含薇手里提着个小摇篮,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李衍连忙问:“可是陆少卿有信让你送来?”

    卫含薇把小摇篮亲自送到李衍面前,然后跪下道:“是,陆大人还让草民送来一个惊喜给皇上。”

    五部的大人好奇,纷纷往御案上的竹篮看去。

    李衍上下打量摇篮,好奇的伸手揭开盖在小摇篮上的透气盖子,然后就看到一个酣睡正香,还在吧唧嘴巴的小婴儿。

    笑盈盈双手无意识的摇晃了两下,手腕上的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着实惊道了,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那婴儿估计是听到了声音,小眉头蹙蹙。眼睛都没睁开呢,嘴巴一瘪,突然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哇呜哇呜,小嫩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串泪珠儿。

    瞬间整个清心殿内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这这这,怎么是个婴儿?

    五部的大人也惊到了,连忙围到小摇篮里去看那婴儿。

    那婴儿身上放了一块龙纹玉佩,看上去已经有两三个月大,小脸白皙,睫毛又长又翘,和李衍的眼睫如出一辙。

    看看李衍又看看婴儿,心里都有了个猜测:长宁将军送来的?难道是她和皇上的孩子?

    八成是了,长宁将军去江南前日日同皇上厮混,说不定出宫时已经怀了龙子。

    瞧着还是位皇子……

    诸位大人是日盼夜盼,终于把皇储盼来了!

    啊啊啊啊——他们大楚有后了!

    他们回去定要把这事同文武百官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9 章 签到第139天

    任凭几位大人如何想看看小皇子还是被请了出去。

    卫含薇让跟来的乳娘将小皇子喂饱后,才命人将他抱回了长泽殿。

    长泽殿内已经重新准备了个小摇篮,小婴儿吃饱后就躺在摇篮里咯咯的小,伸伸小手,伸手小脚丫子。

    胖橘沿着摇篮边缘走了一圈,似乎也在观察这个小崽子。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许太后和赵太后围着摇篮看了又看,被小团子的笑声笑得心都快化了。

    卫含薇在一旁道:“这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李衍惊讶:“怎么就四个月了?”不是说怀胎十月吗?小宁去江南满打满算也就十个月。她出宫那会儿肚子是平的,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他瞅瞅摇篮里猫仔似的儿子:四个月也太小了,还没胖橘大。

    卫含薇解释道:“陆少卿到了途州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李衍在心里默算:从京都到途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也就是说小宁从宫里出发时就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怪不得临出宫前同她用膳,她反胃呕吐,先前都没想到这一点。

    “七个月时,陆少卿追击盐贩子的途中早产,孩子险些保不住……”

    当时太凶险了,多亏陆小宁早有准备,提前找了大夫随行。那孩子生出来时就比她的巴掌大一点点,她都担心养不活。

    结果这孩子异常的好带,就这么挺过来了。

    现在看着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

    “早产?”李衍心口收紧:“她不要紧吧?”

    卫含薇摇头:“无碍,陆少卿习武之人,底子好,养养就回来了。只是江南还有许多事没忙完,她忧心孩子在外会给人可乘之机,就让属下带着人先回京了。”

    许太后连忙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李衍瞧着摇篮里的孩子,怎么瞧都觉得太小了,忍不住道:“朕也瞧过十哥家的孩子,好像两个月就这么大了。这孩子四个月,怎么这么小?”

    他眉头打结,小团子似乎察觉出他的情绪,委屈的直瘪嘴巴。

    许太后连忙去哄他,又对着李衍道:“早产不能比,你当初四个月也就这么大一点……”

    赵太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两岁的时候也没多大。儿子随老子,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围着小团子又哄又笑的。

    李衍一想:好像也是,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好像也没胖橘大。

    赵太后哄了一会儿孩子,又问李衍:“孩子都有了,小宁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当给她一个名分才是,先前朝臣不是吵着立皇后吗?不如趁机立她为后?”

    提起这个李衍就苦大仇深:“朕倒是想要名分……”

    赵太后眉头微挑:“此话怎讲?”

    李衍把陆小宁的意思说了一遍,赵太后和许太后集体沉默了。

    几息后,赵太后道:“那尊重她的意

    思吧,这皇后也不是非当不可。”

    许太后也没多大意见,反正现在小皇孙都有了。

    两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小团子身上,许太后道:“孩子早产,先取个小名好养活,正式的名字你慢慢想,待周岁宴再赐下也是一样。”

    李衍看了看那小团子白嫩的脸,直接道:“小名就叫昭昭吧。”

    许太后:“昭宁的昭?和小宁同一个字是不是不太好?”

    李衍斟酌:“那就朝朝暮暮的‘朝’。”

    许太后随他去了,扭头就要去抱孩子,同时道:“你平日忙,小宁回来前,朝朝就给母后和你赵娘娘照顾吧。”

    赵娘娘暗搓搓兴奋:哎,后宫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然而,这小团子只要离开了李衍的视线就开始哭闹。

    两人试了好几次,抱在手里是不哭的,李衍跟着她们出去也不哭,只要眼睛没瞟到李衍就开始哼哼唧唧。

    赵娘娘拧眉看着卫含薇:“这孩子在江南也这般?那你们一路怎么抱回来的?”

    卫含薇也一头雾水:“不会啊,朝朝很乖,只要吃饱了就不会闹,谁抱都行。”

    那现在……

    众人都看向李衍。

    李衍摸摸鼻子:“大概是父子连心吧。”

    这属实厚脸皮了。

    赵娘娘颇为郁闷:孩子认人的话就只能放在长泽殿了。

    许太后顾忌着李衍的身体,除了照顾的奶嬷嬷又让红豆和白芷过来长泽殿伺候。

    小团子乖得不得了,李衍看折子他就在摇篮里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衍起来走动,他一双乌黑的眼睛就跟着他左转转,右转转。李衍蹲下来盯着他,他就咬着手指咯咯的笑,小短腿蹬来蹬去。

    想尿尿就哼唧哼唧的,只有饿了才会大哭。

    李衍小时候也有这么乖的,但他那是穿过来的,不能用婴儿的标准去看待。

    他狐疑的盯着自己儿子:这小崽子不会也是魂穿吧。

    他将白芷几个支了出去,蹲到小摇篮边上仔细看看。小孩子乌黑的眼睛聚焦,好像也在看他。

    李衍伸出一根食指,碰了一下孩子白嫩的脸。小孩子就歪头,小嘴巴追着他的指尖跑,小手到处捞。双手抱住后他手指后就往嘴巴里塞,然后吧唧两口,口水都流出来了。

    李衍惊了一跳,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这傻孩子也不嫌脏。

    他掏出帕子去给小团子擦嘴,小团子抱住帕子就又开始嘬。总之,小手抓到什么都忘嘴里塞,还嘬得津津有味,小腿快乐的不停乱蹬。

    李衍瞧着这孩子有些傻,应当是原装的了。

    小团子看到他过来似乎很兴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小脸,他忍不住将人抱了起来。

    小孩子手脚并用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肩膀,小脑袋搁在他胸口一拱一拱的。

    李衍的胸口好像被一团云撞了一下,软软甜甜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喜爱之情快要跳出胸腔。

    这是他和阿

    宁的孩子啊。

    他抱着动也不敢动,直到发现小团子啃湿了他胸口的衣衫,才把孩子重新放回了摇篮。

    夜里,小孩儿瞧不见他就开始哼哼唧唧,连乳娘都哄不住。

    白芷哄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李衍伸手过来道:“把孩子给朕吧,夜里就让他睡在朕身边。”

    白芷纠结。

    李衍道:“朝朝瞧着挺乖,应该不会闹腾。”

    白芷:“……主要是怕皇上压着他。”

    李衍:“……”

    “朕睡相也很好。”

    这点白芷承认,皇上小时候睡下去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

    但饶是如此,李衍还是用一个小枕头将两人隔开了。

    小团子隔着枕头,歪头看着他,还挂着泪痕的眼睛一下子就弯了起来,小腿又开始快乐的蹬蹬。

    李衍给他拉了拉小被子,大掌轻哄:“朝朝乖,睡觉。”

    小团子卷翘的睫毛扇了两下,果然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他感觉手腕有点痒。低头一瞧,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抱着他伸出去的手腕在嘬。

    嗯,这习惯得改改。

    外甥似舅,别长大后像他舅舅一样贪吃。

    李衍让人去太医院去取了甘草来,把表皮磨得光滑后,才用一根绳子系在了小团子的手腕上,让他捧着甘草棒子慢慢咬。

    甘草回甘,小团子有了甘草棒后,总算不逮住什么都啃了。

    就一会

    儿的功夫,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外廷求见了。

    李衍知道,定是昨日五部的大人回去说了什么,这会儿文武百官恐怕都知道小朝朝的存在,好奇想进宫看一眼了。

    李衍以往无事不搭理他们,有了小团子后离不得眼,更没空搭理他们了。

    文武百官们在宫外抓耳挠腮的,急得都快跳脚了。

    众人在宫外等啊等,等了两个月,终于等到裴将军回朝了。皇帝怎么着也得象征性的接见一下。

    果然,裴将军回朝的第二日,李衍上早朝了。

    众人还想着提一提小皇子的事,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将小皇子抱到了金銮殿之上。

    大臣们在金銮殿上议事,小皇子就躺在摇篮里,翻身趴过来,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们瞧。

    像一只软萌的小松鼠。

    闹得大臣们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把小皇子吓哭了。

    一身戎装的裴霁看看那孩子,又看看李衍,心中也有万般好奇:怎么两年没回来,皇上就多了个孩子?

    也没听说皇帝大婚啊!

    这孩子哪来的?

    直到李衍问他的话,他才回神,高声回道:“皇上,羌北各部都安生的很,并没有闹事的迹象!”他在军营大声惯了,这一出口声如洪钟,吓得朝朝一下子跌坐到了摇篮里,瘪嘴就想哭。

    李衍蹙眉,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

    文武百官都瞪着裴霁,最靠近他的周大学士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就不能小声点?”

    裴

    副将委屈:他也不是故意的!

    小团子一到李衍手里,就四肢并用的巴拉住他,白嫩的小脸埋在他脖颈里,蹭了蹭。然后又大着胆子回头看着文武百官,只是小手还忍不住揪住李衍的衣衫。

    就这样全程听完了早朝,小神情看上去特别认真。

    待散朝后,众人陆陆续续走出了金銮殿,说起小皇子都一脸欣慰:瞧上去是个健康懂事的孩子,这么小专注力就这么强,将来肯定比皇上勤勉靠谱。

    被李衍折磨许久的文武百官开始期盼着小皇子长大。

    出了金銮殿的裴霁终于是忍不住了,拉着走在身边的周大学士就问:“那孩子是皇上的吧?孩子母妃是谁?皇上有成亲吗?”

    周大学士白了他一眼:“你出征前没听见风声?除了长宁将军还能是谁?”

    裴霁大惊,咋呼道:“陆将军?怎么可能?先前在北疆也没瞧见他们有什么亲密举动啊?”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他。

    周大学士拧眉:“什么叫先前在北疆?皇上先前有同你们一起去北疆?”

    裴霁:“……”

    完了完了,先前皇上怎么警告他来着?

    若是敢透露半点消息就让他在北疆不要回来了。

    他这才刚回来,是不是又要回北疆了?

    裴霁努力自救,话语一转道:“先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不是同陆将军去过北疆吗?我听北疆的将士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啊。”

    周大学士无语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以前没什么不代表现在没什么。先前陆将军同你一起去北疆,皇上就一直没上朝,想来那个时候就是害了相思,回来就同陆将军夜夜‘秉烛夜谈’了。小皇子定是那个时候有的。”

    其余官员也凑了过来,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是那次游湖之后才有的……”

    裴将军从不知道文武百官能有这么八卦,而且都是胡编乱造的吧。

    依他看,皇上和陆将军分明在去北疆之前就有一腿了。

    陆将军当时为了拿到救治皇上的火莲,可是直接跳下了城楼,连命都不要了。

    皇上肯定是那个时候狠狠心动,然后彻底爱上陆将军。

    一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朝八卦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