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话
在听闻夏油杰的疑惑后, 光之战士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个念头。
该说不愧是五条悟的挚友么？她想。
连问的问题都颇为相似。
光之战士没有直接回答，随后又反问道，“如果是你的话, 会有感到孤独时候么。”
少年似乎就这个问题思索了一阵。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往远处看去。
“也许多少会有些失落。”他将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
“希卡莉小姐。假设你的同伴留下的那个世界并没有变得美好, 问题仍然层出不穷没有止境”
“如果是这样, 你也会继续坚持行驶这份责任？”
光之战士一时语塞：“这个假设我都没仔细想过。”
往好的方向说, 夏油杰有着相当程度的责任感。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看得出来。若没有人干预, 他似乎很容易就能把他自己的想法弯进一个向下延展的死胡同里。
“本来就不会很美好。不管是什么世界，问题一直都存在。分歧、疾病、天灾、战争”她说，“但打个比方，只要[追寻和平]或者[坚信希望]的信念被后人继承下去, 我有理由相信问题迎刃而解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会坚持。”
“所以，这也是希卡莉小姐一直在接受委托，实现他人愿望的原因？”
“没错。”
光之战士并不清楚面前这个少年究竟在心里考量着怎样的问题。
但她也尽力用自己的直觉一一诚实地进行了解答。
然后她便看着夏油杰垂下眼，不再倾向于询问更多。
她在这片刻安静的状态下再度开口：“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我不会感到孤独。”
继承了他人信念后，只会觉得友人们随时在陪伴她同行。这一点是她最为真实的想法。
“现在无法坚定想法也无妨。”她说，“你们的时间还很多。”
“如果有什么没办法想通, 你大可以和星川交谈，或者来找我。我还可以接受‘委托’。”
光之战士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来, 一字一句:“不要因此对未来产生畏惧或压力。”
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发生什么事, 搞不定的话不要一个人扛。你现在是有同伴的人。五条悟, 家入硝子，还有夜蛾正道, 还有我都和你站一边。有什么事随时说。”
光之战士刻意加重了“同伴”那两个字。
“好。”
短暂沉默之后，她听到了轻不可闻的声音。
逆光下少年的眉眼看上去好似柔和了些许。
“对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久前还在谈论的话题，柔声询问道，“说起来早上我给希卡莉小姐发送的短信好像还没有回应呢？”
“什么？”
三秒之后，光之战士反应了过来。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为难和无奈。
“我以为你已经彻底忘记了这种问题。”
“所以悟他说的是真的？”
光之战士刚要回答，就听见脑袋里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来。
[希卡莉，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了？]
[难不成这是生气了？]
[喂喂喂？不要装死，理我一下——]
短短一段时间，五条悟又通过那个小队频道在百无聊赖地叫唤，声音一刻不停。
光之战士：“嘶。”
——重新加入这个频道没多久，她又再度被荼毒。
她一副头痛的样子自然而然没有逃过身旁夏油杰的眼睛。
[不要喊了。悟。很吵。]他一面看着光之战士在听到回应的声音时突然抬头的样子，一面代替她说话了。[希卡莉小姐和我在一起。]
话音落下，小队语音沉默了一瞬。
[哈？]
[那你们在哪？]
光之战士看着夏油杰直摇头。
摇头还不算，她甚至举起手交叉起来放在自己胸前，急得就差没一踮脚蹦起来。
将她条件反射的举动尽收眼底的黑发少年意会地点点头，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再度弯曲起些许狡黠的弧度来。
[啊抱歉。]他说[这不能说。]
光之战士的动作有那么些许迟疑。
——这样的回答会不会起到反作用？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来。
算了，本来就打算先不回高专来的。
这么想着，她抢在五条悟说话前再度果断离开了聊天频道，留夏油杰继续和五条悟周旋。
黑发的少年在安静了几分钟之后，目光再度看向她。
“希卡莉小姐之后会去哪里呢？继续你的‘委托’吗？”
“差不多。”光之战士点点头，随后她又问道，“五条悟什么反应？”
“恐怕现在正急得跳脚。”夏油杰回答得也实诚，“毕竟别的行动也做不了。”
“”有画面了。
光之战士的嘴角轻微弯了起来：“谢谢你。我先走一步。”
黑发少年轻轻颔首，冲她挥了挥手。
*
*
在那之后，为了暂时躲避五条悟以及再度查看阳菜的身体状况，光之战士前往了伏黑家。
一切照常，没有任何变化。
然后她便被阳菜挽留在家中住上了一段时间，找了个生病的理由请了假。
她偶尔会见到在夜幕降临时归家的伏黑甚尔。每每他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些皮外伤以及自身淡淡的血腥气。
阳菜并不知道这些，就算察觉到也会被他几句话敷衍过去。但光之战士并不会被就此糊弄——她自身的超越之力早已令她看到了那些工作的部分内容。
一些不为人知的任务。其性质更像是地下社会那一套。
这样的工作很危险，但回报却意外很高。
而伏黑甚尔本人虽然在做这样的工作，警惕性却也极高，没有泄露自身相关的任何有效信息。
观察到这一点之后，光之战士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和主动提及。
休息了一段时间，她又再度回到了高专。
然后果不其然看到的就是五条悟一张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样子。
赶上了第一节课的光之战士在下课后便感受到身旁几乎凝聚为实体的目光。
她还没出声，坐在旁边的家入硝子先按捺不住。
“某人的目光太过热烈。我先走了。”她沉重地拍了拍光之战士的肩膀，带着书本起身，从后面重新搬了一套桌椅坐下。
没有了中间人，光之战士径直迎上了白发少年的目光。
他意图非常明显地调整了朝向，整个人都冲着自己，一手撑着脑袋，坐得相当不规矩。
光之战士没出声。
她像是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般，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一整个上午，这样的状态总是持续着。
直到下午的体术练习时间，与他站在同一片场地时，光之战士这才开了口，向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开始吧。”
短短三个字，还默默盯着她不发一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白发少年像是一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像只炸毛的猫。
“——什么意思啊！这是什么反应啊？完全不对吧？”
光之战士不为所动。
对方更激动了。
他几步走过来弯下腰试图去看她的眼睛。
“我可是在生气诶。”他一字一句，“一直不回消息最后还没有消息了——”
“我很忙。”被他念叨着，光之战士再次说道，“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和距离，让我的脑袋好好休息休息。”
五条悟：“”
“呜哇。”她听见硝子在身后的阶梯上一边点头一边吐槽，“伏黑，这句话很有渣女的感觉。”
光之战士：“”
呆在这个世界这么久，这种流行词她也多少是知道些的。
五条悟逮着对自己有利的说法连连点头：“没错！之前你还瞒着我和杰在一起，明明之前还和我在一个房间——”
光之战士头痛地试图解释：“碰巧见到就谈了点事而已——”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夏油杰的声音在一侧响起。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是我自愿的，不是她要有意隐瞒。”黑发少年温和地微笑道，“怪她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悟。”
光之战士：“？”
她身后乐于看戏的家入硝子：“嚯。”
这一个更是厉害。
——比起来五条就显得更无理取闹了。
夏油杰所说的内容没有一句假话，但语义却又很模糊。
听到这句话的五条悟：“”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看着微笑着的同期，周身开始有意无意往外散发有那么些压抑的咒力。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件事错不在她。”夏油杰身后也开始出现好几只无声尖啸着的巨型咒灵。
家入硝子：“打起来打起来。反正是体术训练。”
她话音刚落，原本对峙着的两个人身形一闪，两种不同性质却庞大的咒力一刹那间在偌大的场地内碰撞，卷起强烈的风浪来。
浓郁咒力之中，黑发少年操纵着龙形怪物和白发少年打得有来有回。
短短五分多钟的时间，地面上便出现了不少不成形状的裂纹与深坑。
而就在两人想要进一步动用术式时，另一股质量更为强大的“咒力”突然出现。
黑色宛如瀑布一样的影子一瞬间覆盖了地面。
光之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影子骑士暴起撂倒夏油杰，而她反手抓住五条悟将他控制住，按在地面。
第七十二话
只用了短短三分钟的时间, 光之战士完成了将两名问题少年彻底压制在地面的举动。
影子骑士的手臂幻化为黑色锁链，死死箍住夏油杰与他身后的龙形咒灵。
而她则一手从身后挽上五条悟的脖颈，借助惯性将对方摁倒。
原本她是抱着攻击会被【无下限】术式所格挡的想法出手的。
在那之前光之战士已经在脑中预演过一边, 也相处了相对应的解决措施。
但她唯独没想到会如此轻松。
五条悟头也没转, 在自己发动袭击的时候便关闭了术式。
这个小动作倒是令她心底颇有些诧异和疑惑。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她还想再思索一阵, 却听见身下大个子的白发少年夸张的叫声。
“嘶, 痛痛痛——手臂要折了！”
光之战士：“”
她面无表情地上下观察着对方。
虽然她有足够自信在单纯的蛮力比拼上占那么些优势。
但在外人看来, 自己两只手才能勉强将对方的右手抓住并钳制已经显得颇为吃力了。
“你什么伤也没有。”她说, “别装了，这点疼对你来说不就是在挠痒痒吗？”
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回应，五条悟一下就不嚎了。
他趴在地面，嘴巴开始往下撇。
而另外一边, 夏油杰还动弹不得。
“那个可以松开我吗？”
“可以。”光之战士回答得很干脆，“但是你们先把自己的术式取消掉。”
话音刚落，黑发少年身后的龙形咒灵便化作黑色液态消失在空气中。
影子锁链失去了目标，停滞一阵后也重新融合回地面。
光之战士的目光落在五条悟身上。
感受到注视的白发少年：“术式什么的我不是解除了么。”
“还有你的咒力，收回去。”
“好吧好吧，收回去——”白发少年念念有词，一面开始收敛力量。
然而就在光之战士即将松手时, 他用另外一只没有被控制住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来，试图反过来钳制她。
一时不察, 放松警惕的光之战士就这么与他调换了位置被按在地面。
“哈！上当了！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听话吗？还是做梦更好——”
少年得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样神气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黑发少女就着现在的动作挥舞起被他钳制的那只手，以骇人的蛮力将他反向甩了出去！
光之战士轻轻松松站起来, 伸手拍拍膝盖上沾染的尘土。
猝不及防被甩出老远的某人：“”
“训练。我也参与。”获得片刻安宁的光之战士轻描淡写地冲他们说道, “从现在开始，不可以用咒术师的能力。”
“不使用术式和咒力”夏油杰略一思索, 轻笑道，“单纯拼体术么？”
光之战士没有否认。
“这是必要的训练。——体术不能成为短板。”她说，“只要我在学校，每一次体术训练课都会参与。不要旷课。”
听到她如此叙述，夏油杰原本还算放松的表情也不自觉微微紧绷了起来。
在确定她不是在说笑后，他也认真收敛了那些玩闹的意思，目光炯炯地注视起对方来。
另外一边，五条悟很明显也听到了她的话语。
“怎么，难不成还要临时抽查啊？还真弄得和老师一样——”
“所以你是怕了吗？”
光之战士平静地用问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她很清楚要怎么用一句话挑动起眼前少年的情绪。
这样的经验，早在照看幼年时的他时便已积攒许多。
果不其然，五条悟沉默了。
秉着输人不能输气势的一颗心，他想也没想就嚷嚷垃圾话：“谁会怕啊？等着，说不定等会哭的是你呢！”
钩咸饵直，鱼这不就来了？
换汤不换药的激将法十分有效，这一点就连光之战士自己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再计较过程与细节。
光之战士将目光先后落在一黑一白两名与自己隔着一定距离的少年身上：“你们一起上。”
“谁先能攻击到目标并让目标失去行动能力就算赢。”
话音落下，五条悟先说话了。
“等下。赢的人总得有奖励吧？”
夏油杰思索不过三秒，赞同地点点头：“有激励才有动力，这倒也不错。”
五条悟快速看了他一眼：“谁先做到谁就算赢！”
夏油杰微笑着回敬过去：“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胜出么？悟。这可不一定。”
光之战士：“”
不是，她还没说话呢，怎么就开始考虑输赢人数甚至开始提前较劲了？
五条悟不忘初心，拉回重点：“所以奖励是什么？”
光之战士挠了挠脑袋。
她简单考虑片刻：“总之，先赢了我再说。”
——原本是为了让自己有退路才如此说明。
但很快，光之战士便意识到，这句话反倒比具体的承诺更为诱惑。
因为在说过这句话的几秒之后，两个准备完全的少年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朝她攻击了过来。
不过，对于她而言这倒也不算困境就是了。
很快，感到不对劲的便是一开始信誓旦旦，信心十足能碰触到她的人了。
事实证明，想要像光之战士所说的那样让她失去行动能力非常难。
就算是不拼咒力和术式，眼前的黑发少女也仍然十分强大。
她在场地中灵活移动躲避着多方截击，像只矫健奔跑、来回跳跃的猫，追不上也抓不住。
然后。从一开始想着单打独斗两个少年在一个半小时后半句话也没交流，默契地合作了。
但即使如此，要使用体术彻底控制住光之战士也并不容易。
——直到课程结束，最初的目标也没能愉快达成。
铃声响起，光之战士轻盈地落在场外，伸了个懒腰，顺手接过家入硝子抛过来的瓶装水。
“辛苦了。”硝子笑着看向那边少见露出疲态来的两名少年，眼神幸灾乐祸，“头一次看见他俩累成这样。确定不是在遛人吗，伏黑？”
对于少女的调笑，光之战士倒是摇了摇头。
“毕竟是在认真和他们周旋。不是单纯打闹对了，他们是谁？”
她的目光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几名年轻人身上。
从穿着打扮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是高专的学生。
那些年轻人一个个的，表情精彩纷呈。
“大概是借暑假来参观学校的国中生吧，不出意外明年春季会来读高一。”话音刚落，硝子又想了想，“不过现在嘛也许有人不是很想来了。”
——毕竟任谁看到这离谱的打斗和被铲得没有一块完整地方可以下脚的操场，都会心生怯意和恐惧吧？
“好厉害——！”
那边的年轻人里突然有个黑色短发的小伙子大声这么喊道，眼睛亮亮的：“这就是咒术高专的前辈们吗！太帅了！”
在他如此发出肺腑之言时，他的同伴——那个看起来像是混血的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阻止了他想要立刻跑过来的动作。
他抓着同伴，与光之战士对上了视线。
约莫三秒过去，金发少年规规矩矩冲这个方向遥遥鞠了一躬，在表示了抱歉后带着同伴跟着那些人们一同离开了。
只当是突然出现的小插曲，光之战士很快便再度挪开目光。
紧接着，她感觉到手上硝子给的那瓶水被突然出现的某种力量一下吸引走，挣脱了自己的双手。
再一抬头，她便看到那瓶自己只喝了一点的水出现在不远处重新站起来的五条悟手里。
他站在阳光下，冲她报复性地一笑，连施展【苍】的手势也不收一下。
“好渴。”他说，“给我喝一口。”
光之战士：“要是我说不呢。”
她越是这么说，对方似乎越是显得叛逆，当着她的面就旋开了瓶盖。
白发的少年将嘴唇贴在瓶口，毫不犹豫地仰起头来。
汗水从他被阳光照射至几乎透明的鬓发间缓缓流下，划过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的喉结，一直没入贴身的衣物领口。
此时此刻，他也早在打斗中褪下了那件深色的制服，只留下一身作内衬的黑色短袖。
而那件贴身衣物也已被汗水所打湿，随着少年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不出多时，少年手中只剩下一个空瓶。
他眨眨眼，似乎也显得很意外：“啊。不知不觉就没了？”
光之战士：“”
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这无理取闹的家伙记了一笔。
她转身欲走。
“——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突然间身后就出现五条悟近在咫尺的声音。
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热量一瞬间便传递到了她身边。
光之战士在转身后下意识往后退上了几步，与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别走啊？”她看着对方这么说着，反手再度使用【苍】，从一旁家入硝子手中拿走了一瓶未开封的饮料，“就一瓶水而已嘛！”
突然就被人抢走东西的硝子表情颇有些麻木。
“五条。看透你了。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站夏油。”她平淡地这么说道，“有这个功夫，你就不能用自己的钱去售货机买一瓶吗？”
第七十三话
自那次训练结束之后, 正如她一开始许诺的那样，除开时不时离开学校接取委托、又或者是联系星川光获得情报之类的情况，光之战士每节体术课程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场地内, 在固定的时间地点训练那两名少年。
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每一次练习, 那两个少年都有着相当程度的进步。
他们一开始还无法跟上她速度和反应的状态。
但积累了一定时间的经验后, 两人也到了能触碰到她并交手上几回合的水平。
不仅如此, 光之战士也在小队频道的状态栏上看到了这两名少年肉眼可见的变化。
——血条数值逐年月变得更庞大, 标注着咒力的数值也在飞快增长。
而后，夏季转瞬即逝，冬季很快到来。
等到冬雪在三月的春季彻底消融后，除了光之战士所有人顺利升上了二年级。
对于战斗能力与经验来说, 毋庸置疑光之战士完全可以立于这个世界的顶点。
但有那么几件事除外。
满打满算也在高专呆满了那么一年左右，光之战士见识到了一点——咒术高专并非只有专业课。
这所专门学校仍然会按照社会中的基础教育部分教习各类学科，并且在学期末会有相应的考核。
她在学期末的最后一次考试中考试成绩毫无悬念全部垫底。
光之战士根本就没有这些知识基础。不谈其他，只是国文、数学、英语都已经足够令她头痛。
而大量的委托和高专本身的各种任务也没能让她有时间好好坐下来研读。
在不知底细的人看来，光之战士本人可以说是个相当偏科的“学生”。
战斗相关的课程超出常理优秀，而那些需要写字的学科则显得过分一塌糊涂。
在被夜蛾正道叫去谈话后，她留级了。
没错, 留级。
“虽然作为咒术师而言进入社会后大部分情况不需要用到这些。”这位不知底细的老师担忧地对她再三强调，“但规定就是规定, 你至少得得到合格才能继续下一阶段的学习。”
光之战士：“”
知道消息后她的那些过去的“同班同学”们反应各异。
得知现状的第一时间五条悟没忍住直接笑出声，像是相当乐于见到这种颇为有趣的状况。
夏油杰虽然也在笑，但好歹还礼貌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补习短板学科。
家入硝子倒是没怎么笑。但听到消息后却也瞪大眼睛战术后仰。
“读高专因为文化课程留级, 据我所知你可能是第一个。”
光之战士没能忘记少女叹为观止的语气, 那态度显得自己的经历好似百年难得一遇。
不过，事已至此, 她也接受了现状。
在开春时节，她与新生坐在了同一间教室里。
那两名学生正是前年暑假前来参观过的年轻人。
随时都很乐观的黑发少年与表情多少显得有些古板严肃的金发少年。
灰原雄与七海建人。
她听那个成年的五条悟提及过这些“后辈”。
在感受到青年对这两名少年表达出的信任态度后，光之战士便也做出了行动。
等到夏季到来之前，她用同样的方式将他们纳入了小队之中，顺便把自身所面临的现状、真实身份等信息也通过小队频道全数告知了他们。
这两名初入高专的少年在听闻真相时表现也相当不同。
灰原雄眼睛几乎全程亮闪闪地，整个人一腔热血地向她大声保证一定保密，而七海建人则像是遇到了相当棘手的麻烦事那般按住眉心无声了好一段时间，最终长叹一口气点了头。
到现在，光之战士的小队里除开她自己后已经有了五个人。
此时此刻，她正在外带着这两名新生在一处距离东京都较远的郊区，执行高专所发布的任务。
内容和等级看起来倒是很简单，唯一麻烦的是他们的行动前后都有辅助监督陪同，除了祓除咒灵的时间根本无法畅快谈论其他话题。
光之战士一面用影子骑士做协助让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先后顺利对着三级咒灵打出黒闪，一面在小队频道中这么说道。
[我再强调一遍。]
由于五条悟过多的前科在先，她不得不在将新人加入小队时强调临时立下的规矩。
[不用太在意这个所谓的交流功能，平常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在里面大声说话。]
[没问题。前辈。]
[好的希卡莉学姐！——啊，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应该不用继续叫学姐另一个姓氏‘伏黑’了吧？]
光之战士点点头[嗯。小队频道内你们随意就好。]
[怎么又有不熟悉的声音说话了？]
[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年入学的灰原和七海。]
[哈——？本来人就够多了吧？怎么一点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
[没有‘我们’，只有‘你’一个这么想。友情提醒一下，你的不满只是听内容都已经很明显了。]
频道里属于家入硝子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完美协助光之战士做出了回应。
[这是当然的吧，人一多起来这不是越来越吵了吗？能吵起来的只有我一个就行了吧！]五条悟振振有词。
[这个时候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悟。先别说这些了，注意那边。]
夏油杰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五条悟一下便没了声音。
这两名少年有好一阵没有再频道内说话。
过了好一阵，只听见夏油杰的声音再度响起。
[希卡莉小姐，理子妹妹和黑井小姐平安无事。我和悟已经接到她们了。]
暑假的开端，是由五条悟和夏油杰自夜蛾那边接下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开始的。
在光之战士带着一年级的新生在郊区祓除咒灵时，另外一边的少年们早早打败了那些被悬赏所吸引过来的诅咒师们，轻松另一个组织光速解散了。
按照高专方面给出的计划，他们会在地下网络针对【星浆体】天内理子的悬赏结束前与诅咒师们周旋，在时间结束后返回高专，将保护对象送至地底那处被称为薨星宫的地方，交给【天元】。
现在他们也正在进行计划的前一步。
[具体的计划，之前和她共事的你应该知道一些的吧？]
光之战士看了看已经解除了【帐】的窗外天空，一面这么询问着夏油杰。
[嗯。已经到冲绳了。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可以与星川警官的人汇合，将理子妹妹送出日本。]
少年清晰咬字，平稳地这么说道。
[悬赏尚未解除前，我和悟先解决被引诱来的诅咒师。]
短短一年内，夏油杰跟着星川光合作数次，也协助她处理了不少案件。
除开日常在学校中接受的那些祓除任务，更多时间里他也已经算是星川小组当中半个编外人员。
光之战士无从可知到底是接触的环境问题还是星川光和他说了些什么，但她也察觉到了他有了些变化。
——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他容易滑向极端的那些想法有所收敛，与他口中“非术师”的合作也似乎有所接纳。好兆头是，现在他开始思考星川在交谈和行动时的用意并无意识地学习。
这么想着，光之战士点了点头。
[好。你们再等一等。]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一阵阵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星川的短信适时发送了过来。
13:57:01-Unnamed
[拜托了一下警校老同学，刚才黑进他们的地下网络，强行关闭悬赏了。]
[悬赏方用户很谨慎，没有留下照片和其他可视信息。不过通过解密后的IP地址，找到了相关的监控记录。]
[按照现有时间记录合理推测，他有极大几率立刻动身前往五条先生与夏油先生现在所在的地点。]
光之战士继续往下翻，看到对方传过来的监控截图。
从不知名的地下网吧中走出来的是个穿着黑色卫衣的高壮男人，他站在门口丢了香烟并熟稔地用脚碾至熄灭。
光之战士：“”
是伏黑甚尔。
这不就碰到老熟人了吗。她想。
正好，省了自我介绍的功夫。
——不如说，问题倒是更好被解决了。
“咒灵已经祓除得差不多？”她看着面前已经彻底停手的两名新生，“我有点事先走，辅助监督要是问起来——”
“我们就帮学姐打掩护！”对面灰原雄非常上道地冲她挥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七海建人：“”
他再度伸手按上眉心，果断放弃表态。
对此光之战士满意地冲他们伸出大拇指来无声赞许一番，随后翻出窗外，以最短的距离直线落地，飞也似地离开现场。
*
*
与此同时的冲绳，星川光的分析得到了证实。
因天内理子要求而顺便带她来海边闲逛，在返回酒店的路上，两名少年便遇到了守在暗处的术师杀手。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这是伏黑甚尔在接到任务后与【六眼】交手的第一个想法。
反手制止了他的突袭，还精力充沛保持着无下限术式的白发少年与自己拉开了距离，用那双蓝色的无机制眼睛上下打量自己。
“你有点眼熟。”这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家伙挑着眉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眉尾不自觉一跳。
“我倒是觉得你碍眼。”
这句话不假。
伏黑甚尔在这一瞬间有些后悔了。
这该叫什么？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这小子对他的格斗风格有所了解，而且体术看起来似乎被某人针对性训练过。
根本一时找不到弱点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不该答应教他。
“也是，我也懒得记住别人的长相。”五条悟还真仔细思索了一下，随后露出相当恶劣的笑容来，“特别是男人的。”
第七十四话
刺杀【星浆体】, 原本是伏黑甚尔作为“术师杀手”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任务。
在完成这一笔生意之后，他打算卷着之前的钱跑路，找个新行业干。
若是他自己一人倒无所谓。
但现在有了阳菜, 很多事变得就不太一样。
借由老熟人中介之手, 在接下任务之后, 伏黑甚尔便开始了谨慎且尽可能完全的规划。
首先, 必须会对上的对手是咒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咒术高专那两个升上特级没多久的小鬼。
黑头发的那一个没什么交集, 但五条悟这个人他倒是还有些印象。
早年还在禅院家时，他就被委托了要教这个六眼的小鬼体术。
——可那个时候哪能预见未来啊。
原计划想着通过悬赏多耗耗这两个小鬼，等到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因不再警戒而取消时再出其不意，却没曾想悬赏被人半路截胡, 提前关闭。耐心等了一阵，结果又并未得知那两人带着【星浆体】回到东京的消息。
无法，最后只能启动下下策——比如跑到冲绳，埋伏着伺机袭击。
然而现在看来，他还是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当下能做的只是与重新戒备起来的对方拉开距离，在短时间里找到最合适的应对方案。
就算再天才，五条悟现在这体术水平, 明显不像是高专能教的。
御三家的术师大多体术不精，毕竟都是些注重血脉和术式的家伙那这是谁训练的？
将手中的咒具[天逆鉾]无意识转出刀花, 稳稳反手握住，做出防御状态的术师杀手如此揣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前段时间回了他家的某个人。
她去了咒术高专。
难不成一定要去那里的原因是为了这个小子？
在脑中反复盘算着, 伏黑甚尔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挑衅意味, 笑嘻嘻的小鬼
嗯。更不顺眼了。
“真是的。”他嘲讽似地这么说道，“你小子被人保护得也太好了点。”
“真是想不出来你有什么优点能让那家伙如此上心, 还从小护到大。”
——难不成就只是那点天赋而已？
“你在说谁？”那边五条悟还显得有些疑惑，不过很快这种情绪便消失大半，“算了。不重要。”
他的笑容更欠揍了。
他说：“那怎么办？我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你嫉妒了？”
伏黑甚尔：“”
“悟。”一直用咒灵保护着天内理子的夏油杰说话了，“过分了。”
停顿片刻，黑发少年摇摇头，一本正经说出更拉仇恨的话来：“别这样轻而易举制造落差啊。”
真敢说。
“都是些小孩才会有的反应。”他冷笑道，“那不巧，看来你们今天就得见识什么叫‘社会险恶’。”
他这么说着，反手抛出了[万里之锁]，目标直指夏油杰。
既然无法从【六眼】处破局，那么就先处理另外一个。
没指望一击能够打败对方，但虚晃一招能够让他空出手在这两名少年注意力分散的间隙使用热武器先爆开【星浆体】的脑袋。
——出其不意的[偷袭]。
这两个小子大概还没这么多心眼。而他也不是单纯为了打架而来的。
在顷刻间做出最优判断，他也按照预想如此动作了。
果不其然，在战斗经验和计谋上，他更胜一筹。
他的枪口直指向【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太阳穴。
瞥见了黑发的那个反应了过来却只来得及召唤咒灵的动作，男人露出胜者的笑容来扣响扳机。
预想中金属穿过血肉的声音并未响起。
在那一瞬间还愣愣睁着眼睛表情带这惊恐的天内理子被突然出现的黑色骑士抱在怀中。
那高大的黑影一瞬间从她的影子里出现，在现身时也替她挡下了那枚致命的子弹。
黑影褪去，金属掉落在地面发出清脆鸣响。
骑士反手拿起一人高的巨剑来，照着术师杀手便劈砍了下去，强行逼退了对方。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条件反射远离，伏黑甚尔暗自咂舌。
就在他还显得有些疑惑时，却突然察觉自己背后似乎站着某个人。
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思考，他换上另一副咒具[释魂刀]转身下了狠手。
刀剑相交的那一刻，火花再度诞生。
黑发的少女用那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圣青色眼睛和自己对视，单手稳稳握着武士刀与他对峙。
“下午好。”她说，“我比较好奇，你怎么会接这个任务？”
术师杀手瞬间明白了大半。
他率先放下了武器，言简意赅：“雇主钱多事少。最后一单。”
少女沉默片刻，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名同样呆愣住的少年。
“但是任务目标事情挺多的。不仅多，而且很麻烦。综合评定，你不该接。”
“如果是在说保护【星浆体】的那两个小鬼，那我倒是勉强同意。”嗤笑一声，伏黑甚尔后退了两步，“在高专呆着也学会打趣别人了？”
“这不是学的，本来就会还有，这并不能算‘打趣’的范围吧？”她平静回应，随后道出重点，“能放弃任务吗？”
“你来就是说这个？”伏黑甚尔思索了那么几秒，“如果我拒绝呢？”
少女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我不会再帮你保守秘密。她不知道你在外的这份‘正经工作’。也不知道你会杀人，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初中女生。”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道德绑架？你玩这套？”
少女没否认：“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想要继续完成【雇主】的任务，我会成为你的对手。”
“”
——说得好听，实际上那就是没得选。
男人咂了咂舌，果断表态。
“那算了。我没蠢到搭上自己。”
*
*
从东京到冲绳，这段距离相对来说不算近。
好在太阳落山前，光之战士到达了星川光所述的目标地点，根据小队频道中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状态栏找到了具体位置。
一路上五条悟的咒力一直在减少，几乎快见底，咒力减少的同时，血条也在一点一点往后退。
而夏油杰虽然还算安全，但在她找到伏黑甚尔之前的几秒，他的血条突然就开始掉了四分之一，咒力也开始快速消耗。
然后她便在千钧一发时将弗雷唤出来，第一时间将天内理子保护了起来。
就在她与伏黑甚尔像是聊家常一样开始对话时，那边的两个少年反应倒是出奇的一致。
“等等。希卡莉？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怎么好像还和这个人很熟的样子？希卡莉小姐？”
光之战士转头看向发出追问的两名少年。
夏油杰不太了解也就算了，情有可原。但五条悟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甚尔小时候教过你。”光之战士看着五条悟这么说道，坦然指了指身边人。
五条悟：“”
他沉默着看向重新转过身来，看看光之战士又再度看向他自己的术师杀手。
——有点印象了。
“禅院甚尔？”
光之战士有些疑惑：“你没认出来？”
“他说不太擅长认得出男人的长相。大概是没有。”
黑发的男人扯动两下嘴唇，那道疤痕也随着笑容开始微微扭曲。
看着对面白发少年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不太自然时，他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伏黑甚尔向前探身拍了拍光之战士的肩膀，目光却盯着五条悟：“认不出来情有可原。还有，我现在姓伏黑。”
“啊。对了。他们估计也不知道你偶尔也会来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吧？”
一片寂静。
五条悟：“？！”
不止是他出现这样的反应，夏油杰直接已经瞳孔震颤了。
光之战士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少年在伏黑甚尔说出这一番简单有力的话语后究竟脑补了多少东西。她只能感受到下一秒五条悟身上就开始乱飚咒力，夏油杰下意识召唤出更强的咒灵。
看到他们的反应，伏黑甚尔倒是笑得很畅快，像是彩票猜中了头奖。
“哈，我就知道。”
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气氛一下又变化的光之战士还莫名其妙地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冷静点。”怎么一下就这么激动，连杀意似乎都出来了？
“看来是被误会了。”她听见甚尔在旁边愉悦地总结，故作惋惜地摇头，“你看不出来？这两个小子脑子都不太正经。第一时间就想错了我们的关系。”
光之战士：“？”
“希卡莉。”她听见五条悟少见显得有些严肃的声音，“我要听你说。”
“什么？”
“为什么会和他一个姓氏？就算是其他身份，也不至于和他一样吧？”
“这不是我决定的。”光之战士更疑惑了，“我和他有交易在先。身份也是他帮忙办的。”
“那又怎样？明显‘五条’这个姓氏更好听吧？伏黑听起来多阴暗啊——”
“所以为什么要执着这种事？”光之战士忍不住了，“你又怎么了？”
为什么看上去他的表情倒更像是在控诉自己啊？
一旁听出来少年究竟是什么意思的伏黑甚尔笑了一声。
看着五条悟极其少见的那副样子，他非常地痛快。
恶从胆边生，术师杀手决定让场面更混乱：“大概他想取代我的这个身份。不然想不出别的理由。”
光之战士：“”
啊。
这句话一下子让她停止了思考，目光彻底停驻在五条悟身上。
回想着之前少年的状态和态度，光之战士颇有些不太确定。
犹豫片刻，她眼神飘忽。
“不行。唯独这个不行。”
简直太离谱了。怎么一个个都想着占便宜？
五条悟：“——这么快就否决了？怎么能这样？”
光之战士坚决不松口：“其他的关系可以再谈，这个关系肯定不行。”
“我不。”五条悟也毫不退让。
光之战士：“”
眼前这个少年难得如此执着地坚持，倒令她更加无语了。
她看到伏黑甚尔在压抑着颤抖。
对这人有那么些了解，光之战士意识到自己和五条悟似乎都被带进了某个由语言漏洞组成的怪圈之中。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无奈地说道，“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吗？”
“我知道啊！”
“伏黑甚尔是我这个身份名义上的父亲。”光之战士面无表情。
话音未落，五条悟直接卡了壳。
“啊？”
伏黑甚尔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么诚心当爹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愉悦地眯起眼来，“别的想法再有可就危险了。”
第七十五话
明白自己被耍了的五条悟第一反应是冲始作俑者举起手来, 【苍】还没能放出去便被光之战士制止。
——有她在现场，这两人最终也没能打起来。
“别闹了。”她的话语中带着些警告意味，“你倒是多思考一下啊。”
“没错。”伏黑甚尔在不远处双手抱臂直点头。
事到如今, 露出挑衅笑容的人已经变成了他自己。
“高专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他冷嘲热讽。
“你不是放弃刺杀【星浆体】了吗？术师杀手。”一边半天没说话的夏油杰问道, “既然如此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和我们一同行动了吧。”
“有。理由很多。”伏黑甚尔眯起眼睛对上这个笑的柔和, 实际上隐隐散发着不愉快气息的少年, “这不是担心我的女儿么。”
被他如此称呼的光之战士一颤, 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到。
这下她算是彻底理解了什么叫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受了。
而那边的伏黑甚尔倒是表现得相当自然。
——都是男人, 这俩个家伙有什么想法他都懂。
化名[伏黑光希]的少女，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击退接近她或者想要触碰她的人。
但对于这两个少年，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表现出来的是全然信任与包容的态度。
对此, 五条悟嗤之以鼻：“装什么好父亲？希卡莉要真有你这种老爸才倒霉。”
“就算只是名义上又如何？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伏黑甚尔装模作样，“建议你从现在开始小心对待我，五条家的【六眼】。”
“毕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的岳父——”
“不说话不代表我没意见。”光之战士冷不丁开口，手中已经出现了一瓶看颜色就不妙的药瓶，“俏皮话说太多，你需要来点【沉默药】。”
审时度势的术师杀手瞬间摆手：“别较真。玩笑而已。”
“所以，你确定要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吗？”
直到光之战士这么询问, 伏黑甚尔的回答这才不再敷衍。
“两手空空回去酬金什么的也拿不到，这不行。”
他瞥了一眼揪着光之战士衣袖的天内理子, 吓得小姑娘一哆嗦，把自己整个缩在她身后。
“【星浆体】怎么处理？今天我不杀她，之后也会有其他人来杀。”
“不用你担心。”夏油杰先一步说话了, “今天之后, 理子妹妹就会离开日本。”
男人怔了怔，像是对于他们的决定有些意外。
随后他又笑了出来：“有意思。咒术高专的学生要和【天元】对着干？”
“随你们怎么做, 我不关心。”他简单思索一番，抬手指了指缩在光之战士身后的理子，“但走之前把能够证明【星浆体】身份的东西给我。”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他身上。
比起其他人，光之战士瞬间便理解了对方的用意：“理子的头发与发带，这些够用么？”
“够交差。”术师杀手愉快同意，“肯定拿不到全款，但能从雇主那榨出点钱也不亏。”
被他们这几句交谈彻底弄迷糊的理子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光之战士。
而与她同行的女仆黑井却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
女仆看向光之战士，轻声询问：“您的意思是说让理子大人在日本彻底‘死亡’吗？”
“嗯”光之战士这么说道，“等咒术界新的秩序建立起来，再回来就是。”
天内理子开始掰着指头认真数数：“那得要多久啊？两年、三年，十年还是五十年？”
光之战士指了指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个问题你留着问他们吧。”
单纯的小姑娘将目光也投向了那两名被光之战士点名而怔在原地的少年们：“不会等我和黑井都成老婆婆了才能回来吧？”
少年们对视了一眼。
五条悟笑的张狂且肆意：“真到那个时候变成老家伙，就你这身体素质。能不能坐飞机回来都成问题。”
对比五条悟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气的理子直跺脚的言行，夏油杰明显在认真回答她。
“不会的，理子妹妹。”黑发少年笑着说道，“有很多人在为之努力。也许不需要等上几十年。”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五条悟倒是瞪大了眼睛，向看到什么有趣的异常之物一样重新将他上下打量。
“你是杰吗？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夏油杰：“”
懒得和他辩。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等到夜幕降临，他们也离与星川光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送走【星浆体】天内理子及其临时监护人黑井的最佳地点便是在超出东京咒术高层层层监视下的地区。
处于九州地域的冲绳就是个很好的地方。
转移走这两名重点保护对象的时间在半夜时分。
等到达约定地点，光之战士发现那两名便衣警察早已等待许久。
在他们身后发出巨大轰鸣的是一架几乎隐形在夜色之中的军用直升机。
金色头发的青年率先走过来。
“又见面了。”他笑着与她握手，“还记得我吗，咒术师小姐？”
前一年在那栋废弃的大楼里，他们便早早打过照面。
——眼前这名警察是化名安室透的公安警察降谷零。
光之战士点头回应了对方礼貌的寒暄：“好久不见。另一位警察先生怎么样了？”
“景他目前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况都已经有所好转，再过一段时间便能出院。”对方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关心的对象，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不论是景，还是萩原他们对于你的帮助，非常感谢。”
光之战士摇摇头实话实说：“要感谢的人不是我。——原本我不打算帮忙。”
“我知道。”提到星川光，青年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所以协助她实现她的目标，这也算是我们能做的。”
在那之前，光之战士在星川的默许下复活了她那些本该死去的警校战友们。
不过，最后一次倒是并没有用上【复活】这个技能。
因为她在星光提供的情报下提前到达目标地点，只用单纯的治疗技能救下了因误会而意图自我了结的诸伏景光。
这一切降谷零也正好目睹。
——而与其同时目见证那时光景的，还有另一名警察。
金发青年转身看向另一名同行者。
“这是赤井秀一。他会和他FBI的同僚护送走她们。”此时他的声音在提及这个人时变得有那么些生硬，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并未就此表现出内心的全部态度来，“虽然立场不太一样，但现在暂且可以信任。”
对于警察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光之战士倒是觉得这无所谓。
她目送着天内理子和黑井与他们一同离开了这里。
在那之后，她将从理子那里取得的物什交由伏黑甚尔，与两名少年分道扬镳，连夜悄悄赶回东京的咒术高专。
*
*
当天晚上，光之战士潜入了高专地下，见到了一直被咒术师们态度敬仰挂在嘴边的【天元】。
原本她想着也只是碰碰运气，看看这被五条悟等人一直提及的咒术界核心究竟是何种情况，却没想【天元】本人似乎也在等着她。
那已不是能够被称之为“人类”这样物种的事物。
“你看起来倒更像是咒灵。”在见到对方的第一面时，光之战士便如此说道。
“毕竟你们带走了我的【星浆体】。”天元苍老的声音在千年古树根系见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但即使这么回应了，它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或怒火。
“不能同化，我无法长时间维持结界。”它说，“如果不能维持结界，我的确会变成咒灵一样的存在。”
“我想，就算维持结界也会发生糟心事。”回想起那一场对与普通人来说宛如天灾的【死灭洄游】，光之战士这么说道。
听完这句话的天元安静地用那显得颇有些诡异的四只“眼睛”注视着她。
“我观察过你。”它转变了另外一个话题，“你一直在与【六眼】接触，并且试图改变他的宿命，是吗？”
“宿命？”
“历代【六眼】天生是为了保护星浆体而存在的。两者最终都为【天元】结界而生。”
光之战士微微皱眉，“但这样的宿命可以不要。五条悟和理子都有各自的选择和目标。”
“又或者，这个结界也可以不要。”
“结界消失，不仅是日本，整个世界范围内都会出现咒灵。”
“那难道不是使咒术师们现有的压力变小了吗？这之后只需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行。”光之战士并不畏惧对方所述的真相。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没有那么简单。”天元往后退了一步，意图结束对话。
它在离开前这么说道，“在这之前，其他的咒术师也会有所行动。还有上一任【星浆体】，马上要回来了。”
“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
*
【星浆体】被护送到冲绳后，被术师杀手“杀死”，尸体不知所踪。
在那之后，盘星教遭受了相当程度的袭击却无一人受伤。
这一消息在咒术界和诅咒师们的地下网络彻底传播开来。
与【星浆体】有着直接联系的两名任务关系人，五条悟与夏油杰直接被咒术高层传唤。
最终，闹剧以两名少年上交报告和检讨而告终，在那之后，发布给他们的任务也变得更多了。
——鉴于五条悟的身份，咒术高层那些术师们就算再怎么恼火，也无法从重处罚。
但他们并没有就此罢休。
这样迁怒的表现，在几个星期后作用在了高专的学生们身上。
事情发生的时候，学校里所有实力强劲的术师都有任务在身。
像是提前被支开，光之战士也被塞了不少任务，足以令她自己抽不开身。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祓除咒灵时的某一瞬间，她听到了七海建人的声音。
她从未在频道中听到过这名少年主动说话，并且还是以如此焦急的态度。
[希卡莉前辈，我们的任务评级出错了。]
[咒灵强度远远超出评定。]
第七十六话
光之战士很快反应了过来。
[地点？]
七海建人很快给出答案来。随后他又强调道。
[学姐,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通知校方做出行动增加人手——]
此时，这个平常不轻易表露过多感情的少年带着疲惫与绝望的声音。
[我们现在已经被卷入半成的领域了。]
[土地神吗]
交谈间, 光之战士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是夏油杰。
[刚好在附近。]他说。[——我过去。七海, 你们再坚持一下。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
见有人已经做出了回应, 光之战士略一思索, 停下了想要往事发地点赶的脚步。
既然夏油杰会过去, 那么区区二级的咒灵是不成威胁的。
但在他到达之前,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究竟能否撑到那个时间就很难说。
这么想着，光之战士再度开口。
[注意观察咒灵对你们的攻击。]她提示道。
[在我的小队里，你们能提前看到咒灵攻击的预警提示。]
[是橙色的那些像图画一样的东西？]
[没错。橙色是普通攻击，红色是必死攻击。在夏油杰到达现场之前, 祝你们好运。]
*
*
约莫三个小时后，光之战士结束了任务与一路接取的大小委托，回到了咒术高专。
走进高专那间唯一冰冷的停尸间，她看到的是灰原雄紧闭着眼睛的那张脸。
他的面容上溅射了些已然发黑的血液，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生命迹象。
一边是负伤的七海建人以及站在床前的夏油杰。
家入硝子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拿着什么像是医疗用具的东西。
金发少年最先注意到了光之战士的到来。
在看到她时，他站了起来。
“学姐。”
背对着光之战士的夏油杰愣了愣, 随后转身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看起来表情不算明朗。
接收到光之战士目光的那一刻，他用有些艰涩的语气开了口：“我去迟了。”
一旁七海再度接话：“早在夏油前辈破坏领域的时候, 灰原就已经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
光之战士抬起手示意他们都别说话，一面默默走到看起来像是陷入永恒沉睡的灰原雄面前。
“他大概是不慎吃了一记红色攻击。”她说着，一边看了看视野中小队的状态栏。
——属于灰原雄的那一段血条已经变为了零。
但他的状态栏并没有就此而变得黑白。
在那血条下有着一个明晃晃的状态。
【无法战斗】。
光之战士拿出手机, 向星川光发送了短信。
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 她冲夏油杰伸出手。
一时垂着眼似乎情绪不太好的黑发少年疑惑地看过来。
“羽毛。”她指了指被他挂在脖颈间的那三片尾羽，“给我一片。”
她注视着夏油杰, 看着对方尽管表达出不解却又毫不怀疑地照着自己的话做了。
光之战士如愿以偿拿到了那一根橘红色的凤凰尾羽。
她在他面前把这片瑰丽的羽毛轻轻放置在死去之人的胸口。
“看好了。”她说，“我送你的东西，这就能派上用场。”
她用不知名的语言轻唤一声，像是在响应呼唤一般，那片尾羽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来，融入已经浑身冰凉的那具身体。
凤凰的羽毛像是承载着生命那滚烫的温度，在一瞬间唤醒了不可复制的奇迹。
躺在冰冷铁台之上的少年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完整，乌青嘴唇重新染上温暖的红色。
那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此刻开始剧烈而有序地跳动起来。
灰原雄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弹坐起来，开始剧烈咳嗽。
等到他终于平静下来，看向周围表情不一的其他人时，这个少年还有些疑惑。
“——呜啊！明明上一秒还在领域里我这是在解剖台上？”
“啊。前辈们怎么都在这里夏油前辈？你没事吧？”
被少年如此关注的夏油杰轻轻摇摇头。
“没事。”
这么说完，在简单关心一下后辈之后，他离开了这里。
而光之战士在做完这一切后，目睹了这个少年全程的情绪变化。
与此同时，星川光的短信也再度回复了过来。
看完信息之后，光之战士跟上了夏油杰。
[你们在哪里？]
她听见五条悟的声音。
[怎么之后全都没声了？]
他显得有些后知后觉。
[没什么。]
她听见夏油杰在回应他。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呢，在干什么？]
[哦。是吗。那有什么问题随时说。]
[任务啊任务，高层那些老橘子故意让我跑到什么鬼群岛去祓除咒灵。一级以上的咒灵都弱爆了]
[半个小时之内，能回来吗？]
光之战士打断了五条悟的碎碎念。
[用不着半小时。]五条悟用得意的语气回应她。[二十分钟左右，好难得，希卡莉你居然有事找我啊？]
[嗯。]光之战士回想星川所发来的情报，一面这么说。[你到高专门口先等上一阵。]
“要去和悟见面吗？”
她听到夏油杰这么说。
少年此刻眉眼弯弯，全然看不出来刚才还有些心事重重的表情。
“不是我要去。”光之战士一脸淡然，“是有人会来找他。恰好这个人他必须得见。”
——天元所说的上一个【星浆体】，九十九由基。
夏油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不再言语。
一时间，空旷的廊前极为安静。
“我想你应该不是第一次看到我使用魔法。”光之战士主动打开话题，“明明人已经【复活】了，但你看起来并不放松。”
像是被说中了心思，黑发少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复活】”他压低了声音说出这两个字，随后又询问道，“不会对星川警官造成什么生命威胁吗？”
光之战士眨眨眼。
这个问题从他口中问出，倒是挺意外。
“这是我和星川也在考虑的问题，所以刚才我们实践了。准确的答案之后才会知晓。”她诚实应答，“而理论上——不会。这是人人都可以使用的道具，不是我的力量。”
“你若是记住了刚才我发动的咒语，凭这个世界的以太你也可以勉强使用它复活某个人。”
这句话说完，她便感受到对方紧随而来的目光。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交给我了么？”
“交给你我才放心。”光之战士如此说道，“原本这些就是为你准备的——虽然说，用不上最好。”
夏油杰：“”
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怎么？有这样的道具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思索一阵后再度开了口：“一味依靠道具或魔法复活不是办法。这一次救下灰原，但下一次、下下次我不确定是否还能如此。”
“一个人只能复活那么一次。而且这些羽毛我也不会再有多的存量。”光之战士点点头，“你的想法没错。”
“所以”
“所以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规避死亡的人数，想到更好的方式避免厄运。”
夏油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那双通透的圣青眸在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坚定。
“你们已不是对未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人了，有能力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她说。
停顿片刻，他又听见对方放缓的声音：“你和五条悟在理子离开后，去过盘星教吧？”
“准确来说，是悟一个人进去的。没有伤害到普通人。”夏油杰说，“我们只是想找到【羂索】。”
“为什么这么做？”
“他是我们优先要解决的问题根源，不是吗？他操控的【盘星教】从未被咒术高层直接管辖过。那天星川警官跟着我们在那边找到了一些电子文件。——高层一直在暗中支持这个教派的行动。要说他没有插足咒术界，很难。”少年这么说着，这一刻开始思考。
“这么看来，灰原会面临这样的状况，果然还是因为我们擅自决定了【星浆体】的去向。最终的结果导向，高层并不可信，而这其中大概率有【羂索】的党羽。”
这么思索着，夏油杰却突然发现，那些脑袋里的碎片在一瞬间连成了线。
而后，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嘴角似乎微微翘了起来。
她做出了一个令自己震惊不已的举动。
感受到头顶被什么轻柔触碰，他一下僵直了脊背。
少女伸手拍拍他的头顶，三分赞赏七分欣慰。
“没错。就是这样。”她说，“我现在对你们很有信心了。”
——现在看来，就算是日后她不再出现于这个世界，似乎也没什么好让她担心的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羂索】。”少年有些尴尬地往后仰头想要摆脱她的手心，“这次行动是失败了。未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许都不会再主动现身。”
“无所谓。还有下一次机会。”光之战士言之笃笃，“只要你和五条悟都在，【羂索】就赢不了。”
末了，她看着少年一字一句，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如果未来我不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你在出现疑惑或者想不通的地方都可以问星川。她会帮助你们。”
少年看着她：“听起来好像你马上要走了一样。悟大概不会让你离开的吧？”
“由不得他。”她说，“到时候你帮忙拦着，别让他来烦我就是最好的感谢。”
夏油杰没说话，他只是无声笑了一阵。
“如果说，我和悟的想法是一样的呢？”
良久，光之战士听到他极为轻微的声音。
她疑惑地看向对方试图希望他说得更清楚一些，却看着他摇摇头。
“——不，没什么。”他说，“我尽量做到吧。”
第七十七话
九十九由基从海外远赴而来, 其目的无外乎见一面被现代咒术师誉为【天才】亦或【顶点】的五条悟。
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愿了。
在与这名久负盛名的少年天才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后，她看着白发少年兴致缺缺的样子。
“——我在说的事, 你有听吗, 五条特级？”
少年看了她一眼。
“啊。一半一半。让全人类摆脱咒力是吧？前面的展开很无聊。话说——你不会就是那个来找我的家伙吧？”
“来意我从一开始就说了。”金发女郎的脑门不自觉落下豆大的汗珠, 她抽抽嘴角, “果然没有听吧你？关于天元和咒术界的事, 你明明也有这个能力”
“知道了。”他说, “我自有判断。”
“好吧。”九十九耸耸肩，算是在短时间弄清楚了眼前人的脾性，“——你看起来似乎觉得我不该出现？”
女人的直觉让她第一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情绪不怎么好。
而事实上对方一面不耐烦瞥过来的动作也恰巧印证了这一点。
“好好好。”女人无奈地举起手往后退上一步，重新跨上那辆黑色哈雷, 戴上头盔，“我走就是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设想和理论？”
摩托车引擎发出轰鸣，九十九突然又抬起头。
“啊。对了。忘记问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五条悟：“”
“别用这种看笨蛋一样的目光看我啦。”女人嘟囔一句，随后继续笑着说道，“未来都是共事的特级，这也是为了知根知底？——好吧，其实多少也带点八卦成分。”
她期待着对方给出答案。
下一秒, 白发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本不好看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许缓和。
【六眼】所带来的优秀视觉令他瞬间捕捉到了身后那个不断靠近的存在。
他转过身, 抬手指向从教学楼中走出来的光之战士。
迎上九十九由基明显亮起来的眸子，他扬起眉毛，大声说道。
“当然是她那样的。”
刚走出来就听到这句话的光之战士：“？”
金发女郎笑出了声。
“祝你成功。”
她这么对他说完, 挥挥手, 驾驶爱车跑远。
光之战士看了一眼少年手中那张写着隽秀字体的纸条。
“九十九由基给你联系方式了吗？”
她这么自然询问道，像是与那名离开的特级有那么些交集一样。
在听到她这么询问的时候, 原本还翘首等待她发问的少年瞬间就一副没劲的表情。
“你该不会和她也认识吧？”
“不认识。”光之战士摇摇头，“但多少知道点她的信息。”
——九十九的到来，是星川光给出的情报。
早在前一天，女警便上门秘密拜访过九十九由基，动用她强大的协调能力与职业技能，说动了这名特级参与计划。
在九十九重新前往海外后，她将会以自己的方式暗中与【星浆体】天内理子等人搭上线。
有九十九在，天内理子不仅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到生命保障，能力也会有所提升。
“不说这个了。”在确定事情已经按计划办妥后，光之战士岔开了话题，“之后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比如说——帮我解决一下学业上的问题如何？”
*
*
来自高层的迫害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或许是五条悟回了一趟家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看到夜蛾正道在经此一遭后变得更为谨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闹出额外的动静。
对于原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好好成长的年轻咒术师们来说这再好不过。
只是现在，光之战士面临一个颇有些严重的问题。
——饶是再能打，她也仍旧逃不开高专那一套笔试考核。
只靠自己的话，不用说五条悟他们，恐怕等七海建人这一届毕业，她还在【留级】。
委托和任务已经让她无法拥有更多能静下心来的时间，最后光之战士能想到的好方式便是利用身边现有的各种资源。
于是她瞄准了各科最擅长的人选来给她教学。
五条悟负责数学，夏油杰给他辅导国文，而被光之战士称之为“鸟语”的英文则全权交由因学习方向而经常查阅文献的家入硝子。
全明星阵容，但对于光之战士而言却几乎等同于折磨。
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好上那么一点，讲的时候都会问她还有哪些地方不懂的。
而五条悟给她讲数学，光之战士每一次都能在中途倒头就睡。
一时间一长，她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挑难的讲好让自己不能毕业。
“让一个学会了加减乘除的人马上开始听微积分，是不是为难人？”
“啊？难道不都是这样吗。”某人睁大眼睛仿佛她说的话天经地义。
直到现在目送七海建人他们升上三年级，看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成为了四年级学生甚至即将毕业，还在二年级徘徊的光之战士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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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道天堑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那小子脑袋里的数学和我脑袋里的东西不在一个维度，就像他在训练中永远都不能做到触碰我三分钟以上。”
听着她这么说的星川光笑的酒杯都拿不稳。
“有这么夸张吗？我不太能想象到。虽然从能力上看，五条先生的数学超级好也很正常？”
“别当着本尊的面这么说坏话啊，希卡莉酱~”一边的白发青年语气还显得颇为委屈，“我就是想数学差都差不了啊。还有，这个世界的我也太弱了点？连三分钟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原本小口抿着酒的星川光不慎被呛住。
“总觉得五条先生刚才用一脸纯洁的表情说了什么很让人误会的话。”
光之战士：“只是因为你的脑袋不太纯洁。星川。”
虽然是个正义的好警察，但在这种时候却展现出了部分成年人的特质什么的
听她这么一说，五条悟笑了。
“没想到希卡莉酱居然会说这种话耶——”
光之战士将一杯做好的饮料塞进他手中：“——喝你的蜜瓜苏打吧。”
不论是哪一个五条悟，惹人烦的本事都是与生俱来的。她想。
咒术高专四年级学生们毕业的当天，光之战士在完成委托之后，应邀秘密到达了星川光家中。
在那之前，她已经先一步去过伏黑家，把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向阳菜与伏黑甚尔说明了一遍。
为阳菜进行最后一次以太调整后，她留下了星川光的联系方式，彻底告别了那个地方。
——在她离开之后，她的半身，又或者说与她拥有相同灵魂的女警将会帮助她来关注和把握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继承她的一切，代替她继续引导着这个世界的少年们走向另一个未知。
对于如此重任，女警并未表现出半分惧怕而是笑着冲光之战士举起酒杯，将杯中的红葡萄酒一饮而下。
“你的委托什么的都完成了吗？”
“手头上的差不多了。”光之战士点点头，“这个世界之后还会有数不尽的【愿望】和【委托】，但我的目的不是留在这里处理这些。”
对于她的说法，女警倒是显得十分理解。
“你是该好好回去休息了。”她说，“等我结束这段时间的工作，我也要休息。”
“比如去箱根定最好的酒店泡温泉。谁打电话都不接。”
光之战士静静听着对方调笑的话语，以免抿了一口酒杯。
——完成这些委托，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并不是亏欠什么。
而现在，在她回去之前，要完成的最后一个委托便是来自18岁五条悟的愿望了。
这么思索着，她喝下了一杯又一杯酒。
不过，就算已经超过了平常会喝的量，光之战士也一点不显醉意。
她脸不红心不跳，但在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微微往前颤了一下。
眼见这样的状况，女警第一时间离开了客厅去给她倒水。
光之战士窝进沙发，换了一个自己感到舒服的姿势。
她感觉到酒精所间接产生的热量在体内随着血液游走，让她原本疲惫的脑袋有些飘飘然。
虽说如此，但她仍旧清醒。
她注意到青年一直在注视自己。
“今天就会离开吗？希卡莉酱？”他问。
“嗯。”
“唔是吗~那你知道‘我’有多麻烦吗？想走的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哦？”
“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他’。”
“这么快就把我们看做是两个人了吗？”
她听见对方带着些笑意说道，“有点失落诶~我可是把每一个希卡莉酱都当做我认识的那一个。”
光之战士没有回应他，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量之中。
良久，她再度抬眼：“你最了解‘你自己’。如果是你，要怎么做才会放人走？”
“如果是我？”五条悟似乎真的在思考这样的问题，约莫过了三五分钟，他回应道，“除非希卡莉酱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喜？能停止几秒思考的那种，这样才能出现一时能消停的可能吧~”
“我想不出有什么会令他惊喜的。”
“委托啦、有关‘回应’委托~”青年这么说着。
很明显，片刻的间隙里，他定是看到了她的回忆。她想。
顷刻间，她眼前便出现了青年那张精致的面容来。他上下打量着她，指腹轻轻触碰她的嘴唇。
他的声音放低了些，低下头看着她。
“比如这种——”
话音未落，光之战士早已往后退了几步。
五条悟：“”
这一刻她并不清楚面前这个青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很快，他又收敛了不自然流露出来的几分认真表情，再度没心没肺笑出来。
“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如果是你这么做的话，那就算惊喜~”
*
*
半夜时分，光之战士又乘着月黑风高跑到动物园偷走了自己的坐骑并将它暂时放在了魔法背包里。
等到一切都办妥没有后顾之忧后，她才再度悄悄回到了高专。
这一次她决定要走了。
毕业典礼在白日里已经举行过，她也从硝子哪里拿了几张用于纪念的照片。
此时此刻，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学生，大部分人都跟着去参加了由毕业生组织的聚会。
走之前，她先去了夏油杰的房间，在漆黑的房间里悄悄留下背包中所有的药水和几幅精心打造过的首饰。
前后思虑再三，她甚至还找来纸笔歪歪扭扭写了用法。
完成这一切后，她又潜行去了五条悟的房间。
令她意外的是，本尊便正在房间内。
像是故意等着她那样，在她用钥匙打开门时，灯便一下子打开。
光之战士便看到一张表情不怎么好看的脸。
“你果然没跟着硝子他们去吧。聚会。”
少年这么说着，像是笃定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不也没去吗？”光之战士反问道。
“我才不去。”他说，“你打算跑对吧？”
好小子，预感真够准的。
光之战士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藏了什么雷达感应在身上。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事，总会变得格外机灵。
“我应该走了。”想了想，光之战士最终选择摊牌，“委托已经结束。”
“你还没毕业，不算完成。”
“我当初答应的是直到毕业为止。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委托确实在你毕业时完成了。”
“这是什么文字游戏吗，我不承认！”
“都说了没用。”
“”
她看着少年泄气地坐在床边，伸手挠挠头发，小声咂舌。
“啧。早知道我就挂一科延毕。”
光之战士：“没必要。”
不至于。
“就算是这样。”他又抬头看她，理直气壮，“但你还有委托没有兑现，比如回应我——”
他的话语没能说完。
更多想要说的话被阻止了。
等到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已经能够感受到另一个人滚烫而柔软的接触。
黑发的少女主动走过去，弯下身亲吻了他。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连动作也往了摆，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也不自觉暂停。
而在他愣住的时间里，对方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动作也有些僵硬，但在过了约莫几秒后，这样生涩的不自然便被慢慢隐去。
在五条悟停止动作的那一瞬间，光之战士内心也根本没底。
——事实上，她也没有多少实践经验。
不，应该说，理论上还算成熟。
通过手机临时搜索的一些教程和笔记，在这段时间大概学习了一下。
虽然没什么自信，但只要模仿就可以了？
光之战士开始专注起来，集中精力回想。
这么想着，她的紧张也为此消散不少。
——下一步是什么来着？好像还没有结束吧？
她看了一眼明显受到不小冲击而只顾着望向她的少年，温和地撬开对方紧闭的唇齿。
光之战士并没有使用多少蛮力。
但当她继续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对方却像是散架一样往后顺着她的力道被推在靠墙的那一边，背部紧紧贴在了那唯一坚实的冰冷墙面。
光之战士试图想要伸手稳住他，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明明有着高大的身形，此时此刻他却像是被比自己娇小不少的少女禁锢在强边，无法述之语言
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反应？
在心里疑惑着，光之战士向上抬眼，只看到对方那张精致的面容几乎被绯红色彩占据一大半。
那双往常显得无情冷漠的苍蓝眸此刻像是泛着雾气的薄暮。
在注视的一瞬间，光之战士也愣住了。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然后猛地抓紧，与她十指相交。
少年的胸膛开始激烈起伏。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应她。
——而后这份激烈的回应被光之战士视作了挑战。
她开始打起十二分精神反击。
最终，少女主动离开对方，看着捂着嘴巴反复回味，迷茫地眨巴眼睛，脑袋整个宕机的白发少年。
——还没没说错。她想。
真有这么惊喜？
不再就这个话题多想，光之战士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回应了。”她说着，身后出现了消失已久地伽蓝色漩涡，“委托结束。”
“就像我说的，我不可能永远在你们身边。接下来的路得由你们自己走。”
停顿片刻，在踏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时，她语重心长地指着自己补上一句。
“多关心关心周围的人。还有，不要谈虚无缥缈没有结果的恋爱。”
=第三卷~风花与深雪=
第七十八话
从【门】那边出来, 光之战士便精准落在了旅馆那张床上。
感受到久违地、属于自己的柔软小床，她不由得在上面打了个滚。
房间内八音盒放着令人精神舒缓的夜曲，窗外是暴风雪后晴朗的天空。
光之战士埋在舒适而温暖的被褥里, 眼皮很快便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往下耷拉。
在即将睡着前, 她又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 抬手一看, 手腕上又多了些自己熟悉的东西。
——咒力残秽。五条悟的。
她并不确定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回想了一阵, 也不排除是离开时那个少年有意如此。
还好被自己发现了。
这么想着，光之战士果断伸出另一只手，操纵黑暗骑士的力量彻底覆盖掉了它。
说起来。那时还是个小孩的五条悟，是不是也这么做过？
比如说无意识地留下咒力残秽, 但她没有察觉到。
不然她又怎么会在那个世界的十年后再度被他召唤，还是在没有出现世界级灾难或者人类大规模伤亡的状况下？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对方顺着这份“线索”找到了她。
这么处理掉的话，以后应该也就不会被单独某一个人所召唤了吧？
彻底处理掉咒力残秽后，她稳稳心神，沉沉睡去。
——大概是长期以来奔波疲累，这一次也是一夜无梦。
等到睁开眼时, 已是日上三竿。
伊修加德出现了及其少见的晴天，冬日暖阳透过窗户照映到她的小床上, 将她从睡眠中慢慢唤醒。
光之战士睁开眼便伸手往床头柜上摸索。
她迷蒙着眼睛，手在空荡荡的柜子上拍打。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她才反应过来手机并不在身边。
——早在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 她就把手机也放在了咒术高专那个宿舍的桌子上没有带走。
不过直到现在, 光之战士才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养成了某种下意识的习惯。
早在之前，自己倒是因为要时刻关注各人的动向会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手机。
那个时候几乎每天手机上都是各种消息。
理子时不时发消息喊自己出去玩；星川会一直给她发送重要的情报——虽然有时候完全是成年的那个五条在捣乱代聊；硝子会经常和她分享学校的动向；夏油杰极少时间里偶尔会发短信向她征求意见；而五条悟是每天都会发上那么几条消息, 很多时候都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但他就是要发。
回想起过去种种，光之战士这才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她坐在床边挠挠头，发愣了一会儿。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反正事情解决就好，后续有星川在，应该是不会到达【死灭洄游】那一步的。而她的使命，或者说在那个世界继续待着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可以毫无负担地开始新一天的摸鱼生活了！
——度假要开始了。
光之战士打开背包，看了看现有的钱币和装备，振奋两下心情，在心里谋划接下来的行程。
金蝶暂时先不去了，身上的钱不够换游戏币来着
说起来，要是金蝶也有像那个世界一样的街机厅就好玩了。
下次去要不要给主办方提个意见，研究一下能不能实现？
现在嘛还是钓鱼吧。
钓鱼瘾犯了。
——现在伊修加德的这个天气，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有鱼皇出现的。
但是其他的地方仍然有希望出现鱼皇。
这么想着，她看了一眼钓鱼笔记，结合之前的经验决定换一个地方。
从旅馆出来，光之战士便马不停蹄赶到了传说中的妖精乡伊尔美格。
此时此刻，幻想药的药效已经在逐渐消失，等到那些妖精乡的仙子族们看到她时，光之战士已经重新变为了自己原本的相貌。
“哎呀，是妖灵王大人最喜爱的那个小树枝！”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当她出现时，这些小小的妖精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这些由以太诞生的精灵好奇地在她身边嗅闻，其中一只甚至戳戳她的嘴唇。
“是其他的人类的味道。”它嘻嘻笑着，看向光之战士，“但是为什么会在你的嘴唇上？”
这句话像是引爆了什么炸药桶那般，其他妖精也像是看好戏一样簇拥过来，争先恐后地追问。
这些小东西像孩童一样天真却又在反常识的地方残忍，好奇心来得快也去得快。
知道这一点的光之战士没有就他们的问题认真回答，而是给它们分发了许多蜂蜜和牛奶分散注意力，让这些贪吃的小家伙们四散奔走。
最终，获得清净的她一脸平和地坐在湖边开始钓鱼。
在这边安营扎寨将近三天，光之战士终于在布满浓雾的清晨如愿以偿钓到了鱼皇。
提起钩的一瞬间，看着腾空而起宛若蝴蝶般幻彩夺目的鱼类，光之战士眨了眨泛着些乌黑的眼睛，原本逐渐变得麻木的眼睛开始出现光亮。
——看这水，看这鱼，看这光。
多美啊。
她钓到镜湖之皇了！
光之战士兴奋不已，一把抓住了那还在挣扎的鱼。
一切变化再度来的猝不及防。
在她双手拽住鱼类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变化了。
盛开着艳丽花朵的无边花田与清澈湖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白雪与有几分熟悉的庭院。
脚边的湖水变化为结上一层薄冰的观赏池，旁边竹节中的水也被冻得晶莹剔透而无法滴落。
往周围一看，原本应是一片绿荫的植被与盆栽也被白雪覆盖。
比起伊尔美格四季如春的气候，此刻这个地方似乎正经历着严冬。
光之战士：“”
她一个愣神，手中的鱼一跃跳出自己的掌控，直接跳进前方小小的观赏池。
鱼脑袋砸穿了那层不算厚实的冰面，重获自由的【镜中蝶】挑衅似地在水中用自己漂亮的鱼鳍拨水，半天都没游走。
光之战士抽抽嘴角，当即挽起袖子打算把鱼捞起来。
然而她刚把手伸进冰窟窿没几秒钟便又缩回手。
大概是因为冬季的缘故，水的温度超乎她意外的寒冷，这一下刺激不小，倒令她尾巴上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
鱼还在水里无声嘲笑她。
光之战士与它对视片刻，做好心理准备再度把手伸下去抓鱼。
最终她通红的双手紧紧拽着鱼，狼狈地把鱼从水里抓出来，又被鱼用尾巴给扇了一耳光。
——不愧是鱼皇，脾气真够大。
这么想着，光之战士把这家伙强行装进了背包里。
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手指间传来了惊人的热度。
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此刻开始产生被火烧灼一样的热量，令她直甩手。
然后她便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声音很熟悉。
光之战士心下一沉，转头看到了穿着白色羽织与黑色内搭的青年。
他坐在正对着她的那一处回廊的屋檐下，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手支撑着脑袋发笑。
他那双仿佛从未变化过的苍蓝色眼眸中倒映着簌簌落下的白雪。
在在白雪之中，有有着某个清晰的人影。
光之战士：“”
她的脸一下就黑了。
与她表情最先同步的是她的尾巴，它先一步开始烦躁地打旋。
对比于她的烦躁，对方倒是心情格外畅快。
“哟。”他冲她伸出手，大声打招呼，语气里都掩饰不住笑意，“又见面了？”
哟你个头。
第一时间，光之战士脑海里便出现了这四个字。
她只感觉太阳穴附近开始青筋直冒。
——明明咒力残秽已经被彻底覆盖至消失才对，按理说不会再出现不合理的召唤。
难道问题并不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我又到这里来了？”她面无表情地直接质问，“现在是世界毁灭了还是末日前的最后几天？”
“都不是。”对方笑着回应，随后站起向她走来。
他微微弯下腰来，拉进了距离，鼻间都几乎要触碰到她的。
光之战士试图后退保持些距离感，但脚步想要后撤时却意识到身后便是冰冷的池塘。
青年冲她笑着，语气颇为俏皮：“要说是什么日子的话，今天应该是我的生日吧~？”
光之战士：“”她并不是在问这个。
直到他彻底在她面前站定，光之战士才发现眼前这家伙似乎比起之前来又高了那么一些。
不仅如此，只是感觉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影子落下的时候，光之战士甚至开始不自觉警惕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双手已经紧紧攥起。
“这次也差不多。”像是看穿了光之战士的疑惑，青年微微歪了歪头。“有大概十年左右没见了吧，希卡莉？”
“十年。”他夸张地瞪大眼睛，一脸委屈，“从毕业到现在我等了十年耶。”
那张脸具有十足的欺骗性。
眼前的男性确确实实已然成年，无论从身段亦或体格上而言，怎么都与弱小无辜的孩童相距甚远。
但他却轻松而自然地用这张脸说出了不太符合这个年纪应该说的话。
不能被欺骗。
光之战士脑袋里的危机雷达很快就响了起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份伪装的天真之下藏着某些更骇人的东西。
她警惕地抬眼，尾巴上的毛发也开始再度炸起。
青年注意到了这一点。
“真有趣。”他说，“尾巴的状态变化了。是看到我了也很高兴吗？”
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她想。
“当我尾巴炸毛的时候你最好离远点，不要碰我。”她冷静开口，试图言语威慑，“不然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揍你”
她话音未落，只感觉到脑袋上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压上，连带着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也被一并罩住。
光之战士一瞬间僵硬了身子。
青年的触碰并不想看上去那样粗暴，他只是将那柔软的耳朵用手包裹，而后轻轻用指腹摩挲着耳朵的根部。
这种感受她自己一时竟也无法用语言说明，那一瞬间只觉得耳朵有些酥麻，随后浑身像是过电一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尾巴都已经僵直。
——明明没有什么攻击意味，却偏偏让她更难受了。
没时间仔细思考，光之战士再度产生条件反射，伸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衣领反击。
她的指尖停在了青年衣领处的几厘米以外。
青年笑得更大声了。
光之战士毫不犹豫拿出了牧杖。
【即刻咏唱】
【神圣】
白色光芒散去，青年站在距离她较远的位置，看上去像是提前预知了魔法发动的时间，在那一瞬间躲开。而后他又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光之战士：“明知道近战没优势，还不躲？”
她作势要再度咏唱魔法。
然而在她即将暗自咏唱完毕时，五条悟却掐准了点，在最后一刻用【苍】从她手中夺走了武器。
“要使用魔法来净化咒力吗？而且这东西应该还有备份的吧？”他像是预测到了她的一切行动，随手掂量把玩着细长的牧杖，“这种已经用过的招数对我没用了哦~”
“在使用这样的魔法前，你需要时间【读条】。”他说，“第一次似乎可以没有任何条件直接发动，但第二次就需要【读条】了呢。我说的没错吧？”
第七十九话
面对着青年将战术彻底戳穿的状况, 光之战士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的情绪。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吧。”她说，“说那么多，你还希望得到表扬吗？”
“如果是希卡莉的话, 我当然很期待啦。”白发青年嘻笑着回应了她没好气的问话, “难道我分析的不对？”
光之战士拿出了备用的法杖。
她将法杖的一端指向了再度离开自己视线中试图像方才一般拉开距离的青年。
【天辉】
光之战士对目标瞬发持续性魔法伤害。
在确定魔法作用于青年之后, 光之战士便气定神闲看着自己的第二把牧杖再度被对方用同样的方式夺走。
在他拿到那第二把魔杖的瞬间, 【天辉】开始起作用。
——尽管无法比拟【神圣】那般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天辉】拥有与【神圣】同样的魔法性质, 而且根本不需要读条。
就算不能让对方的术式彻底被取消，【天辉】也能让术式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下一秒，光之战士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好吧, 推测出【神圣】的技能范围、咏唱的条件与所需时间，这点不假。”
她注视着对方微微瞪大了那么一些的眼睛说道：“不过你猜中的只是数百技能中的一个。”
——常年的战斗习惯令她永远都会留有后手。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一直在战斗中获得胜利的原因之一。
话语间，脚下的影子已经开始先一步蠢蠢欲动。
黑色的骑士再次现身，盔甲后那双狂暴一般的红色眼睛紧紧盯着目标，配合着光之战士施展出泛着魔性冷光的斩击！
屋檐的一侧被斩击整个破坏，砖瓦在一瞬间坍塌在木质回廊上，将其压塌了一半。
此时此刻她看着在浓烟中走出来的青年, 握紧了手中的巨剑。
他的眼睛此刻盈满明亮的光，像是发现了新事物的顽劣孩童, 兴奋而又喜悦。
“别生气嘛。”他说，“毕竟希卡莉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在，我也就只能琢磨一个技能。”
“现在不一样了, 你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嘛。多的是时间。”
这句话轻轻松松被他说出来, 好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样。
光之战士：“我被召唤到这里，是你干的？”
“嗯？”青年无辜地睁大眼睛, 随后笑了，”我也就是在这里休息了那么一会而已，你就来了啊。“
“如果这算召唤的话，那就是呗~”
光：“”
比起之前来，现在这个已然成年的家伙倒是更擅长避轻就重打马虎眼。
她有些不太能看透眼前这个人了。
他给自己的感觉总是会在危险的时候变得单纯又无辜，在她放松警惕时又成为某种“危险”的源头。
光之战士有强烈的预感。
一旦自己有退步的征兆，对方一定会得寸进尺而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正寻思着，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她看着从院子里闻声寻来的那些仆从们一个个将震惊和惧意写在脸上
啊。动静太大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
“别表现得那么夸张呀。”倒是五条悟还一副什么也没发生大喇喇的样子，笑着冲那些看呆眼的人们挥手道，“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玩闹而已~”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玩闹了，家主大人”
为首那一名上了年纪的女性环视了一圈周围大气不敢出的其他人，定了定神，微微伏身，然后向他开口，“若是袭击的话该如何是好”
“不是还有我在吗。”五条悟对答如流，俏皮话说得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
光之战士随意瞥了一眼那边说话的老妇人，与她一瞬间对上了视线。
对方看到她时很明显怔住了。
“希卡莉大人？”
她听见老者颤颤的声音。
光之战士看着对方被时光打磨出皱纹的脸沉吟片刻。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在雪地之中抱着孩童抓住了她衣袖的女人。
是五条佑枝。
“这真是太多年没见了。”老人的态度恭敬，语气里隐隐有些激动。
但紧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又变得担忧：“这个时候到来，希卡莉大人，您现在似乎还会被当做敌人——”
“高层老橘子们的通缉在这里可没什么用。”光之战士只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揽住，往旁侧一抬头，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瞬间出现在自己身旁，一副感情深厚的模样弯下腰与她拉进距离来，“希卡莉在这里可以随便逛哦。要是你感兴趣的话，跟着我去和那些个烦人又古板的老头子们叙叙旧呗？”
“可是”
“别忘了，现在我才是家主哦？”青年笑眯眯一句话便打断了老人犹豫着想要说出的话来，“要是有谁反对大可以举手告诉我~”
他这副看似开明的言论反倒让周围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老妇人不再多言。
她在思虑一番后向光之战士的方向微微鞠上一躬。
“那就承蒙您再次照顾家主大人了。”
这么说着，她带着仆从们离开了这里。
光之战士：“”
不是？怎么回事，怕他怕成这样？
——等等，家主？
说起来，他上学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是了吧。
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没有过多关注过。
现在重新被强行拉来这个地方，还是头一次见这家伙用这种头衔来吓唬周围人。
倒是多少懂得了怎么利用自己的身份了？
正思索着，她一抬眼，发现五条悟正弯着眼睛低头看她。
他说：“怎么样，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光之战士：“”
自恋是病。得治。
她轻而易举挣脱了对方的手，往旁侧走了几步，试图拉开距离。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她明说了理由，“这个世界没有被毁灭也没有出现严重的灾难，我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光之战士试图召唤出那个能够回到自己世界的传送门。
但无奈与空气斗智斗勇了好一阵，那本应出现的东西像是失联了一样，完全没有感应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回去？满足什么条件才能像之前一样离开？
光之战士全然想不出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她总觉得这和眼前人脱不开关系。
不然怎么每次一眨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总是他？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她说。
青年眨巴眼睛，表情无辜：“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看着光之战士尾巴又不耐烦地开始上下摇摆，毛发竖立，他又噗嗤笑了出来，似乎对这个反应感到有趣。
“不过吗，既然你出现了，我现在倒是确实有求于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五条悟的语气似乎将那份俏皮给收敛了几分。
注意到光之战士将目光集中于自己身上后，他再度开了口：“简单点说的话‘改变咒术界’这样的目标，需要你的帮助呢。”
“可以帮忙看着点我的学生们吗？”
“我和杰都很忙，时间不多的情况下，很难顾及到学生。”
“关键是现在高层那些老橘子们把眼睛全数放在他们身上，各种程度上也挺烦人的~”
而后，与他碰上目光的一刹那，光之战士便接收到了来自超越之力所赋予她的信息。
自己的视角变为了他的。
“自己”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年。
他穿着高专那身深色的制服，脖颈间围着一圈红色显眼兜帽，精神虎虎地看着“自己”。
这样标志性的打扮令她一瞬间就回忆起了在【死灭洄游】时所见到的那个自来熟且善良的少年。
【这么说，我是暂时不用死了吗？！】
【没错哦~！】光之战士听见“自己”这么不着调地回应着他，顺手还摆了个八字手势，一副万事搞定的样子。【恭喜你悠仁！从死刑改为死缓啦——】
【谢谢五条老师！不过实话说，听起来好微妙啊，虽然最终还是会死掉的吧？真的需要恭喜吗？】
她听见少年的吐槽，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重新振奋了精神，对“自己”说道。
【但是我会努力的！不管是成为咒术师还是要祓除咒灵什么的。】
【哦，这么有干劲啊，这样就好~】
“虎杖悠仁？”她将这个孩子的名字唤了出来。
等到视线回归，光之战士便看到五条悟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表情有些惊讶。
“莫非。希卡莉你看到我的记忆了？”很快他就一副受伤的样子，“真是作弊呢。甚至没有问我能不能看。”
“以前还训我不要随便看别人的记忆来着吧？”
光之战士沉默片刻：“不可控。”
好家伙，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记得？
这可真是无意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看向青年，不太确定他这个时候搬出陈年旧账来究竟意图为何。
就在她东想西想的功夫里，青年又相当自然地拉回了跑偏的话题来：“所以，你能接受这样的委托么？”
他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像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
对于五条悟而言，这样的“请求”是他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话语。
它是真诚的。
正如他所预料，光之战士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尽管她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全程包揽的事。
“你是心血来潮，还是一早有计划。”光之战士没有做出直接的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两者兼有吧~”
“如果我没来呢？”
“那没办法了，最多就是学生死了然后我被烂橘子逼到制造世界末日嘛。”他说，“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来了是不是？”
光之战士：“是，来了第一个就讨伐你。”
她没好气地接着他的话语发出恐吓。
——继满口胡言之后，这家伙也越来越鬼话连篇了。
听起来骇人，实际上作法又是另外一套。
就算真有世界末日，绝大部分可能的嫌疑人里也不会有他。
这点她倒是很清楚。
不然他现在完全可以撂挑子不干，而不是还以家主的身份在活动，还少见为学生在考虑。
这么想着，她又垂下眼轻不可闻叹气。
当下看来，自己只能完成这个委托再说。不过在那之前，得先约定好日期。
“多长时间？”
五条悟笑了：“怎么说也得等悠仁他们顺利毕业吧？”
光之战士：“再见。”
她没有再犹豫，发动了【隐遁】技能，片刻便消失在了他面前。
第八十话
看着重新变为空无一人的庭院, 青年注视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再度开了口。
“又用这种作弊一样的方式离开——”
即使【六眼】确实无法捕捉到那已经将自己的气息与存在都隐蔽起来的具体某个目标，但五条悟却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走远。
“有什么不满的还可以再商量嘛。就算不提这一点”
他四下慢慢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安静地站在那里, “希卡莉, 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所以呢？”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青年循着声源抬起眼, 望向其中一处屋檐之上。
“所以你就不能留下来庆祝一下嘛~”
她仍然没有显现身形, 只是用那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道。
“这是两码事。我会祝福你, 但我现在不想留下来。”
“生气了？”五条悟笑嘻嘻地询问道。
少女再也没有应答他。
这一次她彻底离开了这方小小的庭院。
直到这个时候, 五条悟一直表现出的丰富表情才慢慢又淡了下去。
“玩过头了呢。”
没想到说那么几句话她就跑了。
难不成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说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他这么自言自语道。
趁着自己没反应过来就擅自离开，做出了回应又给出决绝的答案来。
“没有结果、虚无缥缈”？
不认。绝对不认。
至少再一次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她所说的那些话便成了空谈。
而他也未曾料到，希卡莉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如十多年前儿时的那个夏夜, 同样的地点，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在那之前，他正恼于与五条家那些心眼奇多又迂腐、胆小怕事又贪婪的老家伙们周旋。
——说真的，要不是为了杰还有高专那一群学生，这种地方自己根本就不想多呆。
一开始他还想耐着性子谈谈，到最后忍不住还是拿出了武力威慑。
唯一不那么令他感到烦躁的，是最终得到了对方表示妥协的结果。
不过就算是强行说服了五条家上下统一与高专站在同一立场, 后续还得防着有人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在许久没回过的这个“家”中逗留了片刻，他离开了那个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环境, 而是在仅有的那一点空余时间里，不自觉走到了这里。
然后他坐在廊下盯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思索着今后的对策时，希卡莉便出现了。
那个时候除了惊讶之外, 更强烈的欣喜盖过了其他情绪
之后她又会选择去哪里？伏黑甚尔那个家伙那边？还是杰？或者是那个叫星川的警察？
难得下午应该没什么事, 要不去看看——
下一秒，思索被突然的铃声打断。
“五条先生, 紧急事态。福冈那边出现两起特级咒灵引发的事件，需要临时寻求术师支援”
五条悟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在他如此表现出不快的一瞬间，电话另一头的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察觉到了。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到某种精神重压一般，甚至语气都带上了小心翼翼。
“那、那个五条先生？是总监会那边做出的指示，毕竟目前能找到的特级术师就只有两名——”
“到哪里了？”
“呃，车已经到您这边。随时待命。”
“知道了。哦。对了。伊地知。”
“有什么事，您说？”
“好好等着我过来，然后被我扇耳光吧~”
“诶？！为、为什么？”
*
*
另外一边，已经彻底离开五条家的光之战士正尽可能把自己掩盖在人流之中。
这十年间，五条悟的变化倒还是挺大的。
回想起来上一次自己离开前的行为与言语，光之战士在又一次遇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应对了。
本以为对方会有什么难以对付的架势或者态度，结果却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有提到这些事。
可这样的态度只会让她无端感到违和。
这样的状况下，怀疑是他促成的召唤倒也不是没有凭据
说到召唤，这次在这个世界她也不知道究竟会停留多久。
难不成真的要等到完成五条悟提及的那个委托为止吗？
不对。这样下去不能解决问题。
之前出现在少年时期的他面前，也是被不明原因所召唤过来的。
光之战士陷入沉思。
与海德林的契约中，明确有说明过，不会被具体的某个人召唤。被同样成为光之战士的同伴所召唤倒是有可能。
可五条悟又不是——
等一下。
假想像是一簇而现的火花在脑内迸发。光之战士突然瞪大了眼睛。
必须要做点什么证实这个设想。她想。
但是现在赶回五条宅邸，未免又显得自己太好说话。
生气的态度还是要明确表示出来才行，不然只会被得寸进尺。
越想越合理，她又重新靠回了墙壁，不再挪动一步。
不再挖空心思想那些事，发空了一阵后，看着似乎有些变得不一样的街道与川流不息的人群，光之战士谨慎地贴着墙壁，低头用兜帽和披肩掩盖着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但尽管她试图低调，周围的行人却总是会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意识到自己这幅样貌在他们之中显得异样，也试图戴上兜帽遮掩，但移动时终究还是不太方便。
——就在她决定离开这条街道时，被陌生的小孩子好奇地掀开了披肩。
“妈妈，猫猫！猫——尾巴！”
年幼的孩子口齿不清地嚷嚷着，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抓她的尾巴，光之战士赶忙拦下她，轻轻将她抱起来交还给赶过来的家长，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后快步消失在了主干道。
七拐八拐之后，她熟稔地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里，拿出了第二瓶幻想药。
总共就三瓶，现在用完这一瓶就剩一瓶了。
看着这蓝茵茵的小小玻璃瓶，光之战士掩饰不住肉痛的表情。
来这个世界干活真是纯赔本
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拔出瓶塞，抬头就往嘴巴里灌。
——还没喝上几口，异变突生。
光之战士只觉得手上一轻，紧接着一阵风掠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只剩下一个瓶塞。
“”
她看着这个突然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灰发青年拿着剩下半瓶药水冲自己笑。
“哎呀。你在喝什么呢？”他这么说着，听上去好像很好奇，但看她的那双异色眼睛里却没有自然流露出哪怕一丝善意。
光之战士：“你先把东西还我。”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着急起来。
幻想药喝到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喝完变成什么都是未知数。
她是根本就没想到，喝个幻想药还能出这种岔子。
——说起来，一开始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来着吧？她留意观察过，有人走过来自己应该是能察觉到的。
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他像是走路没有声音。
这么想着，她低头扫了一眼，却一时没能挪开目光。
那是动物的双足，说不上具体的物种，但大抵和长颈驼相似。
只看上一眼便能得知，眼前这个像是“人”一样的生物并非人类。
直到这个时候，光之战士才注意到，他整个人都像是一片一片被拼凑起来的物件一样，身上布满缝合线。
不仅是观感，他本身的灵魂让光之战士下意识微微皱眉。
——很难说那是【一个灵魂】。
那颜色像是集合了所有的恶意，浓烈刺目。
大概是和人有关系的某种咒灵。
她不用思考便全身心抵触对方的存在。
那边的青年像是没能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而是自顾自地上下打量她，似乎是对她本身感到好奇。
“观察你好一会儿了。很有趣。”他说，“我没见过这样的人类。耳朵和尾巴，是你的术式，还是天生就是这样的？”
“天生的。”光之战士忍耐着内心的厌恶，看向他手中的幻想药，“还给我。”
“怎么，你很想要这个？”对方笑着后退一步，似乎很乐于看见她显露出焦急的意思，“那陪我玩个游戏吧？然后我就还给你。”
“我叫真人，你呢？——嗯，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也就是一个实验而已。”他伸出了空闲的另一只手试图去触碰她，“我可以帮你消除掉耳朵和尾巴，不试一试吗？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它们。”
光之战士：“”
忍耐到极限了。
她不想随机变成一个什么山地大猫或者鲁加啊！
倒不是说珞狮族和鲁加族不好看，主要是真变成这个样子恐怕就直接被送去动物园或者研究机构了吧？
真人还在滔滔不绝。
对于这名用斗篷与兜帽遮住自己试图降低存在感并主动走入无人之处的人类，他在百般无聊中抱着一丝好奇跟了过来。
刚诞生不久的他在几个无辜人类身上实验了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之后，兴奋劲并未彻底消散。
能够触碰并改变灵魂的能力，他还想再人类身上探索更多。
而眼前这个人类就是很好的改造材料。
这么想着的他，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类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镰刀。
——下一秒，眼前出现了红黑色的光亮
怎么回事？
脑袋里只来得及想到这一些，紧接着他目睹了自己的半截胳膊被整个平整切下。
“诶？”
直到这个时候，人型的咒灵才干巴巴发出了一字道出单纯疑惑。
【死亡之影】
光之战士作为钐镰客职业所使用的物理攻击。
该攻击将为目标赋予30秒【死亡烙印】状态，击中的地方将在一定时间内无法被治愈。
——对于如何攻击灵魂这一点，钐镰客是精通此道的单一职业。
在【死灭洄游】之中，她也正是用这个职业对【羂索】亦或是【两面宿傩】造成了本质打击。
对此，真人一无所知。
“你要是不抢我的东西。”他看着刚才还靠在墙角的人类将手中的镰刀挽了个刀花，皱着眉头说道，“还有时间跑。”
真人：“”
他原本游刃有余且玩闹的态度全然消失了。
此时此刻，伤患处开始出现被灼烧的疼痛，永不止息，而那一处无论怎样使用能力都无法还原。
对方有能力杀了自己。
只有这一点能够清晰地认知。
从未预想过的死亡时针在他头顶奏响倒计时。
他后退了几步，一时间恐惧竟占据了头脑，动弹不得，而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少女黑色的镰刀即将落下。
——预想当中的终结并没有就此到来。
等到恐惧散去了那么些许回神时，真人看到的便是一个缩小版的人类。
原本站在那里的应该是有着猫科特征的少女。
而现在站在那儿的，是一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人类孩童。
说是人类孩童又有哪里有些违和。
真人：“？”
人型咒灵一脸茫然。
这边拿着缩水镰刀的光之战士：“”
坏了，变成拉拉菲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