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私心重

    不光是德妃在想这钱太多了,宫里所有人都在这样想。

    三阿哥从外面进了荣妃的院子,把外面的披风解开递给了宫女,屋子里暖烘烘的,荣妃这里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三福晋和二公主都在这里陪着说话,荣妃怀里抱着二公主的女儿逗弄。

    二公主比三福晋都着急,看到三阿哥进来立即问:“这消息准吗?”

    三阿哥笑着说:“准,自然是准的。六十多万的银子,这下建园子的钱有了,兄弟们都商量着什么时候把银子提出来,这钱就在汗阿玛的内帑放着,我就说呢,他老人家的银库都有好几座,富有天下,不可能没点私房银子。刚才我和大哥说话,问他找的哪个大师绘图,这几日我不忙了就去找大师,正月里把图弄出来,二三月暖和了就开工。”

    荣妃就皱眉:“你也别老想着一下子把银子全部用了,留着点干别的,日后出去了没内务府供应,材米油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儿子知道了,”三阿哥不等荣妃说完就把话截住。

    二公主还说:“额娘您就不用操心,他出去之后难道没人孝敬?”

    荣妃的脸色更不好看:“孝敬?也要看谁孝敬的?出去是旗主王爷,门下的人该孝敬,不过也就是三瓜两枣,能干什么?到时候一处府邸每年维护房子要不要花钱?家里开销要不要花钱?随份子走礼要不要花钱?到时候宫里有事儿,比如太后皇上过寿你们还要准备寿礼,可不是你们在宫里住着,随便弄点东西就能应付的。听我的,先把这六十万留下至少二十万过日子用,其余的俭省着把园子盖了,不用太好,够用就行。”

    三阿哥想说话,那表情明显是不乐意听,三福晋立即说:“都听额娘的,爷,别说了。”她背着荣妃给三阿哥眨眼,三阿哥立即明白了,就是糊弄老额娘而已,笑着说:“听额娘的。”

    荣妃看他那模样就知道在敷衍自己,想说“你们把银子放我这里,我给你们收着”,但是看看旁边坐的儿媳妇,想想这几年因为银子闹的不愉快,这话还是咽肚子里了,罢了罢了,没钱花的时候就知道日子艰难了,儿子长大了,自己说什么又不听,该吃些亏了。

    次日四妃聚到德妃这里交差,因为过年的事儿是德妃揽总,眼看着过年就在眼前,德妃从刚进腊月就各处分派差事。

    四妃带着几个嫔在德妃这里坐着,喝茶聊天的空隙免不了说明年皇子们搬家的事儿。

    到了这个位份上的女人要么是家世好要么是有儿女,大家都关心这事儿。

    其中高兴的就是宜妃,虽然如今只有五阿哥能拿这笔银子,但是前面几个年纪大的开了头,后面少不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的,她最缺的是就是银子,如今银子有着落了整个人松弛下来,笑着说:“我昨日刚听了这个消息就去给皇上谢恩,皇上说儿子大了总要分家,如今趁着明年没大事儿全部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她捂着嘴咯咯咯咯笑起来,大家都扯着嘴角跟着笑了一下,宜妃的要求低,儿子有安排就行,别的也没什么盼头。老五和十一都是太后的眼珠子,也不闹事儿,老九早些年是个刺头儿,虽然现在看着也是个混帐行子,但是那孩子别的好处没有,有一个优点要夸夸他:他孝敬额娘。所以宜妃的日子能一眼看到头,然而大家都羡慕。

    惠妃是最羡慕的,大阿哥眼下的场面让她常常睡不着,惠妃就不明白他怎么就跟太子过不去!那可是太子啊!就不怕将来太子登基了为难自己母子!

    荣妃也羡慕宜妃,老三要是有老五一半省心也尽够了,不说比老五,就是有老九一半听话也行!

    惠妃和荣妃强颜欢笑,宜妃就问大伙:“明年各位阿哥都建园子吗?”

    荣妃心里更不舒服了,三阿哥想建园子都快魔怔了!惠妃说:“大阿哥当初的安家银子收了,建园子的时候皇上也赏他银子了,这次好事儿他没份,就是不知道两口子是这会搬家还是年后搬家。”

    大阿哥在外面有府邸,能随时搬出去,惠妃是不想让现在搬,毕竟儿媳妇一直病着,孙女又小天气又冷,然而大阿哥欢呼雀跃,想赶紧搬走。

    荣妃只能说:“会建的,毕竟夏天要避暑呢。”

    德妃想了想:“京城里面各处府邸要建造,内务府的人都派到城里了,城外就难顾及到了,也许园子还要再等等。”

    这话说的也是实情,府邸和园子总要顾一头啊!

    总之大家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实际上各有各的烦闷。

    娘娘们这边在议论这事儿,康熙跟前也吵翻天了。

    还是那个问题:以什么标准给皇子们建造府邸?

    礼部说:我们几个月前把各位阿哥封爵的折子递上去了,别看我们,和我们没关系。

    内务府说:没定下各位阿哥的爵位我们没法安排啊!

    工部说:我们不想给阿哥们盖房子,这是内务府的事儿。

    户部说:别看我们别看我们别看我们……

    康熙哪个衙门都不想搭理,但是不搭理没法办事儿,就把给各位皇子封爵的折子找出来,看来看去,觉得给这些爵位自己都亏心!

    康熙直接让人把折子给太子送去,就说:“让太子审议。”

    随后就召见了来京中述职的曹寅。曹寅今年还是和李煦一起来京城的,和往年一样,曹寅等候召见,李煦各处钻营。

    康熙想和曹寅说说最近的苦闷,然而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只能跟曹寅感慨:“人说皇帝是孤家寡人,朕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曹寅捏着棋子想了想说:“宫中朝中有很多人能为主子爷分忧,何故有此感慨?”

    康熙就说:“他们能分的不叫忧,也就是差事,朕心里面的忧愁他们不知道,有些大臣就是知道了也装不知道,宫中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只为自己的富贵荣华着想,眼光长远的少之又少,唉!”

    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

    曹寅思来想去,不知道康熙叹什么气。毕竟他不在京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康熙看着曹寅皱着眉头在思考,就笑了一声:“罢了罢了,咱们君臣好不容易见一面,说这些徒增烦恼,下棋吧。”

    曹寅就跟着下棋,下棋的时候还在想皇上的烦恼大概来源于党争,毕竟索党和明党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换句话说,太子和大阿哥两人再斗下去必然会出祸事。

    曹寅就想委婉的劝劝康熙去管管他的两个儿子,这种家族内讧真的会影响到朝廷。

    然而这种话不太好说,说出来之后就算皇上不计较那两位爷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曹寅盯着棋盘在想这话怎么说,康熙也是满腹心事,现在他觉得太子总差了那么一点儿意思,他最大的烦恼就来源于这几个没出息的儿子。

    他手里捏着几枚棋子把玩,把这几枚棋子当成几个儿子,捏一枚想一个人,太子就不说了,太子小的时候,康熙觉得自己养的儿子简直是最完美的太子,古往今来没有比太子更豪更完美,更符合要求的太子了。那个时候大哥还很勇武,三阿哥也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下面的几个儿子也颇为聪慧,以前对他们倒是挺满意的,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如果说上面那几个儿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想多教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可是下面的那几个儿子也没几个出挑拔尖儿的。

    唉!

    养了一群没出息的!连他们的姐妹都不如!

    康熙在心里微微叹口气,就曹寅聊天。

    “子清,你们家的孩子最近可好?”

    曹寅听他起了这个话题,就意识到皇上也知道太子和大哥斗得不可开交了。连忙说:“奴才家中孩子调皮,或许是还没长大,不懂事儿,整日在家里面闹腾,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一块儿点心就能争起来,又都觉得对方的东西好想弄到手里,奴才实在是厌烦,不想管,然而又不得不管,毕竟孩子还是要教的,不教不成器。”

    曹寅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到位了,然而康熙听着却想到了自己那群没出息的儿子小的时候也是这些臭毛病。跟曹寅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孩子都是这样,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惦记,长幼有序……”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一下。

    曹寅当没发现,落下一枚棋子说:“是,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奴才家的孩子年纪都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康熙叹口气,心里更烦。

    这千万里江山、几代人的基业、千万斤的重担太子挑的起来吗?

    他立即跟梁九功说:“去把太子请来,就说朕要问问他礼部奏请为诸位皇子封爵的事儿他怎么看。”

    梁九功出去了一会,康熙跟曹寅说:“这事儿一日没解决朝中就一直议论纷纷,儿子大了,树大分枝,该分家了。”

    没一会太子来了,手里拿着折子。曹寅赶紧请安,太子看他们正在下棋,亲自扶起曹寅客气了几句。

    康熙问:“你兄弟这事你怎么看?”

    太子刚才就和一群人在讨论这件事儿,出门的时候这群人还拉着他讲皇上之所以把这事交给太子,就是要看看太子有没有容人之量。

    其中有人暗示,前些日子对待勇宪王有些操之过急了。如今朝中和宗室都有非议之声,让他不妨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大度一些,向皇上和诸位大臣宗亲展示容人之量。

    太子听了,就说:“这折子儿子刚才看了,这是根据兵部报上来的功绩大家合计的,算得上有理有据。大哥那里,两次征讨噶尔丹能累计封王,三弟那里,军功卓著,也能封王,自四弟以下,都有亮眼之处,封贝勒也是应该的。儿子觉得依照着折子上的奏请就行。”

    康熙皱眉:“别人倒也罢了,你七弟呢?”

    老四老五老六跟着大将们划水,老八在御帐来回传信,老七是真有斩获,就这一笔带过了?

    太子一时语迟,随后就说:“儿子这是看了上面战功奏报,有什么样的功劳,该给什么样的爵位,难不成下面没有把七弟的功劳全给录上?儿子没有找兵部询问,要不等儿子核实后再发?”

    康熙问:“你怎么核实?依据什么核实?”

    “自然依据兵部记录核实。”

    康熙没说话,这就是他觉得太子差点意思的原因。兵部的记录大部分是真的,然而牵扯到皇子,这些皇子的记录大部分是假的,就老三在战场上表现确实亮眼,功劳是有的,可是挤一挤,里面有多少水分大家是知道的。

    太子不愿意触动最底层的东西!

    换句话说:他没有掀桌子的勇气!

    第202章 凭意气

    康熙皱眉问:“这真的是你想的?还是说是你身边大臣幕僚帮你想的?”

    曹寅听到这里赶紧站起来,这棋没法下了,立即说:“奴才告退。”

    接下来的话也确实不适合曹寅听了,康熙摆摆手:“回头朕再宣你,先回去吧。”

    曹寅倒退着走了几步退出来,出来之后立即吸了一口气开始深呼吸,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啊!

    屋子里康熙指着刚才曹寅的座位说:“坐!”

    太子坐了过去,他坐下后立即跟康熙说:“汗阿玛不满之处儿子是知道的,然而这份折子是最优的办法。若是不把弟弟们的身份拔高,他们入了各旗拿什么跟那些旗主们争?

    至于七弟那里,并非是儿子没看到他的功绩,若是真的按照军功赏爵,弟弟们哪里有什么功绩?能有一个贝子爵位已经是厚待了,在儿子看来他们也就是能得到辅国公镇国公的爵位。还是那句话,之所以给郡王和贝勒是为了令他们能争夺旗主。

    七弟这里更特殊一些,此时不能把他的爵位定太高,只有伯王力不从心的时候才能让他成兵部的掌权王爷,主要是他在兵部,兵部里面宗亲太多,在各旗已经挤压他们了,在兵部不能再挤压了。妹妹那里也没在兵部任职,若论军功和本事,以儿子的想法,妹妹才该是掌兵部衙门的人。

    七弟这里,咱们明着不能给太高的爵位,暗地里可以补偿他,那些新立功的佐领们还没有主子,这些都能划拨到七弟门下,这才是实在的。”

    他说了一堆,康熙无可无不可,太子的那点算盘他看清了,大部分说的都是真的,想要分掉宗亲在八旗的权力,现在就该动手,再晚就来不及了。再晚这些皇子们就跟常宁一样,懒的没眼看,看一眼都眼睛疼!懒也就罢了,关键是在军事上个个还菜!

    至于打压老七不是为了他那些理由,太子想把兵部给老十三留着的,这么要紧的衙门自然是给他放心的人掌控才行。康熙把兵部交给福全也是这个想法,哪怕福全病着也要钉在这个位置上。

    太子看康熙不说话,就说起老大和老三来。

    “大哥和三弟这里,一开始大哥第一次征讨准噶尔没什么赏赐,纵然是后来出了差错,可是当初跟着伯王也是奋勇向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次一起算,给他个郡王吧。三弟那里,三弟的本事不差,而且能聚了这么多功绩,无人弹劾反对也是一种本事。”

    康熙把手里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老三也该谢谢你看到他的优点,在这糊涂性子里面,你能找出个优点来给他说项真是难为你了!”

    太子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讽刺,立即低头讷讷不语。

    康熙接着说:“依着朕的意思,老七给了贝勒没什么,往他门下调拨佐领也是该的,你大哥这些人给个贝子就行了。”

    太子说:“现在给了他们贝子,将来他们靠什么晋升?我大哥一把年纪了,孩子都养了四个,您让他独领一军,儿子只怕他自己都未必能回来!

    西北有战事,妹妹去了大家都放心,大哥和弟弟们去了谁放心?七弟可以去,将来十三十四都能去,可其他弟弟就是去了也是转着圈丢人,没有军功拿什么给他们晋封?

    只能现在一步到位,免得到时候恩封他们惹宗室耻笑,如今庄亲王还被大伙笑话呢,说他家不配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要不是因为上一位老王爷是太宗的儿子,这世袭罔替能落到他们头上!”

    太子的这番心思和康熙早先是一样的。

    让儿子去蚕食下五旗的权力是不可动摇的决定,这个决定是代代皇帝都要执行的,因为康熙的儿子在下一代太子看来也是外人,所以大家的争斗是少不了的,这本就是混乱模式的争斗。

    太子防备兄弟们康熙是有些不高兴,也能理解,在今年之前他觉得太子的这番谋算没问题。

    然而他和太子不一样,康熙的童年没有安全感,父母双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努力让自己成一个自己想象中的雄主,为了这个目标能让自己读书读吐血了。少年时代更没有安全感,鳌拜这几位辅臣的存在让他夜不能寐,好不容易能掌权了,结果就是三藩的问题不得不解决。这些问题解决了,北方的准噶尔部又成了心腹大患。

    他就怕有一朝一日退出中原回到关外去,甚至连关外都回不去!

    生存的压力时时刻刻压在他头上,简直是越过一道坎还有一道坎。

    太子虽然没有母亲,但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很关心他,他小时候得到了康熙的亲自养育,一路顺风顺水,哪怕是朝廷遇到大事儿,也有康熙在头上顶着,他唯一遇到的大劫难就是大阿哥和他党争。

    所以他天然不信赖兄弟,觉得天下承平日久,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些手足。所以他不想给这些兄弟机会!这些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宁给外人也不会交给兄弟们。

    康熙就忍不住跟太子讲:“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难临头,只有自己家的人才可靠,我给你看海外送来的折子,南方莫卧儿那么大的国家说没就没了,要知道几十年前他们还和藏地的喇嘛们交往,和咱们相邻,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太子说:“您说的儿子想过了,对于咱们来说这跟准噶尔部是一样的,如今再看看准噶尔,南疆已经被咱们拿下,只要往北推,准噶尔部的膏腴之地总归是咱们的。南边的蟊贼何必放在心上?而且南方十万大山,路途艰难,有大山做屏障,中原和江南都不会有大事儿。”

    “若是敌从海上来呢?”

    “关闭口岸即可。”

    “茫茫大海,随处可上岸,你怎么防守?”

    “前明时倭寇骚扰不也是没彻底上岸吗?疥癣之疾无足轻重。”

    康熙摇头,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你这么想不对的,你从小读书,该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入则无法家弼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太子觉得远不到死于安乐的地步。

    他也说:“咱们怎么没有法家拂士,满朝文武还找不出几个法家拂士吗?至于敌国外患,儿子觉得,外患就在草原。”

    草原上的外患在火器前面不足为惧!这就是为什么年底各位公主回来走亲戚,这哪里是公主想念家人回娘家看看,这分明是蒙古权贵们害怕了,陪着公主来示好了。

    康熙就说太子:“你糊涂啊!”

    太子赶紧站起来,听着康熙说眼下朝廷和蒙古的优势劣势,康熙把两方的关系掰开揉碎了给太子讲,而太子则表现的听进去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跟皇父僵持,哪怕他不认可也要听着执行者。

    毕竟这天下太子只是副君,还不是太子决定朝廷前途命运的时候。

    康熙说的嘴里干了,太子赶紧端着茶一副乖巧的样子:“您说的儿子现在理解了,这事儿儿子必定放在心上。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弟弟们的事儿怎么办?这事儿是年前说还是拖到年后去?”

    康熙说:“他们不是个个都着急吗?他们咱们不急,你是君,不能让他们催着你,不能让奴才们裹挟着你做决定,放着吧,放到年后再说,什么时候咱们爷俩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处置。”

    “那弟弟们的爵位?”

    “再说吧。”

    太子把折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这事儿不拖的太久,老六过了年要修房子呢,这事儿让老六来问吧。

    这时候四阿哥和六阿哥也在说这事儿,两人在一条小河边溜达,四阿哥站在桥上问:“你昨日跑的挺快,今儿争论的时候你又不在,事儿是躲过去了,接下来你是怎么想的?”

    “简单啊!回头我跟汗阿玛商量把咱们的房子通通修成郡王府的规格,咱们住起来也舒服,难道咱们就没有做郡王的那天,到时候成了郡王就不用再花钱扩大院子了,这叫一步到位!”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很不错,还得意的说:“我又给咱们兄弟们省钱了,大伙也不用谢我。”

    四阿哥本来想教一教弟弟怎么和那些官员们扯皮,看他这打算觉得也行,省心省力,只要汗阿玛同意,谁也说不出什么。

    这时候六阿哥说:“要是礼部的官员还叽叽喳喳说什么于礼不合,也好办,我最后修大门,这事儿不会拖到年底的,但是大门八成是年底修,出结果了,大门也修出来了。至于那些院子,修好后先把多余的院门封起来。到时候谁晋升了谁自己去把自家被封起来的院门拆开,这主意不错,真好!”

    六阿哥是真的觉得这主意好!

    四阿哥看他懒出新高度,觉得挺一言难尽。不得不说,这样一来六阿哥不用在皇帝和官员之间来回跑腿,苦哈哈的冒着惹汗阿玛不高兴来确定兄弟们的爵位。

    这事儿本就和六阿哥没关系,他就专心造房子,哪怕明年因为爵位悬而未决造不成房子也没事儿,反正哥俩在宫里不觉得拥挤。

    至于兄妹三个那二百万的银子,四阿哥说:“不着急,先放着,要是汗阿玛不让咱们在西花园住也没什么,大不了搬到妹妹的园子里去,她日常也用不上,咱们兄弟住上三五年都没事儿。”

    他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他有钱,不仅他有钱,海棠也有钱,海棠的钱他们兄弟能随时借用,而且京城里也没有什么地方让他们兄弟花大钱,自然就不会紧张。

    四阿哥的主意就要一个:汗阿玛有些奇怪,先别动,看看人家动了汗阿玛是个什么反应。

    有这想法的还有老五和老七。

    老五表示他舍不得祖母,他还想在宫里住着,只要他尊敬的阿玛不赶他,他就不走!这话说起来是真心的,他也确实舍不得太后。

    老七表示自己是个光棍,别说媳妇了,侍妾都没有,他在宫里还能每日跑去给额娘们请安,出了宫十天半月见不了面,也没人对他嘘寒问暖,天热天冷嘱咐他减衣加衣的人都没有,出去干嘛?阿玛不赶他也不走!

    这四家跟钉子户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大忙着让人回城里收拾府邸,到时候康熙移驾回宫的时候他带着媳妇女儿们直接回自己家了,就不跟着回宫里了。

    老三急吼吼的提了银子,大冬天不嫌冷到处找人绘图纸,对搬出去表现的跃跃欲试。

    老八也很乐意搬出去,他和老七不一样,七阿哥是光棍,但是老八有婚约啊,他晚上跑来找四阿哥聊天,哥俩关系不错,还弄了点下酒菜和米酒,围着火炉美滋滋的谈论这事儿。

    四阿哥就劝他:“何必搬出去?宫里住着很舒服。”

    八阿哥就叹气:“四哥,弟弟掏心窝子跟您说,您住着舒服弟弟未必舒服。德妃娘娘关照您和六哥十四弟,惠妃娘娘对弟弟照顾有限,弟弟的额娘鞭长莫及,还不如搬出去呢。”

    四阿哥蹙眉,这也是实情!

    他忍不住叹气:“可是你年纪不大,搬出去惠妃和良贵人也担忧啊!”

    八阿哥说:“担忧不担忧的……总要习惯,别的不说,妹妹当初去青海德妃娘娘就不担忧了?您和四哥就不担忧了?她比我的年龄还小,我就在京城,担忧也是有限的,而且住上一年半载,娘娘们就习惯了。”

    这话说的也是,四阿哥就说:“你选好地方了吗?缺什么尽管说,哥哥不着急搬出去,你有用得上哥哥的、手头不宽裕的,尽管说。”

    四阿哥对八阿哥和三阿哥有很大的区别,三阿哥找他借钱他糊弄了一番,对八阿哥是真的打算帮到底。

    八阿哥笑着说:“弟弟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四哥选了哪儿?咱们以前说好的做邻居,日后住的近一些,回头两家的孩子一起玩儿!”

    当时的确是有这样的戏言,不过是说说笑罢了,如今四阿哥更想和六阿哥住的近一点,既然八阿哥找上门了,他也就放弃了和六阿哥当邻居的想法,说到:“既然如此,就选连着的地方一起建造府邸。”

    八阿哥是有备而来,笑着说:“弟弟还真知道有地方合适,能放下三处府邸,不如四哥六哥和弟弟咱们三个一起住着,如何?”

    四阿哥很心动:“回头哥哥和老六商量。”

    八阿哥走后,微醺的四阿哥很高兴,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畅想着日后的生活,四福晋侍奉德妃吃了晚饭才回来,看他高兴就问:“爷今儿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看着挺高兴的。”

    四阿哥说:“爷和八弟约好了做邻居,到时候拉上六弟一起,日后住一块也方便来往。”

    四福晋听了瞬间笑容消散:“和八爷做邻居?”她不想和八福晋住一起!

    四阿哥说:“是啊!还有老六呢。”

    “六爷答应了啦?”六弟妹也不想和八福晋坐邻居!

    “没呢!这不还没说嘛。”

    “那……是前海还是后海?”

    四阿哥笑着说:“既不是前海也不是后海,海子边上没连着的地方,在京城北边呢。”

    四福晋的脸都成苦瓜了:“大家都住在海子边,要不然咱们也住在海子边得了,妹妹的府邸就在前海,她说她那王府后面还有一处宅院,就是不靠着水,我觉得不靠着海子也没事儿,附近王府多,来往走动也方便。关键是来宫中方便,到时候直接走神武门,不用再绕一个大圈了,回头您去上朝我去给额娘请安都方便,您说呢?”

    四阿哥是觉得挺好的,就是什刹海旁边没什么连着的府邸了,就说:“爷已经答应八弟了,就不住在海子边了,爷和八弟日后来上朝早点起来就行。”

    四福晋想咬死他!她不想住那么远!

    四阿哥看她脸色不好看,难得的说了句软话:“你是不是想和妹妹住的近些,回头园子那边挑近的就行,园子那里你说了算。”

    四福晋冷哼一声,看他一眼再哼一声,可偏偏四阿哥无动于衷。她越想越生气,气的掉眼泪:“你说话都跟说了话一样,妹妹的园子本来就离着畅春园远,中间还隔着裕亲王府的园子呢,咱们的园子挨着畅春园,怎么选都是远的!”

    说着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四阿哥坐她身边也没哄,觉得本来就是小事儿,哭什么啊!就说:“这事儿就定了,改不了了。”

    四福晋气的想捶他,但是又没胆子,就说:“我不跟你说了,我明儿找额娘做主去!”

    说完赌气梳洗后躺下睡了。

    睡下前还闹着和他分了被子,抽抽噎噎的哭了一会,四阿哥睁眼看着帐子,半夜了还想怎么跟四福晋解释这叫君子重诺,然而四福晋背对着他已经睡了。他没睡着,以为四福晋也没睡着,想好候立即连人带被子翻了过来,四福晋迷迷糊糊的问:“爷,怎么了?”

    四阿哥瞬间炸毛了:爷都没睡,爷想着怎么给你解释,你反而睡了,爷的一腔心思喂了狗!

    他气的浑身都是抖的:“你睡什么睡?爷都没睡!你不许躺着了,你……你……”他想了想,这里没书房,想分房都没地方,而且大冬天他也没法包着被子出去睡,他也没脸半夜跑侍妾屋里,弄的跟被福晋赶出来了一样,丢不起那人!

    四福晋也生气:“我做了什么让爷不高兴的事儿了,半夜还不让我睡,我这是嫁给你又不是卖身给你当奴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明日找额娘去。”说完哭了。

    又哭了,这眼珠子里怎么有那么多的水!

    四阿哥看她哭哭啼啼,烦躁的翻身说:“睡觉睡觉!”

    四福晋不睡了,抱着被子哭:“呜呜呜呜……”

    四阿哥心想不用她明儿找额娘告状,明儿这些嘴快的奴才就会主动跟额娘添油加醋说两口子吵架,证据是半夜福晋还在哭!

    “行了行了,别哭了,躺着躺着,躺着哭舒服,你要是真想哭你躺着哭,爷给你盖被子。”

    他拉着四福晋躺下,给她盖上被子,还隔着被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然而这次是他先睡了,四福晋气的想弄醒他!

    德妃果然天一亮就知道了,中午就派人跟四阿哥说:“娘娘问您忙完了吗?她有话问您!”

    四阿哥去了德妃跟前,这里连看热闹的桂枝都不在,只有四福晋,四福晋看他来了故意扭头不理他。

    德妃指着凳子说:“你坐。”

    四阿哥刚坐下,德妃一把揪着他的耳朵:“我看你这是分不清里外人啊!为了八阿哥和媳妇吵一架,你这是图什么?”

    四阿哥解释:“是为了盖房子,不是为了八弟,您这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哼!”德妃都没松手,只用大拇指和食指提着他耳朵,剩下三个指头戴着指套戳在他脑袋上让他极其不舒服,然而这是额娘在训他,他只能求饶。

    德妃接着说:“我这么说你别不高兴,老八拉着你一起做邻居,他开始打的主意是那三处府邸你一处,他一处,剩下的给九阿哥,九阿哥说要和老十在前海凑合,哥俩商量好了,把一处亲王规格的府邸拆成两座府邸,一人一半,人家都拆分府邸了也不和老八做邻居,你怎么就傻乎乎的带着弟弟和他住一起?”

    “那是因为九弟和十弟关系好,这是私下分的,汗阿玛未必同意。不做邻居就不做,怎么弄的跟和八弟做邻居要倒霉了一样,是在一条街上,又不是在一个屋檐下,您何必计较这个?”

    德妃松开手:“我看着八阿哥那人想的多,你想的太少,早晚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呢!”

    四阿哥就问:“您整日在宫里,他在宫外,您怎么发现他想的多?谁跟您说的?”

    德妃欲言又止,最后说:“反正我不乐意你们住一起!”

    四阿哥就强调:“儿子答应八弟了,只是邻居罢了,在宫中住的这么近都没事儿,出去独门独院,来往的时候也不多,有什么不能做邻居的,要是您不乐意,六弟再选地方,只是儿子已经答应八弟了不会再反悔。”

    他以为德妃是听信了心腹的话,对八阿哥有误会,强调:“良贵人在惠妃身边,八弟在大哥那边就免不了要仰人鼻息,其实八弟那人还是很不错的,大部分时候身不由己罢了,很多事儿不是他要办的,大阿哥指使他的时候多。”

    德妃挑眉:“这些话你信我不信,按照你的这个说法,章嫔在我身边,我怎么没发现你们指使十三?”

    “那是额娘心善,不愿意拿捏章嫔,我们兄弟也没想着指使十三弟。”

    德妃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

    “你啊,榆木脑袋!”她跟四福晋说:“额娘说他,你先出去坐会。”

    四福晋听了福身出去,到了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四阿哥,然而四阿哥没注意到她,四阿哥心想额娘必然有别的路子探听消息。

    他看屋子里没别人了就问:“您是从哪儿听到关于八弟的传言?”

    “未必是传言,不过是我没证据罢了,我要是有证据怎么能善罢甘休,你九妹妹丢了藩地这事儿就是托老八所赐。”

    四阿哥不信,和老八有什么关系?

    八阿哥都没资格掺合到这件事里,别说老八,四阿哥自己也没资格掺和。这就是太子,皇上,藩王三个人掰手腕。不过是皇上偏心太子,藩王败了,仅此而已!

    德妃站起来去门口打开门,对外面站着的双喜吩咐:“叫桂枝来。”

    第203章 刮目看

    四阿哥纳闷:“额娘叫她来干什么?”

    德妃转身回来,坐下跟她说:“你啊!我说你分不清里外人你还不信,等会问你妹妹!”

    桂枝的小脑袋探进来,扒着门扇问:“额娘,您叫枝枝?”

    德妃对她招了招手,桂枝进来关上门蹦跶着来到德妃身边,给德妃和四阿哥问安候歪着脑袋问:“额娘什么事儿?”

    “跟你四哥说你姐姐倒霉的事儿!”

    桂枝鼓着脸:“哦!那天我想和四哥六哥说来着,他们两没听,扭头就走!”

    四阿哥看看德妃再看看桂枝,不是他看不起妹妹,这丫头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懒得看书,是个编故事都编不圆满的人!

    四阿哥先说:“额娘,您从她这里听说的?”你们母女两个闹着玩呢?

    德妃就说:“你坐着听着就行!”又跟桂枝说:“好好的跟你四哥讲讲,回头许你半月不读书。”

    桂枝和她讲条件:“一个月!下个月都过年了,从正月初一到十五大家都在过年,往年这半个月本来就不读书!”坏额娘,没一点诚意!

    “十天!我让你玩到正月二十五,再嚷嚷信不信我给你两巴掌!”

    桂枝委屈的嘟囔:“您是额娘,您说了算!”

    随后她挤在德妃和四阿哥中间,眉飞色舞的说:“这事儿啊,还要从我姐姐回来的时候开始说,汗阿玛说要商量姐姐入旗的事儿,第二天就召集人来商量这事儿,当时各旗主都不说话,汗阿玛就说先回去想想,下次再议。

    然而他私下里也召见了几位旗主王爷,比如说镶蓝旗的简亲王雅布,雅布说要是汗阿玛想把姐姐派遣到镶蓝旗他绝无二话。汗阿玛打发了简亲王后召见了镶白旗的显亲□□臻,丹臻就说‘妹妹要是来镶白旗奴才绝无二话’。后来就信郡王颚扎说的离谱,他说‘奴才这旗主让给她都没事儿,您让奴才回镶白旗’吧。

    汗阿玛就把颚扎给骂了,颚扎走的时候还问‘奴才什么时候能回镶白旗,奴才回不去就真的留在正蓝旗了,奴才那逆子不乐意回去’还问‘是不是丹臻那小子拦着不让回去?’汗阿玛就觉得颚扎有毛病!

    第二天下午就更热闹了……”

    “你等一下。”四阿哥打断讲的眉飞色舞的桂枝:“汗阿玛那里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还讲的这么绘声绘色!正常御前的事儿是不会有人泄露出来的!

    桂枝讲的正高兴呢,被打断后小脸上笑容一滞:“大部分是从茶水房知道的。”

    四阿哥的眉头拧的很紧:“更不可能,茶水房是什么地方?入口的东西重中之重,有专门的人盯着,里面的人是绝对忠心汗阿玛的,不可能有第二个主子,你是怎么安插人手的?别说你了,额娘都插不进去人!”

    桂枝委屈的说:“我没安插人手,我这么小,又没银子,吃块点心都要额娘点头,她说吃咸的我就没法吃甜的,我怎么安插人手。”

    德妃说:“吃甜的容易坏牙!”

    四阿哥看了德妃一眼,这是讨论吃甜的还是咸的的时候吗?他看着桂枝:“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从哪儿知道的?”

    桂枝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些事儿当天没法知道。我跟你讲,汗阿玛的嘴巴很挑,煮茶泡茶的水必须是山泉水,这水是每天早上送来,每天送了多少斤都是有记录的,当天用不完第二天也不能再用了。

    但是这水又不会剩下,就是被那些得脸的太监和宫女用了,他们胆子大能把水用了,但是没胆子用好茶叶,茶房的茶叶每过几日去内务府取,支取了多少内务府有专门的记载。

    福建进贡的茉莉香片被姐姐带走了很多,香片这种茶保存不好味道就慢慢没了,茶房更不会放太多,他们要经常去取,但是他们不会只支取一种茶叶,会几种一起取省得来回跑,要根据他们支取的数量天数可以算出每天的茶叶消耗,从而判断茶水的消耗。再去掉秋天汗阿玛喝茶的次数,得出来的就是一天当中给大臣宗亲喝了多少茶水,就能推算谁在面见汗阿玛的时候喝茶了。”

    四阿哥看看桂枝再看看德妃,桂枝这关注的地方是他绝对没想到的。他问桂枝:“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太子或者是汗阿玛某天喝茶喝多呢?这根本不准!”

    “太子和汗阿玛口味有偏好啊,几位王爷也是啊,那些偶尔觐见的大臣,茶房给什么他们喝什么。但是汗阿玛,太子和宗亲,包括哥哥们都有爱喝的茶。

    茶房的人精们也是看人送茶的,比如说姐姐喜欢香片,姐姐在的这几个月里面,他们会备着香片,要是有一天香片没了,他们也会用其他香味浓郁的茶送去。根据他们喝茶的偏好,再看茶水的消耗,加上我一直关注,这两三年汗阿玛喝茶的杯数春夏秋冬的变化都在我脑袋里,几乎是不会错的。

    再有就是,汗阿玛召见了谁,没有特殊的吩咐又不是不能说的,过几日稍微一问就知道了,甚至某一日汗阿玛生气砸了杯子或者失手打翻了茶盏,这些都有记载,内务府要及时补充的,如果是见大臣砸了杯子,那些太监会在领取新杯子的时候随口一说,会说‘见某官后杯碎’,碎片换新杯子就完事儿了!乾清宫的人嘴巴严,是关于汗阿玛的事情嘴巴严,换个问法关于别人的事儿他们还是会说的。

    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就行,很简单的!”

    四阿哥眯着眼:“我明白了,你这是没证据,但是能做到九成准!”

    “对啊!”

    四阿哥头一回对这个懒蛋妹妹刮目相看,额娘生了六个孩子,活下了五个,这五个里面四个都聪明,剩下这个怎么可能是个笨蛋!

    他瞬间觉得懒蛋枝枝聪慧之处不下海棠,甚至超过了十四。

    四阿哥问:“先不提你怎么知道颚扎跟汗阿玛说话的,我不管你这是自己编造的还是从其他地方拼凑的,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跟额娘说是老八掺和了你九姐姐削藩的事儿?”

    “我一开始没发现,我当时只关注姐姐入旗的事儿,后来正白旗的官员轮番觐见,汗阿玛犹豫白蓝两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一开始判断是去正蓝旗,毕竟皇子们大部分都入下五旗了,汗阿玛没必要在亲领的正白旗放一个世袭罔替的王府,就去关注正蓝旗。

    想在宫里关注正蓝旗不太容易,正蓝旗很要紧的一个王府就是安亲王府,想知道这个王府这几日是不是着急就要紧盯这太后祖母那边,因为太后祖母的额娘就是安王府的格格,王府要是不乐意让姐姐去,那么就该来太后这里说情,可是安王府没动静。我就想着八成是奔着简亲王府去了。

    简亲王府的老福晋是太后祖母的姐姐,和安王府也有关系,那日去姐姐的园子里吃席,中间有各王府来送礼,我就问简王府的人老福晋最近可好?这些日子玩什么吃什么?和谁看戏见面聊天了?他们压根没提安亲王府的事儿!

    我以为安王府就对此事不闻不问了,可是那天他们王府的格格来了,还没头没尾的说让姐姐和姐夫在正白旗,我就知道他们坐不住,既然坐不住怎么就没动静呢?

    我再梳理安亲王府的关系,才知道他们还有一门显赫的亲戚,就是安亲王府的老福晋是索尼的女儿,是索额图的姐妹,这关系比太后和简亲王府老福晋的关系更有用。

    我只是以为他们找太子撞木钟让姐姐去正白旗,我自己觉得太子不会糊涂,因为正白旗是上三旗啊,是皇帝亲领,汗阿玛会不介意姐姐留在正白旗,太子应该会介意,因为姐姐的王府是世袭罔替的王府,是有军功的王府,是有属地的王府,下一代下下一代皇帝他们看着这个王府在上三旗,就如有人在卧榻旁酣睡,如鲠在喉。

    太子第一步就是让姐姐去下五旗,先在地位上削弱姐姐的影响,然后用几十年的时间小火慢炖的功夫一步步的消除王府的实力。没想到啊,太子一步到头把事儿给办了!我也很惊奇!”

    四阿哥皱眉:“说老八!”说了半天没讲到老八身上呢!

    “哦哦哦,我这都是事后诸葛亮,我本来那天要和你们说的,你们跑的太快了!我就跟姐姐说了,姐姐说我只看到了一半,没刨根问底,问我为什么安王府要出这个头,他们本可以一直缩着,为什么非要出头,有什么必须出头的理由吗?我就回头再梳理,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四阿哥认真的听着。

    “那天在姐姐的园子里吃席,主子们坐一起,那些奴才们也在一起候着等候主子使唤,他们闲聊的就多了,我一开始没留意八哥,后来找我的太监打听,听我的太监说当时八哥的奴才说最近八爷很辛苦,天气冷了还要替大爷跑腿,往返园子和京城的时候多,最多的就是去明珠家里。

    明珠那老家伙这半年来几乎是半隐退,在家里猫着都没出门,更没来西郊这里,八哥去了明珠家再去安王府看望郭络罗格格。

    这消息我没当回事儿,后来想想,这关键敏感的关口,八哥去的挺勤快的,我就想到了党争,因为这事儿明显是太子走了一步臭棋,得意的该是大哥。

    可是大哥傻乎乎的在事后高调的对弟弟妹妹好,除此之外没什么动作了,这不该啊!难道大哥不该趁机在朝廷宗室收割好处?我后来想了想,这哪里是大阿哥党,这分明是明党!削弱太子重挫索党就是明党得到的最大好处,八哥在里面穿针引线很明显甩开了大哥,我在想明珠是不是嫌弃大哥傻乎乎的,要换人了?”

    四阿哥的眉头紧皱。

    德妃看看兄妹两个都在拧着眉头思索,就问四阿哥:“老四,你觉得呢,我觉得你小妹妹说的对!”

    “她没证据!”四阿哥嘴里这么说,心里有几分信了,然而还没有全信,他还想找人再深挖一下,桂枝在宫里,不如他在外面行走来的方便,他在外面能找到的蛛丝马迹更多。

    桂枝嘟着嘴:“我能把明珠叫来问话还是把八哥叫来打听?自然没证据!要真是这样,明珠真的很老辣,暗地里拨动几句是非,我姐姐的属地就这么没了!真的够倒霉的!不过我觉得姐姐肯定知道这过程,还是她点拨我去捋顺安王府这根线的。”

    四阿哥没说话,想了一会跟德妃说:“先不说明珠,明珠这老狐狸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只能慢慢图之。老八那里我留意,府邸的事儿既然说好了,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老六不必跟我一起住。

    至于安亲王府,回头儿子料理他们!”

    德妃没说话心里很高兴,养了这几个孩子,这些年战战兢兢,老四已经有能力在外面翻云覆雨了,等到十四长大,她就不必再额外操心,终于能靠着几个孩子安享富贵了。

    桂枝追问:“怎么料理他们?”

    四阿哥没回答她,跟德妃说:“大哥三哥在镶蓝旗,五弟七弟在镶白旗,老八在正蓝旗,儿子在镶红旗,儿子觉得十弟必然会凭着出身去正红旗做个小旗主,剩下的弟弟们没分,但也是入下五旗。

    六弟以前在正白旗倒是没什么,可是如今他和妹妹都在就显得扎眼了,让他去正蓝旗吧!先不急,我要想想是等安亲王府倒霉了再让老六去还是提前让老六去”。

    他的计划是让老六捡现成的!就是捡不了也要咬下一大口肉!

    第204章 儿女事

    四阿哥站起来跟德妃说:“额娘,您坐着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前些日子忙了那么多时间,趁着能歇息就歇息,儿子有空了回京城看看,顺带去妹妹那里瞧一眼回来跟您说,省得您担心她。”

    德妃拉着他说:“你给我坐着,我今儿叫你来不是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跟你媳妇好好的过日子才行,你可不许欺负她。你媳妇本来就可怜,早早的没了爹,跟她额娘一起看哥嫂的脸色,到了咱们家你不能再作践人家了!”

    四阿哥就说:“没有的事儿!”

    “没有怎么昨日吵架?奴才们都说半夜听见她哭呢。你别跟隔壁三阿哥一个德性……”

    桂枝瞬间眼睛睁的溜溜圆,一脸趣味的看着四阿哥,两只小胖手握着贴在肚子上,兴奋的开始听八卦!

    德妃摁着四阿哥坐回去,伸手在四阿哥的光脑门上一下一下戳着,不断的警告他:“……再让我知道你回头和你媳妇吵架我饶不了你,都是些什么臭毛病,欺负媳妇算什么爷们……”

    “没有,没欺负她,都没挨她一指头,重话都没说她一句!到底谁是您儿子?谁是您生的?咱们家这不是娶媳妇了,看您这模样我就是那姑爷!”

    “你懂什么,就因为你是我生的我才管你那么多,你要是学着那老三不尊重,慢待福晋纵着那不懂事张狂的奴才和你媳妇叫板,早晚和老三一样,那老三他……”

    德妃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屋里的话不该给桂枝这未婚的小丫头听见,转头一看桂枝,小丫头高兴的接了一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三哥他……”

    四阿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急的一把捂着桂枝的嘴,担心她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捂住了妹妹的嘴后他心有余悸的说:“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就怕这丫头说出点什么挑战自己认知的话来!

    他都捂住桂枝的嘴了,桂枝的声音还是模模糊糊的说:“我就是知道啊!”

    四阿哥崩溃的说:“有些话你烂你肚子里!”

    德妃摘了指套一把把小女儿扯过来,对四阿哥说:“走你的吧,我训她。”

    桂枝假哭:“额娘,枝枝是您亲闺女。”

    “不是亲的我管你干嘛!”

    桂枝立即大喊:“四哥,我想姐姐了,快带我进城啊~~”

    四阿哥差点抱头鼠窜,跑的慢了还会被额娘逮着戳脑门。他回头看看屋子,松了口气。

    隔壁桂枝的屋子里,六福晋推了一把四福晋,嗑着瓜子说:“四爷在外面呢,你快去哄哄他。”

    四福晋紧张的问:“我怎么说?”

    “你就说是奴才不懂事儿乱说的,你没跟额娘告状,再伏低做小哄他几句,在这里把面子给他做足了,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跟你说,对于咱们来说面子不要紧,里子要紧。你快去啊,慢了他就走啦!”

    四福晋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门口立即换上小心翼翼的表情,踩着小碎步过去了。

    六福晋对身边的宫女说:“去门口看着点,别让他们再吵架了!”

    她这里不急不慢的嗑瓜子,几个宫女暗戳戳的看着外面,没一会回头跟她说:“福晋,没吵架,四爷走了,四福晋高高兴兴回来了。”

    六福晋一边嗑瓜子一边想:四嫂子更好哄,爷们两句话都高兴了,这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四福晋高兴的进来,跟六福晋说:“六弟妹,事儿妥了,我瞧着我们爷没恼,他今日和和气气的。”

    六福晋看她就带了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惯着四爷?你的刚性呢?你们两个为什么吵架?你就没问问还要不要和八阿哥做邻居了?

    这是嫂子和大伯哥的事儿,她当弟媳妇的又没法多说,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要是换成六爷,她高低回去和他再打一架!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四阿哥和八阿哥成了邻居,六阿哥倒是想和四哥住一起,回去和六福晋商量,然而第二天他青着一对眼眶跟兄弟们说他喜欢勇宪王府后面的那片地方,打算在那儿盖府邸。

    九阿哥问他:“六哥,你这眼睛怎么了?别是被人打了吧?”

    六阿哥嘴硬:“这是熬夜的黑眼圈,我这是读书读的!”

    大家都哈哈笑了几声。

    三阿哥说:“你这黑眼圈真别致,昨天半夜你喊了两声,哥哥还以为你这是磕着了呢。原来不是啊!你昨日喊那么大声干嘛?”

    六阿哥面无表情的说:“那是我滑倒了!摔的!”

    三阿哥还要再问,四阿哥就岔开话题:“三哥今儿闲了哈?园子的事儿妥了?”

    说到这个,三阿哥红光满面:“找了大师了,是江南来的,昨日说了半天,越说越高兴,他说回头仿着江南的园林给我来一处山水园林,这附近的河流虽然多,最大的一条河是从妹妹的园子流到伯王的园子再进入畅春园,哥哥打算挨着大哥的园子东边建造,把畅春园流出的水给圈起来,这样在里面起假山有湖水,美啊!”

    五阿哥问:“大概要花多少钱?”

    三阿哥说:“自然紧着六十万银子用。”

    八阿哥说了一句:“大哥的园子弟弟是知道的,一开始说是几十万两,最后花的银子超过百万,九妹妹的园子也是如此,刚开始说的是二十万,最后四哥填进去十万,而且是处处节省。可见字面上算出的钱是不作数的,三哥如果打算用六十万建造园子,弟弟的愚见,不如计划四十万,回头就是哪里不足了也有二十万可以填补,就怕这园子计划是六十万,最后建造起来六十万不够。”

    这话大家纷纷点头,四阿哥也点头,老八的人品在他这里还要待观察,但是这办事的这份稳妥是不用质疑的。

    三阿哥心里不太能听的进去,嘴上说:“嗯,八弟说的有理。”

    七阿哥想说话,最后想了想闭嘴了。

    他没说的话九阿哥说了,九阿哥很不客气的问:“还是砍一半,计划三十万吧,毕竟他的府邸还要花钱呢,难道内务府给的的东西都贴心?总有不满意的,出了宫自己换物件就要花自己的钱了。”

    十一接着说:“而且人情往来也要花钱,咱们现在没体会,九姐姐每年在各处王府吃年酒坐席我是看过的,光是压岁钱都要几千两甚至上万两。今年各位姐姐回来走亲戚,别的倒也罢了,公主们家的孩子是亲外甥,这份压岁钱咱们做舅舅是省不了的,不仅省不了,还不能薄了。”

    这话是真话,谁都反驳不了。

    三阿哥心里一盘算,别看六十万很多,还真是不经花。

    他就对六阿哥说:“六弟,哥哥的府邸你可要替哥哥看好了,回头挑物件的时候跟哥哥说,哥哥自己去,别让内务府的人随便送。”

    六阿哥用手轻轻摸着自己黑眼圈当没听见。

    大家都一脸无语,你刚才还笑话老六呢,这会这话你是怎么张的开嘴!

    气氛很尴尬,三阿哥也发现了,但是他当哥哥的,觉得没必要跟弟弟说软话,也就哈哈了几声,算是这事儿交代给老六了。

    十四正想刺他几句,这时候御前的太监来请。

    一群皇子们就鱼贯进入书房。

    康熙和太子大阿哥都在,康熙在儿子们请安后就说:“今儿找你们来,是年底了各处事儿多,今年有大胜,朕本来打算让你们妹妹跟着太子去祭祀先帝,跟他老人家说说这喜事儿,然而你们妹妹这阵子感了风寒,不好出门,谁跟着太子去啊!”

    大阿哥说:“儿子愿去。”

    下面一片请求声,哪怕出行寒冷,然而这份寒冷也不是人人都能感受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话是几千年前写下的,哪怕到如今祭祀也是一件大事儿,参与的人都是倍感荣焉。更何况今年是大胜,场面更大。

    康熙就点名:“太子去,老六,老七,老九,老十你们去,十二十三也跟着去见识见识吧。”

    这些被点到的出列谢恩,十四嚷嚷:“汗阿玛,儿子也想去!”

    尽管有比十四更小的儿子了,但是康熙对他很有耐心:“你太小了,过几年让你去。”

    说着嘱咐太子:“你带着弟弟们去,回头多照顾他们,老六……胤祚你脸上怎么了?”

    大家都转头看六阿哥,六阿哥梗着脖子说:“儿子这是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

    康熙看了他一会,转头跟太子接着说话。打发了这些儿子之后,他跟梁九功说:“叫德妃来一趟!”

    德妃赶紧过来,一见面,康熙劈头盖脸的问:“胤祚脸上怎么了?”

    德妃也很生气,一肚子苦水没处倒,前天晚上是老四两口子生气,昨天晚上是老六两口子动手,德妃头一回觉得老六窝囊,你都被你媳妇打到脸上了你都不还手!气死你额娘了!

    她听到康熙问话,一面气的咬牙一面还要给他们夫妻兜着,就说:“这事儿臣妾打发人问了,说是熬夜熬的了。”

    康熙就问:“你信吗?”

    德妃立即站到他身边给他揉肩,说到:“这种事臣妾也生气,但是今儿桂枝劝臣妾,说不聋不哑不做公婆,臣妾想着一起过日子的是他们,随他们去吧。”

    康熙侧身看德妃:“要是海棠这么说朕也就信了,桂枝那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她能说出这话?”

    “孩子也不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说完之后就觉得这话不该说,看着康熙的脸色变了,立即说:“臣妾骂过桂枝了,她改了。至于老六家的事儿,臣妾回头就教教的媳妇儿规矩!忒没样子了,今儿就把西林觉罗家的人叫来骂他们,问问他们家是什么教养?咱们好好的儿子养了这么大,金尊玉贵的宠着,我都没骂过他一句重话,现在被媳妇儿摁着打……真是……真是……”

    越说越心酸,刚才还想着给小夫妻兜着,这会德妃是恨不得抱着康熙哭一场,儿子以前看着挺好的,怎么就是个怕老婆的呢。

    康熙叹口气,看德妃难受,想想太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一时间感同身受,态度反而软化了下来:“算啦,你把人家叫来是什么意思?这是告诉大家你儿子被媳妇打了!”

    德妃没打算叫,故意这么说。跟着叹气,就试探的说:“先放过他们,回头再闹到时候就让她吃点苦头!”

    康熙看出来德妃是个色荏内厉的态度,就说:“你对几个孩子没一个是能狠的下心的,看你这模样必然是老六拦着你,慈母多败儿你知道吗?”

    德妃只能低着头听训,康熙想多说几句,外面说六阿哥求见,康熙冷哼了一声,跟德妃说:“你坐着,看他怎么跟咱们解释。”

    六阿哥进来,看父母脸色都不好看,立即跪地请安。

    康熙就说:“你从小到大,朕和你额娘都拿你当宝贝,养了这么久,去学堂都没挨过师傅的戒尺,在朕跟前也没听过大声呵斥,反而被你媳妇捶了,这次怎么说啊?”

    六阿哥就觉得父母小题大做,就说:“这是儿子的房里事儿,儿子跟媳妇拌嘴动手是人之常情,牙齿还会咬着舌头呢,我们打完和好了,这就够了。儿子是您二位的儿子,又不是养的猫狗,难道还不能让自己有高兴或是难受的事儿?容儿子说一句,您二位管的宽了。”

    康熙气的都站起来了,眼看想一巴掌扇六阿哥脸上,最后深呼吸松口气指着门说:“滚,不管你了!”

    六阿哥松口气,立即抱着康熙的腿说:“阿玛别生气,这是小事儿,谁家夫妻都吵架,吵吵闹闹才是过日子呢,儿子如今很欢喜,西林觉罗氏哪怕有万般不好,儿子也想和她过一辈子,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回头让您抱孙子。”

    康熙真不稀罕孙子,他压根不喜欢任何孙子孙女,对六阿哥说:“别抱来,朕不稀罕。”

    六阿哥以为他在赌气去,笑着说:“您不喜欢孙子,儿子就抱孙女来。”

    康熙把腿抽出来:“滚滚滚,朕也不稀罕孙女。”

    六阿哥就说:“那儿子常来请安,您总稀罕儿子吧,您就是不稀罕儿子,儿子很稀罕您。”说完给他和德妃行礼,站起来就要退下。到门口了他站住问:“儿子差点忘了,您刚说妹妹得风寒了,儿子想问问如今如何了?”

    德妃立即被这个消息吸引了,儿子不过是挨了两拳,闺女却是病了,瞬间把儿子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德妃此刻很紧张:“她身体一向好,怎么就得风寒了?让老四回去看看吧,臣妾就说城里冷不如行宫这边暖和,她还偏要回去住,下一年不能随她的心意了,必是要拘着她住在行宫才行。”

    海棠病了是康熙的一个借口,海棠这阵子正等着乔老板和江南来客,康熙是不会再给她在年前派任务了。

    看着德妃如今这模样,看老六也很担心,康熙就说:“不过是小恙,不用放在心上,要是担心就让老四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坐回去:“你也就再忙今年一年,明年太子大婚,宫里的事儿交给太子妃吧,往后照顾好几个孩子,你也多加保养,尽够了。”

    德妃说了一声是,一脸担忧。

    她不是担忧丢了管事儿的权力,有的事儿能交给太子妃,但是很多事儿太子是没法办的,头一件就是后宫这些刺头们如何敲打,太子妃辈分低了些,这些嫔妃是康熙的后宫女眷,她不好插手管,最后还是四妃管,在宫斗这一块德妃就没怯过谁!

    她现在担忧的是闺女,闺女最重要,她从康熙跟前回来,四福晋和六福晋上来扶着,她一把推开了六福晋,跟一边站着的桂枝说:“你六哥要跟着太子出公差,跟外面的人吩咐,赶紧给你六哥收拾东西。”

    六福晋就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俯身行过礼转身走了。

    四福晋说:“额娘,您别放心上,她那人就是性情中人,脾气上来了把握不住,日常是有说有笑的……”

    德妃不等四福晋说完就说:“什么性情中人,叫我说那是有毛病,谁家一言不合就动手,我现在不搭理她,往后也不搭理她,你少在中间劝和。叫老四来一趟,我听说你九妹妹病了,让他回去看看,不行带你妹妹来行宫养着。”

    四阿哥已经换了衣服准备了马车来德妃跟前辞行,打算说完就走了。德妃拉着他嘱咐了一通才放人离开。

    四阿哥坐车到了京城直奔王府,马车进了王府,扎拉丰阿和杜富贵来迎接,四阿哥下车问扎拉丰阿:“妹妹怎么了?”

    扎拉丰阿小声说:“格格不在这里,出去了。”

    “不在?”

    杜富贵拉着四阿哥到一边,小声说:“主子出皇差了,您别问,这事儿格格不让说,这里也就奴才知道,扎爷也不清楚,对外说是受了风寒养着呢。”

    说完就请四阿哥进正堂:“四爷,外面冷,您进去暖和一下,别担心,没事儿,晚上就回来了。”

    四阿哥转身招了苏培盛:“派人跟行宫说一声,就说今儿爷有事要办,不回去了,跟娘娘说格格没事儿,请她别担心,明日爷再去额娘跟前请安。”

    随后扎拉丰阿陪着他进了正房。

    四阿哥坐下后看着扎拉丰阿很不顺眼,问到:“你住在这里,老将军和老夫人怎么说?”

    “玛法他们让我回家,但是奴才想留下。”

    四阿哥皱眉,他这人有些古板,总觉得还没成亲就住在一起这么做不妥当,传出去惹人非议。然而妹妹都不在乎,汗阿玛也不管,额娘也不提,他只能警告扎拉丰阿:“别做出什么丑事来!”

    扎拉丰阿木着脸说:“您想多了,奴才就在后院的厢房住,日常就是陪着格格吃饭下棋。”

    连手都没拉到能有什么丑事!

    四阿哥就问:“你在王府也不出门,你每天都干嘛?”

    “哦,给格格用银子打了一支钗,格格说奴才手艺好,让奴才再用心打两只平安琐给我们的孩子,她说金压惊银辟邪,所以是一金一银两只。她把孩子的乳名都起好了,让奴才把乳名錾刻在上面。”

    四阿哥真闹不懂两人是玩过家家还是干嘛,就挺无语的,也木着脸:“你打好了吗?带爷去看看。”

    两人就去了后院,后院有一处地方是专门放扎拉丰阿的东西,他的“工房”就在这里。

    四阿哥看着一块快完工的金锁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什么时候学的?”

    “前几天学的,前几天格格说要打些金银锞子给公主家的孩子们拿着玩儿,奴才说想送公主一份定情物,想自己摸索,她就高兴的派了各种差事。这对金锁打完后,还有孩子的小金镯子,手镯和脚镯都有,不过镯子好说,就这个金锁麻烦了些,格格昨日看了说有些丑。”

    四阿哥过滤掉“定情物”这些讨厌的字眼,看着这里的物件手里检查着金锁,从上面看到两个字“琇莹”。

    “小格格的乳名?”

    扎拉丰阿笑起来:“嗯,格格说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充耳琇莹’,琇莹就是美玉,一听就觉得特硬气,就说小格格的乳名就是琇莹。”

    “阿哥起什么名?”

    海棠的原话是“生儿生女就看你了”,扎拉丰阿不好意思把两人私下说的话全说了,就说“格格还没想好给阿哥起什么名字。”

    实际是海棠跟扎拉丰阿说:“我掐指一算,你们家两代都没姑娘,八成我会生女孩,毕竟生男生女是你决定的啊!所以给闺女准备就行,至于阿哥,再说吧,有没有缘分就看你了。”

    四阿哥拿着金锁有些淡淡的尴尬,妹妹生孩子还要好几年,这么早就准备……他有一种误入家家酒现场的尴尬,一脸认真的说:“早点准备挺好的,回头爷给你们送点好东西过来,什么孩子的玩器啊,衣服啊……早准备到时候不会手忙脚乱。”

    他若无其事的放下金锁,跟扎拉丰阿说:“出去走走吧。”

    第205章 说旧事

    海棠在外面换过衣服吃过饭才回来,时间很晚了。

    要不是因为扎拉丰阿在王府,她就不回来了。最后想了想,觉得明日没什么事儿了,还是回来算了。

    等到宵禁后街上清空她才出门,下了车杜富贵来禀告:“四爷来了,没走,今儿留下了,和扎爷在一只没吃饭等着您呢。”

    “都这么晚了,你就该劝他们吃点。”

    “奴才劝了,没用。”

    海棠一边走一边问:“他们今儿做什么消遣?”

    “在后面花园溜达了一会,就开始各自看书,没聊什么。”

    海棠进门后热情的打招呼,四阿哥对着她看了看,这确实不是生病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都半夜了,扎拉丰阿说:“四爷一直等格格都没用饭,格格还要一起用膳吗?”

    “好,一起啊!”

    三个人围着铜锅子吃火锅,四阿哥年纪轻轻开始养生,爱吃素,口味也清淡,然后看看自己面前碟子里的各种调料再看看铜锅里翻滚的肉块,妹妹还招呼着快吃,就夹了一块豆腐。

    他跟海棠说起了最近的事儿。

    “你六哥今儿被西林觉罗氏捶了,一对黑眼圈,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都看到了,汗阿玛和额娘都很生气。西林觉罗家不是书香门第吗?就养出这样的女孩?一言不合就动手,简直是放肆至极,这是第二回了,我今儿和你六哥说了,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一回汗阿玛当不知道,第二回汗阿玛和额娘能不计较,要是有第三回,他们是忍不下去的,要么做一对苦命鸳鸯,要么有个人吃大亏一辈子都背负惩处。你回头遇到你六哥说一说,跟西林觉罗氏也讲清楚,她要是还侍宠而骄,只怕没她好果子吃。”

    扎拉丰阿很紧张,他觉得这事儿比六阿哥想象的更严重,立即问:“那……现在这会儿过去了吗?”

    “过去没过去就看过年两口子是什么反应了,要是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年后正好选秀,汗阿玛会他们安排一个侧福晋,日子就更鸡飞狗跳了。”

    四阿哥把藕片夹出来,跟海棠说:“你四嫂说西林觉罗氏挺善解人意的,过年就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她一把了。”

    海棠瞬间明白了,帮六嫂子的前提是大家看在六哥的面子上,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很重要。

    真是麻烦!

    海棠就说:“长大后事情都复杂了。”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这事儿没什么复杂的,不过是因为此事没话说才跟你讲这事儿,你别管我又不管,这事儿是长辈和他们两口子的事儿。”

    他说到这里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越说越沉重,就问海棠:“这几日忙什么呢?捡着能讲的讲了,不能讲的别讲。”

    “有事儿都是能讲,我昨日见到了江南的几个名士,跟人家聊了半天,可惜我不学无术差点闹笑话。这几个人对江南园林很懂,说是来京城访友,他们的友人还给他们介绍了个活儿,我一问才知道,他们原来给三哥出图纸。”

    “哦?”四阿哥很感兴趣:“是吗?听三哥的语气推从备至,怎么样?是有真才实学的吗?”

    “有,他们与我说起拙政园来,”以一处园林展示兴衰,让人听来就觉得满腹辛酸。

    四阿哥很有兴趣:“我听说拙政园是江南名园,汗阿玛当初也曾参观过,真是如此?有机会去江南,我也想看看。”

    海棠想了想说:“怕是会让您失望,我听他们刚开始讲的时候也想去,后来就觉得没必要去了。”

    四阿哥追问:“为何?”

    海棠夹了一块肉给四阿哥,慢慢的说:“这园子还要从明朝御史王献臣说起,他官场失意,回乡后修建拙政园,土地一共七十八亩,修建了十几年,园子各处都好,修成后赞誉滚滚来,可惜他没住几年就去世了,他儿子是个败家子,嗜赌成性,一夜之间把园子输给了一户徐家人。

    然后百年时间,徐家日渐衰落,也没钱财修缮园林,园林日渐破败,江南那些人说在这半年间里面景致凋零不堪,早不复昔日王献臣修建时候的模样了,最终在前明崇祯年间,徐家人得到拙政园后的百年后,把园子一分为二,东边的卖了十几亩给王家人。而西边徐家保留的那一部分,那真是……”

    海棠说完摇摇头。

    扎拉丰阿追问:“西边怎么了?”

    事关朝局,四阿哥的敏锐一下子冒出来了,皱眉问:“江南那些是什么人?你又是怎么和他们接触的?”

    海棠没想到四哥如此敏锐,笑着说:“不过是说到了景致变化,我一时感慨,和那些人没关系,主要是这段时间,西边保留的园子景致有了很大的变化,已经没了当初王献臣修院子时候的模样了。”

    四阿哥皱眉,没再说了。

    海棠草草的跟扎拉丰阿说:“在顺治初年,西园这里住的是钱谦益和名妓柳如是。”说到这里看了看四阿哥,海棠接着说:“就是那个要殉国却因为水太冷不肯殉的钱谦益!”

    说到他,扎拉丰阿知道了。

    “就是那个率人在大雨中跟先豫亲王投降的钱谦益?这人我玛法给我讲过,说是当初要剃发,江南人不肯剃,这人在家里跟家人说头皮痒,就出去了,家里人以为他去篦发,没想到他出门是剃头去了。还说他的好友俱不肯降,都绝食而死,人说观其友知其人,可见这话也不对。”

    四阿哥冷笑一声:“你这话有些人不认同,他当了几年咱们的官儿,后来被牵连问罪,他的妾柳如是多方奔走才救下他,就是这时候他和柳如是被管制在姑苏,住在拙政园。可是人家丢了咱们的官儿,眼见没机会做官了,就开始连略人反清复明!当时南明还在,他上书南明的桂王抗清,又成了忠心臣子,此人反复无常!却有人说什么他这是为了救国才降的鞑子,哼!”

    海棠就说:“说拙政园呢,绕远了。这园子在柳如是搬走后,西园还属于徐家人,然而后来被镇将所占,不得已,徐家人贱卖园子给了陈之遴。”

    扎拉丰阿知道陈之遴,董鄂妃为什么在宫里很出众,就是因为她是才女,她之所以是才女,是因为她父亲鄂硕在江南做官,她作为家眷跟随父亲在江南生活了很久。而陈之遴的靠山就是多尔衮,鄂硕就是多尔衮兄弟门下将领。

    陈之遴本人对多尔衮多谄媚,也不是那铁骨铮铮的汉子。陈之遴不仅巴结多尔衮,喜欢见风使舵,顺治皇帝对他印象就很好。可笑的是在清朝的朝廷里,这群降臣还在延续明朝的党争,明朝魏忠贤和东林党人的党争在顺治年间还在延续,闹的顺治皇帝头疼不已,不过这次他们这次换成了个名字叫北党和南党。

    因此陈之遴作为南党的一员,因为党争在顺治十三年被发配到了辽东尚阳堡,这是一个比宁古塔还要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最终陈之遴死在了尚阳堡。

    而拙政园他自从低价从徐家人手里购买到整修到他去世,都没看到过一眼。到了康熙三年,这园子因陈之遴获罪入官被官府使用又发还给陈之遴的儿子,陈家也没有最终拥有拙政园,这园子被吴三桂的女儿和女婿购买。

    吴三桂的女婿王永宁彻底翻修了拙政园,把最后一丝王献臣修建的园林痕迹给抹去,这里彻底成了歌舞场,再没有了园林的清新淡雅,里面雕龙画凤显得主人权势熏天,也成了呼朋引伴观看家姬歌舞的地方。

    后来吴三桂兵败,王永宁畏惧而亡,这园子再次入官,里面僭越的部分拆除送往京师,里面虽然还要一些官员临时居住,然而破败了十几年,在康熙十八年这里重新修缮,康熙二十三年的时候,康熙因听闻拙政园而去巡视了一回,如今变成了民居,有两家人分别购入,因为当初拙政园名声还在,很多人还是想去看看的。

    一处园林不断易主,是因为时局不断变换,这些主人在当时都不是升斗小民,然而人生反复无常,在大时代里面被裹挟着起起伏伏,更别说那些芝麻绿豆都不如的升斗小民了。

    海棠忍不住叹气,看看旁边的四哥,这位不知道还会不会拥有一座在书册上留名的园子。

    此时四阿哥还在不断的告诫妹妹:“和江南的人少来往,这些人谁知道他们有什么心思?万一你卷入什么祸事了怎么办?不行,我要跟着老三去见见这些人,不见见不放心,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们回去了,就出一副图纸而已。”

    “没留下指点?”

    海棠说:“人家那才是名士风范,不和权贵多来往。”

    四阿哥松口气,只要这群人不是另有所图就行。他不知道的是这群人是海棠让朱尔哈岱敲山震虎给吓走的。他们留下的时间越久,海棠越容易暴露。

    海棠此时乘着几分困倦问了四阿哥一个问题:“将来,我是说将来,将来你要扩建园子,你会把我的园子囊括进去吗?”

    四阿哥问:“你没喝酒说什么胡话,我囊括你的园子干什么?你园子是要给你儿子的。再说了,中间隔着好几处园林呢,我怎么囊括?”

    海棠觉得,他四哥将来肯定会弄一个园子。现如今兄妹感情好,哥哥对自己多番照顾,等到这一两代人之后感情淡了,自己的园子肯定会在自己死后慢慢衰败或者是并入皇帝的园林,就说:“你回头有园子了让我起名字行不行?”我给你起个吉利的!

    四阿哥立即摇头:“不行,不是哥哥嫌弃你,是你不会起名字,名字我要自己起。”

    第206章 抒感慨

    吃完饭后四阿哥本来快睡了,然而他有个习惯:一日三省吾身。

    那就是每天睡前把自己一天的事儿回想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做错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反正今日事儿挺多的,回想起来都觉得曲折。他没想到老六挨了两拳,用老二的话说他听到老六叫了两声,可是作为邻居,四阿哥是没听到两口子吵架啊!要是吵架他和福晋是坐不住的,亲哥亲嫂子肯定要去劝架。再说老六的人也没来求助啊,要真的是发展到动手的地步,那些人总要过来说一声的,要不然上面追究起来,他们小身板怎么能顶得住!

    额娘和汗阿玛就生气,关注的是两口子吵架老六挨打,就没问为什么吵架,吵架总要有个由头啊!

    奇怪!明天回去问问。

    哦,想起来了,老六明天不在,桂枝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明天回去问桂枝去!

    想完老六的事儿,再想海棠的事儿。

    四阿哥对于扎拉丰阿住在这里很反感,他住在这里也行啊,总要哄着点人啊,没见妹妹有高兴的样子甚至今儿还有些消沉,可见扎拉丰阿是没什么用的。

    四阿哥对妹妹的话很在意,妹妹问会不会囊括了她的园子,他好端端的把妹妹的园子给囊括了干什么!

    妹妹的园子那不是小园子,那是大园子,溜达一圈能让人累的躺下不想动弹、从东到西都要坐马车的大园子,谁有那么大的胃口吞下她的园子,她怎么想这么多!

    会不会是因为今儿聊起拙政园的缘故了?

    拙政园确实最近几十年频繁易主令人感慨,不过她年纪轻轻的伤春悲秋是什么原因?

    说来说去还是扎拉丰阿的错,哄人开心都不会!

    四阿哥在心里对扎拉丰阿指指点点,对着这个未婚妹夫肚子里诽谤了半天,最后没词儿了才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海棠觉得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儿了,就想和四阿哥回去一趟,去陪陪太后,顺便和康熙聊聊这次与乔老板见面的事儿。

    要是去行宫住着,扎拉丰阿就没必要留在王府了,海棠打算送他回去,再和董鄂家的人见面聊几句。

    她和四阿哥商量后,四阿哥很赞成,他上午在京城的吏部衙门,打算下午兄妹两个一起回去。

    吃了饭四阿哥去衙门,海棠就看着侍女给扎拉丰阿收拾东西,顺便派人跟董鄂家提前说一声。

    这段日子海棠让人给扎拉丰阿做了不少衣服,海棠看他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暂时没搭理,让人留一些衣服在王府,预备着他明年来了有替换的,忙完之后海棠问他:“怎么了?送你回家你还不乐意?”

    扎拉丰阿郁郁寡欢:“看格格说的,格格在哪儿,哪儿才是家。”

    说完闭眼靠着摇椅上,很不开心的模样。

    海棠走过去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要说为什么对他有诸多容忍,就是因为他长的好看,这是所有草原小伙伴们见了之后一致的评价:他可真好看!

    皮囊长的是真的很动人,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这举手投足很贵气典雅,眉眼之间神采飞扬,说话的时候四平八稳不急不缓,真的是一副世家子的气派,海棠是真稀罕他的气质。

    因为稀罕,所以海棠也愿意和他多说话:“行啦,我送你回去,你过年总要在家里呆着啊!咱们还没成亲呢。”

    “奴才想跟着格格,格格带奴才去青海得了。”

    “你不怕你玛法抽你?你玛法和你就不是一路人,日常不见面没那么多不痛快,常见面就会恨铁不成钢。”费扬古是个一板一眼的人,站是站坐是坐,全身上下很紧绷。扎拉丰阿走到哪儿都能舒舒服服的坐着的主儿,全身上下很松弛。

    扎拉丰阿还真的考虑这些,他说:“玛法在军中,奴才跟着格格在王府,见面的机会不多,过年过节奴才还能去看他,我们祖孙还可以团聚,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想多了,王府就是帐篷,只有一座帐篷,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安心待在京城吧。我养的盐宝是大狼狗,它负责看守王府,明年带回来给你看啊!”

    扎拉丰阿还要说话,香菊进来通传:“费公爷来了,说是要接扎爷。”

    扎拉丰阿赶紧起来,他和祖父祖母的感情深,刚才说的时候一回事儿,祖父真的来了他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海棠和扎拉丰阿去了前院,扎拉丰阿走的很快,小跑着去见费扬古。

    海棠没进门就喊:“老将军怎么来了?我和扎哥说等会去拜见您和老夫人呢。”在老将军跟前必须给扎拉丰阿把面子给撑起来,不止是为了扎拉丰阿,这也是为了让老将军心里更舒服。

    费扬古客气几句,就说:“奴才听下人说格格送扎拉丰阿回去就赶紧来接,实在是家里如今没人,今儿一早都出门去了石家,您去了家里没人陪着实在不成样子,奴才就说来把他接去,省的这大冬天您跟着来回跑。”

    海棠请人坐下,问:“一大早就出去门了?去吃席吗?”

    这出门也太早了吧!

    费扬古就说:“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咱们两白旗都凑着空闲去一趟石家,就是出了太子妃的那家,去露个面,看能不能帮上忙。”

    海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哦哦!镶白旗汗军旗的瓜尔佳氏。”

    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她嫡亲的祖母是多铎的女儿,继祖母是豪格的女儿,额娘是代善的曾孙女,两代女主人都是宗室女,和佟家一样,是汗军旗里面的满洲权贵。

    然而这个门第比佟家更结实的家族也和佟家一样想抬旗,他们的梦想是从汗军旗出来回满八旗,康熙不答应,以“族人官职众多,应仍留汉军旗下”驳回,所以一直在汉军旗里面待着。

    因为和两白旗有很深的渊源,又因为祖上有交情,如今两家关系还不错,更因为是拐着弯的亲戚——扎拉丰阿的祖母也是宗室女,所以这阵子去帮过几回忙。

    费扬古就说:“能帮一把是一把,他们家钱财不缺,家里亲戚也都是官场上的人,可大部分都外放不在京中,又因为石华善和石文炳父子接连去世,家里出了太子妃,眼下过年的关口,很多外地官员派家人心腹来京中拜早年请安,自然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都去太子妃娘家露个面,如今石家的当家爷们年纪小,怕出了差错,咱们两白旗与他们家关系还说的过去的爷们去帮忙撑一撑场子。”

    海棠了然的点头,她笑着问扎拉丰阿:“你回去了也要去吗?”扎拉丰阿对着海棠粲然一笑,费扬古说:“这倒不用,奴才给他安排好了,董鄂家的事儿够多的了,年前成亲的有好几户,每天吃喜宴,帖子都收了一抽屉,跟赶场的一样,吃了东家的赶着去西家,一家人都要分着去吃不同人家的席面,他回去就跟着我们嫡支的小子们在喜宴上给贵客端盘子。”

    海棠是知道的,有些席面坐的是贵亲,常常是族人端托盘上菜以示尊重,这活儿一般是派给小年轻们。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扎拉丰阿跟个店小二一样在这些席面间来回窜梭送菜是什么样子。

    说了几句,费扬古站起来:“格格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扎拉丰阿小声说:“年后奴才再来找您。”

    海棠还是把人送到了影壁处,看着他们祖孙上马车了才回来。

    海棠回来的时候还问杜富贵:“怎么我没吃过喜席?”一副很遗憾的模样。

    杜富贵低头想了想:“奴才刚想了想,今日有喜席,您今儿要是乐意出门倒是还能赶上。”

    海棠高兴的问:“谁家的?”

    “安亲王府的。”

    海棠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了:“哦,那就不用去了。”还是很好奇的问:“他家谁的啊?”

    “他们家老王爷的小儿子,现在这位王爷的弟弟。”

    “务尔占啊。”海棠点点头,这位也是索额图的外甥。应该说岳乐的小儿子们都是赫舍里福晋生的,为什么说这家人抱团呢,因为当家做主都是一个额娘生的,就如德妃生了海棠几个兄妹,感情都好,天然抱团。

    看海棠前后脸色变的快,杜富贵就说:“您想去就去,每年在他们家给出那么多压岁钱,吃他们一顿饭怎么了!”

    海棠摆摆手:“算啦!”并不想去,不乐意花时间在这种无效社交上。

    到中午,四阿哥回来吃饭,他进门就跟海棠说:“赶紧吃,吃饱就走,今儿我看着天色阴暗,晚上有雪,我担心走的晚了路上难走。”

    厨房赶紧做饭,饭菜还没端上来五阿哥赶了过来,他这是特意来问海棠是否康健,因为昨日康熙说海棠得了风寒,他今儿要过来看一眼,没想到四阿哥也在。五阿哥高兴的说:“你们也没吃啊?没吃正好,一起去安亲王府吃席去,我看着妹妹挺好,只是太后祖母挂念,吃了咱们一起回去陪祖母住一阵子。”

    四阿哥听了就反胃,说道:“要去你去,我和妹妹不去。”

    五阿哥就问:“怎么不去?八弟去了,几位姐妹都去了,这是喜事,去沾沾喜气。”

    四阿哥说:“你自己去吧,吃快点,吃完了来找我们,咱们一起走。”

    海棠立即解释:“四哥说今天天色不好,今天阴沉沉的没有日头,就怕咱们回去的晚了半路下雪,要真是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又黑了,碰上雨雪天该如何是好?所以还是要早点回去。”

    五阿哥听了之后赶快点头:“四哥说的极对,确实是这样……你们先等等我,我去露个面,不在那边吃饭了,回来跟你们一起吃,吃完咱们就走。”

    说完他自己就很着急,带着人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海棠看了看四哥:你多说两句怎么了?你就不能多解释一下?!

    四阿哥完全没有注意到海棠的目光,他没有忘在德妃面前说的话,早晚是要让背后搅动浑水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这会儿他转头看了看隔壁明珠他们家,忍不住问海棠:“马上过年了,明珠他们家过于安静了,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吗?纵然是官场容易人走茶凉,可明珠还没有彻底走呢,这安静的模样有点不对劲啊!”

    海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那是人家换地方了,早几年前都不在这里收礼物了。对了,前几天十一弟和九哥十哥他们来,我那个时候忙也没顾得上招待他们,扎拉丰阿陪着他们玩了一天,后来扎拉丰阿跟我说十一弟拉着九哥十哥像模像样的给明珠算了一回家产,说明珠没少捞钱。”

    四阿哥冷笑一声:“这么说也没有冤枉明珠!这朝廷里的官儿,哪个不是贪的盆满钵满!我在吏部见的多了,有那高尚的,就也有龌龊的,然而高尚的少之又少,龌龊的数都数不完。”

    说到这里叹口气,跟海棠说:“别看哥哥是皇阿哥,在吏部地位超然,然而很多时候还是力不从心,这群人阴奉阳违两面二刀隔岸观火……什么伎俩都能用的出来,哥哥在吏部这么久,竟然没找到一个心腹。”

    “您想收门人还不简单,就是您看不上这群烂人罢了。”海棠小声问:“京城里面没合适的,难道外面也没廉洁的官员?”

    “有,你还记得前不久给你送瓷器的督陶官儿吗?”

    海棠想了想:“哦,年希尧。”

    “对,他爹是年遐龄,哥哥略有耳闻,这人受人排挤,官儿快做不下去了。”

    “哦?为什么?”

    “他提出以地丁征收税银,自然是招致很多人排挤。”

    海棠点头,“地丁征收税银”是“摊丁入亩”的前身:“一说到税,就牵扯的多了,难办啊!”

    “是啊,钱权不触碰倒也罢了,一旦触碰,阻力大到似乎与太下为敌。”

    海棠看着他说:“年遐龄提出地丁收税倒是没什么,可是这土地耕种了数千年早就地力疲惫产出有限,四海无闲田人口又增长,将来怎么办?将来人多地少,又有人多吃多占,要是因为庶民没吃的,饿殍遍地该如何?”

    这不是一个遥远的问题,因为康熙年间人口一直在增长,而江南又一直土地兼并,不说江南了,直隶附近权贵们也热衷买田置业。

    月初的时候,德妃的兄弟海棠他们的亲舅舅博启来王府,说是他在房山附近买田置产,大概是买了二白亩地,又盖了一处五进的别院,预备着夏季送家眷去避暑。京城西郊这里寸土寸金,他们家只能买巴掌大的地方让威武下差了短暂的休息一下,所以才在别处置办别院,这次是特意来请海棠去别院玩一天。海棠自然没去,招待了舅舅一顿饭送了一份乔迁礼。只要日子过的下去的也跟着聚集土地,别说那些权贵和豪强了。

    四阿哥听到海棠的问题眉头紧皱,最后说:“只能清查天下土地,再查明天下人口,尽量让那些多占的人把土地吐出来。”

    海棠说:“没什么用,明朝用过这一招了。叫一条鞭法,桂萼提出,张居正推广,最后的结局都看到了。”

    四阿哥叹口气。

    海棠看他发愁的模样,立即笑着说:“四哥,今儿咱们说的多了,这事儿不该你我发愁,有汗阿玛和太子呢。无论将来如何,你我总能安享富贵。”

    四阿哥脸更皱巴了:“汗阿玛对此并不插手,你是知道的,他一向是对江南怀柔,并不是不知道危害,而是不管,两害取其轻罢了,吏部吏治糜烂我找他说过,你猜猜他怎么说?”

    海棠知道康熙的说法:“汗阿玛自然会说‘要靠着这些人治理天下呢’,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

    “你很生气,但是你们没说出什么结果。刚才你都该跟五哥多解释几句,如果你解释了,五哥就会高高兴兴的去快快乐乐的回来,如果当时汗阿玛给你解释了,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模样了。

    我猜汗阿玛想说,当初明祖也曾如你一样嫉恶如仇,他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甚至传言把一些大贪剥皮揎草。后来呢?后来官员中十分之九的都入狱了,朝廷没人可用,居然出现了从大狱里面拉犯人来判案的事儿,堂上的犯官戴着铁镣铐审理堂下的案子,几千年来何曾见过,无论是张居正还是朱元璋,都是人死政息,再去翻开史书,甚是出现过人没死变法失败的事儿。”想改变现状何其艰难!

    四阿哥听闻叹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汗阿玛尚有雄心壮志,因为咱们入关后族人太少他一心只顾着稳江山,太子……这里只有你我,哥哥说句实话,太子没魄力,他是绝不会和这些官员乡绅硬碰硬的,只能做守成之君。”

    而且是小肚鸡肠的守成之君。

    海棠看看他没再说话,有些话现在说出来不合适。

    这时候侍女进来禀告,说是饭菜已经得了,海棠让等会,等着五阿哥来了再摆饭。

    五阿哥来的很快,没一会就到了,海棠看到他小跑进来,浑身的肉肉一颤颤的,整个人富态喜庆。

    五阿哥说:“我没晚吧?我就怕晚了,两只腿跑的跟风火轮一样。”

    海棠说:“不晚,正好,快坐下缓缓气。”

    五阿哥坐下,从海棠的手里接了茶,跟四阿哥说:“我听说吏部今儿在外面包了酒楼聚餐,四哥你没去?”

    四阿哥不乐意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听到这消息冷哼了一声,冷冰冰硬邦邦的说:“爷看不上那群烂人。”

    五阿哥和海棠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海棠说:“不说不高兴的了,吃饭吃饭。”

    饭菜端上来,海棠给两个哥哥一人盛了一碗汤:“先喝这个,这是冬笋酸汤,喝着开胃。”

    五阿哥嘴里包着汤连连点头,咽下去就说:“真好喝,还清淡,哥哥入冬后又胖了几斤,太医说这是好东西吃多了却没多走动导致的,再这样下去湿气积着就不好了,让吃的清淡些,多走动。”

    海棠立即说:“明儿天不亮我就去叫你,咱们一起起来遛弯跑步去。”

    五阿哥苦着脸答应了。

    四阿哥看他们两个安静下来,就问五阿哥:“宗人府的玉碟该修了吧?”

    五阿哥摇头:“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还没到时候呢,再过两年才修。”随后问:“四哥问这个干嘛?”

    “想着如今人口多,我以为是每年都修呢。”

    “每年有记录,但是修玉碟这事儿不是年年都有的。”

    四阿哥默默喝汤,他吃的不多,看着五阿哥和还海棠两人边吃边聊,聊的就是这次安亲王府的事儿。

    海棠打听这次安亲王府的热闹不热闹,都谁去了,五阿哥就说:“那是大热闹,各处王府都去了,就你这王府没去人。丹臻他们家都去了一半人呢,对了,鄂扎他们家也去了一半人。”

    “怎么去了一半人?另一半呢?”

    五阿哥说:“去石家了啊,丹臻的姑姑是太子妃的额娘啊!”

    “哦哦哦,你看我这记性,是的是的。”

    五阿哥接着说:“去的最多的还是正蓝旗的人,小旗主家里办事儿,他们跑前跑后可用心了。”

    海棠点头:“能理解,要是我大婚,我门下的那二百多的佐领能提前几个月忙起来。哪怕是没事儿可做,他们也要找出点事儿来。”

    海棠心有余悸,外面传言说她病了,毕竟半个月没出王府的大门,不是病了是什么?

    这群人真是各种方子都找到了,一股脑的送来,有些偏方还很一言难尽,说是要用墙上土,这种土是那种土墙上风干的细面,摸着绵软丝毫没有颗粒感。几百号人跑城外逮着人家的土墙用刷子一顿扫,这种土一下子送来了几大瓮,海棠当时都崩溃了,这玩意用来干嘛?

    最后还是让杜富贵给大家发米面油,当是为这些奇奇怪怪的偏方和乱七八糟的药引子付钱了。她特意跟那些佐领说明,日后别再关心她了,她库房要空了!又说明往后有病去瞧大夫,别整日想着用偏方,她还让人请了外城的大夫给那些条件不好的人家把脉开药,打算把这一些落魄的人在年后安排到她在正白旗分到的土地里干活,好歹能有份收入。

    目前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往后再努力吧,争取先让自己认识的这些人日子过好了。

    海棠跟四阿哥和五阿哥在饭桌上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奇怪的东西不止是那几大瓮的土,还有一盆长了很多年的仙人掌,和一堆据说被霜打过的蔫桃儿。

    仙人掌海棠打算找地方种上,关键是那些蔫桃儿,这些是没长大就瘪了的桃儿,很小很小,有一个指节那么大,风吹雨淋后发黑干巴,在秋冬桃叶掉落了之后被寒风冻的邦邦硬,这玩意在那群人嘴里是上好的药材,海棠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送来了,打算问问太医这到底是不是药材,如果是,就送给太医用了,不是再想办法处理了。

    五阿哥听了很好奇要去参观一下,饭都不吃了,跟着杜富贵去看。

    等五阿哥跑掉,海棠趁着没人问四阿哥:“四哥问修玉碟干嘛?”

    四阿哥说:“雅布之前,是岳乐在管宗人府。”

    海棠了然的点头。

    没一会五阿哥跑来,他也不吃饭了,心满意足的催着妹妹上车,该回去了。

    天擦黑的时候果然下雪,车子已经到了行宫门口,五阿哥看着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还在惦记八阿哥:“八弟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这晚上他住哪儿啊?”

    随后立即自言自语:“肯定没回来,咱们吃完饭就赶路才勉强回到这里,他怎么说也要下午快天黑了才能脱身,就是骑马也赶不回来了啊,说起来也冻不着他,他能在安亲王府住着,也能去安王府隔壁伯王家里住着。”

    马车进了行宫,二人下车先去康熙的书房。

    四阿哥主动说:“儿子们没去安王府吃席,也就没带着八弟回来,他如今该是在城里呢。”免得在皇父的心里留下一个不照顾弟弟的印象。

    康熙点头:“城里各处王府都能收留他,不必挂心。”对海棠说:“先去拜见德妃和太后,明日来朕跟前侍奉,你二哥带着人去祭拜你汗玛法了,很多事儿堆在一起没人拿主意,你跟着打下手吧。”

    海棠应了一声,她也想和康熙聊聊,就问:“儿臣明日何时来?”

    康熙说:“不必来太早,你能赶上朕吃早膳就行。”

    海棠应了一声。

    四阿哥隐晦的看了皇父的脸色,还看了周围人的脸色,太子不在让妹妹顶上,这句话说的轻松,然而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了。

    出了书房,他和五阿哥海棠分开,看着两人在雪地里追赶着去太后跟前,心里就想:要是妹妹是个阿哥,还有太子和老大什么事儿!

    第207章 傻问题

    天色太晚,四阿哥也没去德妃跟前,派人说一声自己和妹妹回来了,顺便让人接四福晋和桂枝过来说话。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得到消息说四福晋已经回来了,却在隔壁六阿哥的院子里陪着六福晋说话。

    四阿哥心里冷哼了一声,就等着桂枝,去接桂枝的太监回来说因为九格格回来了,十二格格要跟姐姐聊天,明儿再给四哥请安。

    四阿哥也就没再多等,自己吃晚饭自己睡了。

    第二天他没什么差事,在吏部设在行宫的班房里转了一圈就去了德妃跟前,德妃这里坐着两个儿媳妇,德妃只和四福晋说话,没搭理六福晋。

    四阿哥在德妃跟前说了两句话就去桂枝的小书房把人给带了出来。

    桂枝高兴极了,上午可以不用读书了,就是额娘问也有话说,蹦跶着跟着四阿哥溜达去了。

    四阿哥招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让跟着的人散开,避免被人听见,就问桂枝:“你六哥和你六嫂子为什么吵架?”

    桂枝就说:“我没能掐会算的本事,我就是事后根据蛛丝马迹推算,我……”

    “少废话,直接说。”

    “六哥院子里有人,六哥应该是察觉到了才闹这一出,可能还不确定是谁,不过能在他院子里放人,大概就那么几个人有这能力,我估摸着……是太子,我正想法子求证呢,就是没找到机会。”

    四阿哥眉头紧皱:“你怎么有这样的推断?”

    桂枝说:“还不是他那名字引来的,祚,一作福运解释,一作帝位解释,‘祚胤’出自诗经,说是传福于子孙。胤在《尔雅》里解释是继也,也有子孙、后嗣的意思。可是偏有人说六哥的名字是继帝位,他这名字不知道引来了多少祸事,可偏偏汗阿玛很疼爱他,那真是……”

    四阿哥叹口气:“明明是前面的兄弟夭折的太多,汗阿玛盼着有儿子才用了‘胤’字,那些乱进谗言的人真的该死!”

    桂枝问:“你怎么知道乱进谗言?”

    四阿哥说:“小时候汗阿玛在我们面前说过是因为你六哥体弱,他甚是疼爱他才用了这个名字。太子是知道的,他要是计较早就计较了,何必等现在?”

    桂枝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觉得是他,六哥园子里吃里扒外的人我圈了几个人,就是目前没确定是谁,等我查到这些奴才露出马脚了就跟你们说。”

    四阿哥点点头,他心里五味杂陈,好好的父子兄弟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桂枝开始嘟嘟囔囔:“好奇怪啊,四哥,我有事儿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我是不是额娘生的?”

    四阿哥站住,心里的感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生气,看着桂枝的小脑袋,脸色不善的问:“你怎么这么问?谁在你耳朵边说话了?”哪个该死的奴才在挑拨额娘和桂枝的关系?

    桂枝有点怕四哥黑脸,但是她还是问了:“都是额娘生的,你和九姐姐就不说了,汗阿玛对六哥和十四弟可好了,十四那么调皮他都喜欢,我亲眼看到他揉六哥的脑袋,还给他戴上帽子扶正了,六哥笑的傻乎乎的,就在前不久!

    说起来,他对六哥可真好,每次说话都是笑眯眯的,都没板着脸说过他。昨天额娘还说六哥前天在书房顶撞了汗阿玛,汗阿玛气的想揍他,巴掌眼看着都落下了,到底没舍得打他。

    我就不是,他就没和我说过话,我大早上睡懒觉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我都说了肚子饿,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饿着吧’!这是阿玛会说的话吗!

    你说我是不是外面抱来给额娘养的,要不然就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哥哥姐姐们那么受宠,我就是个小可怜。”

    四阿哥的嘴角抽了一下:“你好意思说,你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别说他了,我都生气!”

    “我到底是不是额娘生的?”

    这妹妹有大病!

    四阿哥恨恨的说:“我倒是希望你不是,可你是,为了你我和你六哥没少发愁,从你没生下来愁到现在!我都想问问,是不是我和你六哥上辈子欠你什么人情债没还,拖到这辈子连本带息的还给你!”

    他想起当年在畅春园的时候他和六阿哥在西花园为了额娘肚子的那一胎担惊受怕,和桂枝说:“你没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六哥怕你是个男孩被别的娘娘抱去,我们俩愁的睡不着,直到你生了才松口气。你生下后身体不好,常常生病,额娘就常常哭,就怕你养不活,如今想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说来真的很感慨,养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啊!

    桂枝还傻乎乎的问:“我真的是额娘和汗阿玛的孩子啊?”

    四阿哥对她说:“你今儿的话我跟额娘说,让额娘修理你!”

    桂枝赶紧上去拉他袖子撒娇:“别啊四哥,都是额娘生的,我不受宠有疑问很正常啊,我这不是不招汗阿玛喜欢才问你的,你别碎嘴子跟额娘说啊!”

    海棠在康熙跟前打下手,今儿一早父女两个吃了早饭就开始处理事务,年底来京城述职的各地官员有很多,在腊月喜庆的氛围中,这些人都是报喜不报忧,在他们的嘴里都是一副盛世祥和的太平模样。

    然而在君臣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封折子送来,海棠翻开查看,立即皱眉。

    这是一封很重要的折子,折子里说了八旗如今贫富分化严重,有的兵丁生计成了大问题,陷入了驴打滚印子钱的罗网,每个月一半以上的俸禄用来还利息。八旗没房屋的旗丁达到万余,没钱娶妻的更多,许多人死后无处可葬,这些人在京中各处游荡,以至于斗殴伤人之事频发,步军统领衙门奏请御前和议政王们关注。

    海棠把折子塞进自己的袖子里,打算等会和康熙聊聊。

    隔壁那些大臣们歌功颂德的声音源源不断,海棠没在太子的偏殿办公,而是在康熙书房隔壁的小屋子,这里以前是茶房,如今炉子搬出去,架子上还有不少装茶叶的罐子。

    除了刚才的折子,送来的这些都是要继续处理的,海棠麻利的写了处理办法和意见,身边的太监把海棠写的条子贴在折子上,等会送去给康熙预览。

    海棠一上午把今儿送来的处理了,打算下午处理挤压的,看着人把自己批过的折子分成轻重缓急不同种类放进了盒子里给隔壁送去才算是松口气。

    坐的腰都会疼的,需要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康熙中午留大臣吃饭,让海棠也去。

    饭桌上又是一片奉承,因为今年大胜,对着海棠的吹捧也如潮水一样滚滚来,吹的海棠俨然和卫霍并列,比冠军侯都冠军侯,都说皇上会教孩子,康熙对自己教养孩子很是自得,看的出来这马屁让他非常舒服。

    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吃完后康熙还要和他们聊聊,一群人出去逛园子去了,海棠只能回去接着干活。

    到了下午,康熙和这些人依依不舍的分开,临走还给了大量的赏赐。海棠这才抓住机会跟他汇报今天的事儿。

    海棠并没有一上来就把关于八旗生计的折子给康熙看,而是把今天这些日常需要处理的折子先让康熙过目一遍。

    因为海棠都已经给了解决办法或者是解决意见,康熙看了之后不断的点头,时不时的指点海棠一下。

    看完之后不断点头,要换成太子处理这些,就没有这么顺利,太子不是不会处理,而是要留下来一些破绽求指点,父子两个以此多交流。

    太子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官场规矩,不能显得下属太能干了,康熙很懂。对临时工海棠也很满意,毕竟今儿过了轻松的一天,海棠的锐意进取雷厉风行让他忙里偷闲。

    他想趁着这个时候心情好也有时间指点一下海棠人情往来,他能看得出来海棠对今天这些官员都极不耐烦,想跟女儿说,年底各地总督进京述职要给他们点好脸色,大声呵斥,吹毛求疵,甚至是对他们有诸多苛求,只会造成遍地酷吏。就是民间到了年底也不能对家里的管事连削带打。

    然而他还没开口,海棠就把袖子里面的折子拿出来。

    “汗阿玛,这一件事您一定要重视,事关根基,不重视不行。”

    说的这么严重,康熙接过来看了看,看完之后所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想了一会儿,问海棠。

    “你有什么想法吗?”

    “儿臣有是有,因为儿臣年纪轻,见识的少,又不懂事儿,说出来您别笑话。”

    “你尽管说。”

    “有两个办法,一个治标,一个治本。”

    “都说说。”

    “治标很简单。

    第一,朝廷命令禁止放印子钱,自古到如今,放印子钱的人杀都杀不尽!有些人胆大包天,别说八旗了,他们周朝的时候能放贷到周天子头上!对这些人不能手软,就要让顺天府治一治他们,先把这些人的账给销了。

    第二,把一些愿意回关外的人送回关外去,在关外分地,令其守关外,京旗回屯是必然的。但是也要有人拱卫京城,在城外给他们建房,不能买卖,同时增加各处差事,令他们披甲,好歹有一份差事不至于寻衅滋事。

    这个办法能用三十年,三十年之内安然无事,三十年后人口滋生,到时候哪怕京城各处衙门叠床架屋,户部也承担不起大量俸禄,还是要想法子解决。”

    康熙叹口气,跟海棠说:“这下你知道治理朝廷的困难了吧!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治本比跟准噶尔再打一场还难。

    先治标,再治本。这件事议一议再推行,看户部哪里还能再挤出一笔银子来。你写个治标的条陈送来,你回青海前把治本的办法也写了折子送来。”

    海棠应了。

    康熙意兴阑珊:“吃饭吧!”

    第208章 各性情

    海棠住在太后这里,晚上回去发现这里还没吃饭,太后还在等她。

    这里很热闹,几位公主都在,大福晋也带着自家的孩子在这里玩耍。一屋子的小孩子叽叽喳喳跑来跑去,配上这些公主福晋们在灯下说笑,屋子里面显得其乐融融。

    海棠刚进门就听到三格格说话:“呦,郡王回来了。”

    这拖长的声音很讨人厌!

    十一格格和太后在炕上坐着,立即说:“二姐姐,你既然知道是郡王回来啦,快起来给九姐姐见礼呀。”

    二格格立即说:“我是和硕公主,她是多罗郡王,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让我见礼?我是姐姐,她是妹妹,该她给我见礼。”

    旁边的五格格看看二格格,随后和一边的六格格对视了一眼。公主到底是比王爷们地位低一些,十一格格说的是国法,二格格说的是家法。

    六格格就对着五格格挑眉,不动声色的嗑瓜子,看这下怎么收场。

    大家都等着看接下来是什么场面,这时候大公主出面:“说几句就行了,都是自家姐妹,闹着玩儿呢。”

    在关键时刻大公主真的很有长姐风范,比大阿哥这个处处标榜长子的阿哥能平事儿。二格格看她发话了,冷哼一声,也没再说话。

    二格格总觉得大公主是外人,但是自己又撑不起长女的派头来,下面的妹妹们不服气她也是人之常情。

    海棠没说话,也不想搭理她们,把自己的披风脱了递给宫女,越过各位姐姐和嫂子坐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关切的问:“吃了吗?我等你半天了,今儿特意让他们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金银蛋。”

    海棠有气无力的说:“还是您想着我,走走走,吃饭去。”

    海棠站起来,十一格格也打算下坑,太后没立即动,说到:“该吃饭了,你们都回去吧。”

    大福晋站起来笑着跟太后说笑:“陪着您老人家说了半天话了,连口饭都不留,可见是不稀罕我们。”

    太后说:“这会晚了,吃了饭更晚,更晚就更冷,热热的吃了东西出去被风一吹会头疼,回去吧,回去吃热的直接睡了,不用受罪。”

    大福晋笑着应了一声,难为太后胡诌出这样的理由,可见是真不想留人了,就招呼几个女儿离开。

    大福晋有孩子要照顾,看着人给孩子们裹厚点,等孩子们穿好衣服才能出去。像六格格十格格这种单身公主直接起来穿上斗篷就准备走。

    六格格和十格格先来太后跟前告辞,十格格走的时候还跟海棠说了一句:“九姐,我们走了。”

    海棠回了一句:“慢着点儿,路上扶着宫女,留意脚下。”

    接着是大福晋和五格格,两家都是女孩,哄着把衣服穿好抱着来和太后告辞。太后对小孩子很有耐心,挨个和小孩子们说几句话才放她们走了。

    大公主家的孩子是男孩,不穿厚衣服就要出去,大公主哪会让他们这么出门,让宫女们满屋子逮人。

    好不容易逮着了,太后把这几个小子叫到跟前训斥,这几个男孩都是科尔沁的孩子,太后对他们很亲切,在小事儿上也和偏心这些娘家人,挨个训了一遍后摸摸他们的小脑袋又塞给了很多吃的玩的才让大公主母子几个走了。

    二格格这边慢腾腾的给孩子收拾,太后直接说:“让奴才快点,等会天黑路滑,别摔着你们母女了。”

    二格格这下只好起来告辞。

    她走后这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太后喘口大气:“可算是走了!”

    十一格格也说:“都不会看人眼色!”

    海棠一瞬间绷不住笑起来:“看你们一老一小这模样,是受大委屈了?”

    太后就说:“可不是吗?为什么大伙都觉得我爱热闹,非要陪着我说话?我不想和这么人说话,让我安安静静的待着,别来陪我解闷了,我不闷,一点都不闷!”

    海棠不住的点头,这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有人喜欢热闹,有人喜欢安静,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觉得晚年寂寞。就伸手扶着她:“都走了,别想那么多了,您下来,咱们去吃饭。”

    所谓的金银蛋是把鸡蛋煮熟了剥皮放锅里炸,炸的外面蛋白成了焦黄色再切开复炸,复炸后从油锅里捞出来放炒锅里和各种配料一起煮,大火浓汁烹饪后味道很棒!

    海棠和康熙吃过一顿晚饭了,这会没吃多少,给太后夹菜盛汤显得忙忙碌碌。

    吃完饭太后打发十一格格去休息,和海棠歪在炕上说话。

    太后就问:“我怎么瞧着你今儿没精神啊,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今儿累了。”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今儿我处理一堆折子,写了手腕都是疼的,好在把挤压的给处理完了,明天或许能轻松一些。”

    太后就说:“我是知道你的,总是半夜醒,醒后好久睡不着,你年纪轻轻正是憨吃酣睡的时候,如今吃不好睡不好可见是劳心劳力。”

    海棠笑着问:“您还知道劳心劳力这词啊!”

    “都把我想的笨,我是直,不是笨。”

    海棠笑着过去搂着她,过了这些年太后已经成了一个很可爱的小老太太了。

    太后就问海棠:“我怎么听说你六嫂子和你六哥打架了?还动手了?”

    海棠实话实话:“我也是听说的,我没见到我六哥的模样,也没听见六哥和六嫂子解释,不敢在这里乱说。有人在您跟前说话了?”

    太后点头:“嗯,是啊!后来你十一妹妹跟我说要是你们六哥一对黑眼圈看着可显眼了怎么还出去?被人家看了岂不是更不好?你汗阿玛放他出去,该是没那么明显,也没这些人嘴里那么夸张。

    我一想,也是真是这样。唉,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翻了年就要选秀了,有人跟我说给你六哥选个贴心的侧福晋,我说我不管事儿,我也真不管这些,我自己日子都过不明白呢,何必插手小孩子的。

    你回头跟你额娘说一声,该怎么办让她想法子去。”

    “我知道了。”

    太后说到这里问:“你和董鄂妃的侄孙如何了?”

    “还行,住了这几日,每天回家家里有个喘气的人能跟陪着说说话,这就足够了。我要求不高,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替我做主就行,目前来看除了在衣食住行上人家有想法外,府中门下的事儿不沾惹,知道进退就好。”

    太后点点头:“人家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顺着他,毕竟往后要几十年相伴着,都舒服才好。他也是能懂个眉高眼低,家中小事给他做主,大事儿不让他插手就行了。”

    海棠接话:“凑合着过吧!”

    太后点头,看海棠又打哈欠,就说:“回去睡吧,明儿是不是还要去前面?早睡早起,别累着了。”

    海棠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磨墨一边想着如何在年前安置那些没房的旗人,不少寺院也做租赁生意,海棠就先急后缓,先让官府出面把房子租下来让这些人把这个年过完,至于盖房子要到年后才能施行。

    她用了半晚上把一些处理办法写成条陈,第二天给康熙过目。

    康熙看了之后不听点头,海棠各方面都考虑到了,而且也不用户部拿钱出来,省的在朝堂上扯皮了,只要钱到位,事儿能很快办妥当。看完他就说:“按照你的办法,这九门提督的权力可就大了。”

    海棠说:“事关旗人,别的衙门不能插手,只能让九门提督出面。”

    康熙拿着条陈看了看:“让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饱。你这里面有些办法确实是可用的,先抓人,再抄家!看来明年盖房子的钱都有了,你真是要把京城内外所有放印子钱的给连根拔起啊!”

    康熙看着海棠,笑着和她说话,对海棠的这番果断很满意,这果然是带兵的,杀气重锐气盛!

    海棠笑着说:“您这次说错了,哪里是连根拔起!问问咱们京城的公爷侯爷们,谁家才是根!诸多王府是不会干这些缺德的事儿,就是他们再不择手段,也知道咱们根基是什么,不会做出坑害旗民的事儿,就是这些公府侯府,吃不到大鱼大肉连腐肉都不肯放过,不杀一儆百,过不几年还会卷土重来!

    您常说汉人不愿与咱们多来往,儿臣觉得您这句话该改几个字,好汉人不愿意和烂旗人多来往,谁家的好人愿意和烂人多来往啊!”

    “你闭嘴!”康熙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他也没生气,对海棠说:“你把明年对无生计旗人的安排写出来,朕斟酌一番。”说完对梁九功说:“宣步军统领衙门官员和顺天府官员觐见。”

    海棠给康熙打了一天的下手,用空闲时间把明年对旗人的安排写出来,交给了康熙,康熙令梁九功收好,父女两个又一起吃了晚饭,海棠提着灯笼陪他在行宫饭后散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海棠得到消息,说是太子已经祭祀完毕,不日就要回到行宫,就觉得自己又能休假了,心情美滋滋。

    然而康熙的心情一点都不美好,因为从放印子钱的人手里抄出大量的账本和银子,这里面果然有那些权贵的本钱。

    康熙当时气的砸了杯子,立即把参与进去的汉官们全部给交给刑部、大理寺、督察院问罪。

    这二个衙门的区别是:刑部是初审,大理寺是复审。特别是死刑,大理寺重点关注死刑案件复审,复审后卷宗交给督察院。都察院是监督刑部和大理寺的衙门,也参与大理寺对死刑犯的复审,审议通过后案卷呈给皇帝勾决并跟踪执行。

    眼看着汉官们倒霉了,满官们惶恐不安,开始找各种门路钻营,姻亲、旗主、上官这些能找的门路都不放过,一瞬间京城风声鹤唳。

    海棠倒是不紧张,她门下的佐领们都是些穷人,经她提拔的都在外地做官,压根卷不到这种案件里面。

    然而她刚放松就有四阿哥的小太监来传话:钮祜禄家的夫人被盯上了,别管!

    海棠当时在心里土拨鼠尖叫!

    姨妈你想干嘛!

    至于对京中参与进去的勋贵们,康熙其实不想处理他们,打算高高抬起低低放下,然而有些动作还是要做的。

    先抻着他们,让他们这个年过的提心吊胆,给他们点苦头吃!

    他的这番打算海棠不知道,海棠没关注这件事,因为太子他们紧赶慢赶回来了。

    太子回来后,大阿哥的脑门上就似乎有一根天线竖起来了,好几天喝的醉醺醺的他在太子回来的时候神奇的酒醒了,人模人样的和太子站在一起说说笑笑。

    海棠趁着这时候看看六哥,六哥的皮肤健康健康红润有光泽,一笑活泼阳光,压根看不出前几天有黑眼圈。

    康熙就跟几个儿子夸了海棠这几日很认真,还制定了一项大计划,能在二十年内解决旗丁的生计问题。

    折子和条陈被康熙展示出来,太子和大阿哥先看,看完后哥俩争着去推行这个计划。

    因为第二步,也就是在年后,在城外修房子给那些没房子的旗丁居住,这是邀买人心的好事儿,自然是都想揽下来去做大好人,特别是如今盖房的银子有了,一点难处都没有,此时不争是傻子!

    他们话说的也好听:“非是做哥哥的夺妹妹功劳,实在是妹妹年后就要北上,没时间管这事儿。”

    这话说完,后面几个弟弟都忍不住翻白眼在心里鄙视他们。

    合着你们还受苦了是吧?

    六阿哥带头跟康熙说:“汗阿玛,儿子们好几天不在,祖母和各位娘娘想来都惦记,儿子们想去后面给祖母请安。”

    康熙点头:“去吧!”

    太子又不想失去一贯的孝顺形象,尽管想和老大争一争,但是在汗阿玛心里的印象更重要,他就说:“儿子带弟弟们去你祖母请安,好几日没见到祖母了,着实想念。”

    康熙也要几天没去太后跟前了,看儿子们回来,心里高兴,就说:“年后的事儿先暂时搁置,朕带你们一起去给太后问安。”

    陪着太后说了一会话,随后这些阿哥们都放了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海棠这终于有时间去德妃的屋子里歪着说话,德妃看到六阿哥回来,拉着儿子打量一番,看这脸上没了痕迹才放心,随后拉着六阿哥嘱咐:“你四哥说外面抓放印子钱的人,你姨妈被牵扯进去了,他说你们谁都不许管。我心想着她都是公夫人了,家里什么都有,怎么还伸手捞这钱,这钱拿着坏良心!”

    六阿哥就说:“您放心,儿子不会管的,就是阿公爷找来儿子也不答应。”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十阿哥,面对着递进来的消息忍不住问:“小舅妈想干嘛?好好的日子还不知足,怎么什么钱都要捞!小舅舅也是贪得无厌,爷就不信两人睡一被窝他不知道舅妈干的事儿!”

    十阿哥气的喘粗气,这倒霉亲戚,没事儿不来往,有事儿了想起给自己和妹妹问安了,演都不演了。

    九阿哥劝他:“别生气,这事儿你别急,我就不信老四不急,这是你舅妈,那是他姨妈,咱们就耗着,谁忍不住谁去管钮祜禄家的破事儿。”十阿哥也是这样想的!他和舅舅们的感情只能说一般般,额娘没了之后来往更少,心里实在是不想管这事儿。

    “嗯,我不管了!”

    旁边的太监提醒他:“四爷不会管的,他连乌雅家的事儿都不管,更别说钮祜禄家的事儿了。六爷倒是愿意管,可是六爷未必能犟的过四爷!”

    九阿哥说:“那不是还有胖丫头的吗?看胖丫头怎么办?胖丫头不管咱们也别接这烫手山芋,反正十弟你别管。”

    这话说完没一刻钟,九阿哥就接到消息,宜妃娘家也被牵连进去了,而且还是要犯,据说这些人被逮捕的时候喊着他家有娘娘在宫里,把宜妃的封号都喊出来了。

    九阿哥听了直接骂街!

    在九阿哥对着倒霉亲戚激情输出的时候,八阿哥这及时雨就来给两个弟弟出主意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本来不想管,然而八阿哥带来的消息太劲爆了,他们两忍不住听下去:这还牵扯到暗地里的钱庄!如今户部那群钱串子们都参与进去了,甚至还从工部借人帮忙核查账目。就目前刑部审理出来的线索分析,钱庄管事是江南乡绅,出面罩着的是京城爷们,总之错综复杂,很麻烦!

    要是九阿哥不管,只怕郭络罗家的人就是替死鬼啊!

    九阿哥嘴硬的说:“替死鬼也不关额娘和我们兄弟的事儿。”

    八阿哥就说:“可是话不能这么说啊,就怕他们口不择言,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说,不断的攀咬,这是大麻烦啊!”

    九阿哥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这真是麻烦!”

    八阿哥就说:“这事儿也好办,跟经手的官员打个招呼,到时候这些人都不会乱说,只是这事儿光是打招呼也不行的,还是要把他们捞出来才行。”

    想捞人,可衙门凭什么放人?

    十阿哥立即说:“不管了,咱们清清白白的,和咱们没关系,到汗阿玛跟前也有话说。”

    这是提醒九阿哥,一旦跟衙门打招呼,那就彻底摆脱不了了。

    九阿哥自然能听出这里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跟八阿哥说:“随他们去吧。”

    八阿哥点头:“只是回头要跟娘娘解释一番,再跟汗阿玛解释一下,毕竟这些人被逮捕的时候嚷嚷着娘娘的名号,到底是被人听见了。”

    九阿哥犹豫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是在不想让额娘的名誉受损。而且额娘这边被人家骂成妖妃,自己兄弟和六姐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九阿哥愁容满面。

    八阿哥就说:“唉,实在是这次事发突然……”

    十阿哥立即截断他的话:“是啊,谁也没想到,九哥,这事儿您要跟五哥和十一弟说一声,不能千斤重担你一个人扛着啊!”

    你有事儿和亲兄弟商量呗,和八哥商量什么?

    十阿哥立即让人请五阿哥和十一阿哥过来。

    五阿哥和十一阿哥都没来,传话给九阿哥:你操那么多歪心干嘛!

    九阿哥才如释重负,跟八阿哥说:“随他们去吧,嘴长在人家身上,怎么说是人家的事儿。”

    八阿哥笑着称赞了九阿哥洒脱,他看的出来,九阿哥看着很蛮横,但是在事关宜妃的事上优柔寡断,他不信九阿哥就真的放下了。接下来几天衙门各处要封笔,所以在衙门封笔前,各衙门一鼓作气把该抓的人都抓了,然后封存卷宗,全体放假回家过年。

    海棠就看出来了,这件事在康熙这里算是结束了。

    她跟德妃说:“我姨妈没事儿了,汗阿玛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了。”

    德妃是真没看出来有到此为止的意思,不过她很信任海棠的判断,海棠对他老子的心思从小到大都没揣摩错过。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很怕娘家传信说是妹妹玛颜珠手里有乌雅家的本钱,如今皇上只要不深究就没事儿。

    她就说:“这真是被钱闹的!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没满足的时候呢!”

    海棠没说话,她忍不住叹口气,很想说这最大的贪官不是别人,就是皇帝啊!

    皇帝总能给不同的人酬不同的功,就看他愿不愿意给了,皇帝们比任何人心里都明白这朝廷是什么样子的,真正被蒙蔽的有几个?

    这朝廷也是凑合着过日子啊,君权臣权斗而不破。

    海棠跟德妃说:“其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脱身,姨妈要把吞进去的吐出来。”

    德妃立即说:“能活命就好,钱财不重要。”随后又担心;“前不久贵妃的忌日你姨妈进宫,我听你姨妈说阿灵阿年后要升官,不知道还能不能晋升。应该能,他在你汗阿玛跟前受宠,或许影响不大。”

    德妃不知道踩着衙门封印前最后一刻,她倚仗的长子四阿哥递上去一本折子,里面是对今年官员的考评,很长的折子,里面详细列举了每个官员干了什么事情,里面很多评语康熙看了都觉得刻薄了些。

    实在是四阿哥火力全开,把看不顺眼的事儿和人全部给了差评,其中也有他姨夫阿灵阿,建议康熙给阿灵阿一个散秩大臣职位就行。

    散秩大臣这是挂靠在侍卫处的官职,关键是这个职位没定员,换句话说这就是闲差,没处打发的大臣就给了散秩大臣先干着。

    阿灵阿年纪不小了,儿子都有几个了,很想正经有实权的干上一场,他的焦虑康熙很懂,就打算安排他出任实缺,康熙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胤禛这个拦路虎。

    这折子康熙留中不发,觉得要是发出去了,老四绝对会被人套麻袋打闷棍。

    他的手指敲了敲折子,嗯,先抻着他们吧!

    对梁九功说:“传旨,移驾回宫,准备过年。”

    第209章 生妒忌

    此时在行宫外面,四阿哥和六阿哥两人在雪地里站着,四阿哥拿出那话唠劲儿开始啰嗦六阿哥,把他批了个狗血喷头。

    从六阿哥“优柔寡断”到“思虑不周”,从“不知隐忍”到“授人话柄”,骂了两遍还不止。

    然而六阿哥和四阿哥相处这么多年没翻脸也是有原因的,换成十四阿哥早和四阿哥动手打架了。六阿哥这人好脾气还听哥哥的话,每次四阿哥训斥他都站直了恭恭敬敬的让哥哥训,而且每次都虚心接受,这种行为在四阿哥为树立长兄威严方面提供了极大的支持。

    所以四阿哥骂完后一心一意的给弟弟谋划。

    “你下次记住了,谋定而后动,不可再胡乱的做些伤敌八十自损一万的事儿了!你看看你这事儿干的,你想过将来你福晋生的儿子女儿该如何自处?你也不想让宗室里那些长舌妇对你府里的事儿指指点点吧!你再看看现在,额娘一直不搭理你媳妇,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吗?”

    “下次不会了。”

    “下次……又扯远了,我今儿拉你出来不是为了这事,当然这事也重要,你必要从里面吸取教训……”

    眼看着话题又绕回去了,六阿哥虽然能忍四哥的唠叨,可也想知道他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拉自己出来。

    “四哥,今儿要说什么事儿?”

    “哦,我想让你入正蓝旗。”

    要不说两人是亲兄弟呢,六阿哥这时候高兴的说:“看来我和四哥想的是一样的,我也想从正白旗出来。为长久考虑,妹妹进入正白旗后我在那儿几乎就不会再有大发展了。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总有人会挑拨下一代的人,纵然是下一代的人不在乎,下下一代呢?混的不好了茶余饭后总会说‘就是勇宪王府多吃多占,不给大伙一点活路’,虽然你我看不到了,我不想让这种事儿发生,不如远远避开!”

    四阿哥皱眉问:“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还不是庄亲王府的事儿闹的,您还不知道吧?庄亲王不是没孩子嘛,他兄弟想让他过继侄儿到王府承袭爵位,庄亲王不乐意,他福晋更是打上他兄弟家里,闹的不可开交,还是简亲王和五哥去劝架才把事儿给平息了。庄亲王还盼着有自己的子嗣,不想把世袭罔替的爵位给侄儿。

    可庄亲王不止一个兄弟,现在好多兄弟都有这心思了,茶余饭后都把这些事儿拿出来嚼舌根子,我瞧着这几个老兄弟有反目为仇的模样了。”

    四阿哥第一反应:有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他的不合群,这种事儿都没人和他分享,不过他也不在乎,觉得六阿哥考虑的很对,正所谓远香近臭,日后为了利益能打出狗脑子来,还是早点分开。

    他说:“我倒是和你想法不一样,不过殊途同归,出来总是好事儿,别说你了,哥哥觉得要是太子当家了,回头能把妹妹或者是外甥从正白旗赶出来。”

    还是那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太子是不会允许一个世袭罔替有实权的王府存在于正白旗的。

    六阿哥点头:“妹妹别说压咱们兄弟一头了,现在都压太子一头了,太子这一趟出去,汗阿玛点了妹妹给他打下手,妹妹不仅没被难住,瞧着汗阿玛的样子甚是满意,可见有些事儿也并非是只有太子才能做。我担心太子此时言笑晏晏,心里又给妹妹记一笔!”

    四阿哥也有这个担心,压低声音说:“因此西北不可放弃,一旦放弃了,妹妹手里没点东西,太子对她岂不是任意拿捏!”

    六阿哥点头,四哥这话说的对啊!

    四阿哥总算想起是干嘛来的,接着说:“说你入正蓝旗呢,事儿总要一件一件的办,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西北的事儿先放着,我打算在你入正蓝旗后对安亲王府下手。”

    “怎么下手?”

    “我让人查了玉碟,安亲王主持宗人府的时候玉碟上有错漏,这可不是小事!”

    六阿哥瞬间明白了,止不住点头。

    四阿哥接着说:“拿捏安亲王府好说,我都没把这家人放在眼里,就是入正蓝旗这事儿有点难,怎么跟汗阿玛开口是个问题。”

    六阿哥笑着说:“这事儿简单,我去找汗阿玛大大方方的说,他必是答应我的。”

    四阿哥低头一想,就说:“那就分开办,你去找汗阿玛,你入旗之后我明年后年凑个时间安排人弹劾。别把事做的太明显了,不能你前脚进去后脚他们就倒霉了。”

    哥俩商量好之后回行宫。

    回去的路上遇到侍卫巡视,带头的正是威武。

    威武把差事交给副手,自己留下跟哥俩说话。

    四阿哥客客气气,态度并不是很亲近,不想和威武多说。然而六阿哥就亲热多了,不住的问威武最近身体如何,乌雅太太的身体如何,又劝他大冬天别亲自巡视了,在屋子里坐着保暖就好。

    威武笑着说:“谢四爷六爷挂心,奴才身体硬朗,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明年选秀后,从那些落选秀女里面找个脾气好的给奴才儿子娶进门,往后家里就再没大事了,奴才就盼着将来含饴弄孙了。”

    六阿哥问:“这感情好,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您和太太可要保养好自己多享几年福。额娘老说您有老寒腿,很是惦记您,最近如何?还常犯吗?”

    威武说:“说起这个,您回去跟娘娘说别惦记了,夏天的时候有朋友举荐了个南方来的大夫,让弄些沙子暴晒,然后用沙子把腿埋进去,反复几次祛湿,后来又开了一副方子,有吃的也有贴的药膏,用了之后秋季再下雨虽然还有些难受,比以前好太多了。”

    六阿哥很高兴:“那就好那就好,额娘总是惦记您和太太,您两位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威武说:“奴才知道,前不久她赏给奴才夫妻的皮袄人参都收到了,来送赏赐的公公说是娘娘亲手缝制的,奴才老妻很感动,高兴的都掉泪了,收着不舍得用。”

    六阿哥哭笑不得:“别舍不得用,做出来就是给您和太太用的。收着岂不是白费了额娘的一番心意,您回去跟太太说拿出来用吧,过年穿上高高兴兴的走亲戚,也让亲戚眼红羡慕。”

    说到亲戚,威武实在是忍不住了,毕竟玛颜珠也是女儿,就问六阿哥:“六爷,外面的事儿宫里是怎么说的?阿公爷家里……”

    话没说完,一边站着的四阿哥冷哼了一声。

    看他这幅反应,威武的话就不再往下说了。

    六阿哥就上前搂着威武的肩膀:“您老人家别惦记这个,太太没掺和到这事儿里吧?”

    威武说:“没有,不仅是奴才家里,奴才兄弟家里也没掺和进去。让奴才自己说这事儿就不该掺和,家里有吃有喝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是钮祜禄家的事对奴才来说也是大事儿啊,就担心她被拖去下大狱治罪。”

    六阿哥说:“这您放心,不会到这一步,别的就不好说,但是体面还是有的。”

    威武心里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好受,然而玛颜珠惹下大祸不是他一个给皇上负责安保的侍卫统领能救下的。威武点点头,跟六阿哥说:“外面冷,六爷跟着四爷回去吧,听说除夕还有一场大雪,除夕宫里事儿多,您跟娘娘说多照顾着点十二格格和十四爷,这两位年纪小,该精心照顾着。”

    六阿哥应了一声,和四阿哥走了。

    路上兄弟两个还说:“姨妈怎么就那么贪婪?明明乌雅家的人对银钱没什么执着。”

    四阿哥说:“他们家对权执着。”而且有自己的规划,威武出身包衣旗,如今虽然抬旗了还在统领包衣旗的侍卫,但是他给儿子安排的是旗人勋贵升迁的法子,并且眼光毒辣瞅准的位置也很不一般。

    这是想让博启走勋贵升迁的路子,这条路安全,稳妥,只要不出错,博启就安安稳稳的在一二品大员的位置上退下来,不用拿命在疆场上换。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因为他们家有贵戚可依靠,日常有六阿哥照应,大事儿上能求海棠说话,只要博启不犯错,就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当爹的总想给儿子都安排好,就像汗阿玛那样,难事儿自己办了,累活儿给了别的孩子,留些轻松的给太子练手,长此以往,太子觉得他天生就该占了父亲兄弟姐妹的成果,弟弟妹妹就该给他干活!

    四阿哥呼出一口气,大冬天的,他面前冒出一团白雾。

    他跟六阿哥说:“等着瞧吧,去外面赈济没有生计旗民的好事儿是太子的,大哥抢不走!”

    六阿哥也是这样想的。

    六阿哥就不明白了:大哥明明抢不过太子,怎么一直要和太子过不去!大哥是怎么想的?

    谁都不知道大阿哥是怎么想的,然而在从行宫回到京城后,太子和大阿哥突然忙了起来,原因很简单,是外面的勋贵找上门了,放印子钱的事儿皇上到底想怎么处置大家?救命啊您两位!

    若是给人当老大的没有能力罩着下面的小弟,时间久了下面的小弟是不会再跟着老大的。

    这条规律在官场上也成立。

    为了各自的党羽,太子和大阿哥轮番来试探康熙的态度。康熙很烦,脸色一直不好看。

    这时候六阿哥去乾清宫求见,一进门看到康熙在写福字,高兴的喊:“来巧了,汗阿玛,让儿子选一张。”

    他跑去翻写好的字,康熙放下笔,坐下后从梁九功的手里接了茶盏,问他:“跑这里来干嘛?又被你媳妇捶了跑这里来躲着呢?”

    “看您说的,儿子和媳妇那是闹着玩呢,她后来吓坏了,哭了好久,指天发誓再也不敢了。您今的话有意思啊,您儿子在您眼里是什么?是个怕媳妇的?”

    “也差不多,你就当这意思听。”

    “您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

    “你也做回不让你老阿玛把你看扁的事儿。”

    六阿哥自己动手裁了一张巴掌大的红纸在手里,提笔蘸墨递给康熙:“儿子怎么做您才不把儿子看扁了?来,写一张。”

    “不写,你胆子不小,给你老子派活儿了,向来只有朕安排别人的,没有人安排朕的。”

    六阿哥蹲在他身边:“这不是儿子给您派的活儿,是您孙子派的,也有可能是孙女。”

    “哦?你媳妇有喜了?”

    “嗯,这纸贴在您孙子的悠车上。”

    康熙立即把茶盏递给了梁九功:“要是孙子派给朕的活儿,朕就接了。怎么没听见你额娘派人来报喜。”

    “这事儿太医不确定呢,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过年不累着她,儿子先来给您和额娘说一声,不是她不想伺候,是没法在过年的时候伺候。”

    “你这事儿办的,现在是让朕隔着好几道门缝看你,你现在不是扁的,已经成了一条缝了!”

    “随您怎么看!但是我有孩子了啊。”

    这也确实是个好消息,康熙放下笔,隔着帽子拍了拍六阿哥后脑勺:“你有孩子了朕就放心了,总怕你养不住,太医每次说你有恙在身就担心你病倒了,到现在朕都挂心你身体,朕是时时刻刻惦记你啊!”

    六阿哥对着康熙傻乎乎的笑起来:“儿子就知道您疼我。”

    太子进来,看康熙高兴的拍着六阿哥的后脑勺,六阿哥笑的见牙不见脸,顿时生出酸溜溜的感觉,对着六阿哥有几分妒忌,大家都长大了,你怎么还有宠爱呢。

    似乎从乾清宫搬出去,他和汗阿玛的感情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210章 除夕日

    太子看他们其乐融融父慈子孝就笑着说:“汗阿玛,不如让六弟的孩子养在宫里,请德妃教养,您也能时常去看看。”

    康熙的打算是海棠的孩子给德妃照顾,德妃要是照顾的孙辈太多会耗费精力,可能会对海棠的孩子疏忽,所以并不想让德妃照顾这几个儿子家的孩子。

    他就说:“罢了,你们有孩子自己看着,德妃那边朕跟她说过,将来扎拉丰阿来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孩子是入玉碟的,让董鄂家的人照顾不合适,你妹妹事儿又忙,没时间看护孩子,德妃就辛苦些帮你们妹妹看孩子,别的倒也罢了。”

    太子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觉得老六就是受宠也不过如此。就和康熙说笑起来,帮着写福字赐予宗室和群臣。

    康熙的心思这几个儿子不知道,康熙是很想让海棠的王府世袭罔替下去,他当初让德妃选的目的也是知道德妃会选择世袭罔替,他也想让海棠先把世袭罔替的事儿给坐实了,这其中原因,还是八旗的旗主之争,除了争夺旗主之外,还有就是他想留一支在将来更有竞争力的子嗣在,不至于子孙随着低位不断降低慢慢凋零。

    如今京城里面世袭罔替的爵位对应了七座王府。

    有代善这一支的,其中代善子孙占了三座王府,分别是目前的康亲王府、平郡王府、顺承郡王府。

    有多铎这一支的,是信郡王府。

    有济尔哈朗这一支的,是简亲王府。

    有豪格这一支的,是显亲王府。

    有硕塞这一支的,是庄亲王府。

    豪格和硕塞是皇太极的儿子,其中硕塞这一支在大家看来是有水分的,毕竟世袭罔替的爵位那么多,豪格又早亡,顺治皇帝自己的儿子年纪小撑不起场面更不会有军功,为了让皇太极的子孙显得不拉胯,顺治皇帝挑来捡去,硕塞是兄弟们里面最强的,也确实是有功勋的,就扶着硕塞这一支成了世袭罔替的王府。

    然而在当时的八旗上下看来,这王府就也那样。

    先不说现在这位庄亲王小旗主干不过他们旗内的小霸王敬亲王系,甚至在几年前发生过石华善在中秋宴会上当众嘲笑庄亲王的事儿。这位石华善就是太子妃的祖父!

    可见皇帝硬拉扯出来一家世袭罔替的王府大家也是不认可的。

    康熙和皇太极以及顺治皇帝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想拉子孙一把,好在海棠的功绩足够服众,给她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满朝公卿和满洲权贵没一个有二话的。

    所以勇宪郡王府必须保住,这座王府可以被夺爵,绝不能像多尔衮的王府那样绝嗣。这就是为什么必须要把海棠的孩子养育在宫里的原因之一。

    康熙和太子写字,六阿哥在一边裁纸,康熙就问六阿哥:“你妹妹最近干嘛呢?”

    六阿哥想了想:“九妹妹忙着写折子,十二妹妹老样子,读书陪着额娘说话。”

    康熙欣赏了一下字体,自动过滤了六阿哥的后半截话。问太子:“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大概什么时候到?”

    太子想了一下,算了算时间:“大概是三月初。”

    “三月初……三月初班布拉的园子里是不是各处都开花了。”

    六阿哥点头:“是,去年为了让树能活下来,四哥让园子里的奴才把花苞果子全部掐了,不过也有些漏网之鱼,这边掐着那边长着,压根掐不干净。特别是那些月季,儿子看了,那花开的碗口大,一大片绵延着十分好看,三四月咱们一起去看吧?”

    康熙点头:“听你说的朕就想去看看,畅春园是水多,朗惠园是树多。

    今年留你们妹妹在京中多住一阵子,一来是她去年受伤了,要多养养。二来是去年辗转奔波,实在是太疲惫了,太后说她看着没以前精神了,要让她多修养些日子。三来是西北如今平静,不需要你妹妹及时去镇守。最后嘛,萨布素与罗斯交战,你们妹妹对火器推崇备至,让她和萨布素多交流,给萨布素展示一番新火器。”

    六阿哥高兴的露出牙花子:“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把红纸放下:“儿子去跟妹妹说这个好消息,让她来给您谢恩。”

    康熙笑着摆手:“不用不用,这又不是什么大恩典,不必来回跑了。你拿着几张朕写的字给你妹妹送去,把这消息告诉她,让她凑空把这些字贴她的王府去。”

    六阿哥高兴的应了一声,捡着写的好的福字跪安了。

    他先去德妃跟前,德妃这会刚忙完,刚才算账算的头昏脑胀,歪在炕头让桂枝给她揉太阳穴。

    六阿哥进来的时候德妃没好气的说:“你来干嘛!你媳妇又不在这里,刚才让你四嫂子送回去了。人家金贵了,日后别让她往我这里来,专心的养着肚子的孩子吧。阿弥陀佛,你们日后怎么过日子都行,我是再不管了!”

    听德妃在这里阴阳怪气,六阿哥提着凳子坐在了她跟前,讨好的说:“额娘,她懂什么,您可是生了我们六个的好额娘,您有经验,回头多派人去看看她,好天气了叫她来说说话。额娘,您看着儿子就给她个好脸色啊,千错万错是儿子的错,她是个好媳妇。”

    德妃气的冷哼一声,坐起来看着六阿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桂枝看看六阿哥,就说:“额娘,我六哥真不是个玩意!我不是跟您说了嘛,他自己犯蠢的。”

    “这真是一对蠢货!气死我了,我为了你们这一对蠢货这几日没少操心,但凡我少说几句话,你汗阿玛就要给你指个好人家的侧福晋了!到时候她就知道什么是日子难过了!”

    “额娘,您躺着躺着,别为儿子气坏了。”

    德妃歪回去,烦躁的说:“滚滚滚,我这几日不想看到你。”

    六阿哥看看桂枝,桂枝对他抬下巴示意,示意他快走,额娘今儿累着了,只想歇着。

    六阿哥就说:“那您先躺着,儿子给妹妹送福字去……看儿子这脑子,真的不好用了,现在容易忘事。刚才在乾清宫汗阿玛说让妹妹年后多住些日子,大概要住到四月底了。”

    德妃这下来精神了,赶紧坐起来问:“真的?”

    “嗯,儿子哪里会拿这个哄您开心。”

    德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真是菩萨保佑,总算这次不让你妹妹顶风冒雪的往北去了,多住些日子好,我看她这几年瘦了,要给她多补补,我这会叫御膳房的人过来,先把补膳给她安排上,再让人给她把脉开方子调理一番,”说到这里看到六阿哥还在,就说:“你愣着干嘛?去跟你妹妹说啊。”“诶诶诶,这就去。”

    六阿哥去到宁寿宫,此时十一阿哥又逃课了,在太后这里呆着,看到六阿哥进来就站起来说:“六哥是来看姐姐的是吗?姐姐在隔壁呢。”

    六阿哥跟太后请安后出来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宫女引着他到了克己书屋。

    海棠正在窗下读折子,这折子被康熙当成机密收藏,是今年下半年去海外的船队送来的,里面大致的介绍外面的民生和势力,虽然不算全面,却是值得一观。

    海棠皱眉读了两遍后心情很复杂,天下大势,还真的是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如今怎么才能跟上呢?

    这时候宫女引着六阿哥进来,海棠立即把折子收起来,主要这玩意被康熙视作机密,不好给六哥看,而且她心情极度复杂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们开口,暂时先收着。

    她把折子压在了书下,六阿哥进来后把红色的纸递给了海棠:“刚从乾清宫拿来的。”

    海棠问:“六哥怎么去乾清宫了?”

    “陪汗阿玛说说话,顺便跟他说我大概要当阿玛了!”

    海棠听了立即问:“真的?”

    “嗯!”六阿哥很高兴的把太医的推断讲了一边,然后满心期盼这孩子赶紧生下来,而且是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海棠连连祝福,还承诺给孩子送大红包!

    显摆未来的孩子后六阿哥就把刚才康熙决定让海棠晚点去青海的事儿讲了,海棠心情也不错,因为她留在京城的时间长了能办的事儿更多。

    六阿哥这时候压低声音跟海棠说:“你既然去的晚,不如跟汗阿玛说一句把收拢没生计旗丁的事儿自己办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有粉擦在脸上,你既然劳心了不如再劳力一次,反正起这头的人是你,也让下面的人知道谁真心为他们考虑。”

    海棠说:“六哥你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了吗?”

    海棠站起来从宫女的手里接了托盘,把里面的茶和点心端给六阿哥。

    六阿哥追问:“这什么意思?”

    “我在提议这件事的时候明明白白的跟汗阿玛讲过,我说如今收拢他们不过是治标并不治本,汗阿玛也知道。

    哪怕是治标的事儿也有一些不好做的,比如说京旗回屯,这事儿嚷嚷了这几年了,没一点推动,谁想把收拢旗人的活儿接了谁就要把一部分人遣送回关内,这可不单单是得人心的事儿,也是得罪人的事儿。

    下面的人会说‘当初我阿玛跟着进关的时候也是出过力吃过苦的,那时候是跟着主子爷来享福的,现在怎么要赶我们回去?’这时候怎么说?

    让他们争去吧,争这些表面的好事儿耗费了精力才不会妨碍执行治本的法子,不过我看着汗阿玛似乎有些倦怠了。”

    “倦怠?”

    海棠点头,康熙不是个昏君,但是他也有倦怠的时候,就是出了问题他知道,却因为各种原因没去管,这里面有朝廷纷争让他心力交瘁,也有精力不济。总之各种事儿堆在一起,都是先处理容易的,难处理的事儿久而久之都被扫进垃圾堆里无人关注了。

    海棠就说:“在我离开前,我要催着汗阿玛把治标的方法推动了。”

    六阿哥问:“比如说第一步?”第一步要做什么?“清查土地和人口!”

    六阿哥立即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吓人了!

    “你八成找不到人去办这事儿,这比京旗回屯还难办!”

    “难办也要办啊,总不能因为难办就不管,这事儿你别想了,我来想法子。”

    海棠用手帕隔着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到了六阿哥面前的碟子里:“吃啊六哥!”

    六阿哥有种错觉,眼前这不是妹妹,这是姐姐!是那种可以放心依靠,出了事儿主动担责的长姐!

    他心情复杂的捏着点心吃起来,心里想着这辈子都没法子超越妹妹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还想着追上她,现在这样的念头一点都没了。

    六阿哥现在才有了这想法,五阿哥是早几年都有这想法了,可惜两人没在一起交流过,要是交流一下说不定能抱头痛哭。

    很快到了除夕,上午海棠去王府贴那几张红纸,在中午之前坐在前院接受了门下诸位佐领和包衣们轮番拜年,收获了一堆饽饽点心,海棠把这些东西散给王府的人吃了,赶在中午前回到了宁寿宫陪着太后吃午饭。

    下午各处开始热闹起来,海棠换了衣服陪着太后,天没黑就有各处的宫妃来给太后磕头,按照往年的管理,除夕这晚上要在太后这里吃团圆饭,也就是除夕宴。

    很多低位无宠的嫔妃来磕头后被带着去了偏殿,大殿这里只有高位或受宠的宫人能入席。

    今年的团圆饭还有一层特殊的含义,明年几位年纪大的阿哥要搬出去了,搬走后就不再参与宫里这一顿团圆饭,所以今年也是他们在宫里吃的最后一顿,除非未来某一年康熙让他们来参加,不然是参与不了的。

    因此几位阿哥早早的带着福晋来了,这里面就数三阿哥和四阿哥表现的最伤感。

    这两位都是感情充沛的人,这么说其他得阿哥格格都不信,甚至他们的福晋都不信。事实上三阿哥是真的会伤春悲秋,会因为落花秋叶这些东西心绪起伏,和四阿哥一样,就是有时候那股子伤春悲秋的劲头一般人琢磨不透。

    三阿哥的心绪难琢磨不假,也能琢磨的出来,他的情绪和大部分的读书人一样,属于书生愁绪,用贬义的说法是无病呻吟。

    然而四阿哥的情绪真的是天马行宫,别说琢磨了,就是他摊开了给人看,很多人也不明白他在想啥!

    此时太子不在,三阿哥带着弟弟们给太后请安,三阿哥动情的说:“孙儿余生再难在除夕这日给您请安,孙儿难受啊!”

    太后说:“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儿!你看看外面下的白毛雪,跑来跟我请一回安,冻的喝三碗汤都缓不过来,何必呢,别哭了。我要是你我这会高兴着呢!往后再不用受这罪了!”

    旁边站着的十一格格赶紧用汉语说:“祖母的意思是各位兄弟为了请安冻坏了身体她心疼,不必为了孝顺就毁坏了身体,望各位日后善加保养,只有康健才是对她最大的孝顺。”

    下面的阿哥们都说:“此乃是祖母的一番心意,我等领受。”说完磕头拜年。这场面算是圆回来了。

    大家站起来,接下来是六格格带着妹妹们来拜年。十一格格赶紧从太后身边走到姐妹们中间。根据年龄,六格格和海棠打头,两排皇女一起向太后请安。

    太后高兴的让她们起来,准备了很多金银玉器当压岁钱给她们。皇女们挨个上前领压岁钱,海棠得到一串金珠,其他的姐妹有的是镯子,有的是耳坠,有的是金簪,东西不论贵重见者有份。

    皇女们纷纷谢了太后就围着太后说话。

    而一边的四阿哥这时候突然从伤感里喜笑颜开,跟身边的五阿哥说:“祖母是有大智慧的!”

    五阿哥:“……”喵喵猫?这意思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句没头没尾的话!

    五阿哥再看看太后,就是一个小老太太,这时候哈哈哈大笑,笑的后槽牙都能让人看到,日常也没发现她有智慧啊!

    他对着四阿哥迟疑的点头:“是啊!还是四哥你有慧眼!”不管对方想说什么,这可是在夸祖母,附和总不会错的。

    然而五阿哥的附和没让四阿哥高兴,他眉头紧皱,从刚才感慨欣喜甚至意气风发的状态瞬间切换成了郁闷憋屈的模样,而且眉头紧皱显得很不高兴。

    五阿哥都要慌了:四哥你怎么了四哥?一句话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做兄弟这么多年弟弟是真的不了解你啊!

    他转头看六阿哥,想从六阿哥这里得到点提示,可是六阿哥和七阿哥说的正高兴,五阿哥只好作罢。

    此时太子带着家眷来了,大家都恭恭敬敬的请安问礼,太子就坐在太后身边陪着说话,刚才的一群皇女们也纷纷散了。

    海棠和桂枝坐到了德妃身边,德妃身后的章嫔也搂着两个女儿,正高兴的看两个女儿从太后跟前得到的赏赐,然而章嫔时不时的咳嗽一声,似乎不太健康。

    海棠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德妃此时嘴唇不动:“看什么?”

    海棠只好陪着德妃坐着,德妃这才伸手搂着海棠的肩膀:“大过年的别碰麻烦事儿。”

    海棠一副疑惑的模样。

    桂枝就搂着德妃的腰示意姐姐把脑袋凑过来,德妃一手搂着一个女儿,一副母女三个说笑的模样。

    桂枝说:“几个月前章嫔病了,十三弟弟想求汗阿玛给章嫔抬旗让她高兴下,汗阿玛没答应!她就一蹶不振,现在连门都不出了。”

    海棠叹口气,抬头看了看佟妃,佟妃此时神采飞扬,和惠妃正在说笑,说到高兴处拿手帕捂着嘴就差前俯后仰了。

    海棠这时候环视一周发现没见到平妃,她就问:“平妃还病着?”

    桂枝立即对她睁大眼睛。

    德妃在她后脑勺上戳了一下。

    桂枝说:“她今年六月都没了,你不知道?”

    海棠心说我和她没交情她又一直病着我怎么知道?说起来平妃还很年轻呢,她入宫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一直都是个透明人,前几年生了个皇子当时就夭折了,现在她自己也没了。

    德妃在海棠的后脑勺上又戳了一下:“大过年的,你能问点吉利事儿吗?”

    海棠立即求饶:“知道了额娘。”

    此时外面太监高声喊:“皇上驾到。”

    大家纷纷起来行礼,康熙一身新衣服满脸红光的进来,他身后就是这几年最得宠的王贵人,王贵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正亦步亦趋的跟着康熙。

    满屋子的酸味在蔓延,康熙跟太后请安后,王贵人抱着十五阿哥给太后见礼。等他们母子礼毕,康熙让王贵人把十五阿哥放到太后身边的榻上,让他自己爬着玩儿,看的出来他对这个儿子甚是喜爱。

    刚才大家还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这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娘娘们是看着娇媚的王贵人说不出话来,尽管她安安静静紧跟着康熙,这些嫔妃们都觉得她很碍眼。

    大部分皇子皇女们对此时受宠的十五阿哥心情复杂,这里面也就桂枝和海棠能平常心。海棠是无所谓,桂枝更无所谓了,反正怎么轮都轮不到自己受宠,也不想那么多了。

    所以当十五阿哥爬到康熙身边,费力的趴在他的腿上后,康熙一边和太后说笑一边用眼神扫了一遍下面站着的这些人。那真是各种欲望写在脸上,唯独海棠和桂枝与众不同。

    海棠一脸平静,桂枝心思转到了:什么时候吃饭啊!今儿别让我吃到素饺子了,我想吃肉!

    康熙一边撸着十五阿哥的脑袋,看完这些人和太后说:“摆饭吧?”

    “摆,赶紧的,别饿着孩子们了,小花骨朵花和小莲花还有十一中午吃的都不多,这会肯定饿了。”

    别饿着我养的崽!

    晚饭吃完,海棠要陪着太后守岁,太后年纪越来越大,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能熬通宵了。

    反而是海棠,自己觉得年纪越大晚上越是睡不着,需要睡眠的时间就越来越短。等到午夜左右,海棠就跟太后和十一格格说:“你们先眯一会儿吧,我去换衣服,等一会儿就要去前面朝拜。”

    太后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吩咐:“穿厚点儿,别滑倒了。”

    海棠嘴里应着出了门。

    门外的大雪纷纷扬扬,把整个皇宫都覆盖在了白雪之下。宫里面四处悬挂着红灯,在白雪的映衬下居然有几分喜庆。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曲悠扬的乐曲就更好了。

    旁边的宫女撑起伞,海棠摆了摆手,独自一人走入雪中,寒风扑面而来,大雪瞬间将她整个人裹住成了一尊移动的雕像。

    海棠这个时候没来由的想起了多尔衮,这个带着满洲入关的功臣,据说去世的当晚也是大雪纷飞。

    如果有一天和多尔衮有一样的下场会是一种怎么的心情?

    悲愤,无奈,郁闷,不甘心……

    海棠这个时候真的在想自己的身后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死了,还那么在意干嘛?

    生前不留遗憾就够了,死后的事儿又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她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和朋友聊起这件事儿,朋友就说我死了之后他们拿我抹墙都行,不过我这个人有点社恐,如果他们拿我抹墙,我希望把我抹到里面,我不想面朝大街。

    想到这里,海棠深出一口气。

    额娘就算失去了自己这个女儿也有人奉养,兄弟姐妹也有他们自己的人生,所以自己算得上没什么负担。

    既然没什么负担,就要轻装上路。

    还有什么理由可畏畏缩缩,举足不前的呢?

    想到这里,她张开双臂对着寒冷的空气深呼吸,凉气入肺,让人精神一振,隆冬的空气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