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点了。
王刚怀着沉重又激动的心情推门走进会议室，朝着满桌的西装人士挤出一个真诚且热情的笑容。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他哗啦啦翻开文件。
“客套话就不说了，我们直奔主题吧——本次关于对沈坠的转会竞拍，起拍价，两千万。”
王刚开出起拍价后，就开始惬意地端杯喝茶。
只是一杯茶的功夫，参加竞拍的三家战队就把两千万的底价抬高到了三千万。
王刚听着那叫一个舒爽。
沈坠，他box战队的王牌打野选手，最近合约到期，打算转会。
休赛期，俱乐部的牌都还没挂出去，其他各大战队就闻着味儿赶来抢人了。
box本着既然留不住这位天才打野，那就竭力榨干他最后一点经济价值的原则，在过去半个月多达188次的竞拍谈判里，把转会费抬到了两千万的天价。
即便如此，还是有三家战队不死心。
这三家战队里，有两家本身就是豪门战队，不差钱。
还有一家穷是穷了点，但为了能在下个赛季打出成绩，不惜卖掉两个老选手，外加下海卖掉一栋不动产，也要不计后果地把沈坠买回去。
所以王刚专门为他们组了今天这个圆桌竞拍会，目的就是为了把沈坠的转会价尽可能地抬到最高。
不过竞拍价到了三千万，已经是恐怖片的程度了，放眼联盟，值这个价的屈指可数。
是以，当其中一支战队把这三千万哐啷一下砸出来时，其他两个战队的leader终于不吱声了。
“三千万！其他二位还有没有要加价的？”王刚放下茶杯，激动地搓了搓手，“确定不加了吗？”
会议室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在王刚无尽期待的小眼神下，eog的教练秦书冷冷地开口道：“三千五百万。”
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
王刚激动到差点儿亲自上去给秦书点根烟女士香烟，他又两眼发光地看向其他二位战队经理：“三千五百万，二位还加吗？”
“……”
“……”
三千五百万买一个打野，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土豪行为了。
“不加。”
“只卖了两个选手和一栋别墅，加不起。”
王刚举着小木锤挥舞来挥舞去：“确定吗？三千五百万一次，三千五百万两次……”
放弃追价的两位战队经理因为没抢到沈坠，很不耐烦地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出于眼红和嫉妒，也出于对恶意抬价行为的反感和厌恶，他们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
“啧，现在的游戏版本，花三千五百万买个打野回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本。”
“怎么不能？买回去一年拿三冠就好了，你说是吧，秦教。”
秦书用手扇了扇空气，满脸嫌弃：“什么穷酸味儿？真呛人。”
“……”
“……”
“三千五百万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钱，我eog还用操什么回本的心？就算拿不了冠军，就当买个招牌回去。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去娱乐圈，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就沈坠那个长相，随随便便参加个选秀也够给我们赚的了。”
“……”
“……”
嫉妒使两个没抢到人的中年男人面目全非。
王刚乐死了，竞价终止，只待一锤定音。
“三千五百万两次，三百五百万三次，好，恭喜eo……”
砰。
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王刚的落锤。
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因为拎了点雨，夹着公文包走进来时有点狼狈，但动作还是风度翩翩的。
他拍了拍西装上的褶子，在圆桌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说：“对不起了王总，路上堵车，来晚了。”
见到这男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王刚懵了一瞬，问：“章总，你来做什么？”
这位章总抬头，反抛了个黑人问号的表情给他。
王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一整个惊愕住了：“你们wwg也想签沈坠？”
“当然。哦对了，你们拍到哪儿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只觉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一定会炸裂整个电竞圈。
因为这男人叫章孔刘，是著名冠军俱乐部wwg的经理。
而wwg，是今天被竞拍主角沈坠的前东家。
wwg这支战队和沈坠有宿仇。
这仇有多深呢？
用网友的话说就是：沈坠以后就算不打电竞了，去讨饭，去偷自行车，去拧螺丝，去跳楼，也绝不可能回wwg。
王刚缓了半天才回神，机械地回答章孔刘：“三、三千五百万。”
“哦。”语气里满是无所谓，章孔刘又问，“谁拍的？”
王刚看向秦书。
秦书笑说：“章总加价吗？”
章孔刘反问：“如果我加，秦教追吗？”
秦书表面淡淡然，但忍不住换了个坐姿：“看你加多少咯。”
“四千五百万。”
“噗——！！”仿佛平地一声雷，把王刚炸到喝茶没喝住，全喷了出来。
秦书表情也瞬间僵住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四千五百万？近半个亿！
饶是她不差钱，但四千五百万也过于夸张。
她甚至回忆了一下联盟史上身价最高的选手，好家伙，刚好四千五百万封顶。
章孔刘抛出这近半个亿的天价后，乐呵呵地看向其他人：“各位，追吗？”
所有人都被这一句四千五百万都砸懵了，追？还追个锤子。
王刚激动得手都抖了，生怕章孔刘反悔，赶忙敲锤，声音颤抖道：“恭喜章总。恭喜wwg。”
章孔刘摆了摆手：“最该恭喜的是我们林教。”
“啊？”王刚怔了怔，“啊对对对，恭喜林教，恭喜林教……”
***
直到王刚亲自拟好文件，拿去和章孔刘签合同时，才后知后觉章孔刘那句“恭喜我们林教”的意思。
章孔刘口中的林教，全名林申折，是wwg的教练，也是联盟最负盛名的第一金牌教练。
沈坠当初从wwg出走，正是因为这个男人。
他们二人间有着三天三夜三百万字也唠不完的恩怨，其故事版本之多，养活了微博无数营销号和一些二创同人文写手。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抓马版本：沈坠在wwg当选手时，被主教林申折喜欢上了，为此遭遇了各种软硬兼施的引诱。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不谙世事，很快就被掰弯了，然后被勾上了林申折的贼床。
谁知林申折拔吊无情，得到了就不珍惜，穿上裤子后又不要沈坠了。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不谙世事，意识到自己被渣了以后，委屈到抑郁，连夜扛火车离家出走。
虽然故事听上去很扯淡，但很意外地得到过wwg亲团粉和沈坠亲妈粉亲爹粉的肯定，所以其真实性还是有的。
按理说，既然沈坠和林申折的恩怨都这么炸裂了，两个人应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听章孔刘那句“恭喜我们林教”的意思，真正想买沈坠的人其实是林申折。
竟然是林申折！！！
哪怕付出近半个亿的天价，林申折也要沈坠。
对此，王刚虽然不解，但他大为震撼。
***
王刚和章孔刘签合同签得很顺利，双方签完字后，谈到最后一件事。
章孔刘放下笔，问：“王总什么时候可以把人送到我们基地？”
王刚却被问住了，表情有点尴尬。
“不好意思，章总，我暂时还没把这件事告诉沈坠，原因吧，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可能需要先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
生效转会合同，需要参与交易的两支战队联同转会选手本人，共三方的签字。
但直到和章孔刘签完字的现在，王刚也没有派人去把这件事告诉沈坠。
要知道沈坠那么恨林申折，加上他一言不合就艹天日地的坏脾气，一旦知道了他把他卖给了wwg，沈坠把他脑袋拧下来都算温柔了。
所以，他必须用点手段。
章孔刘早就洞穿了王刚那副贪财忘义的嘴脸，眼底深处快速地掠过一丝厌恶。
他摁灭烟头，从文件包里拿出了一份新文件，推给王刚。
“这是附属合同，单独给沈坠的。”
王刚打开这附加合同一看，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无责任年薪一千万。
——选手个人拥有百分之百的商务约自由。
——所有个人商务经济所得全部归选手个人所有，战队不参与任何分成。
换言之，沈坠去wwg，wwg除了支付他常规的签约费以外，还会额外每年给他支付一笔固定的一千万年薪。
而这笔巨额千万年薪，沈坠是无责任获得的。
换言之哪怕他不打比赛，每天在基地不是放屁就是抠脚，wwg也照付不误。
此外，沈坠也不用给战队打工，想接什么商务什么代言，全凭他自愿。
而外接商务的所有收入，全归他自己口袋，wwg也不抽成一分钱。
王刚难以置信地看向章孔刘，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要把沈坠买回去当祖宗供吗？”
除了祖宗，王刚实在想不到有谁值得这种地表炸裂级的待遇。
王刚此前对沈坠还是有点愧疚的，心里有一种把孩子卖回狼窝的罪恶感。
此刻，看到这份附加合同，他彻底没了愧疚心和罪恶感，心想自己把这孩子送回去当祖宗，怎么不算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呢？
在王刚怔愣间，章孔刘霍然起身。
“王总，合同已经签了，我希望你能尽早把孩子送到我们战队。”
“……哈哈哈，好说，好说。”
***
沈坠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他盯着窗户，一股忧桑和孤独感从周围四面八方地朝他袭来。
刚巧这时，有人敲门。
他伸手摁开灯，无精打采地回应：“进来。”
王刚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碗汤面，和几份文件。
“我的沈少爷，饿了吧，起床吃点儿？”
王刚把托盘放到茶几上，一回头，就看见沈坠撑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少年昨天宿醉，这会儿一整只都很颓废，像只炸毛且不好惹的大猫。
王刚愣了愣，突然想到秦书在竞拍时开价三千五百万后说的那段话。
那个女人说，就算沈坠不打比赛，送去娱乐圈随便参加个选秀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他又想到了网上最为流传的沈坠和林申折的花边绯闻……
虽然听上去貌似很夸张，但如果看到沈坠的长相，就知道他们并没有开玩笑。
沈坠这张脸，天生好看，面相干净清秀，五官偏柔和，帅气中透着几分女气的美，是迷人到走在街上能蛊惑男的女的尾随他三百米的程度。
林申折如果真喜欢他，那也没有多大意外。
但沈坠好看归好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又很冷漠厌世，脾气也极其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王刚身为战队高层，两年来一直不敢惹他不痛快，更何况其他人。
此刻，沈坠用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又揉了揉眼睛，眼睫毛纤长浓翘到离谱。
他丧里丧气地赤脚下床，踩着地板走到王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肚子的确饿了，沈少爷拿起筷子，低头呼噜噜吃汤面。
王刚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试探：“合同谈好了。”
“……嗯。”少爷语气无所谓。
“最后参与竞拍的那三家战队，都是你试训过的。”
“好。”沈坠嗓子有点干。
王刚压着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进一步试探：“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那些战队里，你比较中意哪一家？”
沈坠搅了搅汤面，狭长的眼尾残留着点刚睡醒的浅红印子，嗓音也微微沙哑：“都行。”
那三家战队他都试训过了，都还行，去哪家他都无所谓。
当然，如果能去eog就最好了。
“eog最终出价三千五百万，其他两家都没再追了。”王刚又说。
沈坠蓦地放下了筷子。
他脑袋很难受，心情也烦得一批，想着要么去吃点药，要么去冲个澡，所以推开面碗，伸手去把拿文件和笔。
“签吧。”他言简意赅道。
沈坠把合同直接翻到签页处，笔走龙蛇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合同一式三份，三个签名，总用时不到半分钟。
王刚在一旁瞪大眼睛，看得一愣一愣的。
亏他之前还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和沈少爷说这件事，又该用什么办法骗他签合同，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先闭着眼睛就把字给签了。
一切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刚难掩狂喜：“你就直接签了？”
沈坠撂笔，看向他：“？”
“……没事。”
王刚生怕沈坠发现猫腻，赶忙拿起其中两份文件，剩下一份留给沈坠自己，然后拔腿就跑。
沈坠皱了皱眉，觉得这货跑得鬼鬼祟祟、莫名其妙的。
他伸手那王刚留下来的那份文件拿过来，翻开，耷拉着眼皮子浏览了几秒，
没发现条款有什么猫腻的。
他撂下合同，起身去浴室冲澡。
十分钟后——
浴室门蓦地打开，少年光着身体湿漉漉地跑出来，手上沾着水也要把文件拿起来，翻开第一页。
瞳孔蓦地瞪大。
不死心，继续翻。
眼睛继续瞪大。
选手的宿舍在三楼，王刚的办公室在一楼。
王刚听到沈坠那道杀气腾腾的咆哮声穿越重重墙壁，直抵他耳边还气势长虹、威力不减：
“王、刚、老子杀了你——！！”
王刚连门都没敢走，直接翻窗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