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心

    王宅,中院。

    庭院深深,水榭楼台。



    余鸢刚教授完王家两位嫡传子嗣每日的武课,走出阁楼。



    便见不远处,檐牙翘立的屋脊下,站着一个佃佣打扮的少年。



    余鸢认出了这个少年,正是几日前离府时,典吏司盘查的访亲佃佣之一。



    他早就感知到少年,而少年似乎颇为识趣,并未贸然打扰自己。



    只是等在自己的必经之路。



    “少年老成。”



    余鸢在心中默默评价道。



    见到余鸢出来,李清霖立即走上去。



    每靠近余鸢一分,李清霖便愈能感受到余鸢身上传来的巨大压迫力。



    余鸢的身体如同火炉,数丈范围内,暖如初春。



    他的眼眸有神光顾盼闪烁,似乎可以无光自亮,夜室生辉!王宅校场的总教头,果然非同凡响!



    “余管事,我是外院养虫的佃佣,想去外院校场习武,这是我的学资,还请余管事拨冗处理一二。”



    李清霖开门见山,微微躬身,递出钱袋。



    余鸢闻言,并未接过钱袋,反而有些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清霖一眼,“哦?习武,增添字牌的事,一向不是王管事负责吗?你怎么找我了?”



    李清霖闻言,心中无奈,却暗骂王管事这厮真是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



    一回王宅,他只是稍稍打听,便知道这次拜入外院校场,得授武学的束脩居然涨价了!



    之前只需八两,现在居然涨到了十二两!足足翻了五成!



    王扒皮,你好大的胆!!



    李清霖心中是又怒又气。



    不是他李清霖没有好好工作,没有好好赚钱。



    而是他那微薄的月例,根本挡不住王扒皮的一张嘴!



    李清霖虽然得了笔横财,但他不敢贸然拿出那么多银两,恐引来过多注意。



    而且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吃穿用度、兵器功法、赎还命契,都是些无底洞。



    他又不可能蹉跎时间,选择过于忍让。



    并且回府的路上,李清霖还额外花了一两银子……



    不得已,李清霖只有围魏救赵,选择通过内务管事余鸢这根线,加入外院校场了。



    毕竟余鸢乃王宅内外护院总教头,严格意义上讲,也不算僭越。



    只是往日里他醉心武道,不愿过多沾染杂事,这才适当让权给了王管事。



    此刻李清霖面露无奈,苦涩道,“却是在下学资不够,这才唠叨了余管事。”



    却决口不提王管事私自上涨束脩之事。



    学资不够?



    余鸢接过钱袋,便觉袋中沉甸甸的,都是些足两银,恰好八两。



    余鸢见此,似乎明白了什么,目中流露出淡淡冷意。



    “牌子给我吧。”



    李清霖闻言,连忙解下腰牌。



    余鸢手指轻轻按动在腰牌上,居然入木三分,随着指尖挪动,点点木屑飞洒而出。



    “每日早晚都可去外院校场习武,听从校场武师安排即可。”



    话落,余鸢不再管李清霖,径直离开。



    而李清霖托起腰牌,便见腰牌上,除了本来记录自己身份、职责、年龄等基础信息的文字下面,多了一行字——



    武,下



    字迹工整,笔锋细腻入微,有种特别的神韵流转其上。



    李清霖紧紧攥住腰牌,目中难掩喜色。妥了!



    ……



    “我还差三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就突然涨价了?完全没有准备啊!”



    “王管事解释说是授课武师人手吃紧,而且入冬了,药草粮食的份额也少了……”



    伙房,围着饭桌稀稀拉拉坐了几十号外院的佃佣。



    大多面容悲苦,吵吵囔囔着。



    加入外院校场,习武修行,可是这些卖身佃佣少有的上升通道之一,不少人都指望着靠此改命换运。



    王管事搞了这一手,不知引来多少人痛恨。



    李清霖、驴脸等几个养虫佃佣坐在一起,脸色同样不算太好。



    驴脸已经把家中老宅卖了,连带宅后的荒地一起,只卖了十五两银子。



    这个价格其实有些低了,但一来驴脸卖得急,二来上个月的拓荒役刚过,棚户区又空出些位置,这才被压价了。



    驴脸本想着缴完束脩,还有些余钱,可买些练武所用的药材,结果这价一涨,他又不得不捂紧钱袋子过活了。



    “霖哥儿,你还差多少?要不我们给伱凑凑?”驴脸拍了拍李清霖的肩膀。



    驴脸却没注意到,当他说出‘我们’两个字的时候,其余几个养虫佃佣或多或少露出了几分不自然。



    李清霖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有法子。”



    驴脸又劝说了几句,见李清霖似乎不是作伪,便不再言语。



    “驴脸。”



    突然,一个有些壮实的少年开口。



    “我还差三两银子,你能借我吗?”



    这人叫做阮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驴脸没想到他居然会首先开口。



    驴脸愣了下,稍稍有些为难,却还是回道:“好啊,我借你!”



    阮启闻言,大喜,像模像样的对驴脸抱拳施了一礼。



    “多谢多谢!”



    “客气了,哥几个的!这下好了,大家能一起去校场习武了!”



    “张工、冯道,你们两个抓紧攒钱,谁说咱们养虫的不如他们劈柴的?我们养虫五小杰,定要个个成为武师!”



    驴脸挥挥手,一脸的壮志凌云。



    李清霖喝着白米粥,眉头却稍稍皱了下。



    放下碗筷,他看了阮启一眼,收回目光。



    不患寡而患不均。



    李清霖毕竟两世为人,要比驴脸看得更清楚些。



    要么不借钱,要么都借!可现在碍于自己本身钱财不足,只借了阮启一人,张工、冯道两人心中怎么可能不多想?而且阮启这人……似乎不像他面相那般老实。



    果不其然,李清霖注意到张工、冯道两人本就不自然的脸似乎都要绷不住了。



    “初雪下了,入冬的虫可不好养,等马大师唤我们去拿雌虫时,一定要小心,多问问。”



    李清霖见状,岔开话题。



    冬虫比秋虫还要难养,需要把握一个度。



    大多数虫子并无冬日产卵的习惯,就需要人工打造合适的产卵孵化环境。



    热了,虫子过于活跃,会消耗自身能量。



    冷了,要么冬眠,要么干脆冻毙!



    几名养虫佃佣闻言,注意力顿时放在了养冬虫上,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着心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