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利益争

    晚上回宫,大家先去了乾清宫,太子陪着康熙下棋。康熙看到几个孩子回来了扫了一眼问:“老九和老十呢?”他压根没问老大和老三。

    老大是昨日喝多了,今儿起来都中午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妹妹家里,就一整天没出门。老三是和三福晋在年前又吵架了,初二那天陪着三福晋回娘家,经过三福晋添油加醋的控诉,大小舅子对他态度不冷不热,他这几天正和大小舅子拉关系呢。

    只是他问起老九老十,这会大家的反应很奇怪,都低着头咬着唇笑了起来。

    太子问:“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他看看四阿哥:“四弟?”你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你说!

    四阿哥的脸扭曲了几下,那种想笑又不能笑的感觉仿佛是皮笑肉不笑。

    海棠怕自己忍不住,跟康熙说:“汗阿玛,儿臣要给祖母请安,儿臣等会再来陪您说话。”说完颠了。

    十一和十二仗着年龄小,也跟着说:“汗阿玛,儿子等会再来。”

    也跑了。

    四阿哥还在组织语言,就是这个过程太慢了。

    五阿哥看看他,再看看康熙和太子,就说:“老九今儿吃坏了肚子,回来的时候……忍不住……老十送他回阿哥所了。”

    太子立即问:“是怎么吃坏了肚子?你们没事儿吧?”

    六阿哥生怕康熙觉得妹妹没招待好兄弟们,立即说:“今儿大家喝石榴汁,里面放了点糖,酸酸甜甜很爽口,九弟说喝冰的更爽口,就放了一杯子的冰,里面就倒了一点点的石榴汁,还吃了两只鸡腿和大半个肘子,夸今儿上的梅菜扣肉就是香,后来他自己干掉了一盘肥肉片子,回来的时候就……”

    康熙捏着棋子转头盯着棋盘,以前觉得没出息不尊贵的儿子们办的任何事自己都不觉得意外,今儿是又长“见识”了!

    太子立即问:“找太医了吗?”随后跟外面梁九功吩咐,让他赶快派太医去看看九阿哥。

    康熙对着这些儿子摆了摆手,就说:“回去吧!”

    大家应了一声,除了四阿哥六阿哥和八阿哥外,五阿哥七阿哥都转身了。

    八阿哥赶紧看四阿哥和六阿哥,六阿哥小声说:“汗阿玛,儿子和四哥有事儿跟您说。”

    康熙没觉得意外,就说:“行,你们留下吧。”

    八阿哥才微微低头跟着老五老七退出来。

    在门口八阿哥听见六阿哥说:“今儿妹妹见了扎拉丰阿……”。

    看来是妹妹的婚事,他也不好奇了。

    八阿哥问五阿哥和七阿哥:“哥哥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五阿哥说:“我先去看看老九!要不然没法跟我额娘交代。”

    七阿哥说:“一起去看看吧。”

    三个人一道回阿哥所了。

    在康熙和太子跟前全程汇报的是六阿哥,四阿哥觉得自己张不开嘴,但凡换个人,他这会就开始批判起来了,自家妹妹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六阿哥的用词就显得美化了很多,妹妹不是不搭理人家,相反她一改以前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不再是见面客客气气,已经开始和人家开玩笑了,六阿哥觉得这是妹妹对这段关系有了新的改变,这改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太子听了这么多,就问康熙:“要不等各处开始当差了您召见辰泰来说一声?”

    康熙有自己的打算:“这事儿朕再去和太后请示一番,亲自问问你妹妹的意思,行了就召见辰泰。”

    四阿哥这时候插话,想跟康熙商量一下去南苑移栽树木的事儿。

    原本妹妹是想在园子里面种大树的,他是尽量满足妹妹的打算。

    康熙听四阿哥说南苑有树,也没放在心上,跟四阿哥说:“你打发人去看看,有合适的就砍一些给你妹妹盖房子。”房子的大梁用的都是好木头,而且这些木头不是锯下来就能用的,还要放几年阴干。

    四阿哥就说:“妹妹说只让花二十万两银子,儿子算了算,这二十万银子先紧着院墙、铺砖,以及各处花草,有剩余的再建造房屋,房屋不用雕梁画栋,普普通通就行。整个园子框架是能建造起来,其实最花钱的是里面的陈设,因为银钱紧张,所以没必要用大木料做房梁。”

    康熙把棋子扔在棋盘上:“她说的你就不用听,二十万够干什么?朕给她准备了四十万银子,你给她用上。”

    四阿哥这人死板,跟康熙说:“这事儿儿子不能做主,回头让妹妹来跟你说这事儿吧,儿子只拿二十万办事儿,尽量给妹妹把事儿办成了。”

    太子和六阿哥都看着他,两人都是一脸无奈。

    康熙就觉得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轴了!

    “行了,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四阿哥和六阿哥出去了。

    太子一边收拾棋盘一边说:“四弟手里的钱根本办不成事儿,等他那边停工了,您在拨这四十万的银子。”

    康熙摇头:“未必啊!你妹妹不在乎,你四弟又是个实在人,这园子还不知道修成什么样子呢。就是修了一半没钱了也不会跑来求朕给银子。”

    太子就说:“儿子不这么觉得,不如拭目以待?”

    “那就拭目以待。”

    宁寿宫中,海棠窝在太后身边,太后问她:“怎么样啊?小伙子好看吗?德妃说长的好。”

    海棠嘴里塞着点心,答了一声:“唔,还行。”

    十一就说:“她看上人家了,见面就搂着人家肩膀,就差拉人家小手了。”说完对着海棠做鬼脸:“羞不羞?”

    海棠挑眉:“我羞什么啊?”

    太后说:“遇到喜欢的汉子自然是要露出点意思的,咱们草原上的姑娘都大大方方的,不兴藏着掖着那一套。这意思是你挺满意?”

    “嗯,满意。”

    “这是正经说话呢,不能瞎胡说,要不然到时候真的给你办婚事了。”

    “没胡说,就他了。”

    太后看着海棠,这丫头还在吃点心,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就问十一:“你觉得呢?这婚事靠不靠谱啊?”

    十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抓了抓自己的头皮,一副发愁的样子:“这事儿咋说呢,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儿啊!”

    “你这话说的也对,我来这边的时候真的没想到我能当皇后,更没想到我能当太后。”命运这事儿真的妙不可言。

    对于海棠来说,在这种事儿上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她在正月下旬出发,现在就要准备路上要带的东西了。

    她要带走两万人,光是路上的干粮都要准备很多,加上都是骑兵,马匹的草料更是需要考虑到。

    为了这两万匹马,海棠差点把王府给卖了,置办这些真费钱!本来说要给四阿哥二十万的银子修园子,只能等两个月再给。

    她卖盐的收入有两种,一种是有人拉着银子或者是粮食布匹去换,一种是直接去拉盐,回头把银子往王府送。

    前者是普通盐商和当地的一些百姓这么做。后一种是和曹寅与朱尔哈岱有关系的盐商,因为有他们的信用背书,海棠是不会追债追的那么急的。巧的是春季曹寅就会派人给她送一笔银子,是去年一年的盐钱,先紧着四阿哥那边用。

    这就是她为什么外地有银子京城也有银子的原因,京城的银子一般抵了各种税银和给理藩院每年的进贡,剩下的才会拉进王府收纳,好处就是不用从几千里地以外往京城带银子了。而放在青海的银子和物资就是军费,不需要户部再调拨,这些是海棠积攒着等再次大战时候要消耗的东西,留在青海能随时取用。

    所以她这时候盯紧了这支队伍,敢有人掉链子偷懒耍滑,海棠就要让他们尝尝什么是雷霆之怒!

    而康熙在和太后海棠沟通后召见了辰泰。

    辰泰并不意外,因为初五那天扎拉丰阿回家和祖母说起这件事,她祖母姓觉罗,是宗室女,左思右想还是把儿子叫来商量,毕竟费扬古不在家,家里该怎么反应,到时候要是皇家提起来该怎么回复,都是提前商量的。

    辰泰自然愿意!

    他想把爵位留给家里的老二,前提是这件事他父母要同意才行,老夫妻咬死了不同意,辰泰正苦恼怎么办呢?他媳妇就说十几年后老两口不在了,这爵位想怎么传都行,现在苦恼都是庸人自扰。

    辰泰想的全面,家里的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他太清楚了?

    首先,家里几代人都能打仗,是先有了军功才有了她姑姑进宫,又因为姑姑进宫才有了三等公的爵位。在顺治皇帝驾崩后的那几年,董鄂家的日子很难过。其次他阿玛费扬古在最难的时候把门面撑住了,平三藩的时候表现的很亮眼,这才让家里人出门后把头又抬起来了,不担心被宗室针对,不用在怕太皇太后打压,没有他阿玛绝对没有如今的地位。

    辰泰没他祖上有本事,想超越费扬古目前来看也属于痴人说梦。所以他没法在爵位传承上太放肆,到时候传给次子,有人参他一本,他真的抗不过去,除非是他阿玛事先同意,将来在朝堂上分辩就说是老阿玛当年有安排,外人再嚷嚷能把费扬古从地下叫上来吵一架吗?

    可是费扬古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在各种场合说他喜欢大孙子,将来这爵位家资是留给大孙子的!

    辰泰这下麻爪了,到时候扯谎都没有人信。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现在皇家看上扎拉丰阿了,他早听说过勇宪王那是要娶夫的,当时当笑话听了,如今这事儿落到自家头上,这意思就是扎拉丰阿要出去了,他出去了这爵位就顺延到老二头上了。

    所以他听他额娘提这事儿瞬间答应,不带一点犹豫。

    还劝老额娘也答应:“王府那地方那可不是一般的门第,将来他们有了孩子,那也是龙子风孙,您说是不是?”

    觉罗氏左右看看,要找东西揍他,实在没找到,就直接抡巴掌上去打:“你个狗东西,我让你来商量不是来商量这个的,王府那是好进的,进了王府往后还能做官吗?不能了吧!女人争风吃醋顶多是私下里斗一斗,男人争分吃醋是能当场死人的!”

    觉罗氏越想越生气,这狗东西是一点没把扎拉丰阿放心上啊!她就追着辰泰打,辰泰不敢还手,只能嚷嚷求饶。

    辰泰的媳妇赶紧来劝,一时间后院正房闹哄哄的。住在厢房的扎拉丰阿躺在炕上,拿书盖住了脸。

    所以当康熙召见辰泰的时候,辰泰一百个愿意。

    康熙也就是例行和亲家见个面而已,而且这亲家能不能做成要看费扬古是不是同意,就没多说,直接打发了辰泰。

    随着康熙召见辰泰的消息传出去后,尚书房里面针对扎拉丰阿的事儿变得多了起来。言语上挖苦嘲讽倒是小事儿,可后来出大事儿了。

    没出正月,扎拉丰阿在尚书房刚吃完午饭,下午准备陪着六阿哥练习骑射的时候,觉得浑身痒,就挠了几下,同为伴读的额尔赫就说他脸上起红疙瘩了。

    没一会他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全是红疙瘩,迎风就变大,身上密密麻麻都是这些,又痒又疼,周围的人看了都远远的围观,开始窃窃私语。

    海棠过几日要走,听了这消息就叹口气。

    海棠特意跑去看望他,尚书房有空房间,扎拉丰阿在里面休息。去的时候六阿哥的另一个伴读额尔赫缠着海棠说话,就怕海棠看见扎拉丰阿一脸红疙瘩觉得恶心。

    海棠心说谁没见过青春痘啊,推开额尔赫进去看看,额尔赫在外面叹气:哥们啊,帮不了你了。

    扎拉丰阿也没掩饰一脸包,就坐着发呆。

    海棠直接坐着他跟前的桌子上,语气轻佻的说:“美人,给爷看看怎么啦!呀呀呀,这么严重啊!”这比青春痘都严重,又红又肿,人家本来清俊贵气,贵气还有,这满脸包看着真的是有些倒胃口。

    海棠仔细看了看:“没事儿,爷不嫌弃你,吹灯后什么都看不见。”

    扎拉丰阿站起来要走,海棠拉着他说:“谁干的我知道,你也知道,咱们不是没办法吗?其实你这年纪也该出来做事儿了,只是我六哥一直读书,你们还要陪着。我给你个建议,你给我当个长史吧,因为你没经验也没干过活,先听杜富贵的安排。

    我那王府事儿挺多的,这上半年你吃住在王府,下半年跟着我四哥盖园子,你也别多想,你和我这事儿行不行要看你玛法怎么说。你个大老爷们别跟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王府那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跟着我六哥你们接着读书,我不在京城,你住进王府不坏你的名声!”

    说完从桌子上跳下来,把一个瓷瓶递给他:“一天两次,再喝点清热解毒的汤药,半个月就好了。”

    扎拉丰阿看了一下瓶子,接了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横了海棠一眼,觉得她这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

    海棠看他气鼓鼓的出去,心想:小样儿,气性还挺大的!

    永和宫中,德妃歪在炕上叹气,她旁边的桂枝在写字,一边写一边扭来扭去坐不住,尚书房开学后十四就搬到阿哥所去跟着哥哥们在尚书房读书,德妃就把所有精力放在桂枝身上,桂枝开始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学习的时候隔一会就会抽抽啼啼的哭几声,德妃每次都骂她:“哭什么啊,快把你脸上那点耗子泪给收了,再让我看见了抽你!”

    德妃被她气的心肝肺都是疼的,要是其他孩子被骂一遍就改了,这死丫头无论被骂多少遍都不会改!只能唉声叹气!

    这时候赵金银进来,跟双喜说了几句,双喜招呼他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赵金银来到德妃跟前说:“娘娘,御膳房出事儿了。”

    小太监啪叽跪下开始磕头:“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

    德妃立即坐直了,看了看桂枝说:“你回去歇会去。”

    桂枝哪怕好奇也不敢久留,站起来出去了。

    德妃看着这太监问:“怎么了?”

    这小太监就哭着说:“娘娘,奴才师傅打发奴才来找您救命,是今儿中午送尚书房的饭菜,六爷身边的扎爷吃坏了,用完午膳全身起了红疹子,接着就变成红包,太医院好几位老太医都去了,都说是饭菜不干净,把奴才师傅吓坏了。”

    德妃立即一脸怒色:“什么!”

    赵金银气的跺脚,跟小太监说:“你们糊涂啊,扎爷是咱们驸马爷,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就算没这一茬子,他也是咱们六爷的人,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小太监赶紧拉着赵金银的衣服解释:“赵爷爷,娘娘,娘娘,奴才师傅和御膳房上下不敢怠慢几位爷,更不敢把不干净的饭菜送去,又不是活腻了,送去的时候真的干干净净,谁知道出了这事儿,慎刑司开始查这事儿了,奴才的师傅就是不死也脱成皮,求您看在师祖的份上,您救救我们师徒吧。”

    德妃气的咬牙,深呼吸几口气,她不信御膳房会害扎拉丰阿,是尚书房闹鬼了,跟这小太监说:“别嚎了,起来。”

    这小太监赶紧擦眼泪磕头站起来。

    德妃对他招手:“你来,我跟你说你回去跟你师傅这么说……”。

    打发了这太监后,德妃一直等消息。

    慎刑司先查的就是御膳房,在晚饭前把人放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御膳房上下都是全须全尾没折损人手,就是好多人被打了一顿,要拖着一身伤做饭。

    尚书房的太监被拖去检查,扣下两个人,其他的给放回来了。

    康熙震怒,当天宫里不少太监宫女被内务府带走了很多,幕后主使却没揪出来,此事到此时戛然而止了。

    六阿哥回来后气的咬牙切齿,四阿哥的脸色也不好看,刚去没一个月的十四见识到外面和后宫不一样,难得的收敛那份气盛,老实的坐在额娘身边,看两个哥哥一个气的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坐着跟老僧入定一样,还眯着眼,眼缝里露出冷光,给人一种阴险不好惹的感觉。

    德妃对六阿哥说:“别走了,绕的我头晕,扎拉丰阿怎么样了?”

    “请假了,回家歇几天。我妹妹今儿看他了,还问了太医,让太医给他配了药膏,要是照顾的好,三五天就好了。”

    德妃就说:“糊涂啊!这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四阿哥说:“何止是八百,简直是八千!”

    十四看看德妃再看看四哥六哥:你们在说什么,带带我啊!

    他急的抓耳挠腮,这时候德妃的心情反而好了,跟外面说:“摆饭吧,早点吃完让阿哥们早点回去。”

    今儿饭菜的数量没变化,但是品类超豪华,不少进贡来的好东西都在饭桌上,大家都无视了,对今日的饭菜谁都没说什么。

    被叫来吃饭的桂枝看着这丰盛的饭菜,想到今儿来求救的小太监,手里捏着勺子想问又不敢问。

    这件事似乎过去了,过了五六天,扎拉丰阿又回尚书房陪着六阿哥读书,并没有去王府当长史。

    海棠在正月二十八出发,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海棠换了一身戎装去乾清宫和康熙告别,几位皇子和各王府的世子一起站在康熙跟前,等着海棠和康熙告别完了再上去说几句祝平安的话。

    六阿哥拉着扎拉丰阿一起进去,在一边等着。

    海棠正跪在康熙跟前听康熙的嘱咐。

    这时候梁九功匆匆进来,在康熙身边说:“皇上,火器营副统领鄂伦岱来了。”

    鄂伦岱急忙进来跪下磕头:“奴才火器营副统领鄂伦岱拜见皇上,奴才来迟,罪该万死。”

    康熙不高兴的说:“你怎么不明天再来!”

    鄂伦岱趴在地上回答:“奴才今儿出门挺早的,诸位兄弟送奴才往宫里来,来的路上奴才堂弟庆元的马突然倒地,他被摔在路上,胳膊折了,奴才在路上费些时间,故而来晚了。”

    现场气氛瞬间安静极了。

    康熙和海棠对视了一眼,康熙就说:“那也真够倒霉的,平时多练练也不会出这种意外。”

    康熙给这件事事儿定性为“意外”。

    鄂伦岱听着有些几分不对劲,随后他突然明白:他不追究尚书房的事儿,也警告佟家别追究意外之外的事儿。

    鄂伦岱瞬间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受惊的样子。

    康熙没管鄂伦岱的反应,随后嘱咐了海棠和鄂伦岱几句,其他皇子世子七嘴八舌的和他们告别,海棠和他们抱拳,特意看了一眼站在六哥身后的扎拉丰阿,扎拉丰阿对她微笑了一下。

    扎拉丰阿长的好看,海棠觉得他微微一笑颇有些倾国倾城,不知觉得对着他也微笑了一下。

    随后海棠带人骑马出城去了,出城之后在路上还想:哎呀,被美色蛊惑了呢!

    第162章 人团圆

    海棠出城后找地方把盔甲脱了,这玩意好看是好看,就是穿着太累赘了。

    她带人一路往北去,这次没从陕西路过,而是出了京城往北,到蒙古草原后一路向西。路上有蒙古驿站,吃住靠驿站解决。这样能快速行军还不会惊扰当地百姓。

    出了京城后在第一处驿站修整,鄂伦岱就和海棠一桌吃饭,鄂伦岱在饭桌上说:“郡王,有些事儿我是第一次知道呢。”

    这话说了半截,海棠还是明白了。

    “老鄂,事儿都过去了。天大的事儿一床被子掩盖了,不必再说了。”

    鄂伦岱立即端着驿站的粗瓷大碗,以水当酒敬了她一杯。

    海棠也端着碗和他干了一杯,随后说:“我以前小的时候,觉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后来才知道斗而不破是常态。老鄂,要是论关系,咱们还是亲戚,我知道你,你知道我,汗阿玛对你们家如何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对汗阿玛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然而‘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你我共勉吧。”

    鄂伦岱叹口气:“也不知道我当家的时候,这好梦醒了没有。”说完端着碗再敬了海棠。

    海棠端着碗和他又碰了一下,就说:“这有什么,尽忠职守总不会错的。”

    鄂伦岱自己意兴阑珊:“罢了,事儿过去了,我能怎么办?就这样吧。”他反而兴致勃勃问海棠:“郡王真的看上费扬古老大人家的孩子了?”

    “他好看啊!不过是传宗接代罢了,到我如今这地步,背后多少人跟着我呢,我已经成大树了,想攀附的人多着呢,你看看外面坐着的那群人,我若是没个子嗣,这些人都人心不稳。”谁都担心人亡政息。

    “正是这个道理,就是费扬古老大人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哈哈哈。”

    海棠看着外面,一群火头军帮着驿站做饭,炊烟在草原上升起,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奔波在草原上,日子又变得单调了起来。

    一个月后海棠到了青海,与前来迎接的费扬古接到了头,海棠先把康熙给费扬古的信拿了出来。费扬古看完后遵照信中的吩咐,带前几年值守的一部分八旗士兵从草原回京城,留下一部分老兵帮着训练新来的两万人,在年底也会随着海棠回京城。

    今年是鄂伦岱带着新兵和火器营过年值守,明年他再和海棠一起回京。

    费扬古听了安排后就开始给海棠讲前几个月青海的事情,总之没什么大事儿,各处官员都兢兢业业,军队也按照海棠的吩咐找好了合适的地方囤积粮草。但是小事儿也有不少,最突出的就是有些八旗将士在这里养了外室,很多都有生儿育女了,去年过年这种事陆陆续续爆发出来。

    费扬古就说:“当时没想到会有这种事,闹出来了才知道。这次要走,只怕有人要把孩子带走。”女人反而不重要。

    海棠很生气,这都在草场上驻扎,怎么还能和这里的女人生下孩子!

    被这群人气的她在自己胸口上捶了两下!

    “多不多?我是说孩子多不多?”

    “嗯,不少呢,男孩女孩加起来一两千个呢。”

    “把孩子留下,这是我王府的人口,让狗男人滚蛋,女人要想滚也一起滚了,孩子找人看着。”千里迁徙,大军不会等妇孺,这些女人和孩子将会有不少人死在路上。

    海棠立即让人修订户籍黄册,将这些孩子编入旗籍,打算等这些孩子长大后挑选合适的人做佐领,拱卫青海这边的王府。

    事实证明,在这种人生选择的关口,很多女人不愿意跟着回京城,要和孩子留在青海。留在青海靠着孩子领一份钱粮,生活上没太大的问题,勤劳一些种地也能有一份额外的收入,哪怕去盐场干活也饿不死。不必再次背井离乡,更不必千里迁徙去京城受到大房的刁难。

    半个月后,这些小孩子编入正黄旗,是青海王府门下的人口。前几年来轮换的士兵就跟着费扬古离开,离开前这些临时组建的家庭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离愁别苦,男女之间都知道是一场露水情缘,但是有不少男人嘱咐女人照顾好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因为八旗有选秀的活动,万一这女孩将来成贵人了呢。

    海棠倒是为了这些孩子的将来愁的睡不着。

    男孩好说,日后当差,女孩海棠打算教给他们文字算数,将来带在身边给自己干活。所以怎么教养就成了问题,她比人家孩子父母想的都多!

    费扬古归心似箭,带着人轻装简行,只用了大半个月就到了京城外面。在京城外围和驻守的八旗互相验证了身份文书后卸了兵刃,在拱卫京师的守将安排下,分批放入京城。

    此时费扬古见到了前来迎接他的辰泰,父子几年没见都很激动,费扬古作为大将,是能立即进城觐见康熙的,其他士兵还要等几日。

    他和守将告别之后和儿子一起骑马往京城去,得知康熙在畅春园,就改道往城西去。

    路上费扬古就问:“家里可好?你额娘身体可好?扎拉丰阿如今如何?家里其他的孩子如何?”

    辰泰回答:“都好,额娘身体硬朗,这几年也没生病,偶尔换季有些不舒坦三五天就好了。儿子和媳妇几个孩子也都好,他们都盼着您回来呢,今儿出来的时候,几个孩子都闹着要跟来迎您,儿子嫌弃他们唧唧咋咋的都没带。”

    费扬古一脸笑容:“不带也行,今儿晚上就能见了。扎拉丰阿如何啊?”

    辰泰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

    费扬古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他怎么了?又病了?”

    “没有没有,这几年身体好多了,额娘为了给他调理没少下功夫,就是……您从青海回来的,您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你这逆子,少岔开话,再不说抽你!”

    “是是是,宫里看上扎拉丰阿了,要让他侍奉青海王。”

    “什么?”费扬古真没想到,而且在青海的时候海棠和鄂伦岱都没说,其他的下级军官也没那么不开眼和他聊他家的日常,所以他真的不知道。

    “皇上说,具体如何等您商量呢。”

    费扬古一路沉思,到了畅春园外面十几里地的时候,对面有人等着,对方打马而来,是扎拉丰阿。

    扎拉丰阿下马叩首,费扬古赶紧下马拉起大孙子。

    看见祖父比前几年苍老了很多,扎拉丰阿的眼圈都红了,费扬古看见大孙子激动的在他肩膀上不停的拍,嘴里不停的说:“好啊好啊,长高了长壮了,好啊,长的可真好……”

    比起这时候的激动,费扬古见到儿子辰泰的变现就显得平平淡淡,辰泰就觉得自己是在老阿玛跟前不受待见的那个。

    祖孙重新上马,扎拉丰阿说了很多事儿,又说二月初祖母搬到别院来了,现在要在别院给玛法接风洗尘,如今家里都准备好了,又把祖母给准备的东西都说了,费扬古听着连连点头,听到老妻给他准备了新衣服,费扬古就说:“那老婆子就是浪费布料,又不是没衣服穿。”嘴上这么说,却是很得意的模样。

    说了一会,看着距离畅春园很近了,费扬古打发辰泰:“你去后面跟着,我们祖孙有悄悄话说。”

    辰泰心想我就真是个外人啊!

    不高兴的看了一眼扎拉丰阿,忍气吞声的拉着缰绳缀在队伍的后面。

    费扬古问:“我听你阿玛说,宫里看上你了,有传言吗?”

    扎拉丰阿很平静:“这事儿有七成准了,别说宫里,就是京城大部分人家都知道了。”

    “什么?怎么消息传的这么快?”

    “想取而代之的人多着呢!咱们觉得这事儿需要斟酌,但是很多人却觉得孙儿挡了人家的路。正月没过完,孙儿吃了上书房的饭菜起了一身疹子。您别急,这事孙儿又还回去了,没吃亏,后来尚书房风平浪静,每个人都客客气气,似乎大家都是好人。”

    “这……”。

    “玛法,”扎拉丰阿侧头看了看后面的辰泰,叹口气没说话。暗示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家里容不下他了。

    费扬古心拔凉。

    到了畅春园外面,康熙给足了费扬古面子,让大阿哥带着弟弟们在园子外面迎接,到了九经三事殿,太子与福全在外迎接。

    费扬古拜见了各位皇子和福全后,进去给康熙述职,从凯旋时候他接到命令去青海到去年为止,很多事情都要给康熙讲一遍,特别是去年藏地发生的事情,更是要客观细致的给康熙讲明白,让他对藏地有一个清晰的印象。

    这一讲就花了一天的时间,康熙看看外面的天色,就说:“朕今日留你用膳,等会你先回去和家人团圆,剩余的事儿明日再说。”

    宴席结束后,费扬古领着儿子孙子回去,刚进家门,几个小孙子小孙女跑过来扯着他衣服喊玛法。

    费扬古抱起最小的一个,小孩子大喊玛法身上臭,闹的满堂都是笑声。

    等儿孙都退下了,费扬古脸上的笑也没了,看着老妻问:“扎拉丰阿的事儿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觉罗氏叹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

    “那就慢慢说。”

    “前面的事儿,是二月初小妹妹来咱们家走亲戚跟我说的,她是听她闺女说的,她闺女是四福晋。”

    费扬古点点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拉家的孩子嫁给四阿哥了,我走的还没这事呢。”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不说别的了,就说大孙子这事儿。小妹妹说,一开始宫里没想到咱家的孩子,是四阿哥和六阿哥看上他了,德妃也觉得满意,跟皇上商量,皇上也同意了,就叫了辰泰去透个风。

    这个过程我是知道的,皇子娶妻,虽然有选秀这一关,但是都是提前跟人家透风了的,这是两家有了默契,皇家不说,福晋的娘家也不说,只等着过了选秀才露风声。

    可是咱们儿子觐见后风声传的到处都是,好多人来祝贺我,把我气死了。皇上的意思是成不成的让你回来拿主意,结果到了外面,就是咱们家同意了,等你回来宫里要下旨。我急的没法子,宫里不说话,我这边也没法子辟谣,结果……哎呦,气死我了,结果就是儿媳妇和她娘家都出面认了这事儿,我气的在家里哭,打了辰泰几巴掌也没用。”

    费扬古咬着牙:“当初我就说不该给儿子娶这个搅家星,是一点脑子都没长,大孙子的事儿是就她闹起来的,孩子是她生下来的还嚷嚷着不是她儿子,呸!”

    觉罗氏擦擦眼泪,拉着费扬古的手说:“先别骂她,我话没说完呢。大孙子在尚书房吃了些东西,就冒红疹子,把人送回来的时候把我吓坏了,我以为是见喜了呢,后来才知道不是。

    大孙子那些日子就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我去问也不说,六阿哥来看过他,两人在房间里嘀咕了半天,后来大孙子就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

    好了之后去书房读书,送郡王走的那天,他挺高兴的,回来还给我带了一只烧鹅。我以为他高兴郡王走了,想着这桩婚事成不了,可这几天四阿哥给郡王建造园子,忙不过来就打发他跑腿,他高高兴兴的去了,我问了一嗓子,他说四爷答应他,他和郡王的院子让他自己做主,我这心里……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知道啊!

    费扬古叹口气捂着头,对觉罗氏说:“你歇着吧,我去大孙子的屋子里坐一会。”

    第163章 豪爽四

    费扬古去了扎拉丰阿的房间,扎拉丰阿一直在等着,他知道祖父向来谨慎,这样的事儿弄不清楚肯定睡不着,于是就在房间里等着。

    果然没一会就到了。

    扎拉丰阿扶着费扬古坐下,费扬古叹口气:“你也坐,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以我的脾气,咱们不沾他家的光也不受那委屈!

    你姑祖母还在的时候,盛宠不断,咱们家除了落下个三等公的爵位,也没出头,更没做出什么现眼的事儿来。只是她的事儿给我留下半辈子的惶恐,特别是荣亲王,小小年纪没了,说起来都是命啊!你要是不乐意,玛法明日跟皇上说清楚。”

    扎拉丰阿想了想,就说:“孙儿知道有些事儿做了不孝,答应了这事儿就不再是家中一员反而成他人附庸,可孙儿不想过那种一眼就看到头的日子了,孙儿想过不一样的日子。”

    “在家里怎么就一眼看不到头?”费扬古站起来问他,随后想到辰泰夫妻,特别是儿媳妇对这孩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忍不住叹息一声:“那没见识的妇人害了我家。日后子孙娶妻必须要娶有见识的。在人刚咽气的时候往胸口捶三下,能救就救,救不回来就是生死簿上有姓名。这是救人的老法子,咱们关外的人都知道,当初给你三拳的是你祖母陪嫁女人,宗室爷们在战场上猝死,都是这样抢救的,她自己没见识!你老子居然也信了她的枕头风!”

    “玛法,事儿都过去很多年了,您别说了。唉!”

    费扬古强调:“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孙儿知道,孙儿宁肯痛苦也不愿意冷漠的过完一天又一天。”

    费扬古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就说:“你歇着吧,明日皇上问起来我也只有谢恩的份了。”

    费扬古出了门,扎拉丰阿觉得对不起祖父,赶紧跟在后面,费扬古走了几步,就说:“回去吧,早点歇着吧。”

    觉罗氏看着他回来,立即问:“怎么样?你们祖孙怎么说的?”

    “孩子不想留在家里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孙子,往后不是自家人了!”费扬古心里不好受。

    觉罗氏看他难过,想了想就劝他:“你也别难受,这事儿要往好处想?”

    “有什么好处?我是没从里面看到好处。”

    “好处就是……往后他们有了孩子,难道你带着小世子骑马射箭皇家的人能不同意?”

    这是好处吗?!

    “你想的好!”费扬古哼了一声:“我要活到那时候才行,再说了,到时候世子爷是主子,我是奴才,我见到了还要给那小东西请安,我还是留在京城吧,在别院住着,眼不见心不烦。”

    觉罗氏就说:“好处不就是扎拉丰阿的孩子不是奴才,也是个爷了。”

    费扬古没说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很多事儿都是无能为力的,费扬古小时候就知道。

    当年董鄂妃受宠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大,那时候就觉得姐姐和全家是惊涛骇浪里面的一只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现在虽然家族不是这只小船了,但是扎拉丰阿变成了当初的那只小船。

    王府不是好地方啊!

    费扬古一晚上没睡着,第一天要去宫里,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辰泰跑来劝他被他黑着脸骂走了。

    摸黑去畅春园参加朝会,不少人看他回来了纷纷打招呼,那些同样有爵位的权贵,比如彭春、阿灵阿都来相见,一些昔日的同袍也来说话。出乎费扬古意料的是佟家兄弟也来了。

    佟国维就打了个招呼,而佟国纲很热情,再三谢了费扬古对鄂伦岱的照顾,佟国纲拉着费扬古的手,一副家丑不好多扬的表情,跟费扬古说:“那逆子的脾气费公爷也是知道的,跟我就过不去,跟他共事不知道要受他多少气,多谢您包涵他。”

    费扬古再三说鄂伦岱人不错,顺便恭维了一下佟家的教养。

    等大朝会开始,大家各自站位,排班进了九经三事殿。

    今日朝上撕逼的风暴中心是于成龙!

    康熙朝有两位于成龙,大于成龙已经去世了,现在这位是小于成龙,两位都是美名传世的官员。

    大于成龙是汉人,明朝万历年间参加科举,当时一十一岁,主考官徇私舞弊,他很气愤,放弃科举回老家去了。明末社会动荡,他父兄接连病逝,在照顾了父兄最后一程后才出来科举,那时候已经是清朝了,此时他已经四十四岁。

    小于成龙则是汉军旗人,在大于成龙五十多岁当黄州知州的时候,小于成龙在他手下做事,对于这个和自己重名的后辈,大于成龙多有提拔,后来又向康熙举荐,可以说大于成龙对小于成龙有知遇之恩。

    今日大家撕小于成龙,是因为京畿浑河在年初泛滥,一月初,康熙带着太子,三阿哥和四阿哥去巡视浑河,查看受灾区域,又调拨京城粮草赈灾,前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两天刚从京畿回来。浑河泛滥就要找河道衙门问责,如今河道衙门的总督就是小于成龙。

    今日撕他的理由除了他没治理好河道之外,就是他几年前上折子诬告前河道总督靳辅!

    不是大家好心为去世几年的前河道总督靳辅昭雪,而是这是攻击于成龙的一个靶子,自然是抓住了不放。

    所谓的诬告也不能算诬告,于成龙和靳辅以前关系还可以,最后因为修河反目。于成龙修河和靳辅的理念不一样,非要说有区别,就是于成龙主张“疏”,而靳辅主张“堵”,也就是修堤坝!

    因为这两种理念,两人的官司打到康熙这里,都各自有理,都把对方的治河方案说成灾难,那样子只要康熙认可了对方就是把天下百姓扔进了洪水里。

    支持靳辅的人少,各衙门对靳辅都不友好,于是支持于成龙的人有很多。只是几年过去了,靳辅去世之后,经过时间检验,靳辅的理念经得住考验,所以这时候把当年的折子拿出来,小于成龙就成了大家眼里的落水狗。

    朝堂上吵嚷了一上午,都说要对于成龙治罪,那么于成龙被治罪了谁去治水?

    康熙这么问了之后,满朝公卿大臣都哑巴了,都知道治水是个苦差事,这个衙门有油水,就是不敢碰,有倒霉蛋挪了六万两,现在全家还在外地发配呢。活多油水不敢碰,谁愿意苦哈哈的去当河道总督!而且河道容易出事儿,这种没好处苦哈哈随时背锅的衙门,除了那几个骨头硬的,没人愿意去。

    所以大家攻击于成龙很积极,对后续的烂摊子怎么收拾完全说不出个一一三四来。

    康熙气的散了早朝。

    费扬古围观了这一通朝廷撕逼后,饥肠辘辘的跟着去吃饭,刚坐下太监来找他,康熙让他一起陪着用膳。

    费扬古来的时候发现太子也在,一番见礼就在下位坐了。

    康熙在吃早饭的时候问费扬古对今日大朝怎么看。

    费扬古是个谨慎人,他在外面几年,今儿第一次回来参与大朝会,于是很慎重的说自己了解的不多,怕误了事儿,不敢多言。

    康熙就在饭桌上和他聊起了青海的事儿,是一些青海的民生吏治,问他对海棠的看法。

    费扬古不认为这是为婚事做铺垫,其实也没必要。如果皇帝不问,他会有些慌,担心在皇帝心里自己是青海王的心腹,皇帝问了,才能证明皇帝觉得自己与青海王只是官场的从属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费扬古在路上就有了答案。

    他回答的很慢,哪怕有些答案是想好的,也是从各个方面给了康熙回答。

    从军事上来说,为了防御藏地和北方的准噶尔对青海的资源越来越倾斜,眼下看是好事儿,但是大战之后如何削弱青海就成了一个问题,要是削的慢了,怕是会成尾大不掉之势。而且最好在这一代青海王活着的时候给削了,免得拖的久了成了弱干强枝的事实,到时候新的青海王就远在西北不会听话了。

    从吏治民生方面来说没太大的问题,哪怕青海王对当地插手太多,对官府的运行指手画脚,然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北和中原是不一样的,自然需要当地民风彪悍,又因为是满蒙回藏四族交融的地方,风俗与外地不一样也能理解。

    康熙对费扬古的话很满意,觉得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海棠是个好孩子,和兄弟们相处的也好,但是过了三四代,血缘远了,就不好说了。

    康熙对安亲王府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原因就是岳乐功劳大,王府内部又抱团,岳乐前后有三个嫡福晋,生了十几个儿子,这样的势力让康熙担心安亲王府会不老实。

    饭菜撤了之后,康熙和费扬古接着昨日晚上的话题往下聊,今儿重点说到了准噶尔部。

    费扬古判断,最近几年噶尔丹有卷土从来的可能。

    费扬古认为:“噶尔丹老了,在还有力气的时候还想奋力一搏,策妄阿拉布坦虽然年轻,其狡猾之态比不过噶尔丹。但是策妄阿拉布坦也很滑头,他也希望噶尔丹奋力一搏能打下一片土地下来,土地到了噶尔丹的手里几乎等于到了他的手里,所以最近准部实在是过于安静了,只怕叔侄两个有了几分默契。”

    康熙心里有打第一次大战的准备,于是点点头,“往西北屯粮囤兵就是要防着准部南下。到时候朕亲自带大军从京师出发,青海本部出兵,两处在草原上会和,共击准噶尔。”

    随后康熙笑了笑:“这也是几年后的事儿了,你在西北几年,也着实辛苦了,给你十个月的假,明年随勇宪再去青海。说到勇宪,那是朕的爱女,她姐妹都有了伴儿,也到了给她找个伴儿的时候了,朕与太后都看上了你们家的扎拉丰阿,你意下如何?”

    费扬古只能赶紧站起来谢了皇家的恩典。

    看费扬古不反对,康熙也很高兴,跟太子说:“准备好的圣旨发下去吧,先昭告天下有这回事儿,等年龄到了再完婚。朕喜欢扎拉丰阿这孩子,他如今还跟着六阿哥读书,等他不读书了就到朕身边当差吧,先做一段时间的一等侍卫。”

    费扬古替扎拉丰阿谢恩,心里对这安排很满意,毕竟前些日子传的满城风雨,若是宫里迟迟不开口,接下来就是各种流言蜚语,不如早点把事儿定下。

    君臣又是一番关于西北的对答,转眼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康熙又留费扬古吃午饭。

    扎拉丰阿从西花园来谢恩,六阿哥也跟着溜达了过来,太子留他们一起吃饭,康熙应允了,五人边吃边聊。

    太子就故意问六阿哥朗惠园的进度,借着妹妹的园子暗戳戳的内涵大阿哥!

    六阿哥就说:“前阵子四哥跟着汗阿玛和太子出门,园子的事儿他就几乎没管,儿子和扎拉丰阿去看着把院墙给弄了出来。虽然内务府给的人手不多,好在妹妹王府那边有不少的包衣会泥瓦工,加上从外城找了一些本地百姓,一个多月时间,院墙算是折腾起来了,如今就要在院内各处施工了。”

    太子问:“内务府怎么如此怠慢?”

    六阿哥就说:“倒也不是他们怠慢,实在是用人的地方多,行宫那里给祖母修缮寝宫,隔壁大哥那里正在上房梁,用的人手就多,反正修墙就简单,派来的人就少,好在这是简单的事儿,才找了些百姓来,哦,没少他们的工钱,都是当天结算的。”

    太子就没再说别的,他敏锐的感觉到康熙不悦,给老大上眼药上到这个程度就够了,再多就显得刻意了。

    他接着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先挖渠还是先在里面盖房?”

    “原本是打算先盖房的。只是如今用砖的人家多,前几天四哥不在,钱在四哥手里,我们没钱就没定砖头。前两天四哥回来了,打发人去问,周围的几处砖窑说这两个月的砖要紧着大哥那边用,四哥就预定后面几个月的砖,四哥的意思是这几天带我和扎拉丰阿去周围几处卖花木的地方看看,伯王和叔王送妹妹的六十棵花树让我们自己去挑。”

    太子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笑着闲聊:“老四最近忙,你们自己去就行了,选几棵花树而已,还是伯王他们付钱,不必等着你四哥。”

    “四哥嫌弃我们两个眼光不好,担心我们选的不好看,非要亲自去看一眼。”

    太子转头跟康熙表示:“四弟真是处处认真。”

    康熙说:“老四办事妥帖。”

    太子就跟费扬古说:“老大人,你不知道,上个月赈灾让老四看着,他极其认真,揪出来不少倒卖赈灾粮食的人,熬了一个月,本来就很瘦,现在看着脸上更没一两肉了。”

    费扬古就说:“那是四爷心善。”

    康熙跟着点头。

    吃完饭出来,圣旨已经传到各处,大家都知道了。

    六阿哥就开始叫扎拉丰阿为“扎弟”。

    扎拉丰阿就问:“为什么六爷不叫我‘丰弟’?”

    六阿哥就说:“我高兴,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然后十一十一十三十四一起等着他们。

    十三倒还罢了,对着扎拉丰阿只看不说。

    十一开玩笑说:“那边有个策凌,等会你们两个好好聊聊。”

    策凌是十格格的额驸,前几年定下了的。十四哼了一声。

    十一也哼了一声。

    十四仰着下巴,“这谁啊?”

    十三立即说:“这是九姐夫啊!”说完立即反应过来十四这是要刁难人家了,赶紧闭嘴。

    十一说:“不认识。十四,你认识九姐夫吗?”

    十四说:“爷没听过。”

    六阿哥刚想呵斥这两个,扎拉丰阿就说:“等会奴才和四爷六爷为朗惠园选苗木,谁去啊?”

    十三说:“我去。”

    十四说:“带上爷!”

    扎拉丰阿说:“那就请十三爷走一趟了,反正十四爷不认识奴才。”

    十一跟十四说:“十四,你硬气点,不去!”

    十四就说:“我要去,去是跟着四哥六哥去的,和别人无关。”

    这时候四阿哥过来,他坐着马车,在车上招呼六阿哥和扎拉丰阿上来。

    十三跑过去,扒着车架子要上车。

    四阿哥看他上来,本来想拒绝,然而操蛋的弟弟那么多,十三是最乖的一个。他甚至想十三要是额娘生的该有多好,他是宁肯十三和十四换一下。

    他就问:“十三,师傅留的大字你写了吗?今日学的会背了吗?”

    十三乖巧的回答:“大字刚才写完了,今日学的会背了,弟弟给四哥背一遍吧?”

    四阿哥十分满意,这时候十四踢了一下扎拉丰阿的小腿,举起两个胳膊,示意把他抱上车。

    扎拉丰阿抱着他放到了车上。

    四阿哥一看是十四,眉头就皱起来:“十四,你书读完了吗?”

    十四语气不好的顶撞:“写完了,读完了,你管的比师傅都宽。”

    四阿哥骂他的话都到了嘴边,十一上车了,还拉了一把十一。

    四阿哥就说:“一辆车坐不下。”

    十四就怼:“你下去骑马啊!你还让比你小可多可多的弟弟们骑马吗?有你这样的哥哥吗?”

    四阿哥手很痒,他想揍十四。

    六阿哥太清楚哥哥弟弟的相处模式了,立即在车外说:“再弄一辆车来,十四,你下来和我坐一辆车。”

    十四对着四阿哥神气的哼了一下,抬着小下巴钻出去了。

    四阿哥是无时不刻不想揍他一顿!

    因为康熙在西郊建造了畅春园,西郊这里各处园林拔地而起,自然有商人在不远的地方买一块地展示一些奇石和一些珍贵的苗木。

    这里面自然也有一些王府掺合,所以生意做的很不错。

    四阿哥领着一群弟弟下车的时候,就有人跑来请安,殷勤的请他们进去看看。

    四阿哥也懒得问这是哪家的奴才,看着弟弟们一个个的下了车,没落下谁,这才跟在后面进了这处园子。

    一路上呵斥十四不要乱摸乱碰,看着十四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四阿哥气的太阳穴都是跳的。

    这院子里的管事对扎拉丰阿毕恭毕敬,甚至恭喜了扎拉丰阿,让四阿哥更确定这就是某处王府的产业。

    他也不想管那么多,就是想管也没资格。头疼的把看管十四的事儿交给了是十一十一和十三,又派了不少侍卫跟着,才放心的和六阿哥与扎拉丰阿到处看看。作为手里没多少预算的完美乙方,他跳过人家天花乱坠的介绍,先去看月季。

    这里的月季都跟一棵树一样,养的特别好,如今打花苞了,含苞待放的模样很漂亮,听这里的主管说这些花的颜色各不相同,花苞的大小也有区别,相同的是花苞都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要是开了,那肯定是美不胜收。

    六阿哥就建议:“不如全部选月季,专门建造一处月季园,怎么样?”

    他问的时候看看扎拉丰阿,扎拉丰阿连连点头。

    四阿哥摇头:“不妥,图纸确定了,而且这花是点缀。”说完又看了别的花树,天快黑了才确定了六十棵,人家给树上挂了丝带做了标记。

    四阿哥说:“这六十株苗木,一分两半,找恭王府和裕王府收账。”

    这里的主管应了一声,还在卖力的推荐,这时候主管开始举例子,什么大千岁的园子订了什么花,某处大人的园子用了什么石头……四阿哥不为所动,六阿哥听的跃跃欲试,可惜他没钱,扎拉丰阿也想买,他有银子,也不多,私房钱而已。

    要是没四阿哥在这里,扎拉丰阿和六阿哥这会真的会买。六阿哥被说的百爪挠心,就跟四阿哥商量:“四哥,不如再买些花草点缀一下?”

    四阿哥斜着眼看他:“没钱!”

    扎拉丰阿说:“奴才有些。”

    四阿哥对着他哼了一声,小样,这园子轮不到你做主,更轮不到你花钱。

    六阿哥后面跟着四哥长四哥短的商量,四阿哥不为所动,让太监把那群小家伙叫出来,该回去了。

    他等十一他们过来的时候背着手到处看看,这时候是三月,三月初,海棠花已经有花苞了,中旬下旬就要盛开。他猛然看见了一株西府海棠,瞬间有了想法。

    起初妹妹很小的时候羡慕承乾宫的大梨树,说是将来要在她的府里种海棠。可惜兴建王府的时候他给忘了,现在也不算晚。

    他打算回去改图纸。

    他问主管:“海棠一同有多少种类?今年秋季移栽,你们有八千株吗?”

    “八千?”这真是大手笔啊!

    “有没有?”四阿哥已经不悦了。

    “有!”没有也要有,这真是大生意啊!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有,绝对能给您弄来!奴才知道有一家好几辈人做花木生意,他们家的海棠从大树到盆景都有,有七十多种,光是树木就有一万多株,其中有一一百株是六十年以上的,开花的时候,一树繁花……那场面,奴才没学问说不出来,真的好看啊!”

    四阿哥就说:“既然有人做这个生意,银子不是大事儿,爷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要是传出什么掠夺民产这一类的风言风语,爷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不敢不敢,奴才干的就是正经的买卖,不敢有强买强卖。您放心,事儿绝对能办成了,就是银子可能有些多,具体的数目,奴才要亲自去和人家谈成了再来跟您说。”

    四阿哥点点头。

    这时候十一他们来了,一群人上车。

    六阿哥到了车上急不可耐的问:“八千棵树,最少八万银子,我看还止不住呢。您不是说没钱了吗?”

    “这是送给妹妹的礼物,这钱我出了。”

    六阿哥松口气:“你还说不许收钱,太后和汗阿玛的都不许收,自己却贴补进去了。”

    四阿哥强调说:“这不是贴补,这是送妹妹的礼物。”

    六阿哥不跟他争这个,掰着指头算剩下的钱怎么花。

    四阿哥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他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这些海棠树怎么种植了。这真不是补贴妹妹,换成别的他压根不买,海棠树是要买的。

    第164章 多失望

    海棠和扎拉丰阿订婚的圣旨都明发各处了,海棠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农历六月了。

    六月的青海已经热了,这短暂的夏季非常宝贵,和中原相比,这里只能熟一季庄稼,靠的就是夏季这一段时间光照充足。而且这里经常有大风冰雹干旱这样的自然灾害,所以海棠对赋税每次都是象征性的收一些,用卖盐的收入给户部交皇粮国税。

    因此周边几处的人经常往这边迁徙,以前德妃还笑话海棠这郡王不如县令,现如今定居此处的农业人口规模已经超十万人,管理起来那麻烦呈几何倍数增长。

    连海棠这种自认为勤奋的人都有些受不了那没完没了的纠纷和天天鸡毛蒜皮引起的斗殴,几次冒出把人都赶出青海的念头!

    她躺在帐篷里,不住的唉声叹气:人就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包嬷嬷这时候跑来祝贺海棠:“恭喜格格了,您有额驸了,好消息啊,今儿嬷嬷煮一锅羊肉汤吧?”

    海棠翻身哼唧起来,超级讨厌吃羊肉!

    包嬷嬷看了,笑着问:“怎么?有额驸的消息比不过一锅羊肉汤?好好好,今儿不吃煮的羊肉了,还有一些葱,给格格做一锅葱爆羊肉吧?”

    海棠傲娇的说:“多放些孜然和麻椒!”

    “好嘞,您躺着吧,嬷嬷去做饭了。”

    海棠想了想,还是跟着包嬷嬷出去给包嬷嬷烧火,她不会做饭,但是如今烧火的技术是炉火纯青。

    就是夏天坐在灶前有些热。

    这时候一只大狼狗跑来,吐着舌头用脑袋撞着海棠的肩膀,对还有一丝肉的羊骨头垂涎三尺。

    这是海棠养的牧羊犬,经常四处乱跑开小差,作为牧羊犬来说是极度不合格的,今年已经两岁的大狼狗盐宝。

    海棠被它撞的几次坐不稳,听着它喉咙里一种撒娇一样的呼噜声,就说:“你等会,等会一起吃饭!”

    盐宝把脑袋塞进海棠的怀里,海棠一边摸着它的狗头一边说:“咱们王府就你嘴馋。”

    虽然青海的的王府就是个帐篷,目前除了她和包嬷嬷外也没别人了,盐宝因为是个喘气的,算是成了王府看门的。

    包嬷嬷很快把饭做好,肉骨头就给了盐宝,海棠和包嬷嬷在柴堆上坐着,一人端着一只大碗,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大碗里面装着羊肉,吃一口肉吃一口馒头。

    包嬷嬷一边吃一边说:“麻椒还有,就是孜然快没了。”

    孜然如今只有准噶尔部控制的土地上有生长,海棠嗯了一声,想要孜然自由还要等几年。

    在海棠吃饭的时候,一个王府的包衣骑马来了,下来请安后跟海棠说:“主子,有一伙装成川民的藏人以买盐的名义进来,现在要求见您。”

    “什么人?”

    包衣把一封信从怀里掏出来给了海棠,海棠把碗放在怀里,打开看了看。

    她问对方:“对方是什么打扮”?

    “一群川民打扮,看不出是藏人。”

    海棠低头一想,就说:“我现在就去。”

    包嬷嬷赶紧把饭菜收起来,海棠去舀水漱口,随后把马牵来,跟要追着离开的盐宝说:“你留着看家。”

    盐宝就趴在了帐篷外面,继续啃咬着肉骨头。

    两天后,海棠的秘折被人背着一路不停的沿着们蒙古驿道往京城传递,对于海棠来说,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平静中,这种平静下暗藏着激流,各方面都知道眼下是在积蓄力量,只等着爆发的时候。

    京城里面收到折子已经是七月底了,七月的京城比青海热的多,康熙从二月份就来畅春园居住,前半年各处查看,在园子里的时间不多,前几日因为北方太热要进入三伏天才从外面回来。

    整个园子如今都进入了避暑模式,在太阳的烘烤下各处懒洋洋的,都不愿意出门。

    康熙在清溪书屋的躺椅上伸手接了秘折,打开看了看,交给梁九功:“妥善收藏。”

    梁九功应了一声抱着折子退下了。

    与无逸斋空阔开朗不一样的是清溪书屋这里环境清幽,有大量的藏书,周围树木众多,是他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这时候大阿哥在外面等着觐见,梁九功把折子藏好了才带他进来。

    康熙此时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躺在躺椅上在看书,大阿哥跪地请安后站了起来,语带欣喜的说:“去年这个时候您患上疟疾,前前后后二十多日将近一个月,儿子那时恨不得代您受苦,今年儿子就时时来请安,就怕您和去年一样。您去年瘦了很多,病后一两个月经常疲惫……”

    患病经历康熙不想再提,那二十多日真的是寒热交替痛苦不堪,因为患上疟疾真的会死人,他再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怖,对死亡虽然没有畏惧,却对活着万分留恋,各种情绪交织之下,他对此事闭口不言,宫人们也三缄其口。甚至去年在木兰围场见到海棠前,他暗示儿子们不要把他患病的事儿告诉海棠,海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得过疟疾。

    所以他直接打断了大阿哥的话:“哪有人年年都得疟疾的,你园子修好了?怎么这么闲?”说着让梁九功给他了一张凳子,让大阿哥坐下说。

    大阿哥笑着回话:“内务府的人手儿子打发到九妹妹的园子里去了,如今白天长夜里短,四弟从衙门回来还能溜达几个时辰,就去妹妹的园子里各处查看,儿子看他辛苦,加上儿子这里大部分都快建好了,就让人先去妹妹的园子里忙活。”

    他话说的漂亮,康熙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此时康熙的心里,老大不仅不如妹妹,还不如老四了!

    老四手里只有二十万的银子,花钱的时候小心翼翼,他自己出钱九万两买了八千棵树,剩下的二十万如今还有三四万的剩余。听说这剩余是打算花在内部装饰上。

    对于海棠的园子,康熙也关注过,特别是银钱这块,要是老四那边不凑手,康熙就把银子派人送去了。然而老四死死的卡着银子,就目前来看,修完园子银子应该是够用的,如果缺银子,也不过是几千两,不是大缺口。

    大阿哥就没老四有成算。

    老四的钱花出去了,但是等秋冬时候,园子里各处满满当当。

    他提前把花木的钱给了,只等各处在秋冬时候移栽花木。把用的砖头木料和石头的钱也提前给了,人家每个月给他送货,内务府的人手又不用花钱,自然是按部就班的建造就行。前些日子又去内务府库房挑选积压的布料做帘笼帐幔,象征性的给了几千两银子,用的是内务府的人手,秋冬时候就会送来。康熙猜着他手里剩下的这几万两是各处家具的钱。

    老大那里又是另一幅模样,他是造着园子改着图纸,人家的图纸好好的,颇有江南园林的意境,他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加进去,也不管人家的图纸上有没有给这些物件留地方,是建着修着,建出个什么园子康熙不知道,但是老大没钱了他是知道的!

    此时说什么看老四有空把人手给他送去干活,那时因为老四那里有活干儿,他那里没砖了,活干不下去了!

    康熙是不打算再给他银子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嗯了一声。

    他心里对老大越来越失望,他比妹妹大了那么多,比不得妹妹就够离谱的了,现在又被弟弟们比下去了,将来侄儿们长大后,是不是又比不过侄儿们了?

    大阿哥知道康熙手里有钱,他在内务府也有人手,他额娘也是出身包衣旗,虽然他额娘的娘家根基不如德妃的娘家势力雄厚,但是一些消息也是知道的。

    他亲爱的汗阿玛手里有四十万银子预备着随时给出去,然而他冷眼看着,老四应该是用不上这笔钱,他前几日还去妹妹的园子里和老四聊过呢,老四对各处都有规划,各处都规整好了。就算是老四后期各种费钱,他也绝对花不完四十万。所以他想从这里面拿一部分先用着。

    大阿哥对着康熙笑了笑:“儿子有事儿和您商量。”

    “嗯?”

    “就是妹妹那园子……”

    康熙都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那园子怎么了?老四不是干的好好的?”

    “是,四弟很能干,儿子前几日去看了,只要各处花木填进去,这园子就成了!也才用了三十万的银子,儿子是自愧不如,就想着……”

    康熙听出来了,就说:“那园子比不得你的园子,朕听你十一弟和十二弟说那里甚是简陋。你十一弟还说你四弟颇为敷衍,不值钱的桃树梨树苹果树种了半园子,知道的是你妹妹的王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家农户的果园子呢。”

    “十一不懂,那时野趣,在园子里不忘躬耕之乐,畅春园不还留了一处地方种粮食吗?”

    康熙站起来,把书放在了桌上,又去书架那边抽了一本书出来,跟站起来的大阿哥说:“你们都大了,喜好也不一样了,所以园子的事儿你自己计划吧。听说徐乾学不在了?”

    徐乾学就是因为人品不好、家族横行乡里被明珠的外甥傅腊塔弹劾的那位,他是顾炎武的外甥,颇受康熙重用。

    因为当时傅腊塔紧咬着徐家不放,徐乾学的一个弟弟因此惊悸而死,实在是斗不过有如山铁证的傅腊塔,徐乾学就辞官回乡了。走的时候康熙命书局跟随,让他在家编书。年初的时候康熙下令征召有学问的人入京为官,徐乾学心思动了,他虽然身在老家,但是心向京师,于是得到这个消息后多方打点,还想回京城做官。

    被他打点的人里面就有大阿哥,通过明珠的穿针引线,徐乾学的人就对大阿哥百般奉承,多有孝敬。明珠等人再次举荐徐乾学,康熙自然应允。

    徐乾学收到了京城的好消息后,就日夜盼望诏书,他算准了诏书到达的日子,就借着登高望远带着子侄和门客在山顶饮酒,一旦发现有人骑马路过,就以为是送诏书的人,兴奋到手足舞蹈,可过去千骑皆不是,过了送诏书的日子诏书还没来,他内心焦虑,生出忧愁来,继而忧虑成疾没几日就死了。讽刺的是他死了诏书送来了!

    康熙说的就是这件事,他之所以提这件事,就是暗示大阿哥:你都到这份上了,这园子还修吗?

    然而大阿哥听到耳朵里,觉得汗阿玛的意思是:你不是有弄钱的门路吗?还惦记你妹妹的银子干嘛?

    他瞬间坚定了接着搞钱的想法,无论如何,这园子是要建造下去的。

    第165章 先准备

    康熙说完看着大阿哥,对方低着头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听进去了没有,然而康熙没兴趣跟这么大的儿子摆事实讲道理做个贴心好阿玛。

    在民间有那成亲早的,像大阿哥这样年纪的人如今都半人高了。所以能开窍的早就开窍了,不能开窍的很难再开窍了。

    康熙就说:“天太热你回去吧,朕打算睡会午觉。”

    大阿哥赶快退了出来。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招来了梁九功:“去把裕亲王请来。”

    裕亲王福全在一刻钟后一身汗进来了,进来的时候还用手帕擦着脸上头上脖子上的汗珠。

    清溪书屋这里不仅有树荫,还有冰鉴,就是一个金属箱子里面装满了冰块,屋子里非常凉快,康熙穿几层衣服都没出汗,可见这里的温度和外面比低了很多。

    君臣见礼后梁九功送来一杯凉茶,裕亲王一口喝干了,就问:“皇上叫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康熙对梁九功说:“刚才让你收着的折子呢,拿来给王兄看看。”

    梁九功转身出去了,福全问:“是哪里送来的折子?”

    康熙坐在榻上和福全中间隔着一张炕桌,他一条胳膊放在炕桌上,侧身和福全说:“青海送来的!关于准噶尔部有些新消息。”

    福全了然的点点头。

    梁九功捧着一个盒子进来,用小钥匙打开后取出秘折双手捧着给了福全。

    福全接来看,前半截是海棠得到藏地喇嘛们确切的消息,说是噶尔丹和罗斯勾结,妄想明年再次南下掠夺喀尔喀部的人口牲畜,继而妄图向漠南草原扩大势力。这消息没让福全吃惊,毕竟这一天早晚会来。

    单凭这个算不得被当成重要的折子收存,重点是下半截,海棠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为了配合明年的大战,她想先进入准疆,进行一场不大不小的侵扰做配合,这样做的好处是让噶尔丹不能全力南下。同时结合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惯例,今年秋冬季节要在北方囤积粮草预备着来年的大战。

    下面还有诸多军备细节,可谓详尽至极。

    福全花了一会读完,又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其中很多建议都是能直接执行的,这就是这折子要慎重对待的原因。

    他把折子合起来递给了梁九功,梁九功又放进盒子里锁起来,捧着盒子退下了。

    福全说:“侄女的安排奴才看着可行,只是费扬古回来了,如今他的副将硕岱与费扬古相比远远不及。奴才记得当初平三藩的时候,硕岱驻守荆州,结果连连失利,后来因此被罢官夺职。

    上次大战,他是费扬古的副将,还算有斩获,依着奴才看,此人只能做个副将,做主将的时候往往进退失据毫无章法。若是让侄女率军侵扰哈密,硕岱是守不住草场的。

    除了硕岱还有个鄂伦岱,此人没参与过大战,没什么成绩,稳妥是稳妥,忠心也是够忠心,侄女折子里面打算让他看守后方,事关重大,奴才不敢断言让他守着草场将会如何。”

    康熙点头,硕岱确实不堪大用,鄂伦岱也不知道他的深浅。

    他就说:“侵扰这件事,能做就做,不能做算了。朕打算现在派几个大将赶赴青海。至于费扬古,也别让他歇着了,大战当先哪有让大将休息的?让他也赶去吧。”

    福全问:“侄女那儿三万兵力够吗?”

    “略有些做捉襟见肘,朕打算让川,陕各地提督随时接应。除此之外,朕打算今年北巡会盟,若是到时候青海兵力不够,从草原各盟旗抽调兵力。”

    福全点头,问道:“不是说让四公主下降喀尔喀部吗?这婚事今年……”

    “往后推!大战当前,朕还把女儿嫁过去这是什么意思?是靠着女儿才哄着这些奴才和咱们同心同德吗?必须是大胜之后这些人证明了自己忠心,朕才能把公主下降到他们部落里。”

    福全就点点头:“婚事推迟这件事让理藩院去办,奴才就回兵部坐镇,户部那边粮草调拨您看派谁去?”

    “朕亲自看着,此事先悄悄的办,免得传出去各处动荡。”康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次大战,朕打算把几位年纪大的阿哥带去。”

    福全问:“都带谁?”

    “太子留在京师坐镇,朕御驾亲征,除上次参与的大阿哥,从三阿哥起至八阿哥止,都带上。”

    “也好,阿哥们都长大了,也该建功立业了,这次大战结束,也好定下他们的爵位。”

    “朕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两个有了初步的沟通之后又说了一会话,看着一天当中最热的那段时间过去了,福全就打算去兵部衙门,站起来和康熙告辞,康熙嘱咐下面的太监给他的马车里多放冰盆,目送福全的马车离开清溪书屋的范围,康熙才叹口气,打算从书屋里出来都外面溜达一下。

    他离开之后,顾问行进来指挥着太监把冰鉴抬出去把里面的冰水清理了,再清洗一遍,预备着再用。

    外面气温还很高,康熙用折扇挡着日头去看望贵妃。明年大战他要北上,这宫里还要指望贵妃坐镇,不是四妃做的不好,而是四妃的身份低,实在是难以压住场面。

    贵妃从去年病了到如今,眼看着一日比一日衰弱,前几年还是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如今形销骨立。

    康熙看了,忍不住想起很多人,除了因为难产而去世的赫舍里皇后,贵妃的姐姐钮祜禄皇后也是因病去世,加上去世的时候同样饱受折磨的佟皇后,他心里已经意识到了,贵妃也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哪怕是求生的信念再强大,在肌体生机泯灭的的状态下,信念难以抗衡肌体的死亡。

    他坐在贵妃的床边轻声和贵妃说笑。

    贵妃和她聊起另外一个病人,平妃赫舍里氏,赫舍里皇后的妹妹。

    贵妃之所以聊她,是因为两个人出身经历几乎一样。都是有姐姐在宫里做皇后,都是年纪很小就进宫,都是没有宠爱,都是年纪轻轻重病缠身。贵妃好在有册封,平妃被称呼了这么多年的娘娘,是没有正经册封过的,同样有妃位待遇没有册封过的还有科尔沁送来的宣妃,这位才更是个透明人呢。

    贵妃就说:“昨日臣妾的嫂子法喀的福晋进宫了,她先来看了臣妾,走的时候说要去看望平妃。”

    法喀的妻子是平妃和赫舍里皇后的的姐妹之一,是赫舍里家的姑娘,在这种互相联姻的满洲老牌权贵里面做当家主母,可见德妃的妹妹玛颜珠的婚事好到令人眼红。

    贵妃就说:“臣妾想了想,平妃进宫侍奉十几年,也没个正经的名册,不如您找个时间册封她。”

    康熙答应了一声:“好啊,朕有打算过几年对着这些妃子和诸位皇子都册封,让她跟着一起拿宝册金印吧。”

    贵妃看他今日好说话,瞬间心动了,他对女儿十一格格的终身大事念念不忘,甚至超过了十阿哥,她知道康熙对十阿哥是不会拉下什么好处的,对格格们就不一样了。

    于是对一边给她摇扇子听着父母说话的十一格格说:“你去外面问问有什么饮子,给你汗阿玛端一碗冰饮来,这大热天用点凉的更舒服。”

    十一格格应了一声放下扇子出去了。

    贵妃急切的跟康熙问:“皇上,宫里的几位格格都有了人家,如今轮到纾宜尔哈了,您是如何打算的?”

    康熙说:“朕应了你的事儿是不会反悔的。”

    贵妃还不放心:“眼看着臣妾没几日了,不把女儿的事儿办了臣妾不放心。”

    康熙就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是朕的孩子,朕也亲口答应你了,你啊!”

    贵妃看他眉目之间有些恼怒,不敢和他硬顶,就哭着说:“臣妾病了这些日子,变得暴躁易怒,刚才说话急迫了些,请您宽恕。”

    康熙心里叹口气:“好了好了,你别这幅作态,你的意思朕听出来了,你不就是想求一道指婚的圣旨吗?你可要想好了?”

    “臣妾想好了。”

    “那看上佟家哪个孩子了?”

    “叶克书之子,舜安颜。您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康熙对佟家的孩子知道的清楚,听贵妃说是他,想了想就说:“他啊?还行。朕等会回去让大臣拟旨,今日发出去,稍晚或者明日让佟家的女人来给你磕头。”

    对于这些女婿,康熙是很少有特别满意的,就目前而言,巴林部荣宪的丈夫是他比较满意的一个。

    贵妃不胜欢喜,脸上带着红润,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臣妾谢皇上隆恩,就是臣妾此刻去伺候祖宗了,也放心了。”

    康熙只能说:“你多想了,这事儿之后还有胤俄的事儿让你操心呢。”

    贵妃高兴的说:“是啊,养孩子真是操不完的心,说起来臣妾还没祝贺您呢,五阿哥和六阿哥明年也要成亲了,到时候再养一群小阿哥小格格,您的孙子孙女又多了。”

    康熙对做祖父没太大的兴趣,皇帝的心思和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对孙子或许很企盼,皇帝的心思是既企盼又嫌弃,总体上嫌弃的时候多,企盼的时候少之又少!

    他儿子多到心烦,将来更不会缺孙子,此时他听到孙子这个词就很反感,和贵妃说:“你养着吧,朕去太后跟前坐坐。”

    贵妃敏锐的感觉到他烦了,又不知道哪儿惹了他,心里纳闷,就喊十一格格:“纾宜尔哈,送你汗阿玛。”

    门外的十一格格答应了一声,进来就推着康熙坐回去,撒娇说:“汗阿玛再等等,冰饮马上就到了,女儿陪您喝一杯。”

    康熙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喝酒呢,行,喝一杯,喝完了朕要去给太后问安。”

    “嗯,好。”

    太后午睡醒来,还有些困,坐在树下的躺椅上,迷迷糊糊癔症着。

    康熙在她身边坐下,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皇帝来了?”

    “嗯,皇额娘怎么不在屋子里坐着,放了冰能凉快点。”

    “不用冰,用什么冰啊,夏天就该热一点,长生天安排了四季必定有用意的,不可逆了四季轮回。你不来我也想不起来,你来了我正好问问你。”

    康熙问:“什么事儿?”

    “小花骨朵园子里的事儿!

    十一去看了,回来跟我说那地方灰扑扑的,丑的很,让我别想着住进去了,日后等他的园子吧。还说她九姐选错人了,就该选他去,他四哥把那园子修的跟破烂一样!”

    康熙忍不住笑起来:“他那就是孩子话。”

    “你笑什么?我想着十一说的也有道理,我听下面的奴才说了,说老四进了畅春园,二话不说看见什么刨什么,我忘了前面养着的那个叫什么花的,他等着太阳落山了带人刨走了一半种进去了,听说养活了。后来几天他是变本加厉,各处都是他挖过的坑。还有今年秋季要赏的菊花,他带人弄走了一半。

    我是听到各处的风言风语了,说他为了抠门到处化缘,德妃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我叫了他来,我说我手里有些银子,先拿去用,那孩子死板的很,不拿!我让人给他送去,他又给我送回来了,箱子还在八角楼里放着呢,你回头说说他,没见过这么犟的孩子!还想让我和他玩三送三让那一套?”

    “不止是您的,朕的银子他也没接。”

    “这是什么毛病?”

    “您孙女说就二十万,他是按照您孙女说的办的。”

    “小花骨朵那也是个犟的!

    罢了,我不管了,让她住进那破烂的园子里去吧。”

    康熙听着她有几分赌气,就问:“那您日后也不驾临她那园子了?”

    “谁说不去,去,就是茅草屋我也住了。”太后随后说:“不和你说笑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她了呢。”

    “十月就回来,朕打算北上巡视草原,到时候带她回来。”

    “还有两三个月呢,再等等吧。”

    在太后和康熙聊天的时候,海棠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从海南几处县城返回到草场火器营驻地。

    之所以遮的这么严实,就是为了防晒!

    没错,海棠不是那个随便让太阳晒的胖丫头了!她年纪轻轻开始操心防晒抗老,最好的防晒手段就是物理防晒,所以她有了一顶心爱的斗笠,就是不下雨也要戴着,避免自己有高原红。衣服一定要穿盖住手的长袖,脖子不要露出来,非必要脸也别露出来!

    她裹的严严实实带着一群人返回营地的时候,隔着老远盐宝就汪汪了起来。

    海棠下马,盐宝兴奋的在她身边跳来跳去。

    海棠摁着它的狗头:“你好烦人啊盐宝,有时间介绍你和九儿认识,人家真是稳如老狗,你就差远了。”

    这时候等候在一边的鄂伦岱速度极快的窜了出来,音调就变形了:“郡王,大事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海棠甚至有心情开玩笑:“老鄂,你被狼咬了?”

    “那比狼咬一口都严重!”他看看周围,跟着海棠的都是王府的包衣下人,这会都牵着马各自散开了。他拉着海棠往偏僻的地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有准确的消息,噶尔丹到哈密了。”

    “噶尔丹到哈密了?他不是被他那好大侄儿围困在科布多吗?”

    “他出来了。”

    这消息没震惊到海棠,她如今颇有些泰山蹦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

    “这真是……刚过完中元节,各路恶鬼是连番出场,给足了我面子。哈密,他倒是会选地方。”

    哈密是准噶尔南部东出的门户,和甘肃接壤,甘肃在康熙七年之前和陕西是一家,康熙七年被一分为二,南部是陕西,北部是甘肃。古代丝绸之路经过哈密,从中原出来的商队经过甘肃境内的星星峡进入哈密,从哈密再往西去。

    哈密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

    海棠先问自己,能不能夺下哈密?答案是不能。

    攻打哈密人手不够,而且现在也不是攻坚的时候,不具备攻坚的一切条件。

    鄂伦岱还在说:“噶尔丹能跑到哈密,肯定是策妄阿拉布坦故意放出来的,就是噶尔丹能搬到罗斯人来救援,策妄阿拉布坦也不是很多年前无依无靠的小可怜了,他都对外称准噶尔大汗,掌握了一多半准部的土地和人口,把他叔叔困在科布多好几年,我不信这关键时刻他不顶用了。”

    海棠没接话,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会。

    鄂伦岱还在吐槽策妄阿拉布坦,好一会后发现海棠没说话,就问:“郡王,您怎么想的?”

    “我想着怎么把噶尔丹引出来。”

    “您意思是?”

    “打一场伏击战。”

    “怎么才能把他引出来呢?”

    “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女儿在这里够不够?我拿我自己做诱饵,以逸待劳,等他过来。你们火器营准备大量的火药,我估摸着十月份或者十一月份有一场硬仗。”

    这太冒险了,如果海棠出事儿了以鄂伦岱这样的身份小命未必能保得住,就跟着海棠商量:“您再想想别的法子,奴才觉得这主意不好。”

    “好不好不是你说的,也不是我说的,要看噶尔丹会不会来。对于他来说,青海的盐青海的地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我比青海重要。”

    抓住了海棠,进可逼着康熙退兵,就是康熙不在乎女儿,后续还有很多文章可做,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海棠低头撸了几下盐宝的狗头,跟鄂伦岱说:“准备吧,我今年不一定能回去过年了。”

    也不知道四哥把园子修成什么样子?

    九月康熙北上,和诸多蒙古部落会盟,康熙派人给噶尔丹送信,让他来拜见自己。

    噶尔丹拒绝前去,同时派人袭击喀尔喀部。

    派人袭击喀尔喀部的时候,他坐镇哈密派人袭击前去会盟的海棠,一番苦战后,海棠“重伤”“损兵折将”逃往青海。

    除了得到女王负伤的消息,同时也得到了附近草场几处蒙古部落的主力前去会盟的消息。

    而且各方侦查,事先他得知了费扬古带领一部分八旗返回关内,同时换了一批新兵蛋子驻守青海后,噶尔丹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女王抓活的!

    他带人以最快的速度从星星峡出来,得到消息,女王的队伍整玩命逃窜要躲进祁连山。

    经过一个下午的追击,在傍晚的时候追上了女王的队伍,这队伍为了活命沿路狂奔,路上舍弃的不少辎重,很多人都没了马,围着一辆马车正在跑路,马车周围旌旗散乱,但是王旗还在。

    噶尔丹十分畅快,跟左右说:“几年前她射我一箭,杀了我的阿奴,今日是报仇的时候了。”

    左右也有明白人,跟他说:“大汗,看着有些不对劲,听说那女王悍勇,就是被偷袭也不该是兵败如山倒。再说了,他们怎么不往草原逃,逃到最近的部落才是最正确的事儿,反而要回青海,十分可疑。”

    噶尔丹却说:“我知道你们担心有埋伏,这附近地形都是些小土包,伏兵不会藏在这里,容易暴露,就是有埋伏也该在祁连山里,咱们不进山就行了,而且这里距离哈密更近,一旦有变只管撤就行了。”

    说的也是。

    噶尔丹亲率大军挥舞着刀剑追上去,眼看要追上了,附近一处不高的小山包上飞出一支箭,箭头闪着寒光,噶尔丹心有所感,多年征战顿时有种被狼盯上的危机感,只觉得浑身上下被杀机笼罩,十分可怖。在这关键时刻他脑袋一转,拧身要躲,一支利箭穿透铠甲射中了右胸,震的他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只差一点就要射中心脏了。

    这射箭的力道不用多想,他顿时明白:“上当了!”

    整个队伍急忙勒住缰绳,混乱中不少人围住他,利箭破空声和周围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准部还有人在混乱中组织人手试图攻上小山包。

    这时候小山包上冒气一阵阵的烟雾,火器营出动,包围圈里面的浓烟弥漫,人仰马翻。

    海棠提着弓箭趴在石头后面看着,跟鄂伦岱说:“你们也想想法子,别弄黑药了,这到处冒烟。”什么都看不清楚,那老贼还活着吗?

    “这威力大。”

    “那就想法子弄威力大不冒烟的。”海棠说完立即说:“不好,他想逃。”

    她立即猫着身让人去看骑兵动了吗?骑兵在别的地方呆着,这里真的不太适合搞伏击,无法埋伏大量的人马。

    这边火器营的火器响起来,那边骑兵已经出动了,跑到这里还需要一些时间。

    准噶尔部的人保护着噶尔丹从包围圈里厮杀出来,一路留下许多尸体,誓死保护噶尔丹逃回哈密。

    骑兵终于到了,海棠骑上马带着骑兵追杀,一路上不停射箭,前面的人都用身体挡着噶尔丹,而噶尔丹在重重拱卫下和人共乘一骑,他背后的人背部扎满了箭,他忍着痛控马跑的飞快。

    此时天已经黑了,前方就是星星峡,不能再追了。星星峡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另外一头就是哈密,海棠不想把带来人折损在这里。

    准部的残兵进入星星峡,他们逃脱了。

    海棠没什么留恋,直接说:“撤,赶紧撤。”

    第166章 逢劫难

    哈密城中,噶尔丹的女儿跪在佛前低头祷告,她的侍女刚跑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人一脚踹倒。

    噶尔丹的女儿立即站起来转身,看到策妄阿拉布坦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倒吸一口冷气。

    策妄阿拉布坦看看陈列在小房间里的佛像,皮笑肉不笑的问:“你这可真是求错人了,噶尔丹不是神佛转世吗?你该去求他啊,怎么求不相干的佛呢?”

    草原上的权贵极力把持世俗和宗教的权威,惯用的手段就是长子继承汗位,再选一个儿子包装成转世的佛陀菩萨。噶尔丹兄弟就是这样安排的,他哥哥僧格继承了准噶尔部,他就被送到藏地进修,因为聪慧在藏地名声大噪。

    前几年被噶尔丹追着打的喀尔喀部也是这个操作,哥哥是大汉,弟弟是大喇嘛。

    后来康熙派理藩院去调节喀尔喀矛盾的时候,噶尔丹非要插一脚,理藩院的一个官员因着噶尔丹在佛教中的地位对他大礼参拜,消息传回京城把康熙气的当场砸了杯子,这个官员的后续也不用多说了。

    因此策妄阿拉布坦用这个挖苦噶尔丹父女,既然他噶尔丹是转世的神佛还求别的神佛干嘛!

    此时噶尔丹还在抢救,他的女儿没心思和策妄阿拉布坦周旋,黑着脸问道:“你来干什么?是驱赶我们还是要杀了我们?”

    策妄阿拉布坦微笑着说:“你可别误会,我是来救人的,我带了很多会医术的人,还带了很多草药。你要知道,我是最不希望噶尔丹死去的那个人。”

    噶尔丹的女儿冷笑了一声,双方打死打死,怎么可能会轻易饶了对方?

    策妄阿拉布坦不在乎她的态度,语气和蔼的说:“我刚去看过了,箭头上虽然有倒刺,却被卡在两根骨头之间,箭头刮伤了肺,却不严重,养养能养好。”

    噶尔丹的女儿没说话,他不信策妄阿拉布坦会好心来救她父亲。

    策妄阿拉布坦接着说:“让他好好的养一年,最好明年不会影响和南边的满人作战,这段日子你们放心住在哈密,我不会赶你们走的。”

    说完看着烛火照影下的佛像笑了笑离开了。

    噶尔丹的女儿赶紧赶到噶尔丹的房间外面,外面被重兵把守,进去之后里面的人都在忙,有人来到她跟前说:“箭头拔出来了,上面没有毒。刚才策妄阿拉布坦来了,他送来了很多人和很多药材,我们不敢用……”

    “用吧,先把这一关挺过去再说,活着比什么都强。”

    这时候有人说:“大汗醒了。”

    噶尔丹的女儿赶紧凑过去,噶尔丹问:“还有多少?”

    他女儿立即明白问的是什么,悲痛的说:“这次跟着您出去的勇士,只回来了九十多人。”

    噶尔丹听了呜呜哭起来。

    噶尔丹的女儿也眼中流泪,一瞬间房间里都是哭声。

    另一边海棠带人和火器营会和,策马狂奔,没进祁连山而是直接进了草原,一路狂奔到后半夜,月牙挂在天上,寒风一吹令人打寒颤,海棠才留下人警戒,让人赶紧弄点热水喝了休息一会,在天亮大军前先眯一会,太阳出来再埋锅造饭回青海草场。

    门下的包衣把热水装在木碗里捧着给海棠送来,检查完火器营设备的鄂伦岱高兴的跑来:“这一仗真痛快,也不知道那老贼死了没有?奴才盼着他死了,这样一了百了。”

    海棠说:“人说祸害遗千年,可见有些人有些事是不会那么容易消亡的。不过我今儿高兴不是射了噶尔丹那老贼一箭。”

    “是什么?”

    “是把他的人手给射死了很多。”

    “一些奴才而已……”鄂伦岱不以为意。

    “老鄂啊老鄂!”海棠心说我宁可拿你们十个百个这样不争气的部下换人家一个奴才。要不是不利于团结,这话刚才就说了。海棠问:“他们被包围的时候,是不是几次自发组织人往山上冲?”

    “有这事儿!”

    “这就是他们的好,这才是百战锐士、忠心且聪明的人。要是换成某些人,陷入包围圈只会找地方躲避箭矢,自己小命要紧,什么顶着枪林箭雨往上冲,他们才不会这么做呢。”

    所以八旗只能结硬寨打呆仗。

    海棠接着说:“噶尔丹几次起起伏伏之后还敢在草原上称霸,靠的就是这些人,这些人对于咱们而言,死的多了反而是好事儿,力量此消彼长,他们失去的越多,咱们的赢数就越大!”

    鄂伦岱点点头。

    海棠把热水喝完,看着天边的月牙说:“这次让那老贼逃了并没什么惋惜的,我年轻他年老,我还有机会逮住他,凡是勾结外人分裂疆域的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是早晚而已!”

    她把碗递给了旁边的人,跟鄂伦岱说:“我送你们回青海,和费扬古将军聊完就去追汗阿玛的御驾,希望能追上。”

    “这是对奴才不放心啊!奴才好歹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难道还不能把火器营带回去?”

    “并不是这样,是有事儿和老将军商量,而且这次回京,不单单是为了过年,也是为了和汗阿玛面谈机要。”

    此次埋伏,海棠这里有人受伤,直接送往甘肃官府,令当地官员救治。甘肃立即派人沿着祁连山往星星峡去查看,沿途收殓尸体,又询问当地人,随后立即把此次战果送往康熙那里。

    康熙在草原上会盟,此时拿到消息第一反应是又让噶尔丹那厮给逃了!随后大肆传扬此次战果,其他部落纷纷传阅,唯有前不久受到攻击的喀尔喀部立即派人去核实,得到的结果确如战报上所说,噶尔丹重伤,如今还在卧床,传言眼下虚弱不堪,被他侄儿策妄阿拉布坦庇护。

    喀尔喀部上下松了一口气,六格格的未婚夫行大礼谢了康熙,他自从继承他父亲的汗位,到如今真的是一日三惊。

    康熙本来打算走了,此时决定要等海棠,父女会和之后一起返京。

    海棠带人回青海的时候,费扬古担心她不是噶尔丹的对手,毕竟噶尔丹老谋深算,觉得海棠年轻,怕她遭遇了对方的算计。所以带人往前东走了一截路,正好接到海棠他们。

    费扬古把写好的折子让海棠捎回去,顺便和海棠复盘了此战,又讨论接下来几个月如何御敌。海棠又嘱咐官员在这段时间勤快一点,务必把那十万人给治理明白了。交代了民生军事后,带足了干粮和水的队伍跟随海棠疾驰向东,要去拜见康熙。

    十月底十一初,海棠总算赶到了会盟的地方,这时候的草原上已经很冷很冷了。

    接到海棠后,第一天海棠和不少小伙伴们吹牛大战噶尔丹,第二天和康熙密谈了一天,第三天结束会盟,大家各回各家。

    草原上已经很冷了,回去的路上海棠在康熙的马车坐着,披着大毛斗篷还是觉得冷,恨不得把火盆抱在自己的怀里。

    不对劲啊!

    海棠自己都怀疑自己怎么就怕冷了,按理说自己不是很胖,但是也不瘦啊,不敢说一身脂肪,也是有一层脂肪的,按照生物过冬要养膘的说法,这也能比一般人抗寒,怎么就觉得冷呢?

    康熙看她的模样,觉得她这是千里疾驰太累了,就让她去休息。

    海棠没自己的马车,但是六阿哥有。

    康熙这次带了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过来。六阿哥身边跟着扎拉丰阿,海棠还在第一天的时候拉着扎拉丰阿跟小伙伴们介绍,得到小伙伴们一致的评论:“他可真好看!”

    海棠从康熙的车里出来,上了六哥的车,把六哥他们赶下去,她要躺着盖上被子保暖!

    六阿哥只能领着两个伴读下车和七阿哥挤一挤。下车的时候扎拉丰阿问:“给你把包嬷嬷找来吧。”

    海棠嗯了一声,没一会包嬷嬷上车了。

    海棠在被窝里总觉得暖不热,中午被包嬷嬷叫起来吃饭,也不想吃,不知道是不是被子太多,压的她浑身难受,骨头都是酸的,特别是腰部,酸疼酸疼的。

    海棠跟包嬷嬷说:“我觉得我骑马颠簸的太严重了,我腰疼。”

    “嬷嬷给格格揉揉吧?”

    “不要不要,会进凉风的。”

    包嬷嬷就说:“那您也要翻个身啊,一上午都没翻身,就这一个姿势,怎么不酸啊。”

    说的也是。

    海棠在被窝里翻身,刚动就觉得不对劲,她对嬷嬷说:“嬷嬷,我肚子疼。”

    “早上吃坏了?”

    “不是,是那种坠坠的疼,我腰跟被人家锯开了一样,我浑身不舒服。”

    包嬷嬷瞬间明白了,她开始念念有词,开始谢满天神佛。海棠难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下一刻就要嗝屁了。

    包嬷嬷谢完就说:“八成您要来了,谢天谢地,奴才还想着今年回去和太后商量一下这该怎么办呢,您这多少有点晚。”

    她就从车里钻下去,找康熙的宫女想法子去了。

    这些宫女有了消息不会瞒着康熙,康熙作为父亲对这种事儿就不好多关心,就交代包嬷嬷多照顾。

    包嬷嬷急急忙忙去找太医,又开始熬药,跟海棠说好好调理日后就不难受了,要是不管往后难受的日子多着呢。

    晚上安营扎寨,海棠没从车里下来,六阿哥隔着马车问:“妹妹,你是不是病了?我怎么看到包嬷嬷熬药了?你哪里不舒服说一声啊?是不是得风寒了?”

    海棠难受的不想搭理他,一句话都没说。包嬷嬷赶他走:“格格不舒服,阿哥爷到一边玩去。”

    六阿哥心想妹妹病了怎么就不能问一问了?这包嬷嬷以前看着挺好的,这怎么大半年不见糊涂了。

    赵有福了然,拉着六阿哥赶紧走,说:“这事儿您别管了,让扎爷献殷勤去吧。”

    第167章 有变化

    海棠还想着自己这事儿估计六七天就过去了,这六七天结束之后自己还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然而第二天有京城的消息送来,钮祜禄贵妃病危!

    康熙下令整个队伍昼夜不停赶回京城,随后没过两日,京城送来太子和十阿哥的奏章,钮祜禄贵妃病逝。

    太子叙述了贵妃病逝前后的安排,包括贵妃的嫂子姐妹进宫,以及贵妃的遗言等。十阿哥悲痛之中写了贵妃最后的遗言,里面最多的就是祈求康熙对一双子女多照顾。

    康熙叹口气,昔日的身边人一个个逝去,他心里生出无限唏嘘,下令队伍挂白赶紧赶回去。而海棠这些皇子皇女们要穿素服给贵妃戴孝。虽然不是像给佟皇后那样守孝三年,也要好一段时间不能宴饮。

    队伍速度不减,回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月中了,贵妃的葬礼都进行到末尾。

    康熙想要看看贵妃的遗容,很多人都拦着他,贵妃病了很久本来就容颜大减,如今又逝去这么久,面目早就僵硬狰狞了。

    康熙随后就召见大学士伊阿桑,令他和礼部给贵妃拟谥号,在户部呈上的谥号中选了“温僖”两个字。

    康熙回来三天后,贵妃出殡,十阿哥为丧主,礼部和宗人府做主,将贵妃棺椁送到朝阳门外殡宫暂放,明年下葬。诸位皇子与满朝三品以上官员送行。

    贵妃的棺椁放在殡宫后,十阿哥磕头,焚烧了陪葬的纸扎等,大家纷纷散了。

    十阿哥的几位姨妈过来安稳他,贵妃有姐妹五人,大姐是荣宪公主的婆婆,巴林部汗王扎什的嫡福晋。二姐是钮祜禄皇后,贵妃本人排行第三,四妹嫁给宗室镇国公允升做继福晋,五妹是子爵阿玉什的嫡妻。如今活着的也就剩下三位。

    姐妹三个哭哭啼啼的安慰十阿哥好好过日子,多照顾妹妹,最后被人扶走。

    接着是贵妃的兄弟们过来,这些兄弟本来就不和,和十阿哥的关系也就一般。来了跟十阿哥干巴巴的说了几句保重的话,倒是那些舅妈们各个舌灿莲花,唱念做打哭哭啼啼的追忆着贵妃的好,十阿哥被她们一番回忆往昔弄的一直在哭,哭的眼睛都肿了。

    九阿哥一直陪着他,看了这几位舅妈就很腻味,这真是表面功夫做的好,也就会哄哄老十这个憨货,换个人都没人吃她们这一套。要真是感情好,当初争夺爵位的时候贵妃在中间劝和,就该好好说话,贵妃被这些女人指桑骂槐气的半死。后来阿灵阿从广州回来差点治罪,贵妃病着还要给他求情奔走,但凡这些人省点事儿多做点人事,贵妃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不想看着她们再演戏,九阿哥就出言讽刺。

    钮祜禄家的女人听了,脸色变得很快,各个一抹泪告辞了。

    要不是看着十阿哥年纪小没了娘实在可怜大家都不乐意留在这里,不伺候了!

    哪怕玛颜珠是亲姨妈,海棠也要说一句:你们演戏演的也太过分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摇摇头,太子没来,只送棺椁到宫门口就回去了。四阿哥对此冷笑一声,他很看不上钮祜禄家的人,别看玛颜珠是亲姨妈,四阿哥也很不待见他们。

    五阿哥见惯了这种装模作样的,六阿哥和七阿哥对视一眼,都觉得汗阿玛的三位老丈人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八阿哥跺脚,说老九:“那是十弟的舅舅家,也是咱们的舅舅家,你不该如此说话。罢了,我出去说一声。”礼法上讲,出了皇后的钮祜禄家族的确是皇子们的外家,钮祜禄家的这人也是诸位皇子的舅舅们。

    九阿哥脸色变了几下,在八阿哥出去后,十一冷哼了一声,和九阿哥对视了一眼。

    十二十三十四三个年纪小,都不说话。

    海棠在老十背后站着,不停的给他递手帕拍背。过了一会,十四说:“走吧,咱们回去吧,这天要黑了,今儿不能住在这里啊,再说了,十一姐不是要搬家吗?十哥,你去看着点啊。”

    按照贵妃的遗言,十一格格送到太后跟前住着,请太后照顾教养,一直到出嫁为止。这是因为贵妃的身份高,她的女儿,和钮祜禄皇后有血缘关系的格格,不能让出身包衣的娘娘们教养。

    十阿哥哭的不仅是眼睛肿着,嗓子还嘶哑了,他听了立即说:“对对对,我答应额娘要照顾妹妹,就是一把胡子七老八十了也要照顾妹妹。我给额娘磕了头就走。”

    一群人又到贵妃的棺椁前磕头烧纸,十阿哥又絮絮叨叨的表了一番决心,才跟着兄弟们一起走了。

    贵妃的葬礼是在宫中办的,康熙不想再往行宫搬,准备在这里等到过年,过完年后去畅春园住着。

    当天夜里,五阿哥海棠十一阿哥和十一格格加上老十老九,一起在太后跟前吃晚饭。

    五阿哥和海棠十一是太后养大的,今儿一起吃饭也有欢迎十一格格的意思。十阿哥是来看望妹妹,陪着妹妹祖母吃饭,九阿哥和十阿哥一直粘在一起,十阿哥在这里,九阿哥跟着出现在这里。

    贵妃刚去世,这一顿饭大家都没笑容。

    十一格格搬进了宁寿宫,直接搬到了十一阿哥的屋子里,占据了十一阿哥的地方。

    十一阿哥对此不满,当初搬到宁寿宫的时候他年纪小,跟着太后住一个院子,后来他走了那屋子还留着,现在十一格格搬进去,他心里极度不舒服。宁寿宫这么大,给太妃们修的小院子那么多还没住满,她为什么就看上了自己的小屋子!

    十一就决定病一病!不能让祖母一天到晚看着她忘了自己!

    十阿哥在饭后很笨拙的求太后照顾妹妹,他长这么大,就没给人说过好听话,更没求人办过事儿,第一次求人是为了妹妹。十一格格忍不住低头拭去泪水,太后拉着他的手:“哎呦,不说了不说了,你们都叫我一声祖母,我能不管她吗?回去吧,这几日也累了,歇歇吧。”

    九阿哥说:“您放心,孙儿搬去和他一起住,这些日子陪着他。”

    “那感情好,你们兄弟一起长大,你多照顾他。”

    又说了一会,大家告辞,海棠送兄弟们出去。

    五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走在前面,十一和海棠走后面。

    十一说:“哼!”

    海棠很神奇的明白了他表达的意思,就劝他:“那也是你妹妹啊,你和他差不多一样大,你看你们都是排行十一。”

    “一样的排行就会关系好吗?你和九哥不是经常吵架?”

    “你要这样想,我不经常在京城,你又常常去读书,五哥又要办差,所以祖母是没人陪的,有十一妹妹陪着很好啊!”

    “哼~~”这次没刚才那么气愤了。

    海棠送他们出了宁寿宫,看看时间不太多了,也就没去永和宫,打算明天再去。

    第二天海棠天不亮就起来,她的生活习惯就是如此,起来之后射箭三百支,再洗漱,这时候天也亮了,去给太后请安陪着太后吃饭说话。

    如今有了十一格格,海棠就没像以前那么不讲形象肆无忌惮的往太后的炕上一歪,被太后拍几下才会爬起来吃早饭,而是坐的端正。

    贵妃去世后,钮祜禄姐妹在宫里的人手都留给了十阿哥和十一格格兄弟两个,两人分了遗产和人手后,如今十一格格身边的人都是超规格的。康熙回来的当天,也许是因为贵妃去世,也许是想锻炼十阿哥,就决定拨出四十万银子在宫外给十一格格建造公主府,十阿哥做监工。公主府建好之后,钮祜禄皇后和贵妃姐妹两个的嫁妆送进公主府封存,日后就是十一格格的了。康熙另外让内务府给十一格格准备嫁妆。

    十一格格是姐妹里面除了海棠外比较有钱的那个,大公主因为有太皇太后的私房钱,具体手里有多少大家不知道,反正是很有钱。如今十一格格也有钱。

    十一格格被一群老嬷嬷们扶着坐上炕,太后就说:“摆膳吧。”

    饭菜摆上来,海棠跟前放了一碗红枣桂圆粥,太后就说:“这必须吃了。”

    海棠端碗呼噜呼噜的吃完一抹嘴,跟太后说:“吃完了。”

    太后就喜欢不挑食的孩子,高兴的用筷子把青菜夹到海棠的碗里,随后突然想起来了,也给十一格格夹菜。

    看的出来十一格格处处不习惯,她在这里处处受拘束,看海棠没对着太后谢恩,她也学着不谢恩。但是又觉得不合适,和嬷嬷们教的礼仪不一样,赶紧夹菜给太后:“祖母,您尝尝这个,这儿味好。”

    太后乐呵呵点头,十一格格赶紧给海棠夹菜:“姐姐,这藕片好吃。”

    “我自己夹。”海棠说着端碗接着她夹的菜,说:“妹妹,你看上什么吃什么,吃饱了就行,别管我。”

    太后点头:“对,一定要吃饱吃好,你还长个子呢,吃饱了将来也长个大高个子。”

    海棠觉得对方颇有些林黛玉进贾府的模样,也没关注她,这时候越是关注她,她越是不自在。

    就跟太后说:“您等会和妹妹说话吧,我去前面请安。”

    太后知道她要去德妃跟前,这几天一直在哭丧,母女两个压根没时间说话,就说:“中午你别想着我们,我和你妹妹随便吃点,你爱上哪儿吃就去哪儿吃。对了,有空去看看你那园子,你十一弟跟我说了几次了,他说你大哥的园子好的很,你那园子忒朴素了。你就不该找老四,那人是撞了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你汗阿玛跟他说二十万不够话,给你再添点银子,他不听,非要可着那二十万花,你这些兄弟们没一个看的下去的。”

    海棠笑起来:“行啊,回头有空了去看看。”

    吃晚饭海棠跟太后和十一格格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十一格格想下炕送她,太后拉着说:“不用送,自己家里,又不是别处,她连家门都不出,你送什么?坐着吧,咱们说说话。”

    海棠出了宁寿宫撒丫子跑到了永和宫,一进门看见章贵人从德妃的正殿出来,就打招呼:“贵人看着比去年丰腴了不少,气色也不错。”

    章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立即说:“郡王说错了,我们娘娘上半年晋升为嫔了。”

    章嫔立即拦着她:“郡王刚回来,不知道这事儿呢,你嚷嚷什么?”

    说着咳嗽了两声,海棠立即笑着说:“恭喜恭喜,这真不知道,刚才得罪了,等会我让人给您补一份贺礼,贺娘娘晋升。”

    这时候双喜出来对海棠蹲下请安,站起来说:“您要补两份呢,上半年娘娘诞下十五格格,您做姐姐的要出一份见面礼给妹妹。”

    “哎呀,真是大喜,对对对,回头我亲自去看妹妹。”

    一番说笑,海棠看着章嫔扶着宫女的手回去了。

    随后海棠掀开帘子进了正殿,看着德妃坐在榻上,旁边的桂枝对着姐姐挤眉弄眼,海棠没接收到妹妹传来的信号,上去挨着德妃坐下:“额娘,好想你。”

    “去去去,一回来就淘气,挤着我没地方坐了。”嘴上这么说,还是搂着海棠看看脸色:“阿弥陀佛,前几天你六哥说你得了一场大病,把我吓坏了,后来才知道一场误会,我是又气又笑。好了吗?”

    “好了,现在可壮实了。”

    双喜把屋子里的宫女都带出去,让她们母女自在的说话。

    德妃就说:“这不算壮实,我问了包嬷嬷,太医说你要连着喝三个月的药才行,别的事儿你能敷衍,这事儿上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让人盯着你,不许忘了。”

    “忘不了。”海棠就问:“去年我怎么不知道章嫔有孕?”

    “你走后才知道的。”德妃说这个的时候脸上不高兴,“原本我想着找个帮手,罢了,这事儿你不用知道。她好歹有个嫔的位置,虽然没册封,但是如今各处都是以嫔称之,眼下也只能到这里了,宠爱也到头了,生了三个孩子尽够了。如今宫里最受宠的人是王氏,轮不上她风光了。”

    “王氏?”

    德妃冷哼了一声:“南边送来的,办这事儿的是李煦。”

    “哦?”

    德妃想再说,可是想想女儿是办大事的,这种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儿还是不聊了。

    她不说桂枝嘴快:“就是个汉女,李煦说那是他表妹,懂的都懂。现如今对外说他是县令之女,我听说是李煦看她受宠,才给他父亲弄了个县令的顶戴充门面呢,以前就是个商户女。”

    德妃立即呵斥她:“你怎么嘴就那么快!这半年我白教你了。”

    桂枝也有话说:“我亲姐姐在呢,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哥哥姐姐弟弟面前我还不能说话了?您直接拿针把我嘴缝起来吧!再说我也没错啊,她父亲要是正经科举进身,哪年参加的科举?什么名次?座师是谁?压根说不上来。”

    德妃气的柳眉倒竖,海棠赶紧搂着她:“额娘额娘,不气不气。”

    德妃忍不住说:“她比十四都费劲!”

    海棠赶紧给德妃顺气,赶紧转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嫂子啊?”去年四福晋一直在这里的,今年怎么不见?

    说到这个德妃叹口气,把胳膊放桌子上,揉着额头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海棠看看桂枝,这会真的需要你!

    桂枝看看德妃,小声的说:“嫂子生气了,四哥院里有了两个格格,就是内务府送去的包衣侍妾!”

    “啊?”

    “其中一个还有孕了。”

    “啊?不是,你一次说完,你什么时候养成说一半留一半的毛病啊。”

    “我说完了,就这点事儿,你以为会怎么样?你以为嫂子学三嫂大闹阿哥所?不是的。嫂子是生闷气,四哥也不哄她,额娘前几天劝了这个骂那个,一点用都没有。

    不是我说四哥,你知道他现在瘦成什么样了,就比竹竿宽了一点,就这么模样,我就怕孩子生下来养不住。”

    德妃指着桂枝说:“你给我闭嘴!”

    桂枝立即捂着自己的嘴。

    德妃接着说:“我问太医了,太医说你四哥院子里的小格格怀的不好,孩子就是生下来也难养住。”

    海棠忍不住说:“要我说您就该骂四哥,他还年轻,这么着急干嘛!我汗阿玛年轻的时候我那些哥哥姐姐不也是难立住,有前车之鉴,居然还不改。”

    德妃就说:“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

    桂枝在一边小声逼逼:“有消息说明年这些哥哥们上战场,所以啊,怕出意外才这样的,三哥四哥包括大哥都是这样,大嫂子刚生了一个侄女,现在又怀上了,这次和前几次不一样,看着容颜很不好,面色枯黄,都说没养好就急着怀上,耗元气了。”

    海棠忍不住叹气:“我也上战场,难道我上之前先去生个孩子?没这说法!战死了就战死了,难道留下个孩子就功德圆满了?”

    德妃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要不是你年纪小又是个女孩,我就催着你赶紧有个孩子,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少家业吗?总要传下去的。”

    海棠就说:“我死了没子嗣也好办啊!到时候四哥六哥家的孩子,您看着哪个侄儿可爱乖巧让他承了我的家业不就行了吗?”

    “你说的简单!多尔衮多能耐,现在还有睿亲王府吗?他们三兄弟一个比一个能打,早死没牵连的多铎,他后人连豫亲王府都没保住,现在只有信郡王府,我可不想让你们走他们那样的路子。”说完立即提着海棠的耳朵:“你好好的活着,人活着什么都有了,你看看有些人以前多风光,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有出路。”

    “我知道了额娘,知道了,您放手啊。”

    德妃松了手,就说:“今儿你回来了,我高兴,你们姐妹别在我高兴的时候扫我的兴。”

    桂枝乖巧的说:“记住啦额娘。”然后对着海棠又眨巴几下眼睛。

    德妃哼了一声。

    海棠发现一个问题:桂枝的信号能接收但是不能解析,十一的信号不仅能接收还能解析正确,这是怎么回事儿?

    桂枝说:“额娘,说点高兴的,姐姐的院子快修好了,姐姐,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懒丫头居然想出门了!说起这个来,海棠很有兴致的问:“你们知道那院子什么样子的吗?”

    德妃想说,桂枝一把抓住她的手:“额娘,说好了都不说的,让姐姐有个惊喜!姐,四哥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

    海棠很忐忑,问:“什么样的?”

    “不能说。”

    这让海棠更忐忑了,“哎呀,你们这样子让我更想去看看啊!”

    德妃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劝儿子和儿媳和好,立即说:“去的时候别人倒也罢了,把你四哥和你嫂子带上。”

    桂枝强调:“还有我。”

    德妃就说:“你去不去都行。”

    海棠觉得这会反正没事儿,不如下午去,下午六阿哥和十一十四都放学了,一起看。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海棠带着桂枝和嫂子坐车上等兄弟们的时候,外面忽然起风了,眼看着黑云沉沉压下来,等会就变天了。

    看来今儿去不了了。

    从衙门急匆匆赶回来的四阿哥就说:“今儿不去了,过几天再去。”让人把桂枝海棠和四福晋一起送永和宫去。

    桂枝这时候开始安排事儿了,推着海棠:“姐,你下去换四哥上来,外面冷,让四哥坐车送我们回永和宫,你跟其他兄弟说一声,就说今儿不去了。”

    四阿哥不乐意去永和宫,要是德妃在畅春园或者是行宫,独门独院,他去坐一天都不嫌烦,但是永和宫都是女人,住的挤挤挨挨,稍不注意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就难办了。

    “爷不上去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额娘叫你呢。”桂枝一边扯谎一边推海棠,还对着海棠挤眉弄眼。

    海棠:还是不理解!

    但是她麻利的下车了。

    在桂枝的哄骗下,四阿哥上车了。马车往东六宫去了,海棠站在寒风里,看看远处的车,再看看自己:我是怎么下来的?我为什么下来啊?

    哦,找兄弟们说一声不去了。

    她就去尚书房外面等着,等兄弟们放学。

    没想到刚结束,第一个跑出来的是保绶,这是福全家三个宝贝蛋里的老小,这三个宝贝蛋分别是保泰,保按,保绶,保绶比海棠小一岁。

    他带着伴读冲出来后看到海棠,嘻嘻哈哈笑起来,跟海棠开玩笑:“呦,九姐这是来接姐夫的吗?”

    他身后的伴读们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有些玩笑阿哥们能开,他们却不能笑。

    海棠就说:“是啊,我可稀罕你姐夫呢。”

    这把保绶弄不会了,这接下来该怎么接啊?

    这时候保按出来,身后还有一群人,保按问到:“干什么堵在这里?呦,这是谁啊?故地重游吗?”

    保绶立即拉着保按说:“四哥,九姐在这里接姐夫呢。”

    后面的人哈哈笑起来。

    保按比海棠小了三天,小时候迈着小短腿跟着海棠玩儿,开玩笑更是没负担,立即说:“姐夫呢,赶紧的,让他出来,别让姐姐等急了。”

    门口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十四和十三跑的很快,两人急着去会和哥哥姐姐一起去园子里。

    在门口看到人差不多把门堵住了,十四嚷嚷到:“干嘛呢?不出去的闪开,别挡着爷过路!”

    有人说:“十四,都是爷,你嚷嚷什么,九姐等姐夫呢,你一边看就行了。”

    什么?

    “谁是姐夫?爷没姐夫?”

    十四挤出去看到海棠,拉着她的手:“走走走,这群人不是好人。”

    海棠没走,这时候院子里一阵笑声,扎拉丰阿没弄懂怎么回事呢,被人推着出来了。

    门口的人说:“等你呢扎拉丰阿。”

    海棠看到扎拉丰阿,上前一步,拉着他手说:“我来接你。”

    扎拉丰阿被这么多人围观,手又被海棠拉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在起哄声中出于既惊又喜且别扭的心态,小声说:“以后您也别站门口,再远点,别让人看到了。”

    海棠摇头说:“不行,我和你又不是偷偷摸摸的,我凭什么站外面,我就站门口!”

    扎拉丰阿控制着自己别撒丫子跑了,他这会不仅脸红,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热的冒烟。

    十四挤进两个人中间,用屁股把扎拉丰阿推远,对着门口一群人说:“要下雨了,你们还走不走?”

    门口的哈哈笑着从他们身边路过,各找各家的马车去了。

    海棠低头跟两个弟弟说:“因为要下雨,所以今儿不去了,改天去。”

    “啊~”十三很失望。

    十四立即问:“不去园子里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啊,要不我带你们去王府玩儿?”

    十四看了看还在脸红的扎拉丰阿,眼珠一转,立即说:“十一哥病了,要不咱们去看十一哥去吧。”

    随后一脸嫌弃的对扎拉丰阿说:“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家去吧。”

    第168章 出预料

    六阿哥出来的时候十四还在用屁屁撅扎拉丰阿,就问:“十四,干嘛呢?”

    十四哼了一声没回答他,在他看来,六哥处处都好,就是胳膊肘往外拐。这个扎拉丰阿能当姐夫六哥是出了大力气的。

    十三笑着说:“姐姐说不去园子了,担心等会下雨。十四弟说要去看十一哥。”他还问跟着出来的老九和老十:“九哥十哥去吗?”

    十阿哥想说话,九阿哥立即说:“我们先去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十一妹妹,晚上回去再看十一弟。”

    他作为亲哥哥,装病是他早年玩剩下的,尽管十一玩的更高明一些,有三分真七分假,可是他还是看出来了。既然知道是装的,自然不是很担心,就想着陪老十去看看十一妹妹。

    几个人在门口分别,十四一直盯着扎拉丰阿,不停的提醒他:“快下雨了,你该走了。”

    眼看着走了一段路扎拉丰阿还跟着,就说:“你说你怎么就不为我那老姐姐想想呢,她还盼着你回去呐。”

    扎拉丰阿的祖母是宗室女,尽管很远,从十四他们这一辈算起来已经出五服了,但是论起来的确是族姐。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哭笑不得。六阿哥就骂:“十四,你个坏东西,你就是故意的。”

    一群人说着往前走了一截路,扎拉丰阿的马车就在前面停着,他跟各位告辞,看了看海棠,海棠对着他笑的眉眼弯弯,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十四在一边忍不住冷哼。

    等到扎拉丰阿走了,十四刚要说两句酸话,海棠一挥手:“走啊,去看十一。”

    什么依依惜别,从她身上压根找不到了!

    十四一瞬间迷茫起来:爷刚才看错了吗?

    大家都往前走了几步了,十三喊他:“十四弟,走啦。”

    “来啦来啦。”

    几个人跑到了阿哥所,海棠说:“我听额娘说大嫂子生了小侄女,等会去看看小宝宝。三哥家是不是也有孕妇?要不要去坐坐呢?”

    六阿哥小声说:“去三哥家陪着三嫂子坐一会就行了,有孕的是三哥的爱妾,三哥的院子里这几天天天闹,三哥弹压不住,半夜都在吵架。”扰的左右不安稳,这些弟弟们都恨不得一起去跟康熙商量赶紧给老三盖房子让他滚蛋!天天吵架让人受不了了!

    海棠就说:“那行,先去看十一哥,再去看小宝宝,最后陪着三嫂子说话。”

    一群人到十一阿哥的院子前面,里面扫地的太监赶紧出来请安,说十一下午去太后跟前了,这会不在。

    既然十一不在,那么就去看大哥家的小宝宝吧。

    六阿哥作为马上要娶媳妇的阿哥,大哥不在家他不往大哥的院子里去。十三表示他也是大人了,也不去了。实际上在太子和大阿哥斗的越来越严重的现在,他是太子的人,自然不往大阿哥跟前凑。

    只有海棠和十四去了大阿哥的院子里。

    这里的人真的很多,满院子都是人。屋子里也是挤着满满当当的宫女嬷嬷。大福晋的三个女儿,每个人身边时刻要跟着两个嬷嬷两个大宫女两三个二等宫女和一群跑腿听使唤的太监。能进屋子的也就是嬷嬷和宫女,这最少有六个人,大福晋也有自己的一班人手,这里还有两个大阿哥的侍妾也带着宫女在一边使唤,加上海棠和年纪小的十四,海棠觉得没法呼吸。

    她也没法说什么,因为小孩子必须要有人时时刻刻看护着,她自己小时候跑到任何地方后面都跟着一堆人,特别是海棠当年跑的快,宫女们常常体力不支,太监们累的喘气。太后就常说别骂宫人不尽心,实在是自家孩子太欢实了,难带!

    也不能说大福晋摆谱,她们有些地位的人穿的都是花盆底,路上必须扶着。海棠以前还觉得矫情,她自己穿了一回深有所感,穿上是挺胸抬头有气质了,但是路面只要稍微有些不平就不敢一个人走,必须有人扶着。

    海棠觉得让大哥一家搬出去岂不更好?全家挤着挺难受的。

    但是这话没法说。

    两个小侄女儿很热情,扑上来搂着海棠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跟着十四到院子里玩去了。

    海棠抱着小宝宝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和大嫂子说着话,猛地看见外面天特别黑,就担心等会儿下大了没法走,连忙把小宝宝往大嫂子怀里塞:“嫂子,赶紧抱着你闺女,我们要走了,就怕等会儿下大了晚上走不了了。”

    大福晋赶快把闺女接过来,嘴里留客:“没事儿,秋冬时节只下雪不下雨,下雪不影响你们回去,刚才你们来的时候,我派人去找你大哥,等会儿他就回来了,再等等吧。”

    她要是不说这个海棠说不定还会再坐一会儿,一说大哥要回来了,海棠这个时候就感觉屁股上长钉,压根没法再坐下去了。

    她借口德妃担心十四,非要离开,大福晋留不住,十四也闹着要走,大福晋只能把他们送出去。

    天色确实很暗,到了必须打灯笼的地步了,大福晋让他们等等,拿了灯笼再走,海棠实在是不想和大哥碰面,片刻都不愿意等,扯着弟弟就赶快走。

    她对这里不太熟,拉着弟弟转了几圈之后就觉得周围特别黑,问身边的人:“咱们走到哪儿了?”

    她身边的人没答上来的,反倒是十四先回答:“再往前走就是乾清宫了,原来姐姐不认路啊!我刚才还纳闷儿,不是说去三嫂子他们院子里吗?怎么往外去了?原来是姐姐不认路!”

    海棠又不是这里的住户,仅仅来过几次而已,自然是不认路。

    他想了想,既然去大哥那儿了也要去一趟太子那里。就跟十四说:“不好厚此薄彼,既然刚才看了侄女,咱们去一趟太子的寝宫看看侄儿去。”

    此时太子不在,他在乾清宫,太子的侧福晋李氏带着两个儿子出来。

    海棠和这个侧福晋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可聊的。就抱了抱出生不久的弘皙,听说了下面这一辈男孩子是弘字辈的,和这位侧福晋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看到在一边儿很乖巧坐着的大阿哥,因为体弱,这位到现在都没个名字。

    海棠向来会领着小孩子玩,坐着逗他了一会儿,给他讲了几个小故事,整个屋子里除了海棠讲故事的声音和小孩子的笑声之外,居然没半点声音,十四就觉得这种气氛压抑不停的催着海棠赶紧走。

    海棠就起来告辞,太子这边的人倒是想得周全,等海棠从太子的寝宫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盏灯笼提着。

    天太黑了,海棠想把十四给送回去。没想到十四不乐意,非要跟着去见德妃。海棠只能带他去见德妃。

    好不容易到了德妃这里,四阿哥夫妻两个要走,这时候四阿哥的披风都穿好了,四福晋站在一边等着他。德妃也不给他们安排车轿,絮絮叨叨的嘱咐四阿哥拉紧四福晋,别让她摸黑绊倒了。

    四阿哥成亲几年了,现如今也开窍了,明白了德妃的用意,为了让额娘放心,他正打算牵着四福晋的手回去。

    这时候海棠和十四来了。

    德妃说:“这天都黑了,你们怎么又摸来了,别待着了,回去吧。”

    十四委屈的喊:“儿子刚进门,您不说问问儿子吃了没,怎么就赶儿子走。”

    德妃没搭理他撒娇,直接吩咐:“跟你四哥走吧!”

    “不嘛!”

    四阿哥也不想带他,对四福晋说:“走不走?”

    四福晋一边跟着他出门一边招呼十四:“十四弟,走啊,嫂子带你一起回去呀。”

    十四哼唧着不走,被德妃推了一把:“去,牵着你四哥的手回去吧。”

    谁想牵他的手?!

    十四看闹也闹了,道理也讲了,还是不能留下来,只能回去,不过他都是大孩子了,才不跟着他们夫妻一起回去。十四很傲娇的:“赵有钱,咱俩牵着手回去。”

    他的大太监赵有钱答应一声,赶紧牵着他走在四阿哥两口前面回去了。

    四阿哥又跟德妃说了几句,拉着四福晋回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了,灯笼的光芒都看不见了,德妃才回来。

    德妃回来后一进门就搂着桂枝:“好孩子!这回做的好,你哥嫂终于和好了,你是有大功劳的,这几天给你安排你爱吃的,日后额娘疼你。”

    桂枝就趁机提条件:“那您可不可以别让我读书了?”

    德妃满脸笑容立即收了,伸出指头戳在桂枝脑门上:“少蹬鼻子上脸!”

    桂枝不满的嚷嚷:“您翻脸翻的可真快!”

    海棠看着桂枝,再看看德妃,对德妃说:“枝枝长大了,能给额娘分忧了。”

    德妃松口气,带着点嫌弃的说:“勉强能这么说,你是没和她呆的时间长,你妹妹是一身的毛病,我要给她扳一扳才行。”

    说着推着姐妹俩进里屋,她高兴的叫双喜进来,让双喜去御膳房吩咐一声,给两个女儿做点爱吃的送来。

    海棠和桂枝进屋,屋子里早就点了灯,姐妹俩围着烛台剪灯芯,桂枝问:“分开后去哪儿玩了?”

    “去看大嫂子家的三妞妞和太子家的二阿哥,本来想去三哥家坐坐,后来天黑看不见,稀里糊涂的越走越远……”

    “没去吧?”

    “没啊,走岔了,明天再去。”

    “可别”桂枝压低了声音,那一脸八卦表情都遮不住:“我跟你说,三哥这几天在家哭呢,你去了撞破了多不好。”

    “哭什么?”

    “他有个爱妾,去年偷偷带着去了围场,惹的三嫂子不依不饶的那个,十多天前小产,前几天一命呜呼,听说是小产后保养不好病死了!这里面有故事!”

    “啊!”

    “这里面啊……”看着德妃回来了,她立即小声说:“回头再聊,别看我不出门,这宫里园子里的事儿我门清,各处见不得人的事儿我都听说过一些,也有可多有意思的事儿,回头说啊。”

    海棠惊讶的看着她。

    德妃走过来,看到桂枝手里握着剪刀,上面还有凝结的蜡油,就往她身上拍了一巴掌:“又玩火!想挨打是不是?”

    桂枝把剪刀扔到桌子上:“回回都针对我,我肯定是您捡来的!”

    说完一转身趴在炕上假哭,假哭的时候还踢蹬了两下腿,海棠忍不住笑了,德妃的血压飙升,气得咬牙!

    “我恨不得你是我捡来的啊!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丫头!”

    第169章 冬日事

    海棠赶紧拦着德妃:“额娘,她还小,再说了刚才没玩火,我们就是剪烛芯。”

    德妃一指头戳到海棠头上:“你也不是个好姐姐,既然知道她小,就不该让她拿着剪刀,刚才说了她两句,她把剪刀直接丢在炕桌上,万一滑下来扎着人怎么办!”

    “知道了额娘,别生气了,慢慢教吧,您坐啊,坐啊!”

    桂枝立即爬起来一脸笑容的搂着德妃:“额娘,枝枝知道错了,别生气了。”这声音含糖量极高,可见平时没少跟德妃撒娇。

    德妃坐下来冷哼了一声,刚想训斥她,大福进来,到了德妃跟前小声的说:“后面章嫔叫医女了,说是十三格格有些不舒服。”

    德妃问:“打听准了?是格格不舒服?”

    大福点点头。

    德妃稍微一想,跟大福说:“拿我的披风来,我去后面看看。”

    搂着她的桂枝赶紧松开手,德妃站起来跟两个女儿说:“等会饭菜来了赶紧吃,不必等着我,棠儿吃完了回去吧,我看着今天要下雨,就是不下雨也要下雪,明天要是天气不好就别出门了,你如今不能见寒气,要多保养。等会我要是没回来,你坐着我的轿子回去,让双喜给你裹厚点。”

    大福把她的披风拿来了,展开给德妃披上,德妃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说:“要是章嫔病了我就不去了,格格病了不能不去看着。”

    回头让外面那位心思越来越不好琢磨的主子爷知道对他女儿怠慢了,在别的地方做的再卖力也挽回不了在他心里留下的坏印象。

    所以德妃这会宁肯辛苦点也要去关心一番,做出姿态给康熙看看,孩子身体好不好是别的事儿,永和宫从上到下没怠慢格格。

    德妃带着人往后面去,前脚刚走后脚饭菜送来了。

    宫女们赶紧接进来,海棠捡了几样让人端到炕桌上,其他的饭菜用煮茶的炉子温着,留着等德妃回来吃。

    姐妹两个把伺候的人打发了,桂枝一边跟姐姐剔鱼刺一边眉飞色舞的跟海棠说三阿哥两口子的事儿。

    “……三嫂子选了个好时机啊,这会她做什么三哥都没法收拾她,毕竟明年大战,三哥还指望着岳父拱他呢。”

    这倒也是!海棠赶紧点头:“说的有道理。”

    桂枝接着说:“那个侍妾人也傻,以为爷们是天,只要攀附上了就能在后院为所欲为,就是福晋也没办法怎么样她们,傻的不忍直视。她根本就不知道三哥这会要仰仗岳父,这不,杀身之祸转瞬既至。

    我以为包衣旗的女孩们都知道进退,知道看个眉高眼低,看来是我看了。内务府选送来的这些,空有皮囊,一个比一个蠢。”

    海棠提点她:“不是三哥仰仗岳父,是三哥需要踩着他岳父摸到更大的权力,这会有这个需要,所以三嫂子才威风,等大战结束汗阿玛论功行赏,三哥拿到想要的,你再看看他对三嫂子的态度!所以,虚无缥缈的权柄在谁的手里谁才是爷!”说着把去了鱼刺的鱼肉夹给了桂枝。

    桂枝点头:“彭春那可是个精明人,难道看不出来?”

    “看的出来,人家哪里是为了三哥,那是为了外孙,三哥的爵位越高他外孙是不是将来权力越大?好处在日后,这是现在种树日后他儿孙乘凉。”

    桂枝了然,自我反省:“我还是有很多不足啊!还是眼界低了,姐姐,回头咱们多聊聊啊!”

    海棠笑了笑,给她夹菜,嘱咐她多吃点。

    海棠接着说:“想多长见识?要紧的是要出门,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回头带你出去各处看看,多涨见识。”

    “不了不了不了,我不爱出门,而且宫里是最让人长见识的地方,我不出门都能知道宫里的事儿,还是不出去了。”

    “说笑话呢,你不出永和宫的大门能知道外面的事儿?前廷的事儿知道吗?乾清宫那些大臣们天天吵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些干嘛?我对那些老窝瓜大臣没兴趣,更不想知道他们的破事,不过乾清宫的事儿我确实知道一些。”

    她看看门口,发现这屋子里没人,立即拉着海棠的衣服在她耳边说:“今儿汗阿玛翻了谁的牌子翻了几回牌子我明天就能知道,他中间起来了几次喜欢搂哪个宫女我也会知道。”

    海棠瞬间觉得如雷轰顶!

    她赶紧放下碗捂着桂枝的嘴:“你……你盯着他干嘛!被发现了你知道你下场是什么吗?”

    桂枝把海棠的手推开:“你以为我是从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嘴里知道的吗?我傻啊,去和乾清宫的人接触打听这事就是太子也别落下好。我是从别的地方知道的,这些要从细枝末节去推断,我给你举个例子,汗阿玛无论用什么都是最好的,每天最好的碳消耗了多少?耗的多就是他晚上睡的晚,耗的少就是睡的早。如果睡的早会怎么样,睡的晚了又会怎样?

    那些别人不当回事的东西日日报到额娘这里来,我给她念出来,稍微一想就知道,我今日的东西背下来,往日的东西也要记住,前后一比对,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要是想知道的再清楚,还需要剥丝抽茧。

    别的地方,比如三哥的院子里,有些事儿就不是能剥丝抽茧知道的,要听人家怎么说,从各种小道消息流言蜚语里面分析真假,这种就慢了点。”

    海棠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孩子聪明着呢,就是没用对地方。

    她小声说:“你别老对乾清宫感兴趣,你……你把兴趣转到别的地方去。”

    桂枝嘟着嘴:“不行,咱们不一样,汗阿玛又不会骂你,但是他会骂我,他哪天心情好了我悄悄的出来他懒得骂我。他要是心情不好,我干嘛出来挨骂?我躲都来不及!所以我要知道他每天心情好不好。而且他在你们心里是个好阿玛,在别的地方他可是很吓人的!我还是不跟你说了,免得你害怕。”

    海棠吃不下饭了:“让我想想怎么劝你。”

    但是桂枝的胃口很好:“别劝,我这样很好啊,你就是跟额娘和四哥他们说,他们也不会信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懒蛋枝枝,朽木不可雕也的枝枝,四哥都快放弃我了。

    不过这里面的乐趣不是常人能体会的,我跟你说,你有没有盯着一件事一直看笑话?就是从一开始到起变化,到他们互相推诿,到最后反目成仇……看什么话本子,这比话本子好看多了!”

    说着居然呵呵笑起来,颇有那种“我就这样了你们能耐我何”的模样。

    海棠忍不住叹口气,用手撑着脸,一声接着一声叹气。放几百年后,这位不是资深狗仔就是隐藏的好的谍报工作者。

    桂枝夹着菜放她碗里:“吃啊,赶紧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还有汤呢,我让他们送来。”

    双喜送汤进来,委婉的提醒姐妹两个别吃着玩着,外面更冷了,还起风了,让海棠早点回去。

    海棠接着汤来,一边喝一边说:“好,待会跟额娘说我明日不来了,要是天气好我就去王府,看看门下的那些旗丁家里如何了?看看他们有没有过冬的粮食棉衣木炭什么的。”

    桂枝听了赶紧放下碗拉着海棠:“派人出去问问就行了,别急着出去,要是出去就一起去园子里啊,四哥有惊喜给你,万一你去王府了,杜富贵那奴才嘴快,岂不是没了惊喜的感觉。”

    到底是多大的惊喜啊,这丫头居然一直惦记着。

    “行,先去园子再去王府,要是明天天气好,就带着你们出去。”

    桂枝立即笑的眉眼弯弯。

    海棠喝了汤就走,也没坐轿子,裹着德妃的一件披风领着自己的几个太监就顶着寒风回去了,坐轿子太慢了,她不想在寒风里多待,轿子里就是有火盆也是四面透风,还是走回去吧。

    就是德妃的披风有些长,海棠路上踩着衣边摔了一跤,回去的时候滚了一身泥。

    先去太后跟前,没进门的时候海棠把披风给了嬷嬷们,嘱咐说:“这是我额娘的,洗洗晒干了给她送去。”

    其中一个嬷嬷拉着海棠说:“您进去劝劝吧,十一阿哥和十一格格都在。”

    这里面翻了天啦?

    海棠疑惑的问:“怎么啦?”

    这个嬷嬷小声的说:“十一阿哥需要住下来,他还病着,这天气也不敢送他回去,可是他的屋子住着十一格格,这就……”总不能让妹妹连夜给他腾屋子吧。

    海棠点点头,进去了。

    太后和十一格格坐在炕上,看着一副快没气的十一阿哥躺在炕上,十一格格都快哭了:“十一哥……”

    “你可别多想,和你住了哥哥的屋子没关系,是哥哥身体不好,偏偏今儿病了没地方躺着,又偏偏今儿不好移动,就只能睡这儿了。没事儿,这炕……咳咳咳咳……这炕暖和!”

    这话说的十分虚弱,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似乎下一刻人要噶了。

    太后就吃他这一套,在太后的眼里,这孩子天生就虚,能活到现在就是长生天在保佑他,太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哭一边骂太医,又让人赶紧收拾暖阁要把十一挪进去。

    十一格格有点慌,她只能翻来覆去的说:“这怎么行啊!怎么能让十一哥你躺在这里,暖阁也不行啊!”主要是十一的年纪渐渐大了,和祖母住一个房间也不方便了。

    就在她说出让十一哥先躺旁边的屋子,可是一想让给了十一哥自己都没地方住了。想说睡旁边的院子,可是旁边的院子没提前收拾,也没烧炕,去了屋子里冷冰冰的,万一病情更复杂了呢!

    她急的看太后,太后这会正在哭,十一阿哥的呼吸显得更艰难了。

    要是把自己的屋子让给十一哥哥?她心里不乐意,还在劝自己:自己是妹妹,哥哥不能住妹妹的屋子,不是自己不让,是他不方便住进去。

    就在十一格格自我安慰的时候,海棠挑开帘子进来。

    太后看她进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小花骨朵你快来,你弟弟快不行了,你摸摸他的手,手心可凉了,再摸摸脚,这脚也是冰凉冰凉的,这可怎么办啊?医女说找不出他身上的毛病,你说要不要请你汗阿玛来?”

    汗阿玛也不是大夫啊!

    十一阿哥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气若游丝的说:“老毛病了……咳咳咳咳……不必惊动汗阿玛和额娘。”

    医女在一边说:“许是今日吸进去冷风了,今晚上喝了药发了汗,明日或许就好了。”

    海棠听明白了,这是压根没事儿。

    她就说:“那……”

    十一阿哥咳嗽着说:“姐姐……咳咳咳咳……别担心,我今儿在这炕上躺着,躺一晚上,就好了。”

    说完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怎么看怎么一副病重的模样。

    太后就说:“我说把他挪暖阁里去,今儿我守着他。”

    海棠立即说:“可别,您都一把年纪了,别跟着熬夜了。”

    太后立即说:“我还年轻,我都照顾他好几年了,早习惯了。”

    十一阿哥还不死心,就说:“没事儿,您歇着,我躺一晚上就好,妹妹,你扶着祖母回去吧。”

    十一格格赶紧搂着太后的胳膊。

    海棠说:“祖母,我那书房什么都有,还有炕,我把他带我书房去,让人守着他。”

    十一格格赶紧点头:“祖母,姐姐这主意好。”

    十一阿哥说:“就去书房吧。”

    太后说:“我担心书房不暖和。”

    “暖和,我看书就窝在炕上,不会冷的。”海棠说着让人拿薄被子来,跟太后说:“让人裹着他,我把他抱我书房去。”

    “你别逞能了,再把你弟弟摔了可怎么办,让太监抬过去,用轿子抬过去。哎呦,胤禌,可怜的孩子,这是没法子的办法,我说让你挪我暖阁你不乐意,先去你姐姐书房里凑合一晚上,明儿一早我把太医院的人都叫来,你先凑合着啊好孩子。”

    十一阿哥也知道这戏唱不下去了,于是微笑着点点头,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直到把他安置在了克己书屋,他的咳嗽才停了。

    十一阿哥的太监在走廊下熬药,宫女们围着喂水盖被子,等安置好后宫女们退下,海棠站在炕边无声的问他:“装的?”

    十一翻了个白眼。

    海棠前后一想,忍不住坐在炕边问他:“你图啥啊?”

    “哼!”十一耿耿于怀:“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她和咱们根本不是一起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啊!你今儿这一招就不合适!妹妹刚来,东西刚放好,怎么把房间让给你?”

    “她就不会先和祖母凑合一晚上让我在她屋里躺着吗?我也不是非要躺进去,但凡她说这话我就不折腾了,把药喝下去,一会就缓过来,我就能睡在堂上的炕上了。我不是非要闹着住进去,我就是看看她会不会想着我,姐姐你也看见了,根本就不想着我,我日后也不会搭理她。”

    “你这么做就没好结果,你换谁都是这样。”人性经不起考验的!

    “我不管,别劝我,我不听。我才不是那大度的好孩子呢!”

    “行行行,把你手伸出来,我摸摸是不是凉的。”海棠对太后说十一阿哥手脚凉的事儿很在意。

    十一阿哥把手伸出来给海棠握着,“我就是虚,手脚一直冰凉。加上今儿穿的少,特别的凉,这才把祖母吓着了。”

    海棠把他手放进被窝里,就说:“日后你别这样了。”

    十一阿哥点头:“不会了,把祖母吓坏了,日后再办事,前提是不能吓着她老人家了。”

    然后咬着牙,气的不住的冷哼!

    他这小绿茶居然在十一格格跟前翻车了!

    这梁子他单方面宣布结下了!

    海棠还不知道他这一番心里变化,就催外边端药进来,让他喝了药早点睡。

    十一喝药和喝水一样,端着大碗一仰脖子喝下去了。喝完问海棠:“姐姐明日干嘛?”

    “哦,在桂枝那懒丫头起床前先去一趟王府,吩咐杜富贵关注门下旗丁和包衣们今年过冬的事儿。再回来等桂枝起床,她闹着去园子里,说四哥有惊喜给我,说的我很好奇,你知道吗?她担心杜富贵说漏嘴了,你要是知道悄悄的跟我说,我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百爪挠心你知道吗?”

    十一阿哥为难的想了想:“还是保密吧,我总嫌弃四哥的眼光,可是不得不说,四哥对姐姐够意思了,回头您自己去看吧,这次别带我了,我实在看不上那破园子。”

    “啊?破园子?”

    “是啊!他给你种了不少果树敷衍事儿也就算了,他还给你果树林子里搭了几间茅草房,草房子啊!你能想的到吗?”

    海棠摇了摇头:“想不到。”关键是她去过的公园也没茅草房啊!

    天啊,四哥弄出来的是什么园子?

    十一忿忿的说:“说到底是你太抠了,才二十万,够干嘛?你知道院墙花了多少钱吗?不说钱的事儿了,你就不该咬死了就花那一点钱,他也是个死心眼,祖母和汗阿玛给钱都不要,祖母让人把银子送去了,他又给送回来了,有这样的傻子吗?

    叫我说,最好看的是大哥的园子,那才是真的好看,我跟你说我去你那院子一趟就够够的,再不想看第二眼,但是大哥的园子我逛好几遍都不腻。”

    “大哥的园子很好看?”

    “富贵!精致!大气!”

    海棠忍不住皱眉,这三个词儿不是近义词吧,大气了怎么精致?精致了又该怎么兼容富贵?

    “行吧!”海棠无法可说。

    外面的宫女进来,说是下雪了,纷纷扬扬很好看。

    海棠嘱咐十一早点睡,出来到了院子里,果然大雪如鹅毛,飘飘然落下来,走廊下的太监们都哈着气看雪景。

    海棠让他们收拾了和自己这边的太监们挤一挤,在有火炕的房间里睡觉比在冰凉的房间好一些,起码不会长冻疮。

    第二天一早杜富贵先来了,他进来就笑眯眯的说:“主子一向心善,昨日晚上刚下雪,奴才就知道您肯定担心咱们家的人,怕您着急,奴才特意来跟您说说今年过冬的安排,账本都拿来了,奴才睁大两只眼看着呢,这里面没人敢吃拿卡要,每一个大钱花的都值。”

    海棠对他的这一番表功不置可否,一边洗脸一边说:“那你先说说吧。”

    “好嘞,奴才先跟您说说今年门下旗丁的棉衣发放。”

    杜富贵干起活来也真的得用,就是这人一旦看不住,那肯定是脱缰的野驴,完全放飞了自我。吃拿卡要对他来说就是开胃小菜,他胆子大了能偷盗王府!

    所以对着杜富贵,海棠一直让朱尔哈岱盯着,时不时的给他紧紧皮,远在青海都要操着他的心。

    这时候宫女把洗脸水端出去,随后赶快回来:“格格,太后驾到。”

    海棠正抹着面脂,听了赶紧揉了揉脸,跟杜富贵说:“先等等,等吃了早饭再说,你下去找抱残守缺一起吃早饭去吧。”

    杜富贵的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抱残守缺年纪越大面目越是有几分往非人类的方向发展,阴的更阴凶的更凶,他是没事儿不会去招惹那哥俩的。

    海棠已经出门了,太后带着十一格格来,目的是看望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已经起床,扶着宫女的手出来拜见太后。

    太后看他能起床,已经是大喜过望,拉着手左看右看,就说:“再养几日,养好了再去学里。”

    十一阿哥乖巧的应了一声。

    吃过早饭,海棠回来接着听杜富贵的汇报,十一阿哥被太后接去照顾,下午再送回阿哥所。

    海棠听着杜富贵汇报各项银子怎么用的的时候,懒丫头桂枝跑来了。

    她担心杜富贵泄密,就一直等着。

    等杜富贵歇口气换下一本账本的时候,她在一边安排:“姐,下午去你园子里啊。”

    “下午去?你确定吗?刚下过雪啊。”

    “正好赏雪景啊,我听说路上的雪都被清扫了,来往都方便。”

    海棠想了想:“四哥在衙门呢,应该不方便吧?”

    “方便,我昨日跟他说好了,今儿他会早早的回来带咱们去。”

    海棠想了想,就说:“也行,就不带十三和十四弟了,咱们快去快回。”

    杜富贵刚要开口,桂枝立即说:“你不许说园子的事儿,让姐姐看完了再说。”

    杜富贵委屈巴巴的讲:“奴才想说的是,这是王府的账本,给主子看看。”

    桂枝哼了一声。

    因为下雪,四阿哥就不想带那么多人,他的打算是他和海棠骑马去,早去早回。

    可是桂枝闹着一定要去。

    四阿哥看着她,觉得这丫头今儿有些反常,往日是针扎都不会动弹一下的懒蛋,今儿怎么这么勤快?

    德妃却有不同的看法:“她往日没人玩儿,现在是想跟着棠儿跑着玩呢。”

    大冷天?跑着玩儿?

    四阿哥就不信。

    他就带了海棠和桂枝,连六阿哥都没带,上车了之后,马车疾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因为康熙住在畅春园,权贵们经常往返于京城和西郊,所以这一截路铺了石板,速度很快的同时也不会有太强烈的颠簸感。

    四阿哥先是和海棠聊了今日康熙出行的事儿,康熙今儿带着大阿哥三阿哥出去查看京畿附近的官府百姓如何应对大雪。

    所以四阿哥不敢带太多人出宫,他怕出事儿。

    说到大阿哥,海棠好奇的问:“大哥的园子修好了吗?修的如何啊?”

    四阿哥瞬间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在妹妹们跟前没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很嫌弃大哥的园子,跟海棠说:“那园子我看了,闹眼睛!”

    海棠想到十一弟昨日说的“富贵”“精致”“大气”,再听到四哥今日这么说,她更好奇了。

    但是在四哥跟前,她不敢表现的太好奇。

    马车很快到了郎惠园门口,车子先停了,四阿哥对海棠说:“你先看看门脸。”

    郡王府大门三间,一明三暗,只开中间一间。和京城王府的大门一样,门上用四十五颗门钉。马车随后从大门进入,进去之后看到两边各是一排院落。

    这是侍卫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让拜访者落脚歇息的地方。马车再进去,看到一处不大不小的空地,像是个小广场。北面又是三间大门,门钉四十五颗,大门口蹲着两尊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这才是进入园子的大门!

    四阿哥就说:“考虑到将来有部将门人来请安回话,才在前面做了一套镶嵌的院子。”

    大门打开,抽掉门槛,就看到一堵影壁,海棠特意看了看,上面雕刻着一簇簇的石榴,边缘以番草纹路修饰,虽然雕工精美,只是这寓意不提也罢。

    在影壁前准备下车,跟车的太监拿了凳子,兄妹三个踩着凳子下车。海棠这会心情很复杂,看着这工艺水平很高但是审美寓意一般的影壁,心里有些没底,所以对影壁后面的园子有了几分难以描述的忐忑。

    四哥不会翻车了吧?他可是公认的有品位啊!

    第170章 冬游园 一

    桂枝招呼海棠:“姐姐,走啊,一个影壁不要看那么久啦。”

    海棠应了一声:“来了。”

    她小跑几步绕过影壁,跟在哥哥妹妹身后一下子看清了眼前。

    桂枝高兴的问:“怎么样?”

    属实没想到啊!

    影壁后面是一条宽阔的砖铺大道,直通前面的正房,大片大片的低矮灌木,只到成人的膝盖处,正房两边有两棵巨大的树木,此时如两把大伞一样笼罩了正房前面的一大片土地。

    正房没有厢房,没有耳房,这简直就是海棠想要的公园风!

    毕竟是大片的绿植中央一座房子两棵树,这就是她想要的样子!

    “嗯嗯嗯嗯嗯好极了好极了!四哥你真厉害!”海棠立即拉着四哥的胳膊,用额头顶着他的肩膀,简直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四阿哥得意的翘起嘴角,还是很矜持的说:“都说前院布置能看主人的修养学识,哥哥觉得你就是心胸广阔,所以才给你修的坦坦荡荡,示人以博大宽容。”

    海棠心里尖叫:四哥你好会说啊!

    桂枝在一边问:“那这些进去出不来的地方怎么说?显得我姐姐心思弯弯绕绕难琢磨?”

    四阿哥就觉得这是来找茬的,没搭理她。

    海棠立即问:“什么?”

    桂枝指着房子四面的绿植,很是忿忿不平的说:“这些东西让我和十三妹妹绕了半天没出来!”

    哦,这不就是海棠想要的小迷宫吗?

    没想到这个也做出来了,四哥你真好!

    海棠又转身抱起他胳膊。

    四阿哥给海棠介绍:“正殿前面是‘福’‘寿’两个字,后面是‘康’‘泰’两个字,全部是纂书,四周饰以纹路,每个字站了四分之一的面积。每个字周围有四个进口一个出口,这几处地方修的时候很快,就是图不好画,光是画图就花了一段日子。

    哥哥想好了,人家说外甥像舅,你儿子要是如我和你六哥倒也罢了,我就怕像十四,要是像了十四,不妨哄着他钻这里面玩儿,好歹能让你安静几个下午。”

    桂枝叉腰哈哈笑起来。

    海棠就哭笑不得:“四哥你想的真远,不过仔细想想也不远了,过几年我闲着没事请嫂子们过来,把你家和六哥家的小侄儿抱来玩儿,看着他们在这里跑来跑去出不来也是一桩美事儿。”

    四阿哥的嘴角比刚才翘的幅度更高了一些,他想到那场景也觉得好玩。

    桂枝在一边说:“给侄儿玩了还能给他们的儿子玩儿,反正不会让这片地方闲着。”

    四阿哥矜持的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子子孙孙绵延不尽就是莫大的福气啊。

    他们三个带人往前走,一边走四阿哥指着这两棵树一边介绍说:“你说弄些大树来,我本以为没地方弄了,后来他们的话提醒我了,这是在南苑弄来的,除了这两棵,还有十二棵桐树,很高大,等会去后院看。”

    走进一看,这是槐树,高大挺拔,枝干如华盖把周围都给笼罩了。

    四阿哥说:“那些愚夫愚妇都说槐树是鬼树,都是胡说八道,自古槐树比喻三公,古书里面也称三公为槐卿,以前家有宰辅才能种槐树……”

    “为什么啊?”桂枝在一边问:“我是说,为什么槐树比喻三公?”

    四阿哥对这个不学无术懒得读书的妹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就说:“以前周天子的宫殿前有三棵古槐,三公等候觐见的时候都要面对三棵槐树站立,久而久之,那三棵树前面只有三公可以站,后来槐树就与三公有了关联。”

    “哦~”桂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四阿哥让苏培盛去折槐树上的小枝。

    桂枝追着问:“这是什么典故?难道有入住之前要折枝的风俗?”

    四阿哥没好气的说:“没这典故,也没这乱七八糟的风俗,我就是想看看这树移栽下去养活了没有!”

    桂枝瞬间撅了撅嘴:“你还是做哥哥的呢!你好好的说嘛,我不懂你要教我,看你凶巴巴的!”

    四阿哥心想你但凡多读点书都不至于这么蠢。

    要是往日还想唠叨一番,劝她好好读书,高低能说出一大堆读书的好来,甚至还能再专门写一篇劝学的文章给桂枝。后来四阿哥意识到这妹子烂泥扶不上墙之后就再也不那么积极了。

    所以这个时候压根没搭理桂枝。

    海棠就给桂枝解释:“秋冬季节从树上折一段小枝下来,看看树皮下面有没有一层绿色的薄皮,要是有,代表着生机旺盛,要是没有,证明这棵树或者是这一段枝干已经没生机了。”

    四阿哥查看完折下来的一小段树枝之后又听到了海棠的话,知道海棠也是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本来想纠正,想了想还是算了,回头有机会再说吧,今儿是实在是时间紧,看着黑云又压下来了,他想着要在下雪前把妹妹带回去,要不然额娘着急。

    四阿哥扔了手里的树枝,就问海棠:“要进去看看吗?”

    问的是正殿的摆设要不要看一眼。

    海棠对房子里面的陈设没什么兴趣,毕竟是待客的地方,又不是自己住的屋子,说了句:“去后面吧。”

    桂枝兴奋的蹦跶了几下,跟海棠说:“姐姐,四哥送你的惊喜在后面,马上看到了。”

    哦?!

    海棠来了兴趣:“快走快走。”

    桂枝喊着四阿哥:“四哥你走快点。”

    四阿哥还是不急不缓,他觉得这不叫惊喜,而且秋冬季节各处光秃秃的,压根没惊喜可言,等到来年三月,新种的树开花了那才是惊喜。

    桂枝拉着海棠绕过正殿沿着贯通正殿的大道往后走。就看到一堵粉墙,有高大的树枝从里面纷纷探出枝条来。

    门口守着的人赶紧打开门,桂枝说:“这就是后院了,后院一分为二,东边这里住长辈,西边住晚辈,东西之间有一条河,河东岸一排院落住男孩,西边住着女孩。”

    这园子非常大,能用到的面积接近四十公顷,三分之一的畅春园那么大,海棠很想知道后院建造成了什么样子了。

    然后她惊喜的大喊了一声。

    她刚进门就看到了一条大道,道路笔直且宽,两边大树的树枝合拢,从这里看不到笔直道路的尽头,这是最接近公园风或者是现代审美的景观大道,与那种曲径通幽的布置截然不同,虽然不知道这高低错落都是什么花,种的是什么树,但是这真的与眼下的园林布局不一样的风格,是与她见过的公园风最接近的景观。

    她回头喊:“四哥,这地方真好。”

    四阿哥微笑着进来,桂枝说:“这就是惊喜,惊不惊?喜不喜?诶,姐姐,你不会提前听说了四哥花九万两银子给你买了八千五百多棵树种在这里了吧?”

    “什么?九万?”

    海棠赶紧看四阿哥,指着两边的树:“这是万多?”差点心肺骤停,真的惊了,九万两银子买了两边的树,我这院子它不配!

    四阿哥说的很云淡风轻:“嗯,花九万两银子买了八千五百多棵海棠,从三月中旬开花一直开到四月中旬,花期不一样,能多看一阵子,还有几棵老树,据说很不错,开花后花团锦簇,说是很有风姿。

    这里面有六十三种海棠,其中属西府海棠最多,有八百多棵。因为是他们送货上门,又指点着内务府的人种下去,我看着他们前后尽心,又是几辈子的花农很有经验,他们还在园子里指点着那些奴才种不少的哈操,额外给了三千两银子的赏钱。”

    桂枝说:“这银子花的值。”

    “可……我说了,您和六哥都别贴我。”

    “这不是贴你,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佟额娘晋升皇贵妃,咱们去磕头,你在承乾宫的大梨树下说你将来要在家里种满海棠,你王府种不下了,园子又太大,哥哥只能给你种一条路,这是送你晋升郡王的贺礼也是送你这几年的寿礼,好几年你过寿都在青海,总要让哥哥送你一回礼物啊。”

    海棠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四哥你也真是……小时候的事儿我都忘了,你居然还记着,呜呜呜,我没想哭的,这不是哭了,四哥,我太感动了,你可真是好哥哥。”

    呜呜呜!~!~

    海棠的眼泪真的忍不住流下来,擦都擦不尽,她这会激动的恨不得扛着四哥在这条路上跑个来回,好在还有几分理智,就说:“让他们把马车拉来,咱们在这里来回走一趟,呜呜呜,我想每棵树都看看。”

    后面的太监赶紧去调马车进后院,桂枝蹭到四哥身边,小声的说:“四哥,其实我小时候也有喜欢的树。”

    四阿哥居高临下的看看她,问到:“你喜欢什么?先说好啊,肉桂京城养不了,那是长在南方的。”

    桂枝想了想,也没什么想要的啊!

    这怎么行啊,马上好东西都要到手了,可是没很缺很喜欢的怎么办?

    她急的抱着四阿哥的胳膊:“让我想想,回头我有喜欢的跟您说。”

    四阿哥转头跟海棠讲:“她的名字取坏了,我就不该给她取名桂枝,肉桂肉桂,肉啊!”

    肉是一种方言,就是动作迟缓的意思。

    他觉得桂枝懒蛋的模样,特别是那干什么事儿都动作迟缓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看到就想揍两巴掌!

    马车送来,三人上了车,卷起帘子,马车慢慢的走在这条海棠大道上。

    这条大道十里地,是分割内外的一条大路。

    而且这条路是花了心思的,两边有高大的海棠树,树下还有各种花草,高低错落,如果春天到了,真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满目繁花似锦,鼻尖还能闻到香味,营造出立体的感官享受。

    海棠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四哥没翻车,他还是很厉害的。

    可四阿哥还在一边用平常的语气在介绍:“这条道的用处很大,当初没修成弯的就是想着将来你射箭就在这里,回头要是有孩子了,教给他们骑马也在这里。”

    他没说的是,将来要是有意外,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作为分割内外院的一条树木走廊,还可以把侍卫藏在这里,以弥补前院宽阔无处埋伏的短板。

    海棠真的感动到极点,四哥居然把日后怎么利用也想到了。

    “四哥,你真的太好了。回头我孩子一定会谢你的。”

    “他要谢我这个舅舅的多着呢!我在竹林那儿给他留了一片地方,回头让他在竹林练武读书,清幽安静,汗阿玛和伯王前些日子看了都说好,等会带你去看。”

    “嗯嗯嗯!”

    海棠这会心里满满的,有种很满足的感觉。往日好听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冒,这会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知道这种感动这种满足怎么表达出来。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