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兄长大人？”小光捏着帽檐，悄悄探头进来看一眼。
人不在这里。
她眼珠子一转简单看过房间里的布置，大堆的书册塞满书架，几乎可以说是以书架充当房间的墙壁。
即便是这样，依旧有很多无处可放的书堆在一起，填满房间的各个角落。
因为这些书，这个房间显得非常狭小。
“喂，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小光看向坐在书堆里，笔耕不辍的眼镜青年。
长得普普通通。
人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光对他不太感兴趣。
“首先，你应该先自我介绍，”坂口安吾头也不抬，笔都不停一下道：“其次，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你要找资料，需要先提交调出资料的申请，要是申请查看的资料比较特别，还要另外的担保人签字……”
小光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不看什么资料。”
她要是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让人送上来。
根本不用亲自跑一趟这么麻烦。
坂口安吾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抬头看向她，道：“这里只有资料。”
以及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他。
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哼！”小光正一正帽子，直接跨进房间。
她轻抬下颌，颈间的衣领下缠着一圈圈的干净绷带，掩盖住尚未完全褪去的淤痕，“听说你最近和兄长大人走得很近？”
坂口安吾放下笔，手指交错道：“你说的是谁？”
“当然是我的兄长大人！太宰治！”
小光不高兴地看向他，道：“你别想装傻！”
她都听说了。
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不知怎么和兄长大人成为朋友。
引得兄长大人时时来找他玩！
兄长大人都没怎么主动找过她！可恶！
小光一扁嘴鼓起脸颊。
“我需要纠正一点，”坂口安吾推一推眼镜，道：“太宰没有经常来找我。”
小光一愣。
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你的表情太好懂了。”坂口安吾叹一口气，道：“而且太宰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正事，是过来骚扰我。”
她想也不想反驳，道：“你怎么能把兄长大人来找你的行为说成是骚扰！”
太过分了！
她想兄长大人上顶层，他都不会主动上来。
这个家伙居然嫌弃兄长大人！
“好吧，”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道：“我换一个说法，太宰过来是来打扰我工作的。”
只要太宰治出现在这里。
他肯定不会安分。
东摸西摸的小动作很多。
坂口安吾都怕少看他一眼，整理好的资料就会直接不翼而飞。
“你真是一点都不懂珍惜……”
小光低哼一声，拿起一旁没放进书架的本子翻开。
坂口安吾推一推眼镜，没刻意阻止她。
“这是什么？山口智也，28岁，黑蜥蜴十人长……”
小光声音一顿，抬眸看向坂口安吾，道：“龙头战争时期死去的人？”
他有点意外，道：“你认识他？”
“见过一次，”她低垂眼睫，不再念出本子上的名字，安安静静地翻过几页道：“你把港口黑手党死的人都记下来了？”
坂口安吾应一声。
“为什么？”
小光合上本子，放回一旁的书堆里，道：“港口黑手党已经给他们的家人发过抚慰金了。”
坂口安吾推一推眼镜，道：“我觉得这不冲突。”
她看一眼平静坐在办公桌后的青年，拽一拽帽子转开话题道：“你什么时候进组织的？”
“上一年的八月。”
坂口安吾回答过她的问题，反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你没听说过我吗？”
小光轻抬下颌，漂亮的小脸骄傲地昂起，道：“我是兄长大人最喜欢的孩子——光！”
坂口安吾淡定地推一推眼镜，道：“略有耳闻。”
太宰是港口黑手党的名人。
虽说目前只是一名准干部，但港口黑手党未来的五大干部，必然有一个位置属于他。
他是天生的黑手党。
这点毋庸置疑。
“哼哼～你一定是从兄长大人那里听说过我吧？”小光得意到鼻子都快翘起来。
坂口安吾淡定道：“不，太宰从不和我们讨论你。”
她一下呆住了。
“不可能！”小光回过神，生气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扭头说道：“兄长大人最喜欢我了！他不和你们提起我，肯定是因为你们关系不好！”
她如此笃定，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坂口安吾不知道太宰是怎么与小光相处。
但他刚刚说的话是真的。
太宰治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小光。
不管是在酒馆，亦或是在外面，他都不会多提一句小光。
甚至坂口安吾的异能力都无法触发查看到有关小光的记忆。
要不是组织内部一直有太宰弟弟的传闻，他都要以为太宰治有弟弟是港口黑手党内部的怪谈了。
“可能是吧。”
坂口安吾没有否认小光的话。
她心情变好些许。
“你也不用太难过，”小光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地走到桌边，探头看一眼堆满书的桌面，道：“虽说兄长大人没有主动和你们介绍我，但我认识织田作，今天也认识你了……你叫什么？”
他心下叹一口气，道：“坂口安吾。”
太宰和他的弟弟，各有各的麻烦。
他们真是一点都不会觉得自己打扰别人了。
从这一点看，他们倒是相当像亲兄弟。
“好！坂口安吾！”小光满意地点点头，道：“我记住你了，兄长大人是如何称呼你的？”
他犹豫一下，道：“太宰是直接叫我的名字。”
“安吾！”
小光毫不犹豫选择追随太宰治的称呼方式。
坂口安吾有点无奈，道：“至少给我加上先生吧？”
太宰就算了。
但小光明显比他要小不少，怎么也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不要，”小光任性地扭过头，道：“能让我叫先生的人，他们不会在港口黑手党活动。”
坂口安吾开始头痛。
他以为太宰治已经是麻烦的极限，没想到小光的任性程度更胜太宰治。
“……随你吧，”坂口安吾妥协了，他重新拿起手边的文件，道：“我要开始工作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小光背着手站在桌旁，探头看一看他的工作内容，道：“不急，我要在这里再躲一会。”
坂口安吾笔一顿。
小光看他一会，无聊了转去其他地方，左看右看不时拿起一本整理好的情报册子翻开。
坂口安吾叹一口气，道：“请不要随意翻阅这里的资料。”
“有什么关系，”小光随口回一句，道：“真是不能看的东西，你早扑过来抢了。”
大大咧咧放在明面上的资料。
这不就是能随便看的意思吗？
“情绪上头的争抢会造成这里的资料损坏，”坂口安吾道：“我不希望辛苦整理出来的情报毁于一旦。”
小光撇一撇嘴，道：“哪有这么夸张。”
说得她能抢过他一样。
虽说已经经过几日尾崎红叶的特训，但小光的基础太差，他们都是从提升体能开始。
她折腾几天累死了。
趁着今天中原中也有另外的任务，不能亲自送她去训练室。
小光直接跑了。
她要自由！要解放！要放松时间！
“圣蝎会……高口组……由GSS剩余人员重新组成的GLL……”
小光不感兴趣地合上情报书，道：“全都是过时的东西。”
圣蝎会都完蛋了。
他们的资料居然还放在外面。
“情报讲究时效性，”坂口安吾淡定道：“越是要紧的新情报，越需要妥善保管。”
至于一些已经滞后的旧情报，整理出来也只当是记录。
“没意思。”
小光咕哝一声，侧身而坐用塞不进书架的情报书给自己堆砌成一面书墙。
一本一本的书堆起来，围成一个狭小安静的空间。
她小小地打一个哈欠。
坂口安吾看过去一眼，无奈地叹一口气。
他重新低头开始工作。
紧闭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
太宰治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语调忽上忽下道：“安吾～”
坂口安吾不为所动。
他眼珠子一转看见一堵有些异常出现在房间里的书墙，拿走上面的几本书，探头进去一看笑道：“果然是你。”
小光抬头有点愣。
漂亮的红鸢色眼睛轻眨两下。
“兄长大人！”
她一下跳起来，开心道：“你知道是我？”
太宰治一本一本拿下她的书墙，笑道：“除了你，谁会把这里弄成这样呢？”
小光有点不好意思地嘀咕一句，道：“安吾不会吗？”
他勾起唇，笑吟吟道：“当然不会，安吾啊……”
太宰治回头看一眼坂口安吾，抬手挡在唇边，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对小光道：“他可是个老古板，自己整理过的资料都要规规整整放好，要是有一本错放，他肯定会难受到浑身受不了。”
“真的吗？”小光配合地压低声音。
他摆出笃定的表情点头。
坂口安吾无奈出声道：“拜托你们，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不要让当事人听见好吗？”
“安吾不喜欢吗？”
太宰治笑着反问。
他叹一口气，道：“我喜不喜欢，你都不会停下吧？”
太宰治就是这么任性的家伙。
“没错哦。”
他笑着承认。
小光看一看他，再看看坂口安吾道：“兄长大人，他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太宰治眨一下眼。
他低头看向小光，勾起唇道：“是哦。”
如落霞般的红鸢色眼睛轻眨一下。
不等小光说点什么，太宰治拍一拍她的脑袋，转开话题道：“今天怎么跑到安吾这里了？”
小光的注意力一下转开。
她昂头抱怨道：“我不想训练了，红叶干部安排的训练好累啊。”
“红叶小姐给你安排的训练？”太宰治托着下颌，笑道：“这也不错，正好可以治治你犯懒的毛病。”
小光不高兴地鼓起脸。
她嘀咕道：“我才不懒。”
她只是不喜欢一般异能者的流汗运动。
“能坚持就先坚持一下吧。”
太宰治不走心地安抚一句，道：“等坚持不下来……”
小光眨眼。
他笑起来，道：“我们就直接逃吧。”
她漂亮的小脸一下扬起笑，兴致盎然道：“好！我要逃掉所有的体术课！”
让讨厌的体术都走开吧！
“今天是第几天了？”太宰治低头问。
她心虚一下，道：“第四天……但我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小光左看右看，不敢看太宰治，嘀嘀咕咕道：“我还是伤员啊……伤员不应该有多休息一下的权利吗？”
太宰治开始沉吟。
她扁着嘴，有点委屈。
“你说得对，伤员要先好好休息。”
太宰治勾起唇，拍一拍她的头，瞬间安抚下小光心头升起的小委屈。
她眉目弯下，笑容可爱又明媚。
坂口安吾看过去一眼。
不是很懂他们兄弟到底是怎么相处。
要说受伤，太宰才是经常受伤的那个。
但他的伤多半都是因为他自己故意所致，事后也不会好好养伤，要不是恢复力真的强大，他怕是会成为医疗组住院部的常驻人员。
虽说现在也差不多是了。
“兄长大人不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小光昂起头，得意地展示颈前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绷带，道：“我超级勇敢！那个人挟持我的时候，我都没怕她一点！”
鸢眸的视线落在小光的脖颈。
干净的绷带把青紫浮肿的淤痕遮挡住。
这样，小光就算出门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
太宰治眸光微沉。
他摸一摸小光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兄长大人？”相当得意自己勇敢的少女疑惑地看向他。
她很享受和兄长大人的亲近时间。
只可惜这里不止他们两个，她不能摘下帽子，好好让兄长大人摸摸她的脑袋。
“小光，最近还会觉得房间很可怕吗？”太宰治转开话题。
她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小光看一眼坂口安吾的方向，有点扭捏道：“兄长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啊啊兄长大人好坏！这里还有外人！
他直接说她怕房间里的怪东西，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真的听不懂吗？”太宰治似笑非笑地问。
小光支吾一下，眼珠子左转右转，最后还是小心地看他一眼，小声道：“房间里的东西还在，但它会躲着中原中也，他在的时候，我能好睡一点。”
太宰治不爽地啧一声。
她疑惑地看向他，道：“兄长大人？”
“没什么，”他云淡风轻道：“等一下我过去一趟，带你看看它的真面目。”
小光意外地眨眼。
她道：“兄长大人一早就知道那是什么？”
太宰治应一声。
她不高兴地鼓起脸颊，道：“兄长大人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担心这么久。”
“因为我以为你能猜到它是什么。”
太宰治摇头，叹息道：“没想到我家的笨孩子什么都猜不出，还要靠小蛞蝓帮忙。”
她扁一扁嘴，赌气地哼一声道：“我是没有兄长大人聪明！但其他人不是也不知道吗？为什么光说我一个人！”
这不公平！
“小光，我已经给过你提示了。”
她一愣，抬头看向太宰治。
兄长鸢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她，映出她有些呆愣的模样。
她动一动唇，有点别扭道：“兄长大人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
这段时间，太宰治在有意避开她。
小光不明白为什么。
她好几次想找他好好问清楚，可太宰治真心要躲什么人，就算是小光也很难找到他。
她憋着一股气，不想用首领之名召见他。
可时间一久，小光后悔了。
她想去找他，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能自己憋闷在心里。
“我们出去说吧。”
太宰治看一眼坂口安吾，转身走出房间。
小光抿一下唇，磨磨蹭蹭跟着出去。
“小光。”
太宰治一路往前走，穿过安静无人的长廊。
落地窗外的光照进长廊，将这里分作一个个光亮的格子。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光。
她低着头，慢慢上前拉住太宰治的衣服一角，小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热意涌上红鸢色的眸子。
她不敢抬头去看太宰治的表情，只听见他很轻地叹息一声。
少年的影子抬起手，轻轻地拍一下她的脑袋。
“一直撒娇，可不会长大。”
她没忍住掉下眼泪，抬头反驳道：“有兄长大人在身边，我不可以不长大吗？”
太宰治静静地看向她。
那双漂亮又通透的眼睛盈满泪水，倔强地瞪向他。
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他妥协似的垂下眼睫，叹气道：“真是任性的坏孩子。”
泪水落下，昳丽的眉目却弯下展开大大的笑颜。
“哥哥！”
小光拉住他的衣服一角，开心地踮一踮脚，漂亮的红鸢色眼睛掉着眼泪却亮晶晶的，令人见之欢喜。
“果然哥哥最喜欢我了！”
她重新得意起来，上前一步与太宰治并肩而行。
他很轻地应一声，道：“没办法，谁让这里有个任性的爱哭鬼。”
第62章
隐藏在阴暗处的不明生物。
今天终于要掀开它的真面目了。
“兄长大人，你准备好了吗？”小光拉住太宰治衣服的一角，躲在他身后探头看一眼前面。
他托着下颌，侧一下头道：“唔……说不定还没有呢。”
小光心头一紧，忙向他看去。
干净的绷带缠绕住太宰治一侧的眼睛，卷曲的黑发搭在额前，遮挡住部分眼眉，隽秀的五官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害怕吗？”他侧头看向身后的小光。
她迟疑一下小幅度点头，再摇头。
太宰治饶有兴致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害怕，”小光支吾一下慢慢道：“但那个家伙好像一直没有伤害我，只是偷偷躲起来，它是不是找不到能去的地方，所以停留在我这里呢？”
他勾起唇，道：“要真的是这样呢？”
小光一愣。
“你要大发好心，留下它一起住并给它分一半的地盘吗？”太宰治笑着问道。
兄长大人是不是在嘲讽她？
小光轻哼一声，道：“我要先看看它是什么，再决定如何处置它。”
她谨慎的回答，引得太宰治轻笑一声。
小光有点莫名地看他一眼。
“走吧。”
他率先迈步走向阳光没有照射到的房间一角，道：“带你见见它的真面目。”
小光紧张地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跟上太宰治的脚步，好似过去的每一次在外冒险，寸步不敢离开兄长身边。
“兄长大人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太宰治漫不经意地应一声，蹲下身道：“是吧……比起我的身高，我想你应该更关注一下自己，小光。”
她眨巴一下眼睛。
太宰治不紧不慢道：“别和小矮子一样天天生气，贪恋下层的空气。”
小光一愣，脱口而出道：“中原中也是因为不喜欢才不长高吗？”
他忍不住笑出声。
“小矮子可想长高了，”太宰治第一次出手没捉到躲藏暗处的生物，他也不着急道：“可惜啊……长不长高不是小矮子说了算，我看他以后也不会长太高了。”
小光有点迷茫。
她捏住帽檐，正一正帽子，奇怪道：“中原中也不是才十七岁吗？他应该还有长高的空间吧？”
“小光，你是在替中也说话吗？”
太宰治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光，不满道：“你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她想也不想点头，道：“当然！”
他满意地勾起笑，拍一拍手上的灰起身道：“好！小光，你记住了——”
她昂头认真地看向他。
太宰治神情一变，加重语气道：“中也以后长不了多少了。”
她轻愣一下，有点迟疑道：“兄长大人是希望我使用异能力吗？”
“不是哦。”
太宰治施施然地在房间里转几圈。
留守顶层房间里的警卫员都被他们打发出去了。
鸢色的眸子一转扫过房间的各个角落。
他歪一下头，笑着道：“我已经诅咒过中也了。”
小光有点迷茫。
“兄长大人的异能不是无效化吗？”她迟疑一下，认真想想自己不应该质疑太宰治，转而道：“难不成兄长大人是觉醒新的异能了？”
诅咒之类的能力。
“没有哦。”
他回答得很轻松。
小光越发迷惑，道：“那为什么……”
“我相信心诚则灵，”太宰治轻闭眼，右手抚上胸口，嘴角勾起虔诚温柔的微笑，道：“我从两年前就开始不断诅咒中也——”
“他没有机会长高了！”
小光呆住了。
太宰治歪一下头，笑吟吟道：“就算中也长高也不会再长高多少，而我！以后还能长高！”
这是十五岁的太宰治对第一次见面的中原中也下的“诅咒”。
没有异能力。
纯粹靠心诚。
“啊……”
時子山小光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应。
她只知道太宰治讨厌中原中也。
但对于兄长从两年前就开始诅咒他，以后不会再长高的事，小光还是第一次知道。
“兄长大人是真的很讨厌中原中也吗？”她忍不住问。
太宰治十分用力地点头。
他加重语气道：“这个世上应该很难出现第二个中也一样让我这么讨厌的人了。”
小光突然冒出一丝丝的心虚。
她小声道：“我也……我也很讨厌他。”
嗯。
没错。
兄长大人讨厌的人。
她也要讨厌！
她现在和中原中也走得近些，只是虚与委蛇，好放松他的警惕。
“首领是怎么看待中也的呢？”
太宰治突然发问。
小光一慌，急急忙忙道：“我也讨厌他啊！中原中也脾气不好，人也粗鲁，总是顾忌这个那个……”
可是他在意的都是她的安全。
小光声音一顿，又道：“笨手笨脚，叫他做点事都做不好……”
只是戴个耳环，磨蹭半天差点没戴上去。
“还有……还有……”
小光的声音慢慢变小，道：“不怎么愿意服从首领的命令，没大没小、以下犯上……”
暗访珠宝店的时候，不愿意穿女装。
总是对另一个身份的她大大咧咧，胡乱揉她的脑袋，充当保护者的身份。
她慢慢抿起唇，眼睫低垂。
“真是不受欢迎啊，中也。”
小光一怔，抬眸看向太宰治。
鸢色的眼眸沉静到好似透不进光。
他嘴角勾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侧头看向顶层办公室通往外面的阔气大门。
窄细的门缝，难以窥见太多门内的事物。
可偏偏顶层的办公室就是留下这么一道门缝。
门外的赭发少年面无表情与门内的黑发少年对视。
他很清楚那家伙在挑衅他。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压在胸前，手套包裹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紧差点抓皱帽子。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皮鞋后跟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有点过分突出。
声音顺着门缝传回房间。
她下意识看过去，走出去一步。
“小光。”
太宰治不轻不重的声音叫住她。
她愣愣地回过神，道：“哥哥……”
“不是要找出你害怕的存在吗？”太宰治收回视线，嘴角勾起道：“我们动作快一点，不然它又要跑掉了。”
她迟疑着看一眼门的方向，慢慢点头。
刚刚中原中也是不是过来？
他都听见了？
为什么不进来？
小光心不在焉地跟着太宰治行动。
“小光。”
“啊？”
她恍惚一下，慌忙看向太宰治道：“怎么了，兄长大人？”
黑发鸢眸的少年勾着笑，仿若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找到它了。”
太宰治压低声音，鸢眸盈着兴致盎然的光，道：“你想亲手抓住它吗？”
小光一怔，道：“我可以吗？”
那家伙应该很不好抓吧？
中原中也都没逮住它。
“这是只有小光可以做到的事，”他歪头，有点可惜道：“要是我再出手，它肯定还会跑。”
真可惜。
要不然，他都想试试捉住它。
小光有点懵懂。
她看一眼太宰治，顺着他的指示慢慢蹲下身，伸出手——
柜子里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柔软凉滑的触感似曾相识。
小光下意识想缩手。
“唧。”
软嘟嘟的触手卷一卷她的手指，飞快地缩回。
小光眨一下眼，低头看向刚刚碰过的地方。
圆溜溜如同纽扣一般没有眼白的鸢色眼睛，隐藏在漆黑的肢体之下。
它和小光对视一眼，眨一下眼睛，直接把眼睛藏进身体里。
“不见了……”
小光有点懵。
她下意识再伸手。
不高兴她打扰自己的不明物用触手推一推她的手指。
小光定一定神，摸索到方便揪住对方的位置，掐着它拖出来。
软趴趴一坨不成形的间隙生物生气地挥舞一下临时变出的触手，交叉在一起比出一个错误的符号。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弯下腰，打量它。
小光有点恍惚。
她先是看一看身旁的少年太宰，再看看地上的软趴趴宰，困惑道：“哥哥……？怎么有两个？”
“间隙世界的我长这样啊。”
太宰治轻笑一声，道：“连人类都不能说是呢。”
黑漆漆一坨的软趴趴生物开始给自己塑形，尖尖的猫咪耳朵，修长灵活的四肢以及……上吊绳一样的尾巴。
它扭头看向身后的尾巴，满意地甩一甩。
“哦！”
太宰治眨巴一下眼睛，惊讶笑道：“不错的品味！”
小光迷茫地左右看看，脑子转不过弯。
“为什么……”
“它是跟着你出来的。”太宰治摸一摸口袋，掏出一截不小心扯烂的绷带，高高举起一晃一晃。
黑乎乎一团的猫咪宰昂起头，身后的上吊绳尾巴转着圈。
一圈一圈抡着转，好似要高高抛起的前置动作，莫名与太宰治晃动绷带的动作契合起来。
上吊绳一飞出去。
太宰治果断缩手。
轻飘飘的绷带与“上吊绳”擦身而过。
不等太宰治得意起来，果冻质地的“上吊绳”甩开绳结，延长一截直接卷住绷带往回拖。
“哦呀？”
他有点惊讶，拽一拽绷带。
圆溜溜的鸢眼睛盯着他。
它用力一拽，眼睛游移着跑到左右的猫耳朵。
“嗯……这算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的能力吗？”太宰治垂眸打量它，指尖轻碰一下开开心心得到绷带给自己吃进身体里的间隙宰。
如同黑泥翻滚，吃进身体里的绷带，以缠绕住上吊绳尾巴的形式浮现出来。
它相当满意。
太宰治收回手，若有所思道：“它没有异能力。”
“诶？”
小光有点呆。
她迷惑道：“兄长大人怎么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兄长大人没有异能力？”
无效化的异能，再碰到无效化的异能会有什么反应吗？
“就算是无效化的异能力，说到底也是异能力的一种，”太宰治看她一眼，道：“发动异能，无效化异能，无效化异能与无效化异能相互抵消，再发动异能……”
这会是一个不断循环的异能特异点。
只可惜另一个世界的它没有异能力。
不然说不定真会出现什么有趣的事。
“可是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有异能，”小光困惑道：“不可能另一个世界的兄长大人没有异能吧？”
她伸手摸一摸晃着尾巴开始套自己的间隙宰。
手感凉凉好似果冻。
的确是另一个世界的兄长大人的质地。
“你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中也了？”太宰治瞥她一眼。
小光愣愣地摇头。
间隙宰用尾巴套一套自己，没有办法收紧绳结。
它思考一下，挪移到耳朵上的眼睛看向身侧的衣帽架。
正好有合适支出的横梁。
它抡着尾巴转圈，高高抛起挂到衣帽架的横梁上。
“作为现实世界的投影世界崩溃了，另一个世界的中也不是消失，就是与这个世界的他融为一体……”
太宰治摸着下巴，打量探头把自己的脑袋挂进绳圈里的间隙宰。
它身体呈一个长条的圈挂在衣帽架。
小光眉心轻蹙，伸手想抱它下来，道：“可是兄长大人不是没有和这个兄长大人融合吗？”
它晃一晃身体，躲开小光的手。
果冻质地的上吊绳尾巴断开，间隙宰“啪叽”一声摔到地上，套住脑袋的上吊绳圈与它的猫猫头直接融合。
它甩一甩头，站起身。
“可惜。”
太宰治遗憾地叹一口气，接着道：“它应该是和我的外形差太远了，所以我们没能融合到一起。”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的投影。
形态无法融合到一起，异能却是无形之物。
间隙世界的“太宰治”在世界崩塌以后，失去异能力掉落到这个世界。
不知道它还能存在多久。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变成这样。”
太宰治伸手想戳一戳它。
间隙宰猫背一凹，直接躲开他。
他眨巴一下眼睛，不死心地再次伸手。
黑漆漆果冻质地的间隙宰直接窜到小光身后，眼睛一眨直接跑到猫脑袋后面。
“你的眼睛怎么能到处跑？”太宰治好奇道：“不舒服吗？还是不会转头？”
小光张一张嘴，欲言又止。
上一次得到间隙宰挪眼睛待遇的是间隙世界的中原中也。
它似乎是以这样的方式，表达不想看见讨厌的人。
“另一个世界不在了，”小光弯腰抱起间隙宰，拿走它套到脖子上的尾巴绳圈，道：“这个兄长大人会怎么样呢？”
她开始以为躲在阴影处的怪东西是“鬼”或是什么特殊的异能力。
没想到居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可能会慢慢消失吧。”
太宰治语气有点凉，勾起的嘴角都不带什么温度，道：“没有完整的自我，甚至连人类都说不上，你还在执着什么呢？”
它会本能地寻求死亡。
但这样的身体与形态，普通的方式无法置它死亡。
太宰治不明白它在执着什么。
明明可以早早离开这里，去寻找其他活着的意义，或是干脆的死亡。
但它什么都没做，只是待在小光附近。
就算这是另一个自己，太宰治也搞不懂它。
“唧。”
间隙宰晃一晃上吊绳尾巴，看也不看太宰治，分出另一个圈圈套住小光的手腕。
她眉开眼笑道：“兄长大人是要和我玩吗？”
鸢眼睛挪回到正确的位置。
它“唧”一声。
小光开开心心地举起它，脸颊蹭一蹭道：“我开始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偷看我，没想到是兄长大人来找我了。”
它歪一下头，借着套在小光手腕的绳圈拽一拽自己，吐出粉粉的猫舌头。
眉眼昳丽的少女忍不住被它逗笑。
她给它取下套在脖子上的绳圈，兴致勃勃道：“另一个世界的兄长大人也喜欢颈部理疗游戏吗？”
“我好开心啊，兄长大人原来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太宰治慢慢眨一下眼。
第63章
来自间隙世界的小黑泥不喜欢阳光。
它眼中的世界只有黑白灰三色，太阳一升起世界的亮度与色彩都会发生改变，很不利于它躲在角落里悄悄观察。
“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了？”黑色长发的女孩子跑过来，木屐声哒哒，弯腰和服的衣袖和蛛网一样的长发一同落下。
看吧。
有人发现它了。
“太宰治”一个灵活地扭身，躲开小光的手，挥舞自己新捏出来的上吊绳尾巴如同一架直升机螺旋上升，八脚离地。
她眨一下眼，有点愣。
随即，拍着手给它鼓掌，笑道：“哥哥好厉害。”
“太宰治”转着尾巴，慢慢飞到堆着好些文件的办公桌。
它一落桌，身体如水融化，直接摊在文件的影子下。
“哇，哥哥好聪明！”
小光立刻鼓掌。
她绕到桌后，双手托着脸颊坐下，笑盈盈地看向用影子藏起自身存在的间隙宰，道：“哥哥今天开心吗？”
它眨一下眼。
“我很开心哦。”
小光眼眉弯下，盈盈笑道：“可以一直和哥哥待在一起，感觉每一天都很充实。”
它不是很明白。
这个女孩子只要看见它就开心了？
为什么呢？
它看见自己不会觉得开心，更想不到存在于这里是什么有意义的事。
“唧。”
小光歪头，回应它伸出的触手，食指指尖与它轻轻碰一下。
温温的。
不同浑身冰凉的它。
这个女孩子有温度，不属于间隙生物的温度。
这样的温度对间隙生物来说，不会过分灼热，甚至能感到些许奇特的暖意。
“首领，时间到了。”
它沿着文件的阴影往上爬一爬，看向走上前一步的中原中也。
他微微低着头，眼睫半垂覆着钴蓝的眸色。
“唉……又到时间了，”小光叹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起身，道：“哥哥，我出去上课了，你要乖乖待在这里啊。”
它挥舞一下触手，卷住小光的手腕拉一拉。
不要和奇怪的人跑。
这种一看就很热很讨厌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哥哥？”小光歪一下头，疑惑道：“我要去换衣服了。”
提升体能的课程会出很多汗。
和服的束缚性太强，不方便行动。
她要去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再去上“体术课”。
小光悄悄看一眼身旁的少年，心思有点分散。
前些天都是红叶干部和七叶给她上课。
今天换成中原中也，她有点不习惯。
“唧？”卷住小光手腕的触手松开，点一点她的手背。
她恍惚一下回过神，低头看向“太宰治”道：“哥哥？”
鸢眼睛向上看去。
它观察一下小光，再观察一下中原中也，划动触手挪出阴影，准备跳到小光的肩膀。
“哥哥，我要去换衣服了。”
她匆匆地摸一摸它，转身走向内里的小房间。
余留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低一高地相互对视。
鸢眼睛眨巴两下。
它再次肯定自己不喜欢这个家伙。
“……”中原中也转头看向小房间的方向，声音很低道：“她给你取的名字是哥哥吗？”
它震怒。
这是他可以叫的吗？
“太宰治”生气地挥舞触手。
但中原中也却完全没有留意。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低声道：“算了，你叫什么都一样，反正都和我……”
没有关系。
最终找到这家伙的还是太宰。
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首领喜欢它，干部们也不对它的存在发表意见。
这一切便与中原中也没有关系了。
首领的“危机”解除。
中原中也回到自己的岗位，这一次出现在顶层也不过是尾崎红叶和七叶都腾不出时间为小光上课。
所以托付到他这里。
需要他为首领上课的时间，多半只有这两天。
再往后大姐头会安排好合适的人。
“吱呀——”
小房间的门推开。
中原中也转头看过去一下愣住了。
“我们走吧。”
小光步伐轻巧走向他。
见他莫名呆住，疑惑地举起手晃一晃。
她毫不客气地问：“你在发什么呆？”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回过神低头道：“抱歉，首领。”
刚刚的一瞬间，他莫名把首领的身影与另一个认识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太宰光。
港口黑手党上下皆知的太宰治弟弟。
“这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
她双手背在身后，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柔滑顺直地垂落身后一晃一晃。
白色的宽松上衣长过大腿，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短裤。
半指的黑色手套，更显她的手指纤细白皙。
“没什么，”中原中也视线低垂，避开小光的目光，道：“首领，我们出发吧。”
小光应一声，弯腰对桌上的小黑泥，道：“哥哥，我出门啦。”
它眨着眼，看小光直起腰，转身走向房间一角的书柜，抽出第五层右边第六本书、第八本书，再推着第七层左边的第十二本书启动机关。
书柜一旁的墙壁打开，露出一个电梯厢。
小光和中原中也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它飞快地爬下桌子，顺着阴影直接流过去，悄无声息地跑到电梯厢的上方。
“从这里下去是红叶干部安排好的训练室，”小光转头看向中原中也，问道：“你准备教我什么？”
“一些基础的反击手段……”
中原中也低垂视线。
尽量避免与小光发生对视。
既然首领不喜欢他，他也不会主动凑上前讨人嫌。
港口黑手党的升迁，只看功绩。
只要中原中也顺利完成任务，首领也不会卡着他晋升干部。
就算她讨厌他。
“喂，你在看什么地方啊？”小光上前一步，笔直白皙的双腿先一步撞入中原中也的视野。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小光不满道：“你躲什么？我很吓人吗？”
中原中也抿直唇。
他低声道：“首领当然不会可怕。”
小光轻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中原中也不语。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
首领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又要靠近呢？
如果说是大姐头安排的体术课不好逃避，只要上完这两天由他负责的课程，她大可以把他远远调开，眼不见为净。
至少中原中也对于自己讨厌的人，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更不明白大姐头安排他为首领上课的用意。
组织内不乏体术好的成员，就算中原中也是体术最顶尖的一批，但首领不喜欢他……
只需要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换成其他人。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小光率先走出去。
她高高束起的长发一晃一晃，背着双手一旋身，长发甩着在半空划过一道半弧。
“过来吧。”
她朝中原中也勾一勾手指。
少年抿着唇走上前。
“你的品位还是这么老土，”她踮着脚摘下中原中也的帽子，拿在手里打量一番，给自己戴上道：“你都不会换一顶帽子吗？总是戴这个。”
中原中也不语。
小光瞥他一眼，轻哼一声。
她挽起脑后的长发用帽子兜住往头顶一盖，道：“你到底要怎么教我？快点开始吧。”
中原中也抬眸望去，再一次愣住。
他几乎是下意识道：“光……？”
“嗯？”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抬一抬帽檐。
中原中也恍然回过神。
他下意识要反驳自己荒谬的想法。
首领怎么会是光……
光是太宰的弟弟。
这是组织上下都知道的事。
要是首领真的是光，那……
中原中也脑子一片混乱。
“中原中也！”一声娇斥直接拽回他的思绪。
他定睛一看小光叉着腰走到他面前，昂起头不满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老是发呆！”
中原中也沉默一下，鬼使神差地问道：“首领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不安排人换掉我？”
小光一噎。
她抿一下唇，漂亮的红鸢色眼眸转开道：“什、什么我讨厌你……安排你上课是红叶干部定的……”
关她什么事。
“首领可以拒绝。”
中原中也直接道：“您可以以首领的名义对大姐头说，你不喜欢我，要求换人。”
小光动一动唇。
她想要辩解什么，可话到嘴边，别扭的心情堵住喉咙，左右都说不出口。
“你少管我！”
小光羞恼道：“反正你只是上这两天的课，提出换人还要给红叶干部添麻烦！”
中原中也沉默。
他低垂眼睫，神色说不上是平淡亦或是冷漠。
小光突然有点不安。
“……您说得对，”中原中也开口道：“我们开始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中原中也的表情，道：“你还没说我要做什么……”
中原中也不会趁机打击报复吧？
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小光心口压不住地砰砰乱跳。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大概是怕中原中也使坏报复她吧。
“第一步——”
中原中也看她一眼，道：“你过来挟持我。”
小光一愣，指着自己道：“我？”
去挟持中原中也？
开玩笑的吧？
他平静点头道：“你过来挟持我，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控制住我就好。”
小光想也不想道：“这怎么可能做到？”
开玩笑。
她不是来学反击的吗？
要是能一把挟持住中原中也，她还要学什么反击手段。
“随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
她有点心动道：“真的吗？”
中原中也点头。
她慢慢地伸出手，见中原中也静立原地不动，细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往下拉。
中原中也纹丝不动。
小光尴尬又羞恼道：“你动一动啊！”
可恶的中原中也和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她要怎么挟持他！
宝石一般的钴蓝眼眸看她一眼。
小光的心跳莫名再加速。
“你……”
中原中也主动低垂视线，避开小光的眼睛。
他配合地低下头。
好奇怪。
小光也说不清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甩一甩头，差点把头顶的宽毡帽甩掉，踮起脚手臂一个用力勾锁住中原中也的脖颈，手肘臂弯卡住他的脖子。
“我挟持住你了，然后……”
不等小光的话音落下，中原中也直接出手。
他一屈肘撞向小光的胸口，手肘撞到她前及时泄力停下。
她直接吓懵了。
中原中也眉头都不动一下，抬腿勾住她的脚踝一绊，小光懵懵地松手往后倒。
“小心。”
他一伸手臂，环住她的后腰扶着人重新站稳。
直到中原中也收回手，小光的心跳都未平复下来，砰砰乱跳差点回不过神。
“你……”
她压住心口，深吸两口气道：“刚刚做什么了？”
小光甚至没反应过来。
人直接站不稳往后倒了。
“面对勾头锁，要是身高上没有明显的差距，可以直接肘击、绊腿以及踢膝去反击。”
中原中也的声音十分冷静。
好似自己刚刚只是普通演示一番。
小光眨一下眼，茫茫然道：“我们之间的身高不算差距吗？”
“……要是被挟持者的脚可以踩实在地，可以使用绊腿，”中原中也修饰一下语句，接着道：“勾头锁的优势在挟持方，手臂屈肘时的压力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使被挟持方感到窒息。”
小光看一眼中原中也，没说话。
她没觉得自己刚刚对上中原中也有什么优势。
“力量过于悬殊的例外。”
中原中也平静道：“你不必和我比较力量，只要学会使用巧劲和反击，再面对普通的敌人都不用担心什么。”
小光声音很小地咕哝一声。
中原中也没有听清。
他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小光摇摇头，扶一扶差点掉下来的帽子，道：“接下来是要练习吗？”
他低应一声。
小光声音轻轻地叹一口气，走向他，伸出双手毫无戒备道：“你过来吧。”
她昂起头，额前散落着碎发，红鸢色的眼眸如同落日晚霞，完全放开的无防备姿态令中原中也心头一动。
“！！”
他急急地后退一步。
小光疑惑地看向他，道：“你退什么？”
中原中也平静的表情泛起一丝波澜。
他侧过头，下意识抬手想压一下头顶的帽子遮掩神情。
可是他忘记了。
他的帽子到小光手里去了。
中原中也只摸到自己头发，胡乱扒拉两下道：“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不要胡思乱想。
首领什么都没有想。
他再想乱七八糟的事也只是对她的冒犯。
小光乖乖地上前。
中原中也努力摒除一切的思绪，勾住转身背对着他的少女脖颈，手臂稍稍收紧一些……
他恍惚一下，几乎是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小光抓住他的手臂，回头道：“是不是直接踹你就好了？”
她屈肘向后顶向中原中也。
回过神的少年直接挡下她的肘击。
“诶？！”小光扭头诧异道：“你怎么挡住我了？”
中原中也平复一下心情，开口道：“我没说过我不会挡你的动作，真正的敌人也不会任由你反击，不采取措施。”
小光咕哝一声。
她踹一踹中原中也的小腿，向后踢的动作半点没有动摇他的下盘。
结实有力的小臂拦在颈前，虽然没有用力，但也不是小光能轻易撼动的束缚。
“我根本弄不动你啊！”
她不满地嚷嚷，一转头宽毡帽碰到中原中也的脸，长发散落下来顶掉帽子，晃悠悠地掉落在地。
中原中也和小光同时看过去。
她突然想起什么，道：“中原中也，你的帽子太老土了，我给你准备了一顶新的帽子。”
少年一愣。
她托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抬，自己缩下去趁机勾他的脚踝，用上浑身的劲撞向他——
中原中也后退半步，搂住小光的腰扶稳差点给自己摔一边去的小光。
她僵着身体，慢慢抬头看向中原中也，表情十分尴尬地扯一下嘴角。
救命。
偷袭失败。
她丢大人了。
中原中也垂眸看向她，开口道：“你刚刚说的礼物，是真的有吗？”
小光一愣，弱弱地应一声道：“是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
强压下去的心再一次跳动。
连中原中也都觉得烦恼。
他为什么能一次次对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心动呢？
“我看你，挺喜欢帽子的……”
她小心地挣开中原中也的动作，弯腰捡起他的帽子拍一拍上面沾到的灰，支吾道：“老是戴同一顶也不烦，正好你生日快到了，我就想到送帽子吧。”
原本不是想这么早拿出来。
小光揉一揉脸，走向训练室一角的储物柜，打开自己专用的柜子，从最下层的角落取出一个四方的礼盒。
“你要现在开吗？”
她有点不自在道：“要是现在开，生日就没有别的礼物了。”
中原中也迈步走来。
他今天第一次没有回避小光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她，平静的神情打破，桀骜俊逸的眉目和缓，轻声问道：“这是你选的吗？”
“那、那不然呢！”
小光的脸颊莫名有点发烫。
中原中也不躲着她的视线，她反倒觉得不自在起来。
“为什么送我生日礼物？”中原中也笑着问道。
小光眨一下眼，有点莫名地看向他，道：“还不是因为你先给我送的礼物？”
钴蓝色的眼眸轻眨一下。
中原中也疑惑道：“我？”
“对啊，你不是送我手表了？”小光轻瞪他一眼，脸颊微鼓，转开视线道：“我事先声明，我不是多喜欢你才送你生日礼物，只是礼尚往来，你给我送过手表！我要给你回礼！”
她悄悄地看回去一眼，道：“你不要多想哦。”
中原中也突然笑了。
他宝石一样的眼睛明亮又有神地看向小光，逼得她不自觉后退一步。
“谢谢，我很喜欢。”
“什、什么啊……”
小光莫名其妙道：“你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喜欢了？”
中原中也笑着应一声，拿起宽毡帽给小光戴上，道：“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她耳根红起来，胸腔内的心脏胡乱地欢快跳跃。
第64章
气氛不对劲。
悄悄跑到电梯轿厢顶部偷渡过来的小黑泥，躲进训练室的角落伪装成一团阴影。
它圆溜溜的鸢眼眨两下，总觉得喜欢它的女孩子和它讨厌的人靠太近了。
“呼……呼……中、中场休息！”
小光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喘息不止。
中原中也留意到她腿都开始打颤，不得不道：“休息十分钟。”
他话音一落，小光膝盖软下直接跌坐在地。
“只……只休息十分钟吗……”
她好想抗议。
累死了。
中原中也是魔鬼。
她一点都不想动了。
“身体刚热起来，不要坐在地上，”中原中也弯腰朝她伸出手，道：“起来走两圈再休息。”
小光抬一抬眼皮，抱怨着搭手过去道：“我走不动了。”
她真的要累死了。
中原中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他看不见她现在只想躺下好好休息吗？
“我陪你走。”中原中也握紧她的手，深邃的钴蓝眼眸专注地看向她，低沉磁性的嗓音显得格外郑重。
她莫名有点不自在，顺着中原中也的力度起身。
膝盖一软差点再次坐下。
他拉住小光的手搭在肩头，搀扶着她站稳身体，道：“慢一点。”
“你要我快，我也走不了。”
小光咕哝一声，顺着中原中也的步伐走动。
他走一步，带着她也走一步。
完全不需要小光费心。
她甚至能把身体的重心都靠向中原中也。
“……”
她悄悄看向身旁认真的少年，莫名觉得他比自己更加在意她的身体。
小光清一清嗓子，道：“喂，中原中也……”
“嗯？”他低垂留意着小光脚下的视线抬起，宝石一样的蓝眸看向她。
小光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满心都是不自在，耳朵更是莫名有种烧烫的感觉，道：“你收下我送的礼物，不准备拆吗？”
“你想我现在拆吗？”中原中也反问。
小光有点不高兴他把问题抛回来。
她小声地咕哝一句道：“你收下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要什么时候拆都是你的自由。”
她才不想管中原中也。
少女扭过头，高高束起的黑发搭着肩头落在身前。
中原中也扶着她沿训练室走两圈，等小光的呼吸平复下来，再开口道：“我刚刚没拆是因为害怕生日收不到礼物了。”
小光一愣。
他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
“你生日怎么可能会收不到礼物？”小光甩一甩手，靠着墙原地坐下，道：“红叶干部、魏尔伦、旗会的那些人……他们不是都会送礼物给你吗？”
她双手握拳，锤一锤疲软的腿部肌肉。
“首领呢？”
中原中也在她身侧坐下，屈起一条腿搭着手，笑道：“你还会送我新的礼物吗？”
小光一愣，没注意到他的用词。
她咋呼着道：“哇，你还想收我两份礼物！不要太贪心了！”
中原中也低笑一声，坦然承认道：“有时候是会想贪心一点。”
他喜欢的人是组织的首领。
同时也是太宰的妹妹。
他要是不贪心一点，或许再过去五年、十年，他们都只会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真会说大话，”小光嘀咕一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要求谁？我可是首领！”
他勾起唇，应道：“我知道。”
她怪异地看一眼不知发生什么，整个人态度都变了的中原中也。
“你连这一份礼物都没拆，就开始肖想下一份礼物了？”
“不可以吗？”
他勾着唇，眉尾一扬不羁又洒脱。
小光轻哼一声，环抱住膝盖歪头枕上去，道：“至少要有一个什么好听的名目吧？不然你随便一说，我就送礼物给你，我不是很没有面子？”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
“让我想一想……”
小光动一动脑袋，下巴压住膝盖，声音有点发闷道：“等你升上干部，嗯……这个应该要很久，感觉你下一年生日来得还快一点。”
还有什么节日可以送礼物呢……
咦？
等等！
小光一下睁圆眼睛，扭头瞪向中原中也道：“我为什么非要听你的话？”
她不是首领吗？
中原中也一个小小的准干部！她干什么要听他的！
“首领不是非要听我的话，”他淡定地应一句，道：“只是我想得到首领的奖赏。”
哦哟。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换一个说法，小光心里舒服多了。
她得意一笑，语气有点飘道：“好吧，既然你这么崇拜我，诚心诚意想要得到首领的宠爱，我就稍微嘉奖你一下好了。”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
“嗯……送什么好呢？”小光歪头思考，道：“作为首领，我不能盲目宠爱手下，总要有个什么好听一点的名头……”
他开口道：“五月初，我会出发前往意大利。”
小光一愣，下意识道：“去干什么？”
“彭格列准备有大动作了，”中原中也看向前方，不疾不徐道：“他们需要同盟家族的武力支持，为期两三个月。”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懵懂地应声道：“哦。”
“等我回来，首领可以陪我去夏日祭吗？”中原中也转回视线，钴蓝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向她。
奇怪。
她耳朵又开始热了。
是因为训练室的通风设备不行吗？
小光避开他的眼睛，抬手给自己扇一扇风，快速道：“我们不是在说礼物吗？你突然提夏日祭干什么？”
“我想要的礼物就是这个。”
中原中也安静地看向她，勾着唇笑问：“可以吗？”
小光支吾一下。
她抬手捏住发烫的耳朵，眼睫半垂着轻颤，道：“没有其他想要的？”
“我暂时想不到了，”中原中也退让一步，笑道：“要是首领有更好的主意也可以。”
小光暗暗松一口气。
她放下捏住耳朵的手指，直起腰板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要不要去夏日祭，等中原中也回来再说吧。
反正是两三个月后的事。
“十分钟到了。”
中原中也站起身，伸手给她道：“首领，我们继续吧。”
小光呆住。
她急忙慌地看向挂钟的方向，震惊地发现十分钟真的已经过了。
“为什么这么快？”
她不可思议道：“我感觉自己才坐下来！”
“不快了。”
中原中也淡定道：“我平时训练手下的兄弟们，只会给他们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小光震惊。
她握住中原中也伸出的手，顺着他的力度起身，道：“你们平时也是这么训练吗？”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摇头道：“不是。”
果然。
小光大大松一口气。
她就说这个训练强度，怎么休息五分钟、十分钟就够了。
“他们的训练比首领更加严苛，”中原中也低头看一眼小光握过又松开的手，平静道：“我的手下和我一样大多都是武斗派的成员，时不时要上前线作战，要是体术不行，很容易会受伤。”
未免他们伤在敌人手上。
中原中也对他们会非常严格，打起人来也不会留手。
与训练小光的强度，压根不在一个层级。
“……你们，”小光欲言又止，道：“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中原中也疑惑。
他摇头道：“我觉得还好。”
好恐怖的家伙。
小光瞳孔地震。
他们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样训练有什么问题！！
“我们开始吧。”
中原中也抬起掌心，勾一勾手道：“现在是进攻阶段，首领可以尽情向我发动攻击，我不会动用我的右手。”
他右手背在身后，只留一只左手负责招架小光。
漂亮的红鸢色眸子瞅他一眼。
她认真问道：“你不可以让我两只手吗？我都打不过你。”
中原中也闻言一愣，失笑道：“好。”
他双手背在身后，轻点头道：“过来吧。”
小光握紧拳头，蠢蠢欲动。
她低头给拳头哈一口气，原地跳一跳热身，迈开腿冲向中原中也挥过去一拳。
少年侧身一避。
小光冲过头，差点栽倒在地。
“不要着急。”
中原中也背着手，冷静地解析道：“冲刺挥拳，只适合偷袭，在敌人有防备的时候，很难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小光扁一扁嘴，道：“知道了。”
理论是理论。
要切实地应用到实际，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天两天。
她绕着中原中也转两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
“找准合适的发力点，不要想太多，直接挥拳。”
中原中也认真道：“对现在的你来说，考虑旁的事有点多余了。”
小光不高兴地低哼一声，握紧拳头狠狠锤向中原中也——
“嘶……”
痛到嘶声的不是中原中也。
而是小光。
她痛到甩手，抽气抱怨道：“你身上太硬了，我打沙包都没有打你痛。”
差点以为这家伙自带反甲。
中原中也无奈。
他异能都没有用，单纯是依靠肌肉的力量去抵御小光的攻击。
“首领有用过拳套吗？”
低头给自己吹吹气的小光迷茫地抬头应一声。
他解释道：“戴上拳套，应该能保护一下手。”
小光歪头。
她想一想道：“我没用过拳套，不过要是有需要也可以让人买来。”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今天可能赶不上了。
“现在叫人买……”
中原中也沉吟一下，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道：“戴上拳套的练习明天再开始，我们今天改成定点攻击。”
小光疑惑地看向他。
中原中也指一指自己的手心，道：“打这里。”
她眨巴一下眼睛，道：“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中原中也笑道：“来吧。”
小光走近两步，悄悄看他一眼。
她握紧拳头，转一转手腕，用力砸向中原中也的手心。
“再来。”
小光再挥拳。
“再用力一点。”
小光咬咬牙。
“力量不够，再使劲。”
小光深吸一口气，屈起的中指稍突，狠狠地砸过去。
中原中也五指一拢包住她的拳头，勾起笑道：“不错。”
“你动都没有动一下，”小光不满地抬眸瞪他，道：“这算什么不错？”
他捏住小光的拳头翻过手，道：“首领刚刚的攻击和前面几次都不一样。”
“嗯？”
小光瞥他一眼，握紧的五指顺着他的力度摊开。
“最后一次的撞击点在突起的中指指节，”中原中也翻过她的手，眉头一扬道：“相比较普通的握拳姿势，这样攻击的接触面更加直接，能给予敌人的冲击也更大。”
她眨巴一下眼睛，高兴道：“那我以后都这么做了？”
“不着急。”
中原中也重新合拢她的手指，道：“这是首领一开始的握拳动作，变换中指指节为攻击重心以后是这样……”
小光低头认真地看。
“你再试试把拇指藏起来。”
她疑惑地应一声，改变握拳的动作。
中原中也轻笑一声，张开五指道：“现在再来打这里。”
“有什么不同吗？”
小光嘀咕一声，用力砸向中原中也的手心。
“咦？”
她有点迷茫，看一看自己的手。
中原中也勾起唇，道：“藏起拇指再挥拳，这样能更好地保护你的拳头。”
突起中指指节去挥拳，给予敌人的冲击力固然会更大。
但对手指关节的压力负担也会增大，对于不常练武的人来说，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更为优先。
“明天改用拳套训练，我会另外教你一些拳击的技巧。”
中原中也淡定地接下小光几拳。
每一次都会五指合拢包住她的拳头。
她甩一甩手，看向脚都不带挪一下的人，好奇道：“中原中也，你还会拳击吗？”
“冷血会，”中原中也留意到小光偷偷抽气，背着手藏在身后，眉头一皱道：“我和他打过几次，大概懂一点。”
小光惊奇道：“只是打过几次，你就会了？”
好厉害。
他怎么说出学霸一样的话了？
“战斗的技巧很多都是共通的，”中原中也见她偷偷给自己揉手，忍不住问道：“痛吗？”
小光一愣，停住动作道：“什么？”
“我问你的手。”
他抬一下手，想去握住小光，动作一顿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给你看看顶什么用……”
她咕哝一声，伸手递过去。
中原中也摘下小光的半指手套，露出手套下泛着红的手指关节。
她有点不自在，扭过头道：“只是红了点，没什么好看的。”
虽说训练的时候，七叶和中原中也都会注意训练的力度，防止她不小心受伤。
但训练就是训练，不可能一点苦头都不吃。
只是红一红手指，小光都觉得不算什么了。
“我给你揉一下。”
中原中也低头捧着她的手，指腹轻压在泛红的骨节上打圈揉搓。
小光僵住身体，下意识想要抽手。
“首领？”
他疑惑地看向她。
小光浑身不自在，脸颊更是烧得厉害。
她匆匆扭过头，道：“别、别管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睡一觉就好了。”
“明天还有别的训练，别不重视。”
中原中也语气一重，小光不敢再动。
她浑身都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愣是不敢看中原中也。
明明他的力度重也不是重，痛也说不上，但小光的感觉就是很奇怪。
“可、可以了吧……”
她的声音弱弱，生硬地转开话题道：“你去拆礼物吧，生日还有别人给你送，不用担心没礼物收。”
中原中也停下动作，抬眸看她一眼。
小光心慌不已。
“好。”
他应声松手，转身向储物柜走去。
小光大大地松一口气。
她忙拍一拍胸口，安抚自己不知为何忙乱起来的心跳，小声说道：“乱跳什么！中原中也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个小小的准干部，要怕也应该是他怕她！
什么时候轮到首领怕部下了？
她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怎么样？”小光背着手，施施然地走过去道：“我选的帽子，比你的老土帽子要好看多吧？”
中原中也取出帽子，摘掉底下作为垫料附着在帽子上的拉菲草，抚过表层的面料，道：“很好看。”
小光得意地轻哼一声，道：“我就说。”
她的品味肯定不差。
“休息日不太需要动用异能的时候，你可以戴这顶帽子，”小光弯腰拿起一旁的旧帽子，翻转两下抬手给自己戴上，道：“至于这一顶……”
她低头凑近储物柜里的镜子，左右打量一下自己的造型，拽一拽帽檐调整一下道：“你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戴它。”
虽然不是这么新潮好看。
小光摇摇头，摘下帽子。
“谢谢。”
她看过去一眼，中原中也戴上她送的新帽子，帽檐有点压住额前的赭发，蓝眸明亮，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她轻哼一声，道：“四月二十九日，我会让医生和红叶干部不要给你安排工作。”
中原中也一愣，勾着唇道：“其实不用……”
“少说废话！”
小光不高兴地打断他，道：“我是首领，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五月你要去彭格列，走之前放一天假，给自己收拾一下行李。”
中原中也压不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
他忍不住问道：“你会来吗？”
小光瞥他一眼，哼一声扭过头道：“首领很忙的。”
一个小小的准干部还想首领帮他庆生，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需要你做什么，阿呆鸟他们都会准备好，只要到以前去过的地方坐一坐就好。”
小光想一想道：“你很想我去？”
中原中也点头。
她嘴角弯弯，勾起狡黠得意的笑容，道：“咳咳……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我，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下吧。”
话虽如此，小光的语气却是欢快上扬。
“你这一次不能再两三下喝倒了！”
她努力板起脸，严肃地警告道：“身为干部候选人，喝酒两三杯就倒，太逊了！”
中原中也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很好。
小光满意地叉着腰，歪头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话。
似乎是没有了。
“下课时间到！”
她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开开心心地往回走道：“快过来，我们回去了。”
中原中也应一声，落后她两步。
小光步伐轻快地走到隐藏式的电梯轿厢门附近，摸索一下开启机关的位置。
软软凉凉的触手戳一戳她。
“咦？”小光眨巴一下眼睛，低头看去惊讶道：“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莫名升起几分心虚。
说好讨厌中原中也，可又要他帮忙上课。
但仔细想一想，她又不是背叛兄长大人。
中原中也代课是红叶干部的安排。
他最多不过上这两天。
两天之后，人就不在这里了。
小光拍一拍心口，成功说服自己，道：“哥哥无聊了？我们快回去吧。”
软趴趴一坨的小黑泥卷住小光的手腕吊在半空，张牙舞爪地冲她身后的中原中也示威。
他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下，低低地啧一声。
第65章
四月二十九日当天。
時子山小光转一转笔，心不在焉地听着森鸥外近期的工作汇报。
她不时偷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琢磨着中原中也的生日派对什么时候开启。
“……首领？”
森鸥外歪头，眨一下眼。
小光一愣，轻咳一声坐直身体，状若认真道：“你接着说。”
他无奈一笑，眼角生出浅浅的细纹，气质相较年轻人更显沉稳，温和开口道：“小光大人是有什么心事吗？”
小光有点心虚。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文件，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在意医生刚刚说的话。”
森鸥外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问道：“敢问小光大人，在意的是哪一点呢？若您有不同的想法，我们可以再详细地商讨一下。”
还要详细商讨？
这要讨论到几点去？
小光表情微僵。
森鸥外保持微笑地看向她。
她调整一下表情，放下夹在指间的笔，端正坐好道：“医生如何看待彭格列最近的动向？”
召集同盟家族中的好手。
应当是有什么大动作。
但彭格列的九代首领性情温和，在位期间少有兴师动众之举，突然这么做，怕是背后有什么隐情。
“嗯……以下只是我的一番猜测，小光大人可以听听，但不一定作准。”
她轻眨一下眼睛。
森鸥外沉吟着开口，道：“我猜彭格列九代首领的这番举动与沢田君有关。”
“沢田纲吉？”
小光有点意外道：“他不是彭格列未来的首领吗？九代要对付他？”
要真是这样，港口黑手党的立场就尴尬了。
他们与彭格列结盟，完全是搭上彭格列未来首领的路子。
要是彭格列现任与未来的首领出现什么分歧，他们是最不好站队的一方。
“小光大人误会了。”
森鸥外笑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召集同盟家族好手是沢田君的主意，但九代首领宽厚，不愿他尚未继位就担上非议，所以出面以他的名义行动。”
小光疑惑道：“他要干什么？”
要是利好彭格列的举措，那位性情温厚的九代首领也不会抢沢田纲吉的风头。
听闻一两年前，彭格列有过一次继承仪式，只是中途发生意外，导致没能继续下去。
后续沢田纲吉暂时不想继位。
彭格列九代首领也不强迫他。
这么好的“前辈”，别的黑手党首领盼都盼不来。
“具体是什么事宜，暂时还不能得知。”
彭格列的信息封锁十分彻底。
森鸥外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一行应当会有些危险。”
以彭格列意大利最强黑手党的身份都要召集所有同盟家族中的好手行动，只怕背后的阻力不会小。
说不定还会有同盟家族或附属家族中途反水。
“唔……我们组织准备派哪些人去？”
小光眉心轻蹙。
她想到中原中也五月要去意大利，心神不免有点分散。
欧洲是异能者的大本营。
即便彭格列他们使用的是特殊的火焰，可这并不代表那边的异能者会少。
至少从数量来说，欧洲会有的异能者数量，远胜横滨。
“组织暂时拟定的名单是中也君、阿呆鸟、公关官……最后是太宰君，”森鸥外看向轻愣的小光，补充道：“太宰君目前是待定，我还没通知他。”
她抿一下唇，开口道：“医生，这一次去意大利的人会很危险吗？”
“总归不会有人死去。”
森鸥外轻描淡写道：“我们有小光大人的庇佑，无论遇到多么凶险的境况，死的人都不会是我们。”
只要小光的异能不出意外。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派出去，只是一次单纯的外派公干。
“……兄长大人呢？”小光的眼睫半垂一下，抬眸直直地看向森鸥外，道：“我的异能无法作用于他。”
身穿白大褂的前军医目光温和地看向小光，轻叹一声道：“太宰君是个很特殊的孩子。”
他聪颖过人，看待一切的事物都通透到令人心生畏惧。
不管是港口黑手党内部的人，亦或是外部的人，他们都畏惧他、忌惮他，称他为“操心师”。
顾名思义，可以自由操纵人心如同木偶师的恐怖少年。
“我不确定太宰君能不能在意大利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森鸥外声音一顿，道：“但只要他想活着，无论谁都无法夺走他的性命。”
他不是组织里体术最强的人。
更没有强大的异能力。
无效化异能可以对付异能者，却无法作用普通的暗杀手段。
即便如此，森鸥外也十分确定，只要太宰治不想死，没人能真正杀死他。
“……所以兄长大人是待定吗？”
小光长长地吐一口气。
森鸥外微笑着看向她，道：“是否要让太宰君前往意大利，这点应该由小光大人决定。”
她扁一扁嘴，咕哝一声道：“真是狡猾。”
森鸥外笑意不改。
小光托着脸颊，叹一口气道：“医生应该是希望兄长大人去的吧？不然也不会把兄长大人放到待定的位置。”
森鸥外十分坦然道：“太宰君前往意大利，我们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小光再叹一口气。
她看着窗外发一会呆，森鸥外也不催促她。
“让兄长大人决定吧。”
小光如此说道。
森鸥外有点无奈。
他轻眨一下眼，表情变得有点困扰道：“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利诱，太宰君怕是不太愿意出力。”
“他去的话，这一次出发前往意大利的人，全部都由他指挥。”
小光声音一顿，回忆起里包恩提过的一句海外古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等他们把意大利的情况传回来，再由首领和干部做决定，事态都不知道发展到哪里去。
倒不如把决策权都交给他。
“如此的话，太宰君应该会很乐意去意大利走一走。”
森鸥外勾起一抹笑。
小光瞥他一眼，道：“医生笑得好阴险。”
“诶诶？”他眼睛一眨，表情一变危险的气质褪得干干净净，满脸无辜道：“小光大人这么说，可要伤我的心了。”
小光轻哼一声，转开视线道：“医生不是就喜欢这样吗？”
森鸥外低笑一声。
“好了，”小光摆一摆手，道：“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下班吧。”
她起身抚一抚压出褶皱的衣袖，道：“我今天有事要出门两个小时。”
森鸥外眨眨眼，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他若有所悟，勾起一抹笑道：“小光大人是准备去参加中也君的生日派对吗？”
“……吵死了。”
她重重地哼一声，理也不理他，转身走向小房间换衣服。
森鸥外笑一笑，躬身离去.
虽说中原中也和旗会的几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但小光出门还是习惯打扮成男孩子，藏起满头的秀发，以“太宰光”的身份行动。
“去找中原中也他们。”
小光一上车，抱着手倚向身后的靠垫，双眼一阖闭目养神。
司机无声地起步，驾驶着低调的黑色轿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小光大人，我们需要转道去买一趟礼物吗？”副驾驶的茂野侧头低声请示。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道：“不用。”
礼物已经送过了。
今天只是应中原中也的邀请，“勉为其难”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我明白了。”
茂野一句都不多问，直接回正坐姿。
轿车平稳地驶向不接待外客的台球酒吧。
车子一停，小光睁开眼。
“小光大人，需要我们陪同吗？”
她摆一摆手，直接下车。
简朴的木门与过去没什么不同。
门缝里隐约传出嬉闹哄笑声。
她正一正帽檐，抬手敲门：“叩、叩、叩。”
不轻不重的三下敲门声。
小光抱手等待。
门内的嬉笑哄闹声不绝。
她不耐烦地抬起脚尖踩一踩地面，正准备再敲一次门。
木门一下打开，她都有点愣住了。
“你来了。”
中原中也戴着她送的帽子，眉宇舒展，双眼明亮，笑容十分灿烂。
小光有点奇怪，迟疑着应一声。
他主动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进门，道：“我等你很久了。”
“啊……”
她不自在地应声，道：“有点事，耽搁了。”
有点奇怪。
她看向中原中也，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只有两口，”他回过头，脸颊和耳根都有点红，表情十分认真道：“你不喜欢我喝醉，我记得的。”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
她有点惊奇地看向中原中也，道：“你真的还记得？”
“嗯，你说的话，我会记住。”
今天的中原中也莫名有种很乖的感觉。
小光蠢蠢欲动。
她是不是能欺负他一下？
“来了来了！”阿呆鸟看见中原中也牵着人走来，夸张地举起手挥一挥道：“看这里看这里！”
小光下意识看过去。
台球酒吧里的灯一暗。
她慌一下神，紧紧握住中原中也的手。
“别怕。”少年低头看向她，周围的环境一片昏暗，唯有他近在咫尺的钴蓝眼眸仍透着一股浅浅的暗光，专注不移地看她。
小光心头一动。
中原中也垂眸，五指一动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抬眸道：“我在这里。”
烛火的柔光亮起。
有人推着他们到吧台前，端上烛火摇曳的蛋糕。
“生日快乐，中也！”
“快来吹蜡烛吧！”
“不对不对，是要先许愿！”
他们吵吵嚷嚷围着中原中也和小光。
阿呆鸟弯腰一钻吧台底下，捞出一个礼花筒，握住最下端一扭：“砰！”
彩带和小亮片飞出。
吓其他人一跳。
“阿呆鸟，你干什么？”钢琴人头痛地看向飞到蛋糕上的亮片，道：“我刚刚差点以为有人动枪了。”
好悬没给他吓得抽出钢琴丝。
“这是惊喜！”阿呆鸟笑嘻嘻道：“中也进门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弄这个了？小光大人少见地来一回，当然也要有。”
公关官抱着手臂，道：“那也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吧？”
“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我的脑子会快过我的本能反应。”冷血道。
黑手党听到枪声动手都是常事了。
刚刚屋子里的灯全关了，突然“砰”一声响，任谁第一反应都是敌袭。
要不是考虑到极少有人能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潜入进来。
阿呆鸟的脑袋还在不在他的脖子上都不好说。
“咦咦？”手持礼花筒的阿呆鸟左看右看，咋呼道：“你们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外科医生摇头道：“我不觉得……”
他也差一点出手了。
“Bo……小光大人！”阿呆鸟声音一个急转，极力想要寻求一个认同他的人。
礼花筒飞出的彩带挂到小光和中原中也头上。
她看一眼专注看向她的少年，心不在焉道：“吹蜡烛吧。”
“好在彩带没有弄到蜡烛上，”钢琴人叹一口气道：“不然我们别说吃蛋糕，没弄出火灾就不错了。”
阿呆鸟嚷嚷道：“我有注意方向的！”
他又不是真的笨蛋。
“唉……中也，去吹蜡烛吧。”
公关官拍一拍中原中也的肩膀，笑道：“我们都等着吃蛋糕呢。”
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青年，扶着帽子俯下身，正要吹的时候，突然看向小光。
“？”
看她做什么？
小光有点莫名。
“你要许愿吗？”中原中也认真问道：“这里让给你。”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没发烧吧？今天是你的生日。”
她吹蜡烛算什么事？
“没关系，你吹也是一样的。”
中原中也的表情十分认真。
小光忍不住瞪他一眼，哼道：“我不吹！我有自己的生日！”
干什么要去吹他的蜡烛。
中原中也低垂下眼睫，慢吞吞地应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小光的错觉，总觉得他有点失落。
少年俯下身，吹灭蛋糕上的蜡烛。
台球酒吧顶部的光源闪烁一下重新亮起。
小光眯一下眼睛，重新适应亮度。
“来来来，切蛋糕了！”
“第一刀留给今天的派对主人公！”
中原中也牵着小光的手，接过他们递来的刀。
深色手套包裹住的手指骨节分明，紧紧扣住另一只小他一两圈的手。
小光有点不自然，挣开他的手，掩饰般匆匆道：“好了，没危险了，不用再拉着我。”
中原中也侧头看向她。
“看你的蛋糕去！”她羞恼地推开他的脸。
中原中也含混地低应一声，半醉的状态下手依旧很稳。
他只切一刀，余下的都交给钢琴人。
旗会众人哄闹着分蛋糕。
小光后退几步，靠向身后的台球桌，抱手轻哼道：“你看你，也不是个能喝的，非要去喝那两口。”
“只有两口！”
中原中也强调。
“是啊，只有两口。”
小光转过头，阴阳怪气道：“别人喝两杯，精精神神站在原地，你喝两口，人都要懵了。”
中原中也皱眉。
她瞥过去一眼，道：“你还好意思不高兴？”
中原中也抿一下唇，慢慢道：“我没不高兴。”
“嗯？”小光拖长尾音，捏住他的脸一扯道：“这不是不高兴是什么？”
中原中也脸颊没什么肉。
不好玩。
她轻哼一声要松开手，少年捧住她的手压在脸侧，再次认真强调道：“我没有不高兴。”
钴蓝色的眼眸蒙上一层浅浅的醉意。
但中原中也的脸只是有一点红。
“……你热死了，走开。”小光抽回手压一压帽檐，挡住莫名开始烫起来的脸颊。
她转头拿起桌上的黑色台球，把玩着掂一掂重量，放回台球桌推向别的彩球。
“要用白色的球。”
中原中也在身后提醒。
小光瞥他一眼，道：“我又不会玩，怎么知道用什么颜色的球。”
“我教你。”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道。
“咦？”阿呆鸟左右手一边端着一块蛋糕，转头一看中原中也拿起台球杆了。
他疑惑一声，道：“中也，你们不吃蛋糕吗？”
中原中也看向小光。
她轻眨一下眼睛，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绽开美丽的笑颜道：“吃啊，不过我想再加一点好玩的添头。”
“好玩的添头？”
阿呆鸟左右看看他们，十分积极地响应道：“算我一个！”
钢琴人拉他一把，道：“你别去捣乱！”
“诶？”阿呆鸟不解道：“我怎么算捣乱了？”
首领提出要玩游戏。
肯定是人越多越好。
“你没发现小光大人是为中也来的吗？”公关官有点无奈，声音放轻道：“只有我们几个是绝对请不来小光大人。”
旁人或许没有注意。
但公关官对情绪的感知十分敏锐。
他看见小光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的首领性格在某些方面与太宰治很相似。
他们都不会太在意“外人”。
“是这样吗？”阿呆鸟有点懵懂。
钢琴人拍一拍他的肩，道：“反正你听我们的吧。”
不擅长动脑筋就不要动了。
時子山小光绕着台球桌走一圈，笑盈盈地看向对面的中原中也道：“你教我打球，要是我一球没进，你就要受到惩罚。”
中原中也开始思考。
他半醉的糊涂脑子，慢慢转动道：“要是你赢了呢？”
小光托着下颌歪头。
真不知道中原中也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她有信心。
居然假设一个初学者能赢。
“你赢的话，怎么样？”中原中也再一次问道。
小光点一点脸颊，半开玩笑道：“那我夸一夸你？”
“好。”
他应当相当干脆。
小光都有点意外了。
喝醉以后的中原中也这么好应付？三句话能搞定？
“光，来这里。”
中原中也用壳粉给球杆上的皮头擦两下，俯下身作出一个击球的姿势。
小光好奇地走向他，双手背在身后，弯腰打量他的动作。
他利落地一推杆，白球滚动着撞击向其他的彩球，落入边角的网袋。
“哦！”感觉有点帅。
中原中也直起腰，把球杆递给她道：“你来试试。”
小光接过有些分量的球杆，看一看顶部的皮头道：“我也要擦一擦吗？”
“这个是增大摩擦力的。”
中原中也把用得有些改变原来形状的壳粉递给她。
她好奇地接过，抬手够不到球杆的顶部。
小光凝眉，把球杆放在桌上，认真地按照中原中也开始的动作给皮头上粉增大摩擦。
她重新拿起球杆，俯下身看向球杆的前端，嘀咕道：“感觉有点难……”
中原中也帮她调整一下姿势。
他起身撑着桌沿，眯起眼睛看向球桌上的彩球布局。
心中很快模拟出一个击打路线。
好似攻击的本能一样，不需要中原中也过多思考，他就知道要怎么做。
“光，换一个角度。”
中原中也扶起帽子，轻颔首道：“站到我身边。”
小光起身扶一扶腰。
她刚刚差点整个人趴桌上，很不适应打台球的姿势。
“打这个红色的球。”
小光再次俯下身，中原中也为她调整姿势和角度。
他们一起眯着眼睛，看向球杆前端的白球，以及白球行径路线前方的红色球。
“动手。”
她下意识推杆，白球滚动出去撞向红球，红球慢慢动起来。
“打到了……”
小光屏住呼吸，莫名有点紧张。
中原中也眯一下眼睛，皱起眉。
力量不够。
他撑在桌沿的手指，轻轻一敲，慢慢要停下滚动的红球，歪向角落的网袋掉进去。
“进了！”她双手一合，开心到原地跳一跳道：“中原中也，你好厉害！说打这里就真的能进！”
中原中也勾起唇。
小光眉眼弯弯，重新看向球桌，兴奋道：“感觉像兄长大人一样。”
“……”
第66章
哒。
哒哒。
球杆一推白球滚动着撞击桌沿，再反弹撞向另一边的黑球。
“哎……”
歪了一点。
小光可惜地看向没能掉入网袋的最后一颗台球。
“到你了。”她转头看向中原中也，递出手里的球杆。
少年接过杆，绕着桌走半圈，俯下身球杆搭在指缝间，直推出去撞向白球。
白球撞着最后一颗黑色八号球落袋。
“你赢了，”小光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一下他的表情，笑嘻嘻道：“让我想想要怎么惩罚你吧。”
中原中也放杆的动作一顿，道：“不是我赢了吗？”
他脸颊和耳根还有点泛红。
不过面上的醉态相比小光开始见到的他褪去不少。
应该是清醒些了。
“你忘记了？”小光心情很好地反问一句。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
她伸出手，点一点少年的胸膛，勾起狐狸一样狡黠可爱的笑意道：“我们一开始说的就是我输一球，你就要接受我的惩罚。”
中原中也一愣。
“不管输还是赢，我都不会吃亏。”
她眉眼一挑，嘴角勾起得意矜持的上扬弧度。
红鸢色的漂亮眸子盈着柔柔细碎的亮光。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转开视线，抬手摸向后颈道：“说吧……你要惩罚什么？”
他不敢再看小光。
生怕本就温温热热的耳根，再燎着火升起热意，蔓延向脸颊和胸腔中的心脏。
“你低一低头。”
中原中也抿一下唇，配合地弯腰。
她笑盈盈地端起蛋糕，食指一刮带走部分奶油伸向中原中也。
“……？”
他刚生出一丝疑惑。
鼻尖一凉。
甜甜的奶油香味传来。
中原中也下意识要抬手。
“诶！不准动！”
小光连忙道：“惩罚还没结束。”
他无奈地放下手。
“再加上……”
小光兴致盎然地摸一摸口袋，取出一副没有眼镜腿和镜片的圆框眼镜放到中原中也的鼻梁上，道：“这个！”
圆框眼镜顺着中原中也的鼻梁往下滑。
她忙不迭扶住道：“中原中也，你要——”
小光抬头，示范性地噘嘴作出一个往上翘的好笑表情道：“这样！把眼镜顶上去！”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
“不准笑！”
她轻瞪过去一眼，道：“这是你要做的表情！”
中原中也用拇指顶一下圆框眼睛，道：“我也不能一直做这个表情吧？”
维持一个表情不动，可比维持一个动作不动难多了。
“唔……”
小光歪头想一想，道：“但你至少要做一次给我看！”
中原中也看一眼她的唇，耳根红透。
少女的唇瓣柔软润泽。
他脑海中不自觉划过小光刚刚昂头，唇瓣微翘嘟起的可爱模样。
心脏漏跳一拍。
“快点！”她抱着手，催促道：“你在犹豫什么？”
中原中也快速收回心神，勉强学着她嘟嘴的动作翘一翘嘴皮子。
小光瞬间眉开眼笑。
“哈哈哈好蠢！”
她一点都不带收敛地嘲笑。
中原中也无奈，取下圆框眼镜，蹭掉鼻尖上的奶油，道：“满意了？”
小光矜持地轻点头。
“还要玩吗？”中原中也问她。
小光有点意外。
她说：“你还敢和我玩？”
好大的胆子。
中原中也不怕她继续捉弄他吗？
“后面不一定会是我输，”他轻描淡写一句，道：“我准备拉上钢琴人他们一起来。”
小光歪头。
她以相当奇怪的语气，道：“你忘记了？惩罚的条件是我输了，不是你输。”
中原中也忘性好大。
他果然不适合喝酒。
记性都喝差了。
“我没有忘记，”中原中也从容地拿起球杆，勾起唇道：“我和你一队，我们两个去打他们五个。”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
她开始蠢蠢欲动道：“可以这样吗？”
他轻点头，道：“私下的局，不用太过正式。”
“好！”
小光压着兴奋，雀跃地应下道：“你去和他们商量，我去摆球。”
她步伐轻快地走向桌角的网袋。
中原中也迈出去两步，转头道：“你的蛋糕，记得吃。”
“哦。”
小光怀里抱着几颗球，看一眼摆在桌边的蛋糕。
奶油被她刮掉一块。
不过并不影响吃。
“最普通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光腾出一只手，捏起一颗草莓塞嘴里，浑身打一个激灵道：“酸！”
她皱一皱脸，道：“早知道刚刚用这个去捉弄中原中也了。”
怪她一时没想到。
等到她生日的时候……
她突然一愣，疑惑地喃喃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自然想到他？”
以往小光的生日都是和哥哥一起过。
从未有过第三个人。
“好奇怪，”她摇摇头，拿出三角框放入一个个彩球，嘀咕道：“中原中也五月都要去意大利了……”
她生日的时候，他肯定不在横滨。
别说中原中也不在，要是太宰治也去意大利，小光今年的生日就只有自己了。
“突然有点不想兄长大人走了。”
她小小地叹一口气，放下最后一颗球。
“我没听错吧？”阿呆鸟夸张地惊呼道：“中也准备二打五？”
钢琴人抱起手臂，道：“你们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二打五的主意是我提的。”
中原中也淡定。
公关官看一眼小光的方向，轻笑道：“原来看不起人的是中也。”
“好哇好哇！”
阿呆鸟咋咋呼呼道：“中也晋升准干部以后，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钢琴人，快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倒是想。”
钢琴人无奈一笑。
旗会六人只有他和中也晋升准干部。
一年前，他还说等成为干部，给他们都发零花钱。
现在看来，中也会比他们更要快成为干部。
“小光大人准备怎么玩？”
旗会的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他们熟悉台球规则，五打二的情况下，优势不是一般二般大。
“作为新手特惠——”
公关官勾起妩媚的笑，挽一下耳边的碎发道：“您可以制定一些针对我们的规则。”
時子山小光看向中原中也，问道：“需要吗？”
他摇头。
小光不是很意外地扬一下眉，道：“既然中原中也说不用，我就不定针对你们的规则了。”
她声音一顿，话锋一转道：“不过……输家的惩罚，我们先定一下吧。”
阿呆鸟好奇道：“输了会有什么惩罚？真心话大冒险？”
公关官眉心一蹙。
冷血不着痕迹地肘他一下。
阿呆鸟痛呼出声。
钢琴人状若自然地走一步挡住小光看向阿呆鸟的视线，笑道：“五打二，我们已经占尽优势了，惩罚就由您来定吧。”
“唔……这里有墨水和毛笔吗？”
小光左看右看。
冷血点头，道：“有。”
他转身去后面的柜子拿墨水和毛笔。
大半瓶没用的墨水和笔尖开叉的毛笔。
小光随意地打量一眼，道：“行！输一球，我们就用笔在脸上画一笔！”
阿呆鸟吹一声口哨。
他叉腰，伸手去拿专用的球杆道：“看我这就把中也打个落花流水，画他一脸！”
中原中也哼笑一声，道：“你可以试试。”
“这就定下第一个人了？”钢琴人看一看其他人，道：“我第二，剩下的你们分。”
其余的人无所谓上场顺序。
他们很快分好各自的位置。
“小光大人来开球吧。”
中原中也递过他的球杆。
她拿起壳粉有模有样地蹭一蹭球杆的顶部，好奇道：“开球进的球是不算的吧？第一个是谁打？”
“你来吧。”
中原中也道。
小光回头看一眼其他人，见他们都没有意见。
她开开心心地俯下身，一球杆撞向白球，白球差点弹起，直接把整齐摆好的各色彩球撞个七零八落。
“唔……”
她试探性打出第一杆。
不出意外，没有球落袋。
“切。”
小光撇一撇嘴，拧开墨水瓶盖，倒出一小碗墨水道：“你们谁来？”
旗会众人面面相觑。
公关官笑着开口道：“小光大人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第一次就免去惩罚吧。”
钢琴人配合着点头。
小光有点奇怪地看向他们，道：“你们都不想画吗？”
他们隐晦地对视一眼，摇头道：“这一局除了小光大人，我们都是老手，第一球免去惩罚就当是新手福利吧。”
“这样吗？”
她眉目开心地弯下，转头找中原中也道：“后面就交给你啦。”
他轻颔首，接过球杆。
小光站到他身旁，好奇地看一眼俯身击球的阿呆鸟，昂头道：“别让我输得太难看了。”
“不会。”
中原中也声音刚落。
阿呆鸟顺利击中球落袋。
他得意洋洋地道：“看吧！这就是我实力！”
“第一个球，你得意什么！”
旗会的其他人笑话他。
阿呆鸟一点都不害臊道：“有第一个球就有第二个球！说不定我能一杆清台呢！”
他们哄闹着笑出声。
“他进球了。”
小光看一看中原中也的表情，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她疑惑道：“你不担心吗？”
他摇头。
“真是怪人……”
小光忍不住嘀咕。
台球撞击声起。
中原中也看向她，勾唇道：“这里负责一杆清台的人，一直都是我。”
少年眉眼飞扬，不羁洒脱的气质不加半点遮掩。
他转一转手里的球杆，迈步走向球台。
小光轻愣。
她这才发现，阿呆鸟已经下去了。
中原中也不急不缓用壳粉擦过皮头，沿着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俯身一杆进洞。
干脆利落。
台球相互撞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
只要中原中也推杆，几乎不会失手。
“哇哇哇！”阿呆鸟在一旁咋呼，道：“他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这么能打？”
钢琴人忍不住摇头，道：“中也喝醉也不妨碍他进球。”
“他打球的方式更接近直觉，”冷血中肯地评价道：“就好像战斗，中也是天生的战士，在运用异能方面，组织很少有能超过他的人。”
仿若身经百战的战士。
他不需要多加思索，已经知晓自己推出去的每一杆能否有球进洞。
“中也真的没有开挂吗？”阿呆鸟严肃脸。
外科医生慢悠悠道：“这要怎么作弊……”
“你忘记中也的异能了？”公关官头痛地揉一下额角，道：“虽然他平时战斗都是大开大合，但中也对异能的操纵十分精细，脑海里模拟一下自己的运力和球的动向不是难事。”
糟糕。
他怎么听见五打二一时冲动就加入了。
等一下他们不会给他画一张花脸吧？
“不行不行！”阿呆鸟连忙道：“再这样下去，中也要赢了！”
钢琴人瞥他一眼，道：“你想怎么样？”
“趁着中也还没赢，”阿呆鸟拿起毛笔，认真道：“我要把我赢的两笔先画了！”
他大力挥手，招呼中原中也暂停击球。
“干什么？”
少年一挑眉。
阿呆鸟端起墨水，道：“我申请先画脸！”
中原中也无语。
小光走到他身旁，抱手看向球台，再抬眸道：“你要现在画，等一下就轮到我们了。”
阿呆鸟想也不想道：“画画画！！”
他一向信奉及时行乐。
此时不画，更待何时！
“好吧。”
小光昂头看向他，道：“你可以选择画我，或是他。”
阿呆鸟一提笔，身后众人的目光火辣到他后背发烫。
中原中也平静地看向他。
“我选中也！”阿呆鸟大声道。
钢琴人收回视线。
他侧一下头，笑道：“第一个给阿呆鸟上，真是便宜他了。”
中也摸到球台以后，轮都轮不到他们。
“下一局，我们轮吧。”
公关官挽一挽头发，浅浅笑道：“总不能一晚下来，我们连球台都摸不到一下吧？”
外科医生默默点头。
“赞同。”
冷血和钢琴人一附和，剩下阿呆鸟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嘿！”
阿呆鸟提笔两个圈，嘻嘻哈哈道：“我画好了！”
一左一右两个黑眼圈留给中原中也。
小光看一眼忍不住捂嘴笑。
他有点无奈。
“你要玩吗？”中原中也问小光，道：“我刚刚进了五个球。”
她轻眨一下眼睛，道：“你不画吗？”
中原中也摇头。
他不干这么幼稚的事。
小光有点心动。
她打量一下阿呆鸟给中原中也画的花脸，扭头笑一声努力正经一点道：“你先画两笔，剩下的再给我。”
中原中也有点意外。
“自己的仇，自己报。”
小光翻一下口袋，找出一面小圆镜子递给他。
中原中也低头一看，原本无所谓的表情都变了。
他扭头看向阿呆鸟，毫不客气地提笔在他眼睛旁勾两个圈，道：“还给你。”
一人一对“黑眼圈”。
他们的脸滑稽得可笑。
“让我想一想，画点什么好呢？”小光提笔勾唇。
阿呆鸟双手撑着膝盖，表情苦哈哈道：“别画太丑！别画太丑！我晚上还有约会！”
“你今晚还有精力约会？”钢琴人惊讶。
他扭捏一下呲出大牙，笑道：“新交的女朋友比较黏人，她约我去看午夜档的电影。”
旗会的其余人顿时了然。
看完午夜档的电影，之后就是成年人的节目了。
“午夜档的电影？”
小光疑惑道：“那是什么时候？这么晚，你们不用休息吗？”
她捏着毛笔给阿呆鸟左右两边脸各画一只连笔小章鱼。
剩下一笔不好给章鱼添什么眼睛。
小光歪头想一想，在章鱼脑袋的位置画上一个黑色好似眼睛的黑点圆。
中原中也眉头一动。
其他人凑过来看一眼，表情都有点微妙。
“呜哇！好克！”阿呆鸟跑到镜子前一看，咋呼道：“这个酷，我要留到约会的时候，给莉莉丝看！”
公关官叹一口气。
“你不是去约会的吗？”钢琴人忍不住道：“等等走之前还是先洗掉吧。”
阿呆鸟要是真带着这一脸黑洞克系章鱼去约会，没准会把新女朋友给吓跑。
之后别说什么成年人节目，女朋友在不在都不好说。
“不酷吗？”阿呆鸟左右欣赏自己的脸，道：“这种大胆又酷毙的风格，莉莉丝最喜欢了！”
钢琴人无言以对。
冷血摇头道：“我开始怀疑他们晚上的约会行程了。”
说不定根本没什么成年人节目。
他们就是单纯去看电影。
喜欢黑暗克系的女孩子，爱看午夜档的恐怖电影也正常。
“你们觉得吓人吗？”
小光低头用毛笔蘸一蘸墨，疑惑道：“我只是仿照兄长大人以前画过的画，简单画一下，触手上的吸盘都没画出来。”
要是兄长大人，肯定会连同吸盘也一起画出来。
“吸盘啊……”
他们表情有点难言。
虽然没有真的看见太宰治的画，但光是听小光的描述都有种被克到的感觉。
小光大人长得这么可爱，他们还以为她会画的都是圈圈、小花或是猫咪胡子一类的东西。
“中原中也，你要接着进球。”
她提起毛笔，眼眉弯弯道：“刚刚只画几下，我都没过瘾。”
中原中也一挑眉。
身旁尽是朋友们微妙难言的表情。
他勾起唇，道：“好。”
反正只是墨水。
大家都有份看上去才会和谐。
第67章
天光乍破。
中原中也低低呻吟一声，撑着头坐起身：“嘶……”
他昨天喝多少了？
不记得了。
头有点痛。
“阿呆鸟给我送回来了？”他皱眉扫一眼房间的布局，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漱。
身上一股酒味，鼻子都快失灵了。
昨天穿的衣服一晚没换，衬衫和马甲都压出褶皱。
中原中也困倦地打一个哈欠，完全忘记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醉倒。
镜中映出经过的少年一头凌乱的赭发。
他简单扒拉两下，脱去马甲和衬衫、裤子，迈步走进淋浴间。
温热的水兜头淋下，彻底打湿中原中也的身体。
他抬手抹一把脸，清醒几分道：“下午开始收拾行李，时间充足的话，还要去一趟事务所。”
要做的事情不少。
中原中也加快速度。
热水一停，他拿起毛巾搭脑袋上，双手按着简单擦拭几下。
“嗯？有邮件啊……”
他弯腰捡起枕头边的手机，拇指一挑掀开手机翻盖。
屏幕亮起——
率先映入中原中也眼帘的是他和旗会众人堪称“花里胡哨”的脸。
墨水的痕迹飞得到处都是。
“这什么啊？”
中原中也有点无语。
他解锁手机，准备换掉这张堪称“糟糕”的壁纸。
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低头看向照片中的每一个人。
阿呆鸟勾着他的肩膀。
钢琴人和公关官一脸墨水摆出优雅敬酒的动作。
至于冷血和外科医生，更不用说。
……
他们每个人都在看着镜头，露出开怀的笑。
中原中也安静片刻，低啧一声道：“先留着吧。”
他好似自言自语一样道：“反正这东西也不会有第七个人看见。”
嗯？
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中原中也皱眉。
他点开邮件，简单过一遍。
“要提前出发？”他有点意外，看一眼时间。
上午十点四十分。
距离下午四点，不剩几个小时了.
羽田机场，下午四点的飞机。
从日本到意大利，中途要转机两次。
“兄长大人，你真的要一个人提前出发吗？”头戴鸭舌帽的少年扶住一个行李箱。
她五官昳丽，柳叶一样的细眉轻颦，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我们再等一等吧？”小光软声劝说道：“意大利那边，不差我们这一两天。”
彭格列好歹也是意大利最强的黑手党家族。
他们的同盟家族不少且大多都是意大利本土势力。
港口黑手党再怎么赶也不可能有意大利本土势力的集结速度快。
“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走。”
他漫不经意地回答。
小光一愣。
她手一松，太宰治取回自己的行李箱，走向托运行李的窗口。
“兄长大人准备和部下一起走吗？”小光追上去，好奇问道：“是谁？黑蜥蜴的人吗？”
太宰治低笑一声，道：“你猜。”
小光扁一扁嘴。
她有点不高兴，道：“我不想猜！”
“真没耐心。”太宰治签字交出行李箱，轻讥她一句。
小光不服气地鼓起脸颊。
他办理好手续，一回头撞见自家妹妹瞪得溜溜圆的眼睛。
昏暗中透着一丝丝的光，好似即将落幕的晚霞，又好似将要升起的旭日。
漂亮到不可思议。
“你是金鱼吗？”太宰治笑问她一句，转身走向登机口。
小光呆一下，连忙追过去。
“哥哥太过分了！”她愤愤不平道：“哪有说自己妹妹是金鱼的人？”
他瞥向小光一眼，道：“你不是吗？”
不等小光说什么。
太宰治不紧不慢道：“金鱼的眼睛都很大，我刚刚是在夸你。”
“……真的吗？”小光有点不敢相信。
她掏出小镜子，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脸。
眼睛大不大先不说。
但像金鱼……
小光眉心蹙起，道：“我不要像金鱼。”
“为什么？”
太宰治有点惊奇道：“你不觉得金鱼酱很可爱吗？”
小光大力摇头。
她声音都压低几分，严肃道：“金鱼的眼睛是突出来的！我不要当突眼珠子！”
太宰治勾起唇。
他拍一拍小光的脑袋，动作敷衍好似拍抚小猫小狗，懒懒回答：“好吧，你是比金鱼要可爱的孩子。”
少年的掌心隔着帽子落下。
小光仍是不太高兴地嘟嚷，道：“我为什么要和金鱼比可爱。”
赢了也不会有成就感。
“骨碌骨碌……”
行李箱的轮子滚动。
中原中也一身日常的打扮，低头看一眼机场的地图，寻找附近的行李托运处。
“咦？”小光一转头看见他，诧异道：“他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我通知的。”
她眨巴一下眼睛，有点意外道：“兄长大人不是讨厌中原中也吗？”
太宰治十分坦然地点头。
“那为什么……？”
小光迷惑。
“当然是为了折磨中也。”
他理所当然，道：“只有我一个提前行动太不方便了，我需要一个跑腿。”
小光恍然大悟。
她握拳一敲手心，道：“所以中原中也就是那个跑腿！”
“Bingo！”
太宰治笑吟吟道：“小笨蛋终于聪明一回啦！”
小光扁一下嘴。
她不高兴太宰治叫她笨蛋，可听见兄长的夸夸，又会不自觉骄傲起来。
“哼！”
她抱起手臂，转头以骄矜得意的语气道：“也就这样吧。”
中原中也额头的青筋一跳。
这对兄妹……
他回头看向他们，道：“我都听见了。”
小光顿时心虚。
她支吾起来道：“听……听见又怎么样？”
中原中也真能打她不成？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走向他们，道：“我没听说这一次去意大利的人有你。”
太宰。
有他的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中原中也已经可以想见，自己未来的几个月怕是不能安生了。
“小蛞蝓只要负责生产鼻涕就好了，”太宰治微笑着道：“决策方面的事，蛞蝓脑袋也是想不明白。”
中原中也拳头都握紧了。
小光有点心惊。
她生怕某人一个控制不好，一拳砸向太宰治的脸。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这一次去意大利，负责指挥调度的是彭格列，”中原中也长长出一口气，再抬眸，眼神冷淡道：“而不是你。”
太宰治歪一下头，看向小光道：“是这样吗？”
她微妙地心虚起来。
“首领。”
他放缓声音，笑着唤她一声俯身环过小光的脖颈，压抑的鸢眸抬起望一眼中原中也。
少年面无表情看向他。
太宰治不疾不徐地收回视线，歪头看向小光，笑容甜蜜道：“您不是说过这一次外出公干，由我……一人全权指挥调度吗？”
他语调一低，可怜兮兮道：“您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
青花鱼这个死样，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他扭过头，冷着脸。
“啊……啊？”小光的表情有点呆。
她看一看太宰治的眼睛，弯起的鸢眸成功掩饰住不达眼底的笑意，干净的绷带缠绕住皮肤，遮挡住一侧眼睛。
小光一时间不是很懂他要做什么。
太宰治看她一眼，轻叹气松手。
这个笨孩子。
小光有点迷茫。
她眨一下眼，认真道：“我没有骗你。”
太宰治勾起笑。
他得意地看一眼中原中也。
少年低啧一声，扭过头。
“医生说这一次去意大利，可能会有危险……”
不等小光的话说完，太宰治的眼睛立刻一亮。
他兴奋道：“危险？什么危险？”
中原中也都无语了。
“兄长大人。”
小光有点无奈。
他撇一撇嘴，低低“切”一声。
“彭格列这一次的动作不小，你们先去的人要多加小心，”她不太放心地叮嘱，道：“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为重！”
虽说他们已经和彭格列结为同盟家族。
但同盟家族也没给他们透一下底，这一次的行动到底要干什么。
“我明白。”
中原中也轻颔首。
小光看向一旁的兄长。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哼唧一声。
……
飞机准备启动。
中原中也迈着大步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往下一坐，双手环胸，开始闭目养神。
太宰治看过去一眼，无声地靠近，然后——
他一抬手直接打开飞机窗户的挡光板。
“！！”
窗外的光线照亮中原中也的眼皮。
他黑着脸，咬牙问道：“太宰，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太宰治无辜地眨眼。
他低头摸一摸衣服口袋，从容淡定地取出搞怪眼罩给自己戴上，勾唇道：“当然是希望好好享受一下飞机上的日光。”
中原中也皱起眉。
他定定地看一会太宰治，见他不再有别的动作，咂一下舌掏出手机。
闲着没事。
正好看看阿呆鸟他们昨晚用他的手机拍多少张照片了。
“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您的手机调整为飞行模式，亦或是关机状态。”
帅气的空乘微笑提醒。
中原中也点头应下。
他简单扫一眼商务舱的其他乘客，使用笔记本电脑办公的人不少，键盘敲击起来，在安静的商务舱稍稍有点明显。
狭窄的过道中，空乘来回走动。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机屏幕，调出相册。
一张接着一张尽是他们昨晚玩闹时的合照。
只是其中没有小光的照片。
中原中也隐隐有点失落。
她昨晚是没来吗？
还是他忘记了？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照片，自己都不知道想要找什么。
“她去了啊。”
身旁幽幽的声音惊醒中原中也。
他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抬起一边眼罩侧目看过来的太宰治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托着脸颊咕哝道：“真是坏孩子。”
明明说好一起讨厌中也。
笨蛋光却偷偷跑去参加中也的生日派对。
太宰治不高兴了。
“你是说光来了？”中原中也反应过来，连着翻照片到处都找不到小光的身影。
他皱起眉，道：“为什么我找不到她？”
太宰治重重地哼一声。
他很不爽，一点都不想看见讨厌的小矮子。
“……太宰，你们是兄妹吧？”中原中也犹豫一下，开口道：“光……她真正的名字是哪一个？”
太宰治懒懒地抬一下眼皮，道：“你想知道？”
他抿一下唇，低应一声。
“哼！”
太宰治扯出一抹恶劣的笑容，道：“我不告诉你！自己好好猜去吧！”
中原中也没有表情。
青花鱼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要从他这里打听小光的消息，倒不如直接去问她本人。
“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去问她。”
中原中也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
他输入小光的邮箱地址，犹豫一下要如何开口询问。
飞机航行的这段时间，邮件肯定是发不出去了。
但他可以提前编辑一下，想好怎么开口问她。
要不直接一点？
不知道小光会怎么回答他。
“中也，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太宰治冷不丁地开口。
中原中也一愣，狐疑地看向他，道：“什么话？”
“五百八十三天前——”
他轻笑一声。
中原中也心里突然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暗到透不进光的鸢眸看向他。
太宰治慢悠悠道：“你说，你对小鬼不感兴趣。”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中原中也暗松一口气，想也不想道：“我当然……”
“你当时说的小鬼是她。”
太宰治补上后话。
赭发的少年顿时僵住表情。
“中也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他意有所指。
中原中也慢慢抿起唇。
“笨蛋光从小就不是个聪明孩子，”他托着脸颊，看向一旁道：“只要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会相信别人。”
“所以我很担心啊。”
太宰治轻叹一口气，似真似假道：“总担心会有不怀好意的家伙接近她。”
小光的异能很特殊。
只要与她有所联结，朋友、亲人、爱人……关系越紧密，从她身上可以获得的福荫越多。
渴望力量、渴望财富……乃至渴望体魄强健与延长寿命的人……
人心的欲望有多复杂。
小光的处境就有多糟糕。
太宰治自小看惯人心。
他不相信世间会有无欲无求的人，更不相信所谓的“爱”。
一旦有人知晓小光的异能，他们的第一想法必然是利用它、掌控它。
“……”
中原中也皱眉看向他。
太宰治笑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只凭以前随口说下的话，你不会这么轻易动摇。”
小矮子要真是这么好对付的人。
他倒是不用头痛了。
“所以呢？”
中原中也冷静地反问：“你准备让我知难而退？”
太宰治平静地看向他。
他扯一扯嘴唇，眸光极静，静到浮不起一丝的生机与涟漪，漫不经心地低声道：“不。”
中原中也皱眉。
“小矮子的字典里没有知难而退，”太宰治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真是讨厌，明明只是一只不起眼的蛞蝓，偏偏不懂什么叫望而止步。”
中原中也就是这点很让他讨厌。
过分坚定的人性。
他说不定是唯一知道小光的异能以后，依旧初心不改的人。
光是这么想一想，太宰治就觉得很不舒服。
“中也，你觉得你凭什么呢？”
“什么？”
他皱眉反问。
太宰治微笑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装出一副忠诚听话的好宝宝样，真是让人不爽。”
他终于明白了。
间隙世界的“太宰治”为什么没有消失。
它就是他的内心映射。
黑暗混沌。
光都无法照亮消融的灵魂。
他会永远怀疑、永远试探、永远不相信“爱”存在的可能性。
“太宰，你今天的废话很多。”
中原中也冷眼看过来。
他低笑一声，道：“总比不爱动脑，笨嘴拙舌的小蛞蝓好。”
第68章
【苏格兰是公安的走狗。】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关诸伏景光真实身份的简讯到达每一位在日本境内活动的组织代号成员手里。
安室透心头狂跳。
不好的预感上涌。
他要尽快找到诸伏景光，不然……
组织的成员先一步找到他，等待诸伏景光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公安警察？”年轻的女声漫不经意地回复：“我不记得港口黑手党和公安的关系友好到要去搭救他们的人。”
兰波毫不意外对面的回答。
他淡定道：“据我所知，苏格兰是与公安联络时，对方不慎泄露信息，遭到乌鸦截取，从而暴露他的身份。”
小光歪一下头。
她眼睫半垂，捧着一本有关苏格兰的基础情报书。
目前与“乌鸦”有关的情报，大多都是兰波他们负责。
兰波的异能方便隐匿。
魏尔伦的强大体术与敏锐度能保证他及时消灭“乌鸦”中怀疑起他们的人。
两相结合，港口黑手党私下的行动一直没有被“乌鸦”注意到。
不过纵是如此，他们能得到有关“乌鸦”的情报也不算太多。
至少港口黑手党到现在都不知道“乌鸦”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是谁，长相、身高等外表特征为何。
“所以？”
小光打量一下诸伏景光的照片，道：“你是想说，他本人业务能力没问题？”
“他或许会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兰波如此回答。
她半开玩笑道：“这是以你退役欧洲谍报员的直觉判断吗？”
“是经验。”
兰波很浅地笑一下，道：“乌鸦千方百计要隐藏他们的存在，而留意到他们的警察组织，远不止公安一方。”
红鸢色的眼眸轻眨一下。
時子山小光饶有兴致道：“听闻美德法意……不少国家的情报人员都潜伏进去了，这是真的吗？”
要真是如此，“乌鸦”也算是一块肥肉了。
看似是他们在暗处，占尽优势。
实则，盯上他们的各方势力都在行动。
“我没有和所有国家的情报人员打过交道，”兰波看一眼身旁的魏尔伦，道：“保罗为以前国家效力的时间也不算长。”
“不过……”
兰波话锋一转，道：“美联邦调查局与德联邦情报局的卧底成员，我们已经大概知晓了。”
小光轻笑一声，道：“不错。”
她合上诸伏景光的情报书，不疾不徐道：“去为我把人带回来吧。”
日本的公安警察。
说不定真的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是。”
兰波平静地应下。
通话一挂断，他转头看向亚空间困住的褐发青年。
诸伏景光。
“乌鸦”的苏格兰，同时也是日本公安派出的卧底警察。
“你早就料到她会答应了？”魏尔伦问。
“并没有，”兰波笑着回答：“只是先控制住人，之后要放要留，先机都把握在我们手里。”
不管首领的回复是什么。
港口黑手党都占据主动权。
魏尔伦挑一下眉，无所谓地转开视线。
“要知会他一声吗？”
“安室君吗？暂时不需要。”
鎏金色的亚空间一闪而过，隐匿去两人的身影。
天台的门一下被撞开，金发的青年喘着气，近乎踉跄地扑上来。
他没在这里看见熟悉的友人。
夜色昏暗。
废弃大楼的天台上，只有他一向看不惯的诸星大倚靠着蓄水池的外墙低头支腿坐下。
安室透快速扫过天台附近可能藏人的地方。
到处都没有诸伏景光的身影。
他平复一下呼吸，走向诸星大摇醒他，道：“醒一醒，莱伊。”
毛线帽下披着一头长发的青年低吟一声，慢慢睁开眼。
“苏格兰在哪？”安室透低声问道。
他猫一样的眼睛透过眼前的人，简单扫一眼天台，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道：“我跟丢了。”
“跟丢了？”
安室透皱眉。
他淡定一点头道：“有人来救走他了，应该也是公安的走狗。”
安室透抿唇，眼神晦涩不明。
“你不相信？”
他挣开压在肩头的手，站起身道：“我没必要为公安的走狗撒谎，这里的监控应该还没坏，你可以看看苏格兰出去没有。”
到底是谁？
知道诸伏景光是卧底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除去他，便是与他们接头的联络人。
但那个人……
组织已经动手杀掉他了。
“走吧。”
安室透起身道：“我们去调一楼的监控。”
莱伊。
组织里的黑麦威士忌。
不管救走诸伏景光的人是谁，都不能让他从监控中找到他们的行踪。
要想办法破坏掉监控。
“……”狭窄到只容一人上下的楼梯，诸星大落后安室透一步，表现得异常沉默。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前方的人。
心中同样定下要破坏监控的主意。
苏格兰是公安警察。
不管打晕他，救走苏格兰的人是谁，至少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能让波本从监控中找到他们的去向。
两人心怀鬼胎，怀揣着同样的想法行动。
……
强烈的光线照向诸伏景光的眼皮，迫使他不得不清醒过来。
脑袋晕沉沉地抽痛。
他下意识要扶额起身，脖颈与手腕的皮肤先一步感受到束缚住他的镣铐。
诸伏景光一秒清醒。
他睁大眼睛，瞳孔一缩骇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冷冰冰的实验室。
机械的声音滴滴作响。
他心下一沉，往最不好的猜想而去。
“咦？”
一道有些模糊的年轻女声响起。
诸伏景光艰难地转头看去，身穿手术服，头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少女医生”走来。
她只露出一双红鸢色的眼睛，口罩掩盖她的外貌、模糊她的声线，鬓角处隐约可见一点黑色的头发。
“你醒了？”小光的声音有点轻快。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
她踱步过去，装模作样地挑选手术要用的工具，不紧不慢道：“知道你准备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诸伏景光沉默。
“你当然有权保持沉默，”小光拿起一把森鸥外口袋里弄来的手术刀，对着光打量上面模糊的身影，慢悠悠道：“但我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好歹把人弄回来了。
总要从他嘴里撬一点什么情报回来作为报酬。
“……你是雪莉？”诸伏景光声音有点沙哑地开口。
小光动作一顿，试探性地反问：“你知道？”
雪莉又是谁？
怎么突然给她安排上身份了？
“组织内有名的天才少女，年纪轻轻就获得代号——雪莉。”
诸伏景光极力保持冷静，道：“组织里很少有人不知道你。”
没想到“乌鸦”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小光轻眨一下眼睛，道：“你接着说。”
能骗一点情报是一点。
原以为要吓唬吓唬诸伏景光才能套出情报。
不成想他误会她的身份，简简单单就说了。
“你的父亲是业界有名的疯狂科学家，母亲……被称为坠入地狱的天使。”
诸伏景光的喉结活动一下。
他转头面向小光的方向，避免直视头顶的白炽灯，胸腔内的血肉不受控制地紧张收缩。
汗水顺着额头滑到手术台。
小光沉吟一下，道：“你知道的不少啊？”
“……这些事，组织里的人大多都知道。”诸伏景光的呼吸隐隐加速。
他判断现在的自己已经出现脱水现象。
情况不太乐观。
只是脱水，不会一下死人。
真要等组织的手段用在他身上，他不敢保证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什么都不会透露。
最好的办法是他立刻死去。
但身体受到束缚，手边没有武器，诸伏景光能做的事很少。
更何况……
他的手机也被收走了。
诸伏景光的心不断往下沉。
“听说你是公安的人？”小光摘下一边手套，故意摆出翻看文件的姿态，道：“今年26岁，很年轻啊。”
诸伏景光抿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拖延多久。
但等眼前的少女行动起来，他的下场必然不会多好。
“不想说话？”
小光探头看他一眼，恍然大悟道：“你口渴了。”
诸伏景光的嘴唇都干到起皮。
难怪不想说话。
“我去给你要杯水，”因为他的配合，小光的心情相当不错，主动走到门口，喊一声道：“去弄一杯水来。”
守在门口的七叶低声应下。
她快步走去接水，顺便带来了吸管。
“很好。”
小光表扬一句，端着水重新走近手术台，道：“要给你解开吗？”
诸伏景光呼吸一停。
他心头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嗓音发哑道：“可以的话……”
这是机会。
不管有没有用，他都要挟持住“雪莉”抢回自己的手机再死。
他不敢妄想自己能逃出组织的追捕。
但至少手机……
他的手机要拿回来。
不能牵连到哥哥。
“你要是乖乖配合，”小光把一次性的塑料杯放到他脸颊旁，心情很不错道：“我当然也会对你好一点。”
怎么说这也是小光第一次独立“审讯”。
诸伏景光说的话越多，代表她的审讯能力越强。
虽然她觉得自己还没怎么发力，这个人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咔哒。”
镣铐的锁扣弹开。
诸伏景光慢慢坐起身。
他活动一下手腕，眼睫半垂看向左右脚踝处的镣铐。
这两个没有打开。
倒也不算太意外。
他抬眸看一眼站在操作台旁的少女，刚刚躺着感觉不明显，现在坐起身一看“雪莉”的身量比他开始以为要更加小。
十五岁的少女。
莫约一米五左右。
诸伏景光暗自思忖，组织很少会透露成员的外貌特征，要不是合作过彼此之间都不会知道对方。
他对雪莉的了解不深，只知道诸星大是通过她的渠道进入组织。
这个女孩应该很不好对付。
“你不喝水吗？”
小光奇怪地问。
他心头一惊，差点以为自己要引起“雪莉”的疑心，连忙拿起一旁的一次性塑料杯。
水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但他也不敢真的喝下去。
诸伏景光对组织的一切都抱有十万分的戒备。
“喝完水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吧。”
小光站在距离手术台三五米的地方，语调轻快道：“你乖乖听话，我也会对你很亲切的。”
这可是一个首领的承诺！
虽然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但她也不至于刚利用完人，立刻推他回去送死。
“……好。”
诸伏景光摆出温驯的样子，低声道：“你可以过来吗？有些话，我不想说太大声。”
小光歪头。
他暗示性地看一眼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道：“关于……我送出去的情报下落，我只告诉你，但你也要保证，给我一个利落的死亡。”
“你的手术刀很锋利，应该可以一下杀掉我。”
红鸢色的眼眸轻眨一下。
小光疑惑道：“你真的是公安警察吗？”
他怎么只想到死，不想想别的可能。
指不定她心情好，回头扔他去擂钵街自生自灭呢。
反正擂钵街鱼龙混杂，多他一个不多。
“……你对组织的了解，应该不比我少，”诸伏景光苦笑一下，似真似假道：“落入组织手里，死已经是最仁慈的事了。”
小光一愣。
她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公安警察说出的话。
“乌鸦”到底有多恐怖？
连公安里的精英都会说出死亡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我对这些不是很关心。”
小光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自己不了解的事，道：“我可以关掉监控，你直接说吧。”
诸伏景光心下着急。
“雪莉”不靠近，他的一切后续计划都无法施展。
他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道：“你不想知道组织里还有谁是卧底吗？”
小光意外地眨眼。
她歪头道：“你的意思是组织里还有其他公安的人？”
诸伏景光低应一声。
“这个组织还真是要被你们公安渗透成筛子啦。”
小光感慨一声。
诸伏景光紧张到手心冒汗。
“你说吧。”
她关掉墙角处的监控摄像头，好奇地走近一步道：“我听着呢。”
不够近。
“雪莉”还在防备他。
诸伏景光抿一下唇，低声道：“你再走近一点。”
小光摇头。
“我已经关掉监控了，你在这里说，我能听见。”
果然不行。
诸伏景光握紧的拳头松开。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对小光好奇的目光，脑海中快速徘徊过数个组织成员的代号。
“到底是谁？”
小光不耐烦道：“想半天做什么？”
诸伏景光心一紧，唇一动开口道：“是……琴酒。”
“诶？！”
小光呆住了。
琴酒不是“乌鸦”的top killer吗？怎么变成公安的人了？
“你不是在骗我吧？”她狐疑道：“琴酒怎么可能是公安的人。”
诸伏景光心跳得极快。
可他面上十分平静，甚至扯出一抹苦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这可不好说。
小光琢磨一下，道：“琴酒要真的是公安的人，他杀过这么多人，以后还能好好地回去吗？”
就算以前真的是公安。
为了自己的以后，对方大概率也会跳反。
“你要么是在胡说八道！要么是在骗我！”
小光不高兴地眯起眼睛，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她后退一步，手扶到操作台旁。
诸伏景光心快要跳到嗓子眼，连忙道：“我没骗你！”
“嗯？”
漂亮的红鸢色眸子狐疑地打量他。
小光抱手道：“你有琴酒是公安卧底的证据？”
诸伏景光沉默。
他当然不可能有。
毕竟琴酒又不是真的公安。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是骑虎难下，他编都要编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把人引过来。
“……你靠过来。”
小光动也不动。
诸伏景光深呼吸，抬起圆润的猫眼看向她，道：“我有证据，但现在不方便取出来。”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说。”
小光不吃他这一套。
她一贯不是爱配合别人的好性子。
对待太宰治是例外，对中原中也又是另一种情况。
但面前的人肯定不属于这两者。
“这不是可以说出来的证据。”
现在的诸伏景光相当冷静，他知道越是心急，越容易惹人怀疑，“你不想知道，我们每次都是怎么传递情报的吗？”
小光歪头想一想，右手摊开作出“请”的姿势，道：“你说。”
“我们都知道……”
诸伏景光声音一顿，道：“那一位对我们防备很深，就算获得代号，每一次出入基地也会进行彻底的搜身，防止我们夹带什么东西出去。”
越是深入，越是了解，越容易遭到怀疑。
他和好友都不敢轻举妄动。
有关隐藏在幕后的那一位，他不知道组织里其他的成员有没有见过他。
但他的恐怖是所有人都知晓，并为之恐惧。
“所以……我为了传递情报，在身上稍微动了一点手脚。”
诸伏景光抬手碰一下衣领下的锁骨。
那是小光看不见的位置。
她好奇心被勾起一点，道：“你干什么了？”
“这里有皮下植入的芯片，”诸伏景光压住领口，直直地看向小光，道：“没有工具，我自己取不出来，只能靠公安的同伴。”
小光眨一眨眼，慢慢明白他的意思，道：“植入和取走都需要别人帮忙？所以你说有同伙的事是真的？”
诸伏景光沉默一下点头。
他落在另一侧的手，握紧成拳，留意着小光的反应。
她应该会过来吧？
如果真的是“雪莉”，只凭她一人完全有能力取出芯片。
“我出去叫人来。”
小光想好了。
她也不擅长动什么刀子，万一一不小心给人戳个血流不止，还是要叫森鸥外来缝。
倒不如一开始就叫他来动手。
“等……”
诸伏景光愕然。
他以为小光肯定会自己动手。
没想到她是要出去叫别人。
“雪莉，你想把功劳都让给别人吗？”他急急地问。
小光动作一顿。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剧本里还有什么“天才少女”的人设。
雪莉的父亲是科学家。
提到“天才”，她多半也有继承父亲的才能。
要怎么办呢？
“你刚刚说琴酒是卧底，”小光转身，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兹事体大，需要多叫两个人来作证，以免后续你死了，这变成我的一面之词。”
很好。
完美的借口！
小光心里给自己暗暗鼓掌。
“你要告诉琴酒吗？”
诸伏景光心头一紧。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
她没见过琴酒，就算想找人伪装成他，至少也得知道琴酒长什么样。
不过心里如此想，嘴上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对。”
小光煞有其事，道：“我总要给琴酒一个辩驳的机会，让你们当面对质，不是吗？”
这孩子的口气……
诸伏景光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但速度太快且他大半的心神都放在如何能挟持小光上，根本没空留意她语气中的不对劲。
“你觉得琴酒会承认他是公安吗？”
他冷静地反问。
小光思考一下，道：“一般来说，卧底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卧底。”
口罩戴久了。
有点闷。
她转过身去扒拉一下，露出脸深吸一口气。
这才是人类该呼吸的空气！
一直戴口罩真是要命。
她重新给自己戴好口罩，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重新面向诸伏景光道：“所以你的任务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琴酒会杀了我。”
诸伏景光笃定道：“公安里有一个人暴露就够了，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定会想方设法杀掉我。”
嗯……
这个逻辑好像没问题。
小光想一想，决定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来把证据取走。”
诸伏景光的视线移向一旁放置工具的小桌。
她有点犹豫，道：“要是我不小心切到大动脉……”
“那就请你杀死我。”
青年的声音十分干脆。
他面相温和，圆润的猫眼下是一张十分显年轻的娃娃脸，虽说下巴处的胡渣给他增添几分岁月。
可认真看一看，诸伏景光真的很年轻。
他要是在港口黑手党，完全就是旗会一样的年轻力量。
“你不怕死吗？”小光有点疑惑。
他很浅地笑一下，目光是出乎意料的温和：“没有人能不怕死。”
“那你……”
为什么能坦然接受“乌鸦”的人杀死自己？
他不会害怕吗？
“组织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诸伏景光轻声道：“死有时候也算是一种逃避。”
真对不起零。
没有好好和他道别。
“公安的人没有给你安排退路吗？”小光不解道：“你为他们卖命，冒这么大的风险潜入……组织，一朝身份暴露，他们就不管你了？”
诸伏景光摇头。
“组织的力量遍布世界，不管逃去什么地方都有你们的人，我不想提心吊胆地过完后半辈子。”
最重要的是不要浪费公安的力量来救他。
不要连累到他的家人、好友。
“只有活下来不就好了？”
小光天真地反驳。
诸伏景光抿唇苦笑。
沉甸甸的压力如浪潮一下下拍打他的精神。
他想起不久前诸星大追逐着他到天台，废弃大楼外侧的铁架楼梯，不管是成年人亦或是小孩踩上去都会有很大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
再是诸星大的脚步声。
步步紧逼。
好似有一只大手捏紧攥住他的心脏，用力到要挤压出汁。
连大口呼吸都变成一种奢望。
他完全不敢想，当这种恐惧降临家人、降临好友，他们受到他的牵连，遭到组织的追杀会有多么煎熬。
“我没有办法了。”
他声音很轻地呢喃。
死亡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属。
与其后半生要连累家人好友，躲躲藏藏如同过街老鼠一样害怕着组织的大手，倒不如现在干脆一点死去。
“雪莉，你要是怕这里弄得太难看，可以先杀死我，再取出我藏起来的芯片。”
诸伏景光的表情不知道该归于冷静，亦或是漠然。
小光有点麻爪。
她开始思考是现在叫人打晕他，再让森鸥外动手，亦或是转开话题，再问点别的什么。
“雪莉，你不想杀死我这个叛徒吗？”
诸伏景光静静地看向她。
小光莫名感觉到压力。
“你……你先躺下，”她轻咳一声，道：“我给你先拷上。”
诸伏景光保持着坐姿没动。
小光疑惑地看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她想一想，安抚道：“你放心吧，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会先给你打麻醉再动手。”
总不能生扎进去。
“……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动手。”
“不不不，我们还是麻醉一下吧。”
小光心有戚戚道：“反正我们用麻醉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上个月批的量都没用完。”
诸伏景光心一沉。
早有听闻，组织会进行人体实验。
但麻醉都不给，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实验体的反应吗？太残忍了。
“……听说他们都不喜欢用麻醉，”小光摇摇头，以相当不理解的语气道：“说是担心影响反射神经，以后会变迟钝。”
游击队的成员，恐怖如斯！
诸伏景光的表情越发凝重。
“你还不躺下？”
小光话锋一转。
他身体一僵，低低应一声，慢慢向后躺，同时快速看向附近有无可供取用的东西。
鎏金色的亚空间泛起一道涟漪。
小光表情一改，高兴道：“你来得正好，帮我弄晕他吧。”
谁？！
不等诸伏景光出声，后颈一痛，熟悉的眩晕感再次传来。
他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拼命不让自己真的晕迷过去。
意识与身体的链接似乎都要断开。
他重新躺倒，眼前模糊一片。
“他晕过去了，还要不要打麻醉？”
“比起麻醉……我想更应该考虑一下他刚刚说的话有几分真。”
小光震惊。
她看一眼诸伏景光的方向，不可思议道：“他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没有芯片，琴酒也不是卧底？”
“芯片的事，多半是假。”
魏尔伦淡淡道：“不过公安有特殊的传讯手段，应该是真的。”
小光摘下手套和手术帽，扔去一边，不高兴道：“那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可恶！
狡猾的公安！
“依我看来，他刚刚应该是要骗您过去。”
小光呆一下。
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疑惑道：“骗我过去干什么？挟持我吗？”
“应该是吧。”
魏尔伦的回答并不笃定。
但他的语气与肯定无异。
“啊？”小光反手以手背压住额前的红痕，给自己揉一揉手术帽勒出的痕迹，嘀咕道：“他是笨蛋吗？以为我真会毫无防备站在这里？”
她当然是有人保护的。
虽说森鸥外和爱丽丝不在，但兰波和魏尔伦都隐藏在暗处，门外也有七叶和尾崎红叶的其他手下。
怎么也轮不到他挟持她，逃出港口黑手党。
“因为他一开始就误会您的身份了。”
兰波平静地看过去一眼。
海藻一样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身上穿着相当反季节的厚实大衣。
诸伏景光看不清后出现的两人。
他彻底失去意识。
“哦……对了，”小光恍然大悟道：“他以为我是那个雪莉！”
如果只是普通有代号的成员，面对一个被抓住拷起的“阶下囚”的确不会有太多的防备。
“所以，他是想逃出去吗？”
小光咕哝一声，道：“亏我还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有点郁闷。
与专门负责审讯组的尾崎红叶相比，她似乎还是太没经验了。
连这个人在撒谎都看不出来。
“他说的话，不完全是假。”
兰波中肯地评价道：“至少他想要求死的心是真的。”
与他曾经对话过一心想要求死的另一个少年不同。
诸伏景光求死是因为看不见前路。
不得不死。
他从未想过要逃出这里。
“搞不懂的家伙。”
小光摇摇头，脱掉手术服。
她看一眼手术台上的青年，道：“给他换一个地方吧。”
下次再用手术室吓唬他。
怕是不好使了。
“是。”门外的七叶依言应下。
小光走出手术室，大大地伸一个懒腰道：“找人清洁一下里面，问问医生这个手术室还要不要了。”
虽说是一个已经闲置下来，没怎么用的手术室。
但改造成这样，指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用。
“首领不准备审问他了？”魏尔伦问。
小光回头——
太高了，看不见。
她走开两步，昂起头道：“他都想死了，这要怎么问？”
“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或者催眠。”
魏尔伦不冷不淡道：“想要他开口，总会有办法。”
小光意外道：“你很懂啊？”
明明不是混审讯组的人。
“以前的工作，总会有需要我们动用手段的时候。”
兰波平淡地笑一笑。
算不上高兴。
只能说那是一个笑的表情。
“唔……留着一个公安在组织里也是麻烦，”小光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道：“要是消息漏出去，异能特务科和军警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毕竟是黑暗面的组织。
总不能太过张扬。
“安室……安室透？是叫这个名字吧？”小光有点不确定，回头问一声道：“要是把人送给他，除去一个公安在乌鸦里也算是立功吧？”
应该多多少少能更加接近核心一些。
兰波道：“安室君不一定会动手。”
“咦？”小光疑惑道：“为什么？”
就算他不动手。
直接把人交上去，不也算是立功吗？
白得的功劳，安室透不准备要？
“安室君和他有几分交情，”兰波叹一口气，声音幽幽道：“或许他会觉得朋友比晋升更为重要。”
“这样吗……”
小光歪头开始思考。
要是直接把人交给安室透，他什么都不打算做，转头直接放走……
这不等于港口黑手党白干一场？
什么好处都没得。
这可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作风。
“MIMIC……医生这段时间是不是派人去接触他们了？”小光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兴奋道：“我们能不能把MIMIC引去给乌鸦找麻烦，然后坐收渔人之利？说不定还能顺带把异能开业许可证弄到手。”
兰波沉吟一下，开口道：“首领，您说的MIMIC是……？”
他失忆有些年头。
后面恢复记忆也不完全。
对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兰波都没有刻意去找回记忆。
此刻听见MIMIC，他还有点陌生。
“一群大战末期的遗留产物，”魏尔伦的回答很冷淡，道：“他们以前都是军人，后面犯叛国罪了，组合在一起到处流浪。”
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组织。
兰波有点疑惑，道：“这样的组织引去对付乌鸦，有用吗？”
听上去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组织。
而且就算有异能者，以“乌鸦”遍布各大强国的势力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的异能很特别。”
小光简单说明道：“是可以预知未来几秒的能力，他们在到处寻找可以杀死自己的人。”
别管“乌鸦”的武力值是不是真的能杀死MIMIC。
但互相添点麻烦肯定是没问题。
“如此的话……”
兰波勾起浅浅的笑，眉眼间的忧郁之色散去些许道：“我们可以把乌鸦的武器库所在位置卖给他们，只要MIMIC动手，乌鸦对他们必然是不死不休。”
乌鸦是一种相当记仇的动物。
以“乌鸦”与“黑”为代号的组织，亦是如此。
“不错的主意。”
時子山小光弯下眼眉，笑吟吟道：“还要适当地制造一些我们可以插手的空间，用这个去和异能特务科谈判。”
要是MIMIC一下被打败。
他们自然也无从为港口黑手党谋取利益。
“互相牵扯。”
魏尔伦很轻地笑一声，道：“哪一方的势弱了，我们就去给添点火。”
务必让“乌鸦”和MIMIC打得水深火热。
两边都不得安宁。
“这个交给医生，他应该很擅长。”
小光一伸手拿过临时挂在衣帽架上的帽子，团起长发全塞帽子里，忍不住感慨道：“我们真坏啊。”
不愧是横滨的最恶势力。
既要薅“乌鸦”的羊毛，也要借MIMIC的力去弄到异能开业许可证。
“身处这个世界，我们都不可能干净。”
魏尔伦轻声且平静。
小光想一想，道：“也是，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异能特务科也不是很干净。”
他们曾为了平息“龙头战争”放出涩泽龙彦，结果导致横滨的混乱进一步升级。
最后中原中也要杀死他，拦下人的也是异能特务科。
他们维护的是国家的稳定。
涩泽龙彦的异能对其他的几个异能大国，具有相当的优势。
所以就算他害得更多人死去，异能特务科也会保他。
“您不必妄自菲薄。”
兰波轻声道：“与乌鸦相比，我们已经好很多了。”
至少横滨不会有毒品流通。
更不会再有人无缘无故失去自己的器官，一觉睡醒被拐到千里之外。
“不用安慰我，”小光摆一摆手，无所谓道：“与更烂的比烂，其实没什么意思。”
“乌鸦”是很烂。
但港口黑手党也是真的黑。
他们不会因为“乌鸦”更糟糕而变得干净多少。
“问一问安室……安室透要不要人吧。”
她差一点又忘记安室透的名字。
兰波低声问道：“是要直接把人送过去吗？”
“当然不是。”
小光眉心轻蹙，扭头轻瞪他一眼道：“我们费这么大劲把人弄过来，怎么可能不把成本讨回来！”
“您说的是。”
兰波和魏尔伦也不反驳其实没花什么力气。
“不管他是要把人交上去，还是带走藏起来，引导乌鸦与MIMIC斗起来，这件事他要出大力气。”
小光轻哼一声，道：“没有白让人占我们便宜的！”
想要带走人？可以，先给他们打工！
不然的话，别想从港口黑手党要走一分一毫！
“遵您的意思。”
第69章
监控画面扭曲一下如同短暂的信号不良，屏幕中的实时监控瞬间替换成毫无异常的武器库。
身披灰袍的“幽灵们”杀死门口的守卫，抢夺钥匙进入武器库。
他们一箱一箱搬运着组织储备的精良武器。
动作轻而快速，好似经历过无数次的演练。
“……”安室透掐着时间，撤掉替换的监控画面，快速消除自己入侵过这里的痕迹，起身离开原地。
他步伐匆匆，遇见基地内的其他成员也是冷着一张脸。
“波本？”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转出一个美艳的金发女人，明眸皓齿，五官美丽动人，看见安室透的瞬间，讶异地扬一下眉，道：“真难得在这里见到你。”
安室透心跳慢一拍。
他面上不显，勾起一抹危险的冷淡笑容，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贝尔摩德。”
稍微遇到一点麻烦。
神出鬼没的千面魔女没在国外当她的大明星。
偏偏是今天回来了。
“看样子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太凑巧，”贝尔摩德笑一笑，简单把话带过，道：“今天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安室透拒绝道：“今天就算了。”
“有新的任务？”她挑起眉。
倒也不能说错。
只是这个任务不是公安和组织给他安排。
安室透心神分散一下，应道：“不是，我有点私人的事想调查。”
贝尔摩德露出一点意外之色。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
“好吧。”
她侧身让出一步，双手环胸道：“虽然很遗憾，但也只能等下次了。”
贝尔摩德的语气暧昧又亲昵。
可安室透不敢放松半点警惕。
他轻颔首，越过贝尔摩德，转进拐角离开。
身后是美丽的金发女人若有所觉的打量。
她收回视线，走向安室透来时的方向.
“事情完成了？”時子山小光窝在宽大的转椅，垂着脚尖都碰不到地，手肘压住扶手，托着脸颊懒洋洋地打一个哈欠道：“打起来没有？”
兰波如实回答：“暂时还没有。”
嗯？
她抬一抬眼皮，眉心轻蹙，漂亮的眉眼显出几分不愉道：“不是说乌鸦很记仇吗？”
MIMIC都跳脸挑衅他们了。
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脾气这么好吗？
“乌鸦的确记仇，”兰波附和一句，又道：“但MIMIC不是会停留在一个地方的组织，他们居无定所，乌鸦要对付他们，还要先想办法锁定他们的身份。”
她豁然开朗道：“所以乌鸦现在是找不到人？”
武器库遭到袭击。
但仇家太多，反而无法及时锁定目标？
她忍不住笑起来。
“MIMIC不把乌鸦放在眼里，进出他们的武器库，只当给自己补充一次物资。”美丽的少女托着脸颊，指尖勾住一缕落下的长发绕一绕，眉眼一弯笑语盈盈道：“我们再去给他们添把火吧。”
鹬蚌相争，渔人才能得利。
他们要是相安无事，还有港口黑手党什么事呢？
“是。”
兰波低声应下，道：“我去联络安室君和坂口君。”
坂口安吾与安室透。
一个卧底在MIMIC，一个卧底在“乌鸦”，两个都是港口黑手党能用的人。
他们不久前成功搭上线，安室透负责提供“乌鸦”的武器库具体地址，坂口安吾想办法引人过去。
MIMIC一举袭击“乌鸦”的武器库，抢走大批精良的新式武器。
他们与“乌鸦”肯定是结仇了。
港口黑手党后续要做的只有——
拱火。
不断地拱火。
势必要他们斗起来。
“MIMIC入侵时的监控，负责处理的是安室透吧？”小光突然想起来，道：“他有没有留下一些方便乌鸦锁定MIMIC的画面？”
鎏金色的亚空间泛起涟漪。
兰波勾起浅浅的笑，回答：“安室君在告诉坂口君的安全行动时间减去三分钟，提前撤掉替换监控的画面。”
以坂口安吾的稳妥性格，他肯定会让MIMIC的人提前撤离，以免过早与“乌鸦”的警卫发生冲突。
但安室透与他接触过一下，虽说只是电话里的只言片语，可也足以体现出坂口安吾的性格。
因而他选择比原定的计划更早撤退。
刚好比MIMIC的行动快上十多秒。
监控画面换回来的瞬间，成功拍到MIMIC的灰袍子。
“干得不错。”
小光心情好转。
“乌鸦”对外没有什么出名的异能者，一心求死的MIMIC不一定看得上他们。
可这是他们没有出力的情况下，一旦“乌鸦”真的动起来，他们对MIMIC的追杀必然是不死不休。
“不是怨恨大战没有夺走你们的生命吗？”
鎏金色的亚空间消失。
小光抬起脚尖踢一踢办公桌，借力转动椅子下的滚轮，轻声哼着歌：“乌なぜ啼くの～”
乌鸦很记仇。
它们不会放过任何得罪它们的人或动物。
记忆与仇恨，代代相传，不死不休。
直到一方彻底消失。
渴望死亡与战争的人们。
他们很快会迎来自己所期盼的未来。
只是不知道未来的他们会不会后悔。
……
港口黑手党的深层隔离室。
过去住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时隔大半年，空置下来的地方再次住进新人。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诸伏景光警觉地看向门口。
七八个身强体健的黑手党涌入房间，再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最后走进来的是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背带裤与报童帽掩盖去她大半的性别特征。
只见她捏住帽檐，下颌轻挑露出帽子下的红鸢色眼眸，嘴角勾着笑道：“尊敬的公安先生。”
诸伏景光心头一紧。
他看向小光，慢慢站起身道：“你们不是组织的人。”
青年的声线有点紧绷。
“嗯哼。”
小光应一声，转头打量深层隔离室的环境，漫不经意道：“恭喜你，终于知道了。”
自己的小命没落入“乌鸦”手里。
勉强算是逃过一劫。
“你们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小光有点惊讶。
她重新看向诸伏景光，道：“现在普通的黑衣服已经不是里世界组织的标配了？”
不然诸伏景光为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他们的来路。
“……我以前见过你。”这一句话，他的声音很低，只是隔离室的构造特殊，再小的声音也会放大数倍，听起来无比清晰。
小光歪头。
她仔细地打量一下诸伏景光，半点不给面子道：“我倒是不记得自己见过你。”
他沉默一下，生硬地转开话题道：“你们是要从我这里套取组织的情报吗？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获得代号的时间不长，关于组织的秘密，我知道的也不多。”
组织很庞大。
不是获得代号就意味着取得一把手的信任。
苏格兰身份没暴露的时候，他也是属于较外围的代号成员，能接触的范围不大。
更别提什么机密的情报。
“一开始还有这样的想法……”
站立在旁的黑手党为小光搬来隔离室唯一的一张椅子。
她回头看一眼，态度十分自然地坐下道：“但现在，我们已经打消主意了。”
“为什么？”诸伏景光忍不住问。
小光诧异地看他一眼，道：“这个不是应该问你吗？你知道的不多，说话也不老实，我们只好去找听话的孩子来问了。”
听话的孩子？
诸伏景光一阵心惊。
港口黑手党在组织里还埋有别的钉子吗？
“你是说……波本？”
小光理所当然地点头。
诸伏景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要担心一下尚且留在组织的好友。
他的身份暴露了。
但安室透还没有。
“你的好朋友为了你，最近很努力哦。”
小光故意卖一个关子。
看见诸伏景光隐隐生出的担忧之意，她心情都久违地舒畅起来。
“Ｚ……他最近在做什么？”娃娃脸的青年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抓我过来，也是为了威胁他吗？”
小光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在说什么？”
区区一个公安走狗，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原本就在为我办事，”小光轻哼一声，道：“抓你过来也是想榨干你身上的最后价值！”
红鸢色的漂亮眸子故意上下打量他。
她抱起手，道：“等到你没用以后，交给他处置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诸伏景光一愣，微妙的复杂感涌上心头。
“……你不怕组织的人会追过来吗？”要是那些人发现港口黑手党藏起他，必然连同他们也会一起记恨上。
以组织的力量，要制裁港口黑手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他们能比钟塔侍从厉害？”小光反问。
诸伏景光一怔，慢慢摇头。
“那不就行了。”
她心安理得道：“连钟塔侍从都比不过，就别来说铲除我们了。”
虽然很装，但小光觉得自己没说错。
最多是浮夸一点点。
毕竟港口黑手党的深层隔离室，上一个住这里的人是魏尔伦。
大名鼎鼎的暗杀王。
以前连女王都敢动手的人。
要不是钟塔侍从有所防备，提前准备好替身，女王都已经被魏尔伦宰掉了。
得罪钟塔侍从这么狠的人，港口黑手党都敢藏。
一个小小的公安警察算什么。
“乌鸦”甚至无法光明正大跑来这里，要求他们配合调查。
“港口黑手党很厉害吗？”诸伏景光的语气很复杂。
他过去只以为港口黑手党是国内众多黑｜帮之一。
虽然危险，但与组织一比，几乎不必考虑。
如今……
他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港口黑手党了。
“咳咳……反正在我们现在的首领领导下，”時子山小光稍微矜持一下，嘴角止不住上扬的弧度，道：“肯定是会越来越好的。”
诸伏景光不语。
他安静良久，圆润的猫眼注视着进入隔离室以后，莫名露出小小的怀念与新奇，左看右看的瘦弱少女。
即便是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
他也记得安室透曾说过——小光是个女孩子。
“你们不是要问我情报，更不是要用我去威胁波本，”诸伏景光由衷感到疑惑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港口黑手党作为横滨里世界的最恶组织。
不可能平白无故，顶着风险收留一个遭到组织追杀的公安卧底。
他们留他在这里。
既没有审讯，更没有折磨。
最多只是关着他，不叫人和他说话，只每天过来送一些饭菜。
诸伏景光都茫然了。
这似乎是他曾经想过，身份暴露以后，可能会有的生活之一。
躲躲藏藏。
不见天日。
每天等待家人朋友，或是照顾他的人送一些食物，维持生计。
至于以后如何……
诸伏景光想不到。
或许组织一日未曾覆灭，他一日不能回到亲朋好友身边，否则将会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危险。
“我刚刚不是说了？”
容貌昳丽的少女眉心轻蹙，道：“你才二十六，这就开始健忘了？”
诸伏景光抿一下唇。
她自顾自道：“安室透先生目前正在为你奔波，你安生一点待在这里也算是帮他了。”
“他在忙什么？”
诸伏景光神色微动。
只有提到好友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化会大一点。
小光瞧他一眼，想一想道：“他在积攒功绩，想办法把你赎走。”
“赎……？”
诸伏景光听着有点愣。
“没错。”
小光一伸手，茂野殷勤地递上一台计算器。
她啪啪啪地按起来，道：“我们把你从乌鸦手里抢过来，要不要活动经费？要不要出人出力？这是一把大钱！”
“然后是你现在的吃住，哪一样不是港口黑手党全包？还有你的衣服！”
小光抬眼一看，道：“你身上穿的一套，连带换洗的衣服和床铺被褥，水电开销，全部都要算钱！”
真当港口黑手党是白养人的吗！！
“虽说安室透先生现在已经算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可以勉强打一个内部折扣价，但要把你完好地赎出去，他总要多做一点活。”
小光歪一下头，道：“暂且算你一个五千万吧！要是时间再长一点，我们另外加价！”
诸伏景光懵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值五千万。
“等……等等，”他突然有点头痛，道：“五千万已经是员工内部折扣价了？”
小光理所当然地点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的组织有多麻烦？杀手组织都会看目标定价，你背后得罪的势力麻烦，赎身价肯定也要水涨船高啊！”
诸伏景光彻底失语。
她又一抬手，茂野殷勤地取走计算器。
狗腿的模样，淋漓尽致。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思绪道：“你刚刚不是说组织没什么了不起的吗？他们甚至比不上钟塔侍从。”
小光歪头。
她问：“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组织没什么了不起，我的……我的赎身价，”诸伏景光的声音格外艰难，道：“怎么也去不到五千万吧？”
红鸢色的眸子轻眨一眼。
小光站起身，正色道：“你怎么能这么想！”
诸伏景光一愣。
“我们不怕乌鸦是我们的事！但救你出来的异能者耗费时间与精力，这些难道不需要花钱吗？”
她言辞振振道：“你去外面聘一个异能者工作一天，少说也要几万円，更别提这是普通的工作，要是危险的工作还要另外加钱！”
“还有！我们派出去救你的异能者可不普通！他们以前都是在欧洲叫得出名号的强大异能者！欧洲是异能的发源地，你知道的吧？能从那里出头的异能者有多厉害、有多难请，不必我多说吧？”
诸伏景光的表情逐渐呆滞。
小光上下打量他，语气一转同情道：“我知道公安的薪资肯定不高，乌鸦也不知道给你们一年发多少钱……你一觉睡醒，身负五千万的债务，这的确是一件很值得人同情的事。”
他唇动一下，慢慢回过神，声音苍白无力道：“所以你愿意给我减轻一点债务吗？”
“这可不行。”
她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见诸伏景光的表情实在不太好看，语气软和几分道：“五千万听起来很多，但只要安室透先生努力一点，你也不是没有离开这里的一天。”
诸伏景光深深地叹一口气。
他十分显年轻的娃娃脸，失去增添岁月的胡渣以后，看着宛若一个年轻的男大学生。
只是此刻，这位男大学生的脸上莫名有种沧桑。
“五千万只是现在的价格吧？”
诸伏景光心累道：“只要我住在这里就必然还会产生新的费用，源源不断地叠加到我的赎身费。”
他现在已经能很轻易地吐出那几个字。
只是这并非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時子山小光礼貌地微笑。
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看看隔离室的环境还满意吗？有没有想要增添的家具？”
“然后又叠加到我的赎身费上？”
诸伏景光的声音都隐隐透出一种幽怨。
小光有点郁闷地看他一眼，道：“你不要这么扫兴，万一公安退役以前能离开这里呢？”
“日本的法定退休年龄是六十五岁。”
诸伏景光叹一口气，道：“我想没人能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几十年。”
他看起来要掉色了。
小光考虑一下正在为港口黑手党“刀尖起舞”疯狂挑拨两个组织的安室透的心情，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直接放肯定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港口黑手党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以前不行。
诸伏景光似是叹息一声，放下心中的某个念头，低声道：“他都这么努力为我赎身奔波，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成为他的负累了……”
小光疑惑地看向他。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他声音一顿，强调道：“而且能减轻我所欠的债务的工作呢？”
她有点吃惊。
“你要投奔港口黑手党？”
诸伏景光摇头。
“你准备帮我们杀人？”
诸伏景光再次摇头。
小光有点郁闷，道：“那你能干什么？既不加入我们也不帮忙暗杀敌人……”
要是身份没什么问题，还能扔去下级成员里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打扫战场。
现在的话……
肯定不行。
诸伏景光一出门，指不定脑袋要怎么掉下来。
“你有什么特长吗？”
他思考一下，道：“我在料理方面，还算有些心得。”
小光不屑地轻哼一声，道：“我有专门做饭的大厨。”
开什么玩笑。
去吃公安做的饭。
他要是下毒怎么办！
“没有别的了？”小光再问。
他表情有点为难。
倒也不是没有。
但他作为一名公安警察，非潜入状态的时候，总不能主动为港口黑手党架狙杀人。
“你要学贝斯吗？”诸伏景光试探性地问。
小光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他有点无奈。
也是。
黑手党对贝斯、吉他一类的音乐，应该没有什么需求。
“我每天除去工作就是学习，你还想给我加新项目？！”
小光忍不住控诉道：“太过分了！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居然是这个原因……
诸伏景光有点哭笑不得。
他看向小光身旁的其他几名壮汉，道：“那他们呢？要是有兴趣，我也可以教。”
这也算是权宜之计了。
给黑手党当音乐老师还债。
小光不发表意见，只侧头问道：“你们要学吗？”
一众黑手党连连摇头。
她耸一耸肩，道：“你看，已经出社会工作的人是很难再有时间培养兴趣爱好的。”
诸伏景光有点好笑道：“包括你吗？”
“我是因为已经有很多东西要学了！”
小光加重语气，道：“我很忙！”
拒绝再增加任何负担。
看样子是没法给自己减负了。
诸伏景光轻声叹气。
小光看他一眼，托着手肘的手指轻点手臂，思考一下道：“你擅长做什么料理？”
他一愣。
“快点，趁我没有改变主意。”
她不耐烦地催促道。
诸伏景光脱口而出道：“炖牛肉。”
“炖牛肉？”小光疑惑一下，道：“好吃吗？”
他微笑起来，目光也很温和道：“这是我的拿手菜。”
拿手菜的话，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吧？
小光琢磨一下，道：“你能在这里做饭吗？”
他轻点头，笑着说：“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红鸢色的眸子映出青年坚定温和的表情。
小光慢慢眨一下眼，回头看向茂野道：“你去。”
他应声上前与诸伏景光沟通。
深层隔离室没有料理用的工具和食材。
一切都要重新买。
茂野一一记录下诸伏景光提到的东西，重复一遍确认完毕，正色道：“公安先生说的我都已经记下了，今天采购的菜刀、砧板、炖煮锅……全部都算是额外开销，会另外增添到你的债务中。”
诸伏景光苦笑一下，点头道：“好。”
真可怕。
他已经逐渐开始适应了。
第70章
浓郁的肉香味飘散出来。
菜刀与案板碰撞的声音，与啄木鸟觅食时的“笃笃”声十分相似。
诸伏景光围着围裙，动作娴熟地切菜料理食材，不时抽空去看一眼锅里正在炖煮的牛肉。
他一掀开锅盖，香味逸散得更加厉害。
炖牛肉的汤汁沸腾着冒出小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治愈声。
小光翻一翻书，突然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开口问道：“还有多久能好？”
“嗯？”盛出一点汤汁品尝咸淡的诸伏景光转头看向她，笑道：“应该还要二十分钟，卡式炉的火力不是很够，需要多炖一会才够味。”
他说话间，重新盖上锅盖。
可飘散出来的香味，不是这么简单能散去。
“……”小光无声地叹一口气，摊开书直接盖在脸上。
她开始后悔了。
不是后悔让诸伏景光展示他的“才艺”。
她后悔的是——
不应该好奇地留下，观看诸伏景光的料理过程。
她要是早早离开这里，也不会现在被炖牛肉的香味勾到书都看不下。
身后专门搬到深层隔离室的懒人沙发很舒服。
整个人窝进去，松松软软。
如果是平时，時子山小光会很高兴。
但此刻的她，真的无法高兴起来。
炖牛肉的香味太过霸道了。
她完全无法忽视。
不止是她，陪同她一起到深层隔离室的护卫们，开始还能板着一张脸警戒，炖牛肉的香味一出来，他们都忍不住频频看向诸伏景光。
虽然他们人没说话，但小光觉得此刻的部下们多半和她的想法一致。
炖牛肉什么时候能好？
“炖牛肉还要煮一会，”诸伏景光摆好盘，端起一碟小菜，笑着问道：“要先吃点别的东西吗？”
小光疑惑地应一声。
她挪开盖在脸上的书，看过去道：“什么东西？外头买来的？”
“不是。”
诸伏景光忍俊不禁，道：“我想着炖牛肉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你们可能会不耐烦，所以抽空做了点配菜。”
哦？
这个公安还挺上道的。
小光坐直身体，合起书放到一旁，矜持道：“拿来我尝尝。”
诸伏景光端着小菜走来。
茂野警觉地上前接手。
务必不让公安的走狗有机会靠近首领。
“唔……闻起来很普通，”小光轻嗅一下，没闻到炖牛肉一样浓郁霸道的香气，顿时兴致下去不少，道：“这个是什么？”
诸伏景光道：“只是普通的蚕豆。”
她不置可否，拿起筷子夹一颗裹满调料，外表呈焦糖色，似乎是经过一番油炸的豆子。
“唔！”红鸢色的漂亮眸子一下睁大。
一旁的茂野立刻紧张起来，道：“小光大人，您没事吧？”
她摆一摆手，十分意外道：“这个好吃耶。”
茂野一愣。
她抬头看向诸伏景光，好奇道：“这个也是你的拿手菜吗？”
味道相当不错。
当零食放在手边，每天吃一吃都不会腻的感觉。
“不能说是拿手吧……”
他想一想道：“只是以前在店里吃过，觉得不是很难，想着今天的菜比较费时间，所以试着做了一点。”
小光眨巴一下眼睛。
她看一眼碟子里剩下的炸蚕豆，目光重新回到诸伏景光身上，有点不敢相信道：“所以今天是你第一次做这个？”
他点头。
“以前没有练习过？”
诸伏景光摇头。
小光不敢置信道：“你这家伙，难不成是天才吗？”
天啊！
她发现一个料理方面的天才！
可他居然跑去当公安了！！
“我算不上什么天才，”诸伏景光失笑道：“只是比较喜欢料理，稍微研究过一下，偶尔可以给自己和朋友们做点吃的。”
小光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她认真问道：“你当公安以后，给自己做过几次饭？”
诸伏景光一愣。
“你潜入乌鸦以后，给自己做过几次饭？”
诸伏景光有点懵。
他不明白小光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可见小姑娘的表情真的很严肃，他开始认真地回忆，道：“一开始的时候，稍微忙一点一周只能做两三次饭，后面拿到代号以后……那一位没有安排任务，我基本都会自己料理。”
诸伏景光有点语焉不详。
但小光的表情却放松许多。
他再次迷茫了。
“我还以为你去那种地方以后，每天都是暗杀这个、暗杀那个，”小光拍一拍胸口，安下心再吃一颗蚕豆，声音有点含混道：“好在你还有给自己做饭。”
诸伏景光有点哭笑不得。
他无奈道：“就算是组织也不是每天都会给我们安排任务，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处于随时出动的待机状态。”
小光一边吃一边点头。
她指一指剩下大半的豆子，示意茂野端去给其他人尝尝。
同为饱受炖牛肉香气之苦的人。
吃点豆子，解解馋也好。
“听你这么一说，”小光优雅地给自己擦一擦嘴，道：“加入乌鸦取得代号，似乎比待在港口黑手党要自在。”
至少“乌鸦”获得代号以后，身上的任务会减负。
但港口黑手党不会。
他们的干部永远都在忙。
“……”诸伏景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身为公安，不管是对组织亦或是港口黑手党都很难有什么好感。
“你的炖牛肉。”
小光看一眼不知为何有点出神的诸伏景光，提醒道：“可以没有？”
他醒过神，道：“我去看看。”
诸伏景光快步走回临时布置的料理台。
他掀开锅盖，用筷子戳着试探一下。
小光深吸一口气。
肚子里的馋虫再度升起。
她忧郁地叹一口气，果然……因肉升起的馋虫，不会吃一两颗豆子就能止歇。
还是要吃肉啊！！
“炖牛肉好了。”
这一刻，诸伏景光的声音犹如天籁。
時子山小光精神振奋。
她一下坐直身体，又矜持起来，轻咳一声道：“尊敬的公安先生，你是说你的拿手菜炖牛肉已经好了吗？”
诸伏景光应一声。
“你确定没有问题，可以拿来接受我的考验了？”
红鸢色的漂亮眸子浅眯一下。
端正身体，侧腿坐在懒人沙发上的少女表情瞬间变得格外严肃，道：“你的炖牛肉——”
她拖长声音。
诸伏景光安静地看过来。
“它的味道要是配不上这浓郁可口的香气，”小光声音一顿，清亮的声音都沉下几分道：“我会让你知道戏耍港口黑手党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诸伏景光不语。
他开始思考。
只是一锅炖牛肉，真的至于到戏耍港口黑手党的份上吗？
“公安先生？”少女的声音微扬，目光直直看向他，道：“你的回答是？”
“……请用吧。”
他盛出一碗米饭，倒扣在盘子里，汤勺搅动几圈炖牛肉，打捞起一勺浇给饱满晶亮的白米饭。
茂野立刻上前端走。
一份完美的炖牛肉盖饭放到小光面前。
汤汁浸透米饭。
大块的牛肉软烂至极，筷子轻轻一戳甚至能挤出少量的汁水。
看起来是很好吃。
“你知道的吧？”小光再一次认真道：“不好吃，你完蛋了。”
诸伏景光有点无奈。
他开口道：“我的炖牛肉是和妈妈学的，妈妈的炖牛肉是和外婆学的。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厉害的菜谱，但至少身边的人吃过都很喜欢。”
小光慢慢眨一下眼。
诸伏景光陷入回忆，眉心一凝，俊秀的五官透出几分羞于启齿的不好意思，道：“他们说有种妈妈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调侃。
但至少应该算是认可他的手艺。
“……”小光低头吃一口，半晌道：“我没吃出什么妈妈的味道。”
正在盛出多余的米饭和炖牛肉的诸伏景光动作一顿，笑一笑不甚在意。
他问：“不好吃吗？”
“不……公安先生的炖牛肉正如您所说，这是您的拿手菜，它非常美味。”
诸伏景光笑着道：“那就好。”
他将盛出的炖牛肉盖饭递给其他人。
一众黑手党都没有去接。
“你们也吃吧。”
小光头也不抬，道：“味道很好。”
她动作斯文，吃东西的速度偏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
众黑手党面面相觑。
他们端起诸伏景光盛好的炖牛肉盖饭吃一口，动作一下加快，其中以茂野吃饭的速度最快。
他甚至抽空喊了一声：“公安先生，麻烦给我多盛一份！”
小光擦一擦嘴，推开空下的餐盘，重新倚向背后的懒人沙发。
身旁有人走来。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翻一页书。
“小光？”
诸伏景光弯着腰，半蹲身扶住膝盖看她，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希望你能礼貌一点，称呼我为尊敬的……”
小光声音一顿，抬头看向他，道：“港口黑手党来使。”
诸伏景光忍俊不禁。
他语气温和，道：“小光不喜欢我做的炖牛肉吗？”
“没有。”
她收回视线，重新回落到书页，道：“你的拿手菜非常出色，味觉正常的人都会喜欢。”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诸伏景光耐心地问：“刚开始吃的时候，不是觉得味道很好吗？”
这个公安有点烦。
小光合上书，抬眸道：“吃到最后，我也觉得味道很好。”
所以不是味道的问题？
诸伏景光疑惑。
他想一想，道：“是我刚刚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小光的反应很冷淡。
诸伏景光有点头痛。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很好沟通来着。
要是萩原在这里……
他一愣，摇摇头甩去脑海中的想法。
“我只是不能理解，”小光突然开口了，“什么叫妈妈的味道？”
诸伏景光一愣。
她眉心蹙起，道：“你的拿手菜主要原料不是牛肉吗？又没有把妈妈加进去，怎么会有妈妈的味道。”
诸伏景光的表情突然有点呆。
好半晌，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小光的问题。
“回答不出来吗？”
小光蹙眉不愉。
诸伏景光回过神，轻咳两声道：“小光，所谓妈妈的味道只是一种特殊的指代，类似形容吃到这个料理，想起以前妈妈给做的相同料理，并不是咳咳……并不是真的要把妈妈……”
他说不下去了。
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是怎么想的？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是这样吗？”
小光蹙起的眉心散开，表情松快不少道：“我没吃过母亲大人做的料理，所以不知道妈妈的味道是什么样也正常。”
她好像一下又开心起来了。
诸伏景光有点迷惑。
他忍不住问道：“小光的妈妈……现在是？”
“应该是在青森的老家。”
她重新翻开书，心情很好地回答，甚至没去多看一眼快要为最后一点炖牛肉打起来的护卫们。
诸伏景光疑惑道：“小光不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吗？”
“兄长大人不喜欢老家。”
小光十分淡定道：“我们离家出走了。”
诸伏景光一愣，道：“小光的家人不会担心吗？”
她歪一下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一下，给出回答：“比起担心，更多的是生气吧？父亲大人不缺我和兄长大人两个孩子，他只是讨厌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比起父母子女，他们家的关系更接近古代的君臣。
没什么好说的。
“我决定了！”
小光话音一转，掌心拍向摊开的书中脊。
诸伏景光尚未从她家复杂的家庭情况脱离思绪，只见她抬起头，直直地看过来道：“你未来的去处！”
“啊？”
時子山小光勾起唇，靠在懒人沙发上拍不到他的肩膀，只能投出一个鼓励的眼神，道：“你会非常喜欢的。”
诸伏景光茫然且不安.
“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的事务所。”
茂野打开车门，礼貌地躬身。
车内的人安静一会，下车抬头看见的第一眼是通体漆黑，高耸入云比东京警视厅都要张扬的大楼。
他心情有点复杂，道：“我直接到这里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茂野笑着回答：“这是小光大人的命令，作为安室君这段时间辛勤工作的奖励。”
奖励他观光港口黑手党的事务所吗？
安室透无言以对。
他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跟随茂野进入面前的大楼。
想当初，他混入组织的时候，有这么简单吗？
似乎是没有。
所以港口黑手党为什么能这么……
安室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安室君有想去的地方吗？”茂野笑呵呵地问。
他眼睫低垂一下，再抬眸面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微笑着道：“我还没好好走过这里，就由茂野先生替我安排吧。”
“好。”
安室透这么配合，茂野轻松多了。
他一路引着人“参观”港口黑手党，仿若百无禁忌，什么地方都能去。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新设立的食堂。”
茂野乐呵呵地推开门，介绍道：“负责料理的厨师长手艺很好，最近事务所很多成员都爱来这里用餐，安室君不妨尝试一下？”
安室透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他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道：“茂野先生，你今天带我参观这么多地方，会不会涉及到港口黑手党的秘密？”
青年出色的五官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
茂野摆一摆手，道：“没什么，以前有更大的人物来过港口黑手党，他们都没发现什么。”
安室透若有所思。
他笑着问道：“更大的人物是指……？”
茂野看他一眼。
安室透表情不变。
“你知道横滨以前是租界，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吧？”茂野突然这么提一句。
安室透有点疑惑，但还是配合着点头。
他压低声音道：“因为横滨的情况，所以有国外来的大人物要插手军警调查的案件，他们也不能阻止。”
安室透抿唇。
他当然知道。
所以他才会这么讨厌FBI。
一群总是擅自打着调查的名义，光明正大插手别国内政的家伙。
他不由皱起眉，道：“难不成是……”
“没错！”茂野用力一点头，压低的声音中都透着几分骄傲道：“钟塔侍从！”
“……”
安室透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茂野得意洋洋道：“他们来这里调查过我们……虽说不是要调查港口黑手党的问题，但至少明面上，我们不会让那群外国佬抓到我们的把柄！”
他十分自豪港口黑手党曾在钟塔侍从手下走过一圈。
安然无恙。
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
他调整一下心情，重新平复下来。
认真听。
茂野说的话，以后或许会成为公安处置港口黑手党的关键。
“好香的味道！”
茂野话音一转，扭头看向放置在食堂门口的今日菜单，道：“居然有炖牛肉！”
他很高兴。
安室透观察一下他的表情。
“走走走，安室君。”
茂野迫不及待道：“我们走快点去打饭！”
他甚至等不及安室透的回答，快步走向打饭的窗口。
一副生怕去晚什么都吃不到的表情。
“茂野先生很喜欢今日的菜色吗？”安室透不动声色打量一圈附近的人。
原以为港口黑手党的食堂没什么特别。
倒是没想到，他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多人。
说不定……
港口黑手党……
他暗自提高警惕。
“啊？你是说炖牛肉吗？”茂野不知道是听清他的回答，亦或是没听清，径直回答：“我以前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牛肉，但厨师长做的炖牛肉真的很好吃，我吃过一次就记住了。”
他甚至抽空对排在自己身后的安室透，道：“我第一次吃到厨师长的炖牛肉还是因为小光大人。”
“小光？”
他一愣，忍不住打探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茂野看他一眼，笑呵呵道：“小光大人自然是好。”
说罢，他扭过头认真排队。
不管安室透再想问什么，都是简单带过。
半点没有透露小光的信息。
“……”他若有所思。
过去见到小光的时候，他猜测那孩子身份不简单。
只是她具体是什么人，一直没有一个定论。
港口黑手党给他安排任务的次数不多。
除去最开始的时候，小光曾出面交给他一个任务，后续都是名为兰波的外国男人与他交接。
安室透基本没有再接触小光的渠道。
更不可能打探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到底是什么人？
安室透心不在焉地跟随茂野打一份饭，找到两个空位坐下。
这一幕，莫名与他当初还在警校时有点相似。
只是很讽刺的是，这里不是警校的食堂，而是黑手党的食堂。
“安室君，你不吃吗？”
茂野提醒道：“虽说最近气温高，菜不会这么快凉，但炖牛肉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冷掉的炖牛肉风味也会下降很多。”
安室透回过神。
他神态自若地笑着应一声，道：“好，我也想试试这里的炖牛肉。”
嘴上应和一句。
安室透开始认真观察餐盘里的炖牛肉。
只从外观来看，这份炖牛肉无论是颜色亦或是火候都很到位。
不过，他以前吃过最好吃的炖牛肉是好友所做。
这里的厨师长烹制炖牛肉的颜色和软烂程度都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他的调味水平如何……
“！！”
安室透的眼睛一下睁大。
茂野笑着问他：“很好吃吧？”
他罕见地迟疑了。
这份炖牛肉……
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安室透的表情逐渐凝重。
他慢慢品尝起“港口黑手党厨师长”的特制午餐，眉头逐渐皱起。
“安室君？安室君？”
茂野连着叫他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安室透醒过神，道：“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
“安室君是遇到什么烦恼吗？”
他笑一笑，没有回答。
只是悄然将目光投向后厨的方向，心中逐渐生出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