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贺大寿
在山西盘桓了几天后,康熙的圣驾启程回京城。
路上海棠和他说了一下西北的事儿,总体而言还比较平稳,偶尔有问题也不是大问题,而且西北那里纵然是有天灾,相对而言因为人口密度比较少,牵连到的人也不多,救助起来相对而言方便一些,赈灾难度也不大。
但是地广人稀也有坏处,比如说北疆那里,准噶尔部蠢蠢欲动想要返回北疆,北方因为人少,极难守住全部边境。
康熙就说:“边境就是这样,反复争夺来回拉扯。雁门关早先不就是边境吗?如今再看看已经没有了关隘的作用了,此事不能急,想要稳定边境是极难的,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海棠把西北的事情事无巨细讲完后,康熙把漕运衙门的一些事儿给讲了,火炮上船已经成功,目前来说,水军开始正常操练,然而想要成军还有一阵子才行。
“现在就是保证他们落水了淹不死,北人不善水战,所以朕让人从闽广一带召回当初的老兵,北上莱州,以老带新,看看效果吧。”
海棠点头,就说:“先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台风,见识一下海上恶劣的气候,知道一些海上的规矩,要不然很容易船毁人亡。不过这段时间也不能疏于训练,儿臣打算亲自去看看。”
康熙点头。
回到京城后正好是三四月份,郎惠园的海棠盛开。海棠一家就搬到了园子里享受春日的鲜花和好天气。随着蒙古贵族相继到来,一些消息被传了过来。
其中最炸裂的莫过于大阿哥的大女儿去世了,她嫁到了科尔沁,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大阿哥被圈禁,她对此十分在意,忧愁父亲弟弟妹妹将来怎么过日子,导致身体越来越差,最终去世。据说这消息给了大阿哥,大阿哥喝了一晚上的酒。
三福晋和四福晋忍不住叹气,三福晋说:“也好,她们母女团聚了。”说完三福晋忍不住哭起来。到了如今还有人念着大福晋的好,某种程度上真的令人唏嘘。
康熙对孙女去世并没有在意,随着四公主的到来,四公主向康熙提出了一系列的请求。四公主在去年制定了《喀尔喀三旗大法规》,已经成了实际上掌握喀尔喀权力的人,随着草原上草地日渐退化,羊群不断啃食草根,牧民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四公主此次入京就是来请求康熙允许她开垦农田交给蒙汉百姓耕种。
实际上她在早几年就已经这么做了,很多山西百姓从杀虎口出去在草原上讨生活,这就是所谓的“走西口”。口是只边镇上一处关隘,东有张家口,西有杀虎口,走西口实际上是一次人口大迁徙。由于蒙古人口锐减,汉地土地兼并严重,大量没有土地的流民向北走出长城走向草原寻找一片生机。而杀虎口早在几十年前叫做“杀胡口”,是汉胡厮杀的前线,康熙觉得自己是胡人,一面是避讳一面是觉得不吉利,就改名为杀虎口。
不得不说,山西有着雄厚实力的晋商团体也有着数以万计的流民百姓。
而四公主开垦的农田由蒙汉百姓一起耕种,保证了喀尔喀部底层牧民的温饱,避免了汉人在草原上冻死饿死,因此她在喀尔喀的地位稳固,当地的官员和各部首领都对她言听计从。
康熙对四公主的所作所为很满意,经过一系列商量,康熙对四公主的请求几乎是全盘接受,并对她进行了大量赏赐。
在四公主离开后,随侍在一边的十六阿哥问康熙:“我六姐姐这么厉害,您为什么不晋封她为固伦公主?”
康熙微笑不语,海棠知道这是留着给下一任皇帝施恩,也微笑不语。帝王手段,不过如此。
嫁到蒙古的几位公主都回来了,嫁到关外的桂枝自然也回来了。
十四阿哥去城外接着她们一家,带着桂枝回海棠的园子里住着。海棠一家住在园子东面,西面有大片空着的园子,让桂枝带着家人随便住。整个郎惠园有四十顷左右,面积巨大,两家人住在两头一点都不打扰到彼此。
桂枝安顿好后就抱着孩子先去拜见德妃,正好看到了在德妃院子里玩耍的弘杲和秀莹。她把女儿秀英放到了地上让大家一起玩儿,随后和德妃抱着哭了一场。
德妃搂着她说:“这懒蛋丫头也当娘了,我看见你们母女算是了心愿了。”
桂枝见到德妃很激动,抱着德妃又哭又笑,听了这话就说:“您这话听着怎么带着一股子不吉利,快别说了。我日后还有更多的孩子给您看呢,说起孩子,英儿,来拜见你外祖母。”
弘杲倒是乐意带这个表妹玩儿,但是秀英看他就躲,躲在乳母身后露出小脑袋偷偷地看人,听到叫自己,再看到挡在路上的弘杲和直勾勾看她的白胖秀莹,忍不住哇一声哭了。
桂枝就说:“这就是个哭包!来,额娘抱着你。”
德妃又让抱着秀莹来,表姐妹俩坐在一起,德妃不得不说一句:“我们家莹莹看着像个粗丫头。”
秀莹平时看就是个小美人,但是和她表姐比起来,小丫头就显得粗粗笨笨。秀英真的是个大美人胚子,就这模样能笑傲天下九成九的美女。她坐在一边,眉头蹙着看表哥弘杲和表妹秀莹,虽然不说话,紧紧蹙着眉就显得惹人怜爱。
德妃一看外孙女这模样,就知道将来百分之百会嫁到京城来。她参与选秀的时候家世好模样好,这最低也是王府的嫡福晋。
到了下午四阿哥和六阿哥忙完带着十三阿哥一起来见德妃。秀英这是第一次见到两个舅舅,在额娘的吩咐下懵懵懂懂地给舅舅请安,六阿哥很热情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搂着,跟秀英说:“这几日跟着你哥哥姐姐玩儿,别外道,有不高兴的说出来。”
四阿哥就说:“她还小呢,听不懂。”
六阿哥不同意:“四哥你别这么说,孩子就是看着小,心里明白着呢。”
四阿哥不和他讨论这个,问桂枝:“去给太后请过安没有?”
桂枝说:“去了,这一转眼太后祖母都要过七十大寿了,感觉真快啊!”
她不说不要紧,她说了从德妃到四阿哥六阿哥都是满腹感慨。德妃的感慨是她进宫都很多年了,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太后还年轻,真是不知不觉间太后都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
而四阿哥和六阿哥的感慨在康熙身上,康熙已经五十七岁了!
努尔哈赤去世的时候六十八岁,皇太极去世的时候五十二岁,福临就别说了,他那没什么参考价值。因此在两位皇子的心里,皇父的年龄已经快到尽头了。这种事儿能在心里想,但是不能说出来,两人满腹感慨,跟着桂枝的话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是啊,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眼看着皇上也就在这几年了!至于哪一年,真的不知道,但是人的岁数都是有数的,不可能再多了。
在德妃和儿女们说话的时候,康熙和海棠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也是满腹感慨,跟康熙说:“我来你们家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候你刚出生,我大你十三岁,如今我是个老婆子,你也一把年纪了。我活到如今已经够了,说不定哪天下去伺候祖宗了。”
康熙连忙说:“您可不能这样想,朕还想多侍奉您几年呢。”
太后摇摇头说:“不行了,我头昏眼花,福气要到头了。”
海棠赶紧说:“祖母,这时候说这个干嘛,日子天天过,您只管高兴就行了,也不知道天天想什么,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你不想它不来,你就该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康熙说:“她这话说得对,您就是想太多。”
“是吗?那我就不想了。”老太太是个好哄的人,这会转头说些别的,刚才的话题转头就忘了,她能忘,康熙忘不了。
太后是个很纯粹的人,在全家几乎都是政治动物的氛围中,单纯好忽悠的太后对他很关心,康熙对待太后是真的把她当母亲侍奉。人生七十古来稀,太后今年七十,已经是高寿了。而他的寿数快六十了,比他祖父和父亲都要活得久,这个时候就是驾崩了也不算是短命。
可是他怕死!
皇帝怕死!
康熙又清晰的知道,没有人能长生不老,他身体的变化他能感受到,一年不如一年了,死亡近在眼前,理智跟他说该放手了,该让太子出来走动了,但是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说:“不行,朕驾崩之后太子有大把的时间,朕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能放太子出来!”
万一呢?万一驾崩的时候儿子们争夺皇位,他会不会也会被放置在灵床上无人多看一眼,最后全身腐烂尸虫爬满房间?
康熙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对这件事用了拖字诀:朕的身体尚可支持,不着急!
一切都不用着急。
随后经过内务府一番准备,太后的寿宴准备好了。宗亲和蒙古贵族们济济一堂,楼下男人楼上女人,大家坐好后,在宴席开始敬酒的环节,康熙说:“今岁皇太后七旬大庆,朕亦五十有七,欲亲舞称觞。”
满场都是万岁的呼声,海棠整个人都呆住了!
又要献舞!
海棠心想:我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摆脱不了穿越女献舞的狗血桥段!
蟒式舞,又称玛克式舞,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宫廷,都是在满人吉庆宴席上的乐舞,可谓是“筵宴大礼,典至隆重”。上次给康熙祝寿,八阿哥招呼大家跳的就是蟒式舞。而且这舞蹈分为男蟒式舞和女蟒式舞,海棠就是不想跳也不行!她总觉得跳舞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然而海棠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令自己不为难的差事,在跳舞的时候还要有一人献唱,海棠觉得自己这破锣一样的嗓门能担当重任,毕竟蒙古族交流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唱歌,她和小伙伴也是对唱过的!
康熙亲自下场,皇子们宗亲们纷纷起来跟上,楼上的女眷们起来准备合唱,还有不少蒙古贵妇们也准备好了一起跳舞,此时楼下蒙古王公脱了外面的袍子,藏地的贵族们袖子甩在两边,大家一起准备载歌载舞。
等到乐器声一响,楼下楼上一片合唱,先满语再蒙语,在乐声节奏中,大家一起给太后跳舞,太后高兴的拍着手掌高兴地说好。接下来是各种吉庆歌舞轮番上演,参与的都是满蒙藏回的贵族,在一阵阵各民族独有的乐器声和一句句长寿的祝福中太后晕晕乎乎地过了一天,晚上被扶着回去休息的时候还说:“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太快乐了!真想天天过大寿。”
海棠说:“明天咱们再过一天?”
“不了不了,你汗阿玛那么忙,班迪他们也要回科尔沁,怎么能为了我高兴什么活儿都不干天天唱歌呢,这样太不对了。”
海棠服侍她洗脸刷牙换了衣服睡下,坐在床头陪她说话,这时候盐宝挤过来蹲在一边,把脑袋放到床沿看着太后。
太后伸手摸了摸盐宝的头,跟海棠说:“我这一辈子值了,要是在草原上,我也活不了这么久,更不会这样开开心心。”
“别这么说,汗阿玛各位兄弟和我都想多孝顺您,您可要给我们整个机会啊!”康熙对一个人的感情从来不是纯粹的,都是三分真情七分算计,这么盛大的场合为了安抚蒙古,在火炮的威慑下,给焦虑的蒙古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幻想。然而海棠是真心希望太后长寿,她和五阿哥十一阿哥的期盼最炽热。
太后说:“再好的日子也有过完的一天,再有福气的一辈子也有走到尽头的那天,比起别人来,我有大福气,但是不能老抓着不放,就比如今天,再高兴也要回来休息。”她说着抓住海棠的手:“我也不懂大道理,不像是太皇太后那样能说出你们都听的话来,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等你发现高兴的一天过完了,天黑了,你要主动跟大家说散了,这样大家才会高兴地各自回家,而不会跟着你满身疲惫地高兴下去。”
“您说得我明白,给自己留体面,放心,我还没高兴起来呢,等我像您这样,成了老祖宗,就是我该说散了的时候了。”
太后点点头,又拍了拍盐宝的脑袋,说:“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我要睡了,明儿你带着孩子来,我收到了好多东西,给几个孩子分一分。”
“您留着吧。”
“放我这里只会放坏了,放坏了可惜了,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孩子的,只管把孩子送来,你不送来我也要派人给你们家送去。”
“好好好。”海棠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帘子,检查了一遍屋子,交代嬷嬷们照顾好老太太才带着盐宝回去。
在路上她还跟盐宝感慨:“世间无不散的筵席啊!”
盐宝:“汪汪汪!”
“你说得都对!”
“汪汪汪~”
第382章 新势力
今儿太后大寿对十五阿哥的刺激最大。
刚才他送他生母王嫔回去,王嫔说起各位福晋娘娘们跳舞很羡慕,她就不会,这就是出身带来的壁垒。她不仅不会跳蟒式舞,还不会说蒙语和满语,因为宫里除了太后宫中没人说蒙语,宫里的满语也仅限于前面朝廷,后妃们很少用满语交流,王嫔也没这方面有上进的心,所以今儿一场宴席立即在低位汉妃和高位满妃中拉开了一道鸿沟,对于别人而言,大家都不当回事儿,但是王嫔陈贵人和高贵人这些生了小阿哥的低位娘娘而言就不得不当回事儿。
此事此刻她们感受的最直接:她们的出身影响到了儿子!
所以宴席结束,王嫔就拉着儿子说了一堆话,这话对十五阿哥的影响尤其深。
王嫔和德妃一样有三个儿子,很多时候心情和德妃也是一样的,她一开始就如一开始德妃想的那样:我儿子能封王就行。
王嫔现在想的也是这样,我就剩下两个儿子,能封王就行。然而复立太子后晋封诸位皇子,十六什么都没捞到。
就算是将来是王爷,也就是个空壳王爷,好处都被哥哥姐姐们占完了,实权拿不到手里,他们怎么办?没有得力的外家,他们怎么和哥哥姐姐们争!
十五也是这样想的,皇父一年老过一年,他们小兄弟将来靠谁?
他和十六说这些的时候,十六倒是不在乎,和十五说:“将来就算是个贝勒贝子也行啊!就算是爵位不高也比别人强,能超过全国九成九的人呢。”
十五阿哥没十六阿哥这样乐观的态度,他叹口气:“你跟外人比什么,要比就和哥哥们比,和自己亲兄弟比,不说拔尖,也要中等,绝不能做垫底的那个。”
“可总要有人垫底啊!”
“不跟你说了,你不懂!”十五觉得自己是额娘的长子,这事儿只能自己努力,十六是指望不上的。处在这个环境里就不得不争!
十六怎么不知道,他的年纪不小了,虽然也不大,可是在这个环境里他懂十五哥的焦虑,宫里的孩子比外面的孩子更早熟。
十六就说:“与其在这里发愁,不如去找办法,如今衙门各处都有人占据,咱们挤不进去,你想进吏部,八哥不答应,你想进兵部,七哥不答应,你想进户部,四哥也不会答应,那就挤一个新衙门,九姐姐过几日去莱州,你不如跟着一起去,今日牵马坠蹬来日就能有你权柄,要是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来到你我跟前。”
十五听了恍然大悟:“对对对,这是个办法。”
十五想去需要得到康熙和海棠的允许,兄弟两个先去拜见康熙,康熙听了只想了一下,他需要往海棠那里塞人,十五就合适,既然他想去也有这个心,就让他去。
从康熙这里得到允许后兄弟一起去找海棠,十六还特意解释一下:“先去求见汗阿玛是因为如今十五哥在读书,想请假必须得到汗阿玛允许,所以……”
海棠哈哈大笑:“该这样的,汗阿玛不仅是皇上还是咱们阿玛,于公于私都要得到他老人家同意,既然十五弟想去看看,姐姐是没什么说的,你就跟着吧,六天后是出行的黄道吉日,到时候一起走,你趁着这几日先去准备行李。”
十五阿哥高兴的走了,十六阿哥就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他不先回去,要和弘阳玩半天才回园子。十五阿哥知道他的打算,多和姐姐一家拉关系,有事儿就好开口,觉得弟弟比自己这个哥哥脑子清醒的多,就留下十六自己回了西花园收拾。
海棠也打算把儿子带着一起去,日后他就是学生了,想出门没那么容易,在他能出行的时候尽量让他多见识一些,这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这几日海棠也没闲着,一方面让十一再督促人做适合海边用的蒸汽机,因为海边高温高盐,对机器的腐蚀很严重,一方面见了回来的鄂伦岱和一些漕运衙门的官员。
海棠明确的说:“把你们脑子里那种一船用三代的想法给扔了,武器从来没有顶级之说,一直都是下一件比这一件更好,咱们现在用的还是木头舰船,英吉利在五十多年前就用上铁甲舰了,人家海军天下无敌,横行在所有的洋面上,他们已经把船分成战列舰巡洋舰,你们还是明朝的船,现在落后五十年了知道吗?”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所以你们把这些船用顺手了,咱们开始造铁甲舰,这些船日后给漕运做缉私船。现在你们就该准备恰里,先储备人才,这些人才从炼钢开始,每个环节都要有足够的人供咱们使用挑选,几个港口将来有船坞,有船政学堂,有冶炼厂,别总想着那三瓜两枣,把你们的脑子放开了想,日后的漕运衙门必然是庞然大物!”
鄂伦岱使劲想,想完问:“铁甲舰之后是什么船?”
“无畏舰!”
“那是什么?”
海棠面无表情的说:“你还是想想用什么火炮放在铁甲舰上吧。”
随后她问漕运的官员:“过几日,本王去了能有个阅舰礼吗?”
鄂伦岱问:“什么是阅舰礼?”
“就是把所有的舰船拉出来给我看看,我要看着你们把它们开动起来。”
漕运的官员松口气:“这简单,小事儿一桩!”别说开动起来了,还能给你表演个海上杀敌!让您知道钱没白花!
一切安排妥当,漕运衙门的官员回去安排,海棠就和鄂伦岱说:“坚船利炮就是铁甲舰配上无敌火炮,压制岸上的敌对力量抢滩登陆,这样就能在地上立足,让你们在海边放置炮台,就是为了针对坚船利炮,现在先去跑几趟,等到遇到硬茬子了,你们就知道该怎么超越人家了!”
“硬茬子?”
“红夷大炮哪儿来的?你不会以为人家这么多年没对大炮改进吧?那边海上不仅有土人,还有红夷,碰上硬茬子后别哭哭啼啼的回来找皇上告状,然后怂恿着皇上闭关锁国,是个爷们就该打回去,摁着他们打,要不然他们追着你们追到近海就会围着海岸线抢滩登陆,然后再也赶不走了。”
“这不就是当初太宗皇帝那一招吗?”
“对啊!”
“放心,我是不会打败了回来哭诉的。”
“你我倒是放心,我不放心漕运的那群人。”
“叫我说格格你多虑了,财帛动人心,他们尝到了甜头会放弃外面吗?”
海棠没说话,她下午去了四阿哥家的园子,牡丹台的牡丹都开了,四福晋陪着海棠去看牡丹,听海棠夸这些花好看,让人剪一些开的好的送去郎惠园给海棠和桂枝姐妹两个插瓶。
四福晋陪着海棠一边赏牡丹一边说:“二哈那狗子前几日闯祸了。”
海棠笑着问:“它哪天不闯祸?这次怎么了?”
“别提了,它跑出去给自己找了个媳妇,还带了回来,把我们爷快气死了,偏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附近邻居都问过了,都没丢狗。你四哥和二哈生了几天气,说必须把它媳妇赶走,二哈就和它媳妇离家出走了。”
“啊?”还出走!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你四哥急坏了,最后借了十三爷的狗找它,也找到了。你知道它走了多远吗?向西跑出去六十多里地,那边有个村子,它长的像狼,时不时的嚎一嗓子更像狼了,那村里的人不让它进村,还赶它,它流浪两天饥肠辘辘被你四哥找到,跟你四哥亲的啊,抱着就干嚎,跟哭的似的,带它走还不同意,非要等媳妇,最后你四哥出银子把它媳妇也带回来了,回来发现它媳妇肚子里有小崽子了。”
“结局也算好。”
“好什么啊!”四福晋痛苦的说:“你四哥说家里养不了那么多狗,等这几个小崽子生出来送人。结果问了一圈邻居,都不要!就二哈那名声都说伺候不起,家里没那么多东西给狗子祸害,你四哥为这事儿烦着呢!”
“哦,”海棠低头看看盐宝,盐宝本来很悠闲的趴在台上吹着暖暖的春风摇尾巴,等到发现海棠看它,它的尾巴瞬间炸毛,腾的一下起来对着海棠:“汪汪汪!!!!”
四福晋问:“这是怎么了?”
“盐宝说我要敢把那逆子的孩子领进门它也离家出走。嫂子,我们家不行了!养不了那么多!”
四福晋哭笑不得:“没事儿没事儿,不是为了让你们家养这些小东西,就是跟你抱怨一下。盐宝,乖,没事儿,不往你们家送。哎呦,二哈的名声可真是臭不可闻啊!我有个想法,家里你四哥的门人,有需要的让人家抱走。”
四福晋头一次干以势压人的事儿,还是为了二哈的孩子!海棠啧啧称奇,不做评价。
等到再晚一些时候四阿哥回来,海棠就和四阿哥商量:“我打算带着弘阳去莱州一趟,他闹着让哥哥一起去,就问您和四嫂,看能不能让我带弘晖过去一趟。”
四阿哥一口答应,都没和四福晋商量,直接说:“妹妹只管带走,让他涨见识也好。”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四阿哥自然一口答应。
能从里面看到好处的人很多,海棠晚上回去,扎拉丰阿和桂枝的驸马舒禄克在前院陪着保按一起说话。
等海棠回来,保按和海棠打招呼:“九姐姐回来了,等你半天了。”
海棠笑着问他:“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儿,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何必亲自过来。”
保按说:“确实有事儿,不是大事儿,就是我那儿子读书读不下去,屁股上长钉子了,没一时半刻是安稳的,我这几日管他管的上火,听说姐姐去莱州,带他去见识见识吧。人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能找这个法子让他学点东西进肚子里。”
海棠目的就是先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只有利益够大,大家都看到好处了,闭关锁国的说法就没市场!
她笑着说:“行,都是自家孩子,该让他们多长见识,你给他安排好跟随的人到时候一起去。”
保按走了之后,晚上又来了几波人,常宁的儿子如海善和满都护一起来了,加上其他几家王府的旁支,也都纷纷结伴过来,这些人家里不大的孩子都送来一起去见见世面。
海棠晚上睡觉前已经记下长长的名单。
她洗漱后拿着名单坐在床上问扎拉丰阿:“二弟他们有没有来找你?”
扎拉丰阿搂着她说:“没有,他们本就是正白旗的人,不用来找咱们说情,光是轮着安排都不会落下他们。”
说的也是。
海棠把名单收起来,吹灯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啊!
第383章 新一代
“在出发前咱们约法二章,知道是约法二章吗?”海棠面对着一群高高低低的萝卜头们,心想在出发前要给他们紧紧皮,要不然到时候肯定闹。
“知道!”
保按的大儿子昌华说:“知道,姑姑我知道,是汉高祖刘邦进入关中,与关中父老相约,说是‘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海棠赞赏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听明白了吗?这意思就是说定下后大家都要遵守。咱们去的地方是机密之地,因为机密,所以要约法二章,头一条,要守秘密,不与外人说营中之事,能做到吗?”
“能!”
“第二,一切举止坐卧要听我指挥,我操练大军你们也要跟着一起操练,能做到吗?”
“能!”
“正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孔子曰二人行必有我师,去了那里要潜心学习,不可把你们世子阿哥的派头摆出来,我要是听说了你们谁在里面盛气凌人摆出天潢贵胄的派头,到时候把你们送回来,日后再不带着你们出门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一切举止坐卧听我指挥,现在上车。”
一群小萝卜头们上车去了,最小的就是弘阳。海棠带着他们一路往莱州去,先去通州换船,随后坐着漕运的船来到塘沽向着莱州而去。
船是大船,然而里面是大通铺,这些小孩子们全部挤在里面,热闹了两天后开始没意思,大一点的就要哄着他们玩儿,十五就帮海棠看着这些孩子,给他们讲故事,带着他们玩牌,等这些小孩子熟悉起来打成一片的时候也就到了目的地。
海棠站在甲板上看着胶澳港,明朝时候这里就有二个港口,兴盛的时候“通四海、达二江”。当海棠决定开发莱州的胶澳港口的时候,原本是想兴建军用码头,但是得知这里在明代就是港口的时候,就萌生出兴建港区的想法。她打算兴建两处港区,一处军用,一处民用。
民用的港区很大,军用的相对较小,因为民用的码头港区还没修缮完毕就有大船靠拢,很快生意就上门了。所以有赚钱能力的民用港区修得最快,莱州的官府已经此刻已经能收上税了。
水面上有小船在大船间来回穿梭,让这些大船排队进港,还有小船围上来卖水卖饭,这些做生意的小船看到领航的小船开来后一溜烟地跑了。
此地一片生机勃勃,海棠的船队在这里也不显得庞大,他们的船跟着用蒸汽机的船路过民用港区往军用港区去。
海棠站在甲板上看,这些小阿哥们个个如土包子一样趴在窗口看,没地方看的就挤在甲板上和海棠一起看,时不时响起一些惊呼。
十五走上甲板问海棠:“九姐姐,刚来的时候弟弟看着威海那边也挺好的,怎么不在突出的那块平地上建港口?”
海棠说:“胶澳这地方是一处天然良港,能被称作天然良港首先要不冻不淤,这地方不会上冻,也不是黄河的出海口,不会携带大量的泥沙。其次还需要有足够的海水深度,也需要有便利的水路和陆路运输,接着要有堆场,能有大片的平坦地带堆放货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能有避风港的作用。你看这里的位置,像是一块玉珏一样缺了一块,缺的这一块正好做进出口,周围的土地正好可以做避风港。”
十五点头:“这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能明白啊。
船队在领航船的引领下进入军用码头,码头上站着一片官员,在海棠的大船靠岸的时候岸上响起鞭炮声,还有舞狮队伍在大路两边翻腾跳跃,海棠刚上岸就见识了他们的务虚能力。
如今的漕运总督叫萨克查,正白旗十四佐领,是宗室红带子,和皇室的血缘关系远了,然而人家是宗室,为人名声好很公正,是个各方都认可的人,所以来做漕运总督。
他请海棠先去岸上休息一下,指着两边的狮子说:“又不少南边来的水军老人,说是狮子是瑞兽,您来这必然要请舞狮助兴,最后各位同僚一番商议后就选了北狮。”北方人不善水战,所以想要建设水军少不了用当初施琅带领的那群水师将领,因此南北文化差异在莱州这里进行了碰撞。
舞狮因为地域不同有很大区别,区分也简单,北狮的毛很长,有人拿着绣球在前面引导。南狮毛短,喜欢上杆。
海棠见识过也就不当回事,但是这些小阿哥们好多都是头一回见,在他们看狮子的时候,有些狮子还调皮地眨眼睛摇脑袋逗他们,这下更是走不动道了,忍不住站着看,最后被十五阿哥派人给拉走。
等大家在看台上坐好后,从南向北,大海船一艘接一艘地在看台前行驶过去,旁边的官员对每艘船做出介绍,上面装了什么武器,是多少台动力的蒸汽机,顺风航行与逆风航行的速度,因为没有借鉴域外的经验,一切都按照自己设计的标准,比如说蒸汽机的动力单位,说成“台”,以当初第一台手工产蒸汽机的动力为标准,新的工艺必然比旧的工艺更好,新的是二倍二倍甚至五倍,为了表述清楚,就选择用台做计量单位。
此时的水军就是个草台板子,船上没有损管后勤这些,大家都是作战人员。这样的配置只能做近海防御,没有能力走向远洋,但是万事开头难,最难的是第一步,只要这第一步迈出去就够了!
军用港区加起来二百多艘船过去一遍后阅舰典礼结束,接下来就是海棠参观大营和衙门的安排,她带着这些小阿哥们都住在衙门里面。海棠要在这里待上至少半个月,每日都会查操练等事儿,所以有些事儿不着急现在知道。
晚上海棠也没闲着,亲自去检查这些人睡了没有,几个亲侄儿要重点照顾,四阿哥家的弘晖弘昐,五阿哥家的弘昇,七阿哥家的弘曙都来了,加上弘阳,这五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里,不照看不行。
海棠去的时候几个小家伙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穿着中衣挤在床上打闹。弘阳看到她进来,爬到床边伸着两个胳膊说:“额娘,抱一抱。”
海棠去抱着弘阳,问几个侄儿:“今日饭菜可口吗?这里的饭菜口味清淡,不像是山东别的地方口味重。”
弘晖说:“还行,吃得惯,而且这里京城的人多,大营中的口味更接近京城。”
弘曙就问:“姑妈,咱们在这里住一个月我们都要跟着操练吗?”
“嗯,你们听你们十五叔的安排,咱们住一个月就回京城,我估计到时候你们皇玛法要去热河行宫了,你们还能赶得上。”
海棠就跟他们和怀里的弘阳说:“这不过是操练而已,人家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们别跟着叫苦叫累,就是叫了也没船送你们回去,还是要跟着一起回去的,到时候我把你们的考评交给你们皇玛法,后果你们知道吗?”
几个小孩子赶紧站好说了一句知道了。
这里面除了弘阳和弘晖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将来能接任王府,弘昇和弘曙都是庶出长子,继承王府的概率只有一半,所以现在不得不多考虑祖父对他们的态度,他们更想早点确立世子的地位,但是他们的父亲一点不着急。
海棠嘱咐了侄儿们一回,放弘阳站在床上,让他们早点睡。回去的海棠接着忙自己的工作,到了半夜才休息,次日天不亮就起来,把一堆孩子叫起来读书。尚书房的规矩是读书一百二十遍,这些小孩子已经被尚书房的规矩毒打过了,所以早早地起来各背各的书。
天亮前海棠带着他们跑了一圈,吃了早饭就让他们和大军一起操练。
水军身上有很深的步军痕迹,操练的时候很多也是按照步军来操练。海棠不想让海陆军从一开始就埋下不和的种子,对很多步军的痕迹没有擦除。而八旗身上有很浓的明军痕迹,尽管努尔哈赤创建八旗,但是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明军就有个说法“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这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事实上士气就是和饷银挂钩的,明末的欠饷很严重。
海棠对发饷很重视,在西北的时候她就再二强调足额发放饷银,不可克扣,在这里也是如此,就因为饷银充足,军需跟得上,大军就显得很强壮,士气高昂,训练的时候也很卖力,半年时间已经看到水军雏形了。
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后海棠带着一群小家伙们回去,到了船上,这群小东西们已经学会自己打水洗脸穿衣吃饭,在海棠看来,终于有了小学生的动手水平,不再是那些没有一群奴仆围着就没法过日子的模样了。
因为在此期间山东各地的豪族大户来给海棠请安,这里面就免不了有孔家的人来问候,海棠对万世修降表的孔家没多少兴趣,然而康熙为了拉拢读书人都亲自去孔家祭祀孔圣人了,她也不好这时候拆台,自然带着一群孩子接见了孔家人。
当时正是北方收麦子的时节,海棠还带着孩子们去看了一天割麦子,让他们背了一次《观刈麦》。就和孔家人说起了今年的收成,既然说到了收成,就免不了说到租子,孔家人得意地说:“圣祖血食,丰年不增,歉年不减,万年不变。”所谓圣祖血食就是祭品,孔家的田地全是孔圣人的祭田,粮食都是祭品,租给佃农,租子丰收的年份不再增加,歉收的年份不会减少,万年不会改变。
海棠听了瞬间毛骨悚然,这是到了增无可增的地步,连歉收的年份也要缴纳,永远不会变!这得意的语气只有四个字能概括“敲骨吸髓”!
连康熙这个封建头子都知道歉收了免赋税,圣人后人却从没把圣人追求的“仁”放在心上。圣人与圣人的后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啊!
离开莱州后,海棠看着海岸线忍不住叹口气。和弟弟们玩耍的弘晖听见海棠叹气,就跑来问:“姑妈为什么叹气?是因为军港的事儿吗?”
“不是,是读书有感,忍不住叹气。”
“都什么书?”
“和黄巢有关的诗。”
“咏菊花的吗?《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真的是好气魄!”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的,写唐宗仓皇离开长安,社会飘摇动荡,是韦庄的《秦妇吟》,里面有一句‘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纵观唐史,唐朝立国一百多年后朝廷就不再是李唐的朝廷了,成了大家族手中的朝廷,唐天子逃了不要紧,黄巢反了也不要紧,要紧的是黄巢杀了这些大家族,天街踏尽公卿骨说的就是这件事,黄巢不和这些世家大户合作,不肯与其媾和才最后失败了。可惜啊,他杀得不够彻底,还有一个世家他没来得及动手!”
弘晖很聪明,立即想到了,和海棠一起看着滔滔海水,说起了一件旧事:“侄儿听说,当初大军入关到处跑马圈地,山东是前明鲁王的封地,当时八旗着急接收,占了孔家土地,后来世祖章皇帝立即下旨还他们。”
海棠笑起来:“是啊!这就是有好祖宗啊!普通百姓的土地被占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人家有,上下几千年,他们说一句比普通人说千万句都要振聋发聩。算了不说他们了,没法解决的事儿就不要说,说了不开心。今儿读书了吗?”
“读了,姑妈我给你背出来吧。”
回到京城后各家的孩子被各家的人接走,海棠去了宫里和康熙汇报。弘晖带着弟弟弘昐坐四阿哥的马车一起回去。路上二哈不断和他互动,十分亲热。弘晖一边安抚二哈一边和四阿哥说:“儿子倒是能适应,就是二弟,前半个月大家围着校场能跑二圈,他一圈都跑不下来,后半个月好了点,能跑一圈,也仅仅是一圈,不能再多了。”
弘昐辩解:“儿子太虚了,出生的时候就很虚。”
四阿哥看他了一眼,叹口气,问两个儿子:“这次去都有什么收获啊?”
“收获可多了,我们还上船去大海中捕鱼了,还去看大码头上卸货,真的是不出门不知道,出门后看什么都新鲜。”
弘晖说完,四阿哥知道弘晖不想当着弘昐的面说,再看看弘昐,弘昐无精打采地说:“儿子就是被身子拖累了,现在就想躺着,回头再和您说。”
四阿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俩小东西年纪不大,已经开始学着玩心眼了。他自己都没和兄弟们分出胜负呢,一转头看到自己儿子开始斗心眼,心里生出一种浓浓的负面情绪,很想揍他们一顿,但是最后在心里叹口气,没说什么。甚至安慰自己:能玩心眼就好,证明不是个傻子!
到了园子里,二哈先跳下车,弘晖下车后要去给四福晋请安,先走一步,二哈跟着他屁颠屁颠地跑了,弘昐规规矩矩地跟着四阿哥回去。
四阿哥看着听话的弘昐,心里想的却是:“汗阿玛喜欢什么样的孩子?”
让他自己说他喜欢弘晖,这孩子活泼可爱,身体还好,关键是在人前表现得落落大方,他天然代表着王府,是众望所归的世子。
这么一想,汗阿玛还是喜欢太子!
仔细想一下,他自己喜欢弘晖不止是因为他身体好且活泼可爱,还因为他是嫡长子,既嫡且长,这样的孩子作为一个封建大家长四阿哥对他自然最关注也最喜爱的。
四阿哥想到这里,舒了一口气,释然了不少。然而身份也不是绝对的,他还有机会!
海棠和十五回到畅春园,在门外等着康熙召见,盐宝和弘阳早一步跑进去了,康熙拉着弘阳说了几句,还拍了拍狗子的脑袋,这才让海棠和十五进门。
康熙的身体很疲惫,额头上一阵阵地疼,却还要装成没事儿的样子接待大臣处理大事。在听说海棠回来后立即松口气,这口气松开后就不想再干活了,觉得有海棠在,他能够轻松一阵子了。
因为实在是不想在今日和海棠说大事儿,更不想管外面的事儿,他这会微笑说:“你们一路回来辛苦了,先去后面陪着太后和你们额娘说说话,有事儿明天说。”
海棠只好带着盐宝和十五去后面先拜见太后。
康熙则是留弘阳说话,问他:“去玩儿得高兴吗?”
“皇玛法,您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去学本事的,不是为了玩儿的。”
康熙笑了几声,把笔放在笔架上,用手撑着桌子艰难地起身,坐的时间久了,腰很不舒服,旁边的梁九功在旁边搀扶着。康熙的一只手扶着梁九功,另一只手在自己腰上捶了几下,老迈姿态显露无遗,此时也想去躺着,只想带着弘阳出去散步走走。
祖孙两个在园子里散步,康熙问弘阳:“你去了一个月,学了什么本事?”
“学会跳船,学会游泳,学会的可多了。”
“会跳船啊?”康熙问:“是两船相接的时候跳船吗?”
“嗯!就是从自家的船上跳到敌家的船上,这可不是普通的跳船,人家肯定不让跳,水军的人就教给大家怎么在枪林箭雨怎么跳船。”
弘阳很得意,觉得自己学会跳船已经成了一半水军了。康熙哑然失笑:“到时候双方对轰,水军哪里还有跳船的机会?”
“有啊,上去押送俘虏的时候要跳船啊!”
康熙拍他的脑袋:“不错不错,有志气。去到当地后把当地官员都认完了吗?”
“嗯,都认识了,还听十五舅舅和哥哥们讲了他们的履历,对了,还认识了不少山东当地的乡绅,他们来拜见额娘,孙儿跟着哥哥们在旁边看。”
“嗯,这才对,要先学先看,长大了遇到事儿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海棠和十五阿哥跟太后请过安,陪着她吃了一回果子,太后就开始精神不济连连打哈欠,想要去躺一会,就打发他们出去给各自的生母请安。
海棠就和十五阿哥分开,去拜见德妃。
德妃问海棠:“这天气已经热了,皇上就是在等你呢,你回来了他就要去热河行宫了,你要去热河吗?”
海棠摇头:“先不去,漕运衙门的事儿多着呢,马上就要送粮食入库了,我要亲自盯着,就怕出事儿了有人落井下石。”
德妃心里叹口气:“我也不去了,你妹妹半个月前回关外去了,我的差事就是看着莹莹,你不走我和莹莹也不走了,热河是住着舒服,就是路途太远,我还是带着莹莹在京城吧。”
海棠听了赶紧抱着秀莹坐到德妃身边充满歉意地说:“都是我不好,害得您不能去避暑。”
“虽然热忍一忍也过去了,也没说热得没法子忍受,咱们几个都不怕,就是你四哥,他每年都有些中暑的症状,本来就怕热,只要他跟着去我就不担心。”
德妃这个年纪已经不在意是不是有圣宠了,她这些年发福了不少,衣服一年比一年宽,比不得年轻嫔妃了,照顾好儿孙就够了,日后的福气还在这些孩子们身上,所以对没能伴驾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海棠想了想则是说:“要不找个机会把妹妹一家弄到京城来?到时候您能随时见她。”
德妃摆摆手:“用不着,你妹妹日子过得好着呢,除了冬天有些冷,别的也没什么,顺其自然吧,哪能好处都让咱们家占了。我现在觉得凡事不可求圆满,太圆满了不好,你比如说良妃,以前没孙子的时候想孙子,孙子有了,她圆满了,这命啊,也剩得不长了!”
“真的?”
“嗯,我听说都病得没一点肉了,瘦得吓人。为了她的病,八阿哥也不去关外了,就怕熬不过去这个夏天。”
海棠忍不住说:“她以前可漂亮呢。”
“瞧你这话说得,这宫里缺美人吗?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一茬一茬的,但是年轻漂亮的都傻,觉得凭着长得好年轻就能留住皇上的心,总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等醒悟的时候小命也走到头了。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我就该跟你妹妹说,让她将来多教养英儿,英儿那小模样长得好,就怕遇到了浪荡子,这些黄带子红带子里面就不缺这浪荡子!”
海棠听了忍不住说:“您这心操得也太早了吧?”
“一年一年过得快,不经意就会发生,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第384章 白热化
海棠因为年轻,回来之后几乎没有休息,立即投入到堆积的事物中去。康熙又扔给了海棠一堆事儿,他的日子反而过得轻松起来,有时间天天带着弘阳在园子里闲逛了。
然而海棠要面对的事儿简直是多如牛毛,都不是好消息,现在是收获的季节,江南四省连着下了四个月的雨,很多粮食发霉发烂,甚至有些直接在地里生根发芽!
海棠看到这折子都觉得脑门疼,就好像有大锤子在脑门上使劲捶打,都已经开始眼冒金星。
她赶紧找康熙商量,康熙说:“赈灾吧。”
这话说得轻松,粮食哪儿来?
只能动用储备粮,此次夏收各地的粮食没送到库房呢,把这些储备粮运出去后户部管辖的粮仓再次告急,户部汉尚书话说得很直白:“如果再有一场大灾,户部没一粒粮食可用了。”
尽管这样,调出粮食的时候,江南又爆发了水匪,折子上写“肆行劫掠,熟谙水性、难于洋面擒拏”。海棠思之再三,让在莱州演练的水军出动,配合着江南提督张云翼抓捕匪首赵五。
这件事没得到反馈,河道总督衙门和工部衙门又开始打起嘴仗,关于一段河道如何修缮两方吵得你来我往。
海棠觉得日子过得度日如年,一睁眼就是水灾粮食这些词儿,整个人都麻了!但是康熙的日子过得甚是悠闲,他对海棠每件事上报后的反应是“知道了”。
海棠还不敢搪塞和隐瞒,只能自己苦哈哈地处理,觉得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到处都是窟窿,自己就是那到处补窟窿的人。
因为康熙日子过得悠闲,三阿哥就邀请康熙去他们家园子里逛逛。三阿哥这人爱一些花花草草,园子建造的普通,可是里面养的花草可以去赏玩,他围着康熙说了一些花草的品种,引得康熙有了逛一逛的心思,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他家的园子也挺近的,康熙就打发人跟海棠说他带着弘阳要去三阿哥家吃晚饭,让她别惦记孩子。于是高高兴兴地去三阿哥家闲逛去了。
三阿哥本来想着成功的概率也就是一半,没想到老爷子今儿好说话,而且立即动身,哪怕是没准备也激动得赶紧让人回去交代福晋吩咐人收拾,再让福晋带人接驾。
三福晋把三阿哥在心里骂得狗血喷头,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怎么就不提前说一声!
她一方面把全部仆人叫出来赶紧收拾,各处打扫,一方面把儿子弘晟叫来嘱咐,无论如何,她要把儿子给捧出来。
康熙的车驾来得很快,园子外观没什么可看的,进门之后看到的也是屏障,绕过入门的石屏转过去就看到满满生机的园子。
“嗯,不错!也不枉你当年花了这么多银子,这几年又费了这么多的精力,看着各处花团锦簇,确实养眼。”
三福晋早就带着儿女等着,三阿哥儿女不少,但是三福晋只带着自己的儿女,此时她带着孩子来请安,把儿子留下,小女儿请安后被她带走。
对于三福晋的心思,三阿哥无感,他内心重视的也是嫡子弘晟,别的儿子怎么想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就带着儿子陪着康熙赏花。
康熙牵着弘阳的手在花圃里各处看看,三阿哥带着儿子弘晟在一边陪着,因为三阿哥收集了很多名贵的花草来养,每一株花草都能说出点故事来,加上他一路引经据典,康熙和他聊得很合拍,弘阳跟在一边认真地听着,今儿算是跟着又学了一肚子知识。
弘晟觉得没意思,他早想拔一些花花草草,就是三阿哥不同意,就想怂恿着弘阳和他一起拔,可是康熙一直牵着弘阳的手,他不好去把人拉过来,只能慢慢地等机会,等到最后弘阳都没从皇祖父身边离开,弘晟的计划也没有机会实施。
晚上三阿哥又带着儿子陪康熙和弘阳祖孙吃了一顿饭才把人送回园子里,康熙对今儿下午的安排很满意,觉得老三陪游很令人愉悦,就抬手赏赐了他。
这消息第二天就传开了,八阿哥也请康熙游园,七阿哥看了立即跟上,五阿哥一看也邀请老阿玛去自己的园子里看看,六阿哥不甘落后地跟着凑热闹。四阿哥在救灾和要不要批给河道衙门银子的时候被兄弟们这么秀了一脸,只能也跟着请老爷子游园。
六阿哥所在工部也很忙,晚上从衙门出来遇到了四阿哥,就跟四阿哥说:“以我对老爷子的了解,大家一窝蜂地跑去请他,他就没兴趣了,不会各家都去的,四哥你大胆地请,他肯定不来。”
此时九阿哥和十阿哥舒宜尔哈他们没回来,十一阿哥两口子没孩子,也不着急建造园子,十一日常住在西花园摆烂。十二阿哥没钱,十三阿哥不敢冒头,十四他连府邸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园子!十五和十六连媳妇都没有,如今都是半大小子还靠老阿玛养着,就是想凑热闹也没那实力,最后从十一开始,这些皇子们都看着不参与。
康熙看了各家的请柬确实很不耐烦,但是转念一想,左右没事儿,就去吧。
皇上要去各家园子这消息一出,四阿哥头一个傻眼,因为家里的二哈实在难以控制!加上二哈死皮赖脸要求带回来的媳妇是只土狗,快要生产,四阿哥担心二哈在家里闹得更大!
他晚上和六阿哥再次一起回去的时候问六阿哥:“你不是说老爷子不会出门吗?”
六阿哥都想不通:“谁知道呢!我后来想了想,老爷子他闲啊,有妹妹勤勤恳恳地给他干活,他没事儿都要找出点事儿呢,何况这是事找上他。”
四阿哥叹口气,让弘晖哄着二哈连夜把狗子送回王府,在弘晖上车前,四阿哥叫着他说:“你今儿把二哈安置好,明儿一早赶紧回来,这几日皇上要来,咱们家要预备着接驾。”
弘晖应了一声,回答道:“您放心,明儿开城门的时候就回来。”
四阿哥看着马车走远,就如当初康熙立太子一样是为了给儿子铺路,现在的四阿哥也处处想着弘晖,要给弘晖铺路。尽管祖父认识孙子,可是认识不一定了解,他要让康熙知道弘晖很优秀,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儿子推出来,给老爷子留个好印象。
果然在次日吃过早饭后,康熙一边剔牙一边跟梁九功说:“告诉膳房,午饭不用准备朕和弘阳的,往后几日都不用准备,朕这老阿玛要去儿子家吃饭了。别说,这还挺新鲜。”
梁九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问道:“先从哪位爷家开始?”
康熙把剔牙的银签放下,说:“自古长幼有序,前天看了老三家的,今儿去老四家,明儿老五家,老九和老十不在就不去了,把这几个年纪大的儿子家吃一遍,日后老九和老十回来了另说。”
“是。”梁九功倒退几步出去跟门口的太监交代去了,让人通知四阿哥赶紧准备。
弘阳问:“皇玛法,什么时候去我们家?”
“不去了,你们家玛法去过很多遍,你没生出来的时候就经常去,你额娘没文采,拉着朕给她写了诗立在你们家园子里,再去说不定要题几个字才能走,哪有吃一顿饭还要付饭钱的,不去了,今儿吃你四舅舅家的饭。”
弘阳就说:“孙儿请您,不要您题字。”
康熙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行啊,热河行宫旁边你们家的园子建造好了,你请玛法去,咱们祖孙去玩一日。”
“好啊好啊!这个好!”
康熙哈哈笑起来。
上午四阿哥带着几个儿子在门口等着,康熙下车后看了一眼这园子的风格,说了句:“你这里收拾得素了些。”
四阿哥说:“儿子想着府中已经布置得很热闹了,这里就素一些,这种布置的好处就是四季一样,感受不到年岁交替,每日都能令人凝心静气。”
康熙不置可否,就在园子里逛起来。
闲逛的路线是四阿哥安排的,陪着闲逛到了牡丹台正好到了中午,四阿哥就提议在这吃午饭。康熙同意了,在开阔的地方趁着天色好边吃边赏景,这安排很好。
在吃饭的时候,弘晖在一边侍奉,不仅对答举止令康熙满意,康熙还问了一声:“骑射如何?”
四阿哥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弘晖很自信,却说:“略懂一些。”
四阿哥就跟康熙说:“汗阿玛,儿子骑射不行,好在这孩子的骑射略能拿得出手,此事令儿子很满意,然而儿子自己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这孩子也没得到长辈的指点,您看您若是有空……”
康熙对逛园子的兴趣不大,再好的园子他都看过,此时就来精神,说道:“有弓箭吗?拿来让弘晖射几箭给朕看看。”
四阿哥大喜,立即让人设靶子送弓箭过来,弘晖拿着弓箭深吸一口气,搭弓射箭行云流水,一箭射出快如流星,正中靶心。
很不错,像他这个年纪有这个本事已经是拔尖的那批人了。康熙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这小子有他姑姑当年五六分的风采了。今年行围带上他,也让他长长见识。”
四阿哥立即应下,康熙对弘晖的前途抱有大期待,立即重赏了他,又嘱咐四阿哥好好教养,万不可把孩子养歪了。下午也没接着逛,就带着几个孙子问询功课和指点骑射,四阿哥在一边陪着,对今日事情的发展四阿哥很高兴,讨老爷子欢心还是要从亲情方面入手,老爷子不缺孙子,缺的是出色的孙子,这样既能让弘晖出来又能让老爷子高兴,再好不过了。
晚上这事儿就传到其他几户皇子的园子里,皇孙们瞬间紧张起来!
这事儿接下来该怎么办?想超越弘晖很难啊!
不过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念头,就是有难处也要迎难而上。五阿哥和七阿哥看各自的儿子没表现出胆怯,十分满意,赢不赢再说,这态度就很不错。
三阿哥后悔死了,老四怎么那么多心眼!自己怎么就没把儿子推出去呢,民间常说隔代亲,老爷子现在不待见儿子们,对孙子却喜欢几分,这道理怎么今儿才想通呢!
八阿哥看着走路都不稳的儿子长叹口气!
一步晚步步晚,这时候拼儿子也要看看现实,现实是孩子在接驾的时候只要不哭不闹就是大好事,所以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六阿哥没想着让儿子出彩,跟两个女儿说:“少说几句,你们弟弟跟着玩儿就行了,请你们玛法来是为了散心,如今朝廷的事儿多,他老人家烦闷的日子多,能高兴一时是一时,本来是高兴的事儿,怎么弄得跟竞赛似的。到时候你们一起跟着,高兴地玩儿半天,其他的别说别问。”
六福晋看儿子吃得小嘴油汪汪的,也没那出头的心思,跟两个女儿说:“听你们阿玛的。”
海棠也听这消息了,坐在车上一副仿佛被掏空的模样回了家,刚下车扎拉丰阿就跑来拉着她,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格格,出大事了!儿子今儿回来心事重重,不出去玩儿也不动,对着一本书发呆好久了。”
“怎么了?”
“他说烦着呢,别的不说。”
你说要你有什么用!
海棠说:“走,一起去看看。”
进门后海棠笑着问:“阳阳,看书呢?该吃饭了,走吧吃饭去。”
弘阳没站起,反而很难受地说:“额娘,我将来要是不如你,你会不会很失望啊?”
天啊,这问题要是回答得不正确会不会给儿子留下终身难以磨灭的印记?
海棠这会差点觉得自己脑子要爆炸了,脑子飞快地运作,脸上笑着说:“不会啊!宝贝~我养的是儿子,不是第二个我啊!你怎么这么问啊?”
“今儿弘晖哥哥射箭很好,玛法说他有您五分风采,我想着我要多努力才能比弘晖哥哥还要好,才能赶上您,万一我要是赶不上呢,外面的人会不会说我?您会不会伤心?”
海棠耐心说:“不会啊,额娘不会伤心,至于外人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干巴巴地这么说是不行的,必须说点让他相信的,海棠把眼光放到扎拉丰阿身上:快,这事儿我搞不定,你赶紧来接我!
扎拉丰阿更紧张,收到信号挤出个笑容:“儿子啊,厉害的人从来不听人家说的,你要知道外面的人真心夸你的少,盼着你不好的更多,你不要和别人比,也不要和爹娘比,更不要和你兄弟们比,你要知道有句话说人骑马我骑驴,往后一看还有步行,总是比日子反而过得更难。”
弘阳还是不开心,扎拉丰阿看着海棠,他也没招了。
“你要和自己比!”海棠搂着弘阳说:“和前人没办法比,因为机会是不一样的,我有的机会你没有,你遇到的机会我遇不到,我赶上了噶尔丹南下,你遇不到,但是前面总有一个机会在等着你,你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机会来的时抓住,这就是时势造英雄!而且射箭再好也没用了,因为将来大家都用火器,不是带你看大船了吗?你觉得隔着一二十里,是箭管用还是火器管用?你就是不会射箭额娘也不说什么,真的,你要比就和自己比,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棒,这就够了。”
说着把儿子搂在怀里和扎拉丰阿脸面对面看着,两人都松口气。唉,独子难教!
第385章 不甘心
晚上海棠还在想弘阳的事儿,就跟扎拉丰阿说:“日后咱们家莹莹就当男孩子养了,让兄妹两个互相帮衬。”
扎拉丰阿没说话,往日都很快响应的人居然没回答,海棠心想这是想要造反?转头一看扎拉丰阿在发呆,海棠翻身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哦!在想日后。”
“日后怎么了?”
扎拉丰阿和海棠面对面,“奴才说了您可别生气,皇上年纪越来越大,头上都有白发了。”他在御前当差,康熙的变化是能看在眼里的,尽管现在看着康熙的身体还挺好,但是身体再好挡不住衰老。
扎拉丰阿接着说:“你看咱们家风光无限,可是将来哪位爷当家还真不好说,万一把您当做眼中钉了呢?你我好办,两个孩子怎么办?毕竟有安王的例子在前面放着,唉!”
海棠听了没说话,权力是个好东西,她拿在手里是觉得方便,想放下也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权力就是工具,不是赖以生存的物质,但是放下了有人加害呢?
那就不放,或者是少放!
“睡吧,我心里有数。”
“奴才就知道您肯定有办法,”他放心下来,搂着海棠,耳鬓厮磨着说:“这次儿子要跟着皇上去行宫,奴才要不要跟去?不跟着担心他,跟着又惦记您和闺女,真是左右为难。”
海棠跟他开玩笑:“跟去吧,顺便对着外面的女人多看两眼,能饱饱眼福。”
“诶诶诶,说什么呢?奴才是那样的人吗?”
“去吧,去了住进园子里,时常把儿子接出来带着他多玩玩。”
“可惜这次六爷没去,四爷太忙,十四爷又常跑得没影子。要是六爷在,能随时把咱们儿子带出来,可惜了!”
“你找不到十四就去找四哥,四哥就是看着不好打交道,人还是很好的。”
扎拉丰阿心想:那不是看着不好打交道,那是真的不好打交道啊!
过了几天,康熙在各个儿子家逛了一遍后就准备去热河。
内务府已经准备好,圣驾可以随时出发。海棠留在京中处理各种事情,每天批阅的折子快马送到康熙那里,康熙经常离开京城,靠着快马查阅每日折子,一刻都没放松过手中的权力。
他这次出行带着几个年长的皇子,包括太子在内,每个皇子的随行人员都有一大群。
因为弘阳也跟着去,海棠又很忙,德妃就把精力放到给弘阳收拾行李上,对随驾的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仅仅是问了几句,毕竟两个儿子都成亲很久了,有媳妇的人了,行李就该媳妇过问,当额娘的少管,免得和儿媳妇处不来。
对于皇子们随驾这事儿,连十四福晋都已经习惯了,收拾东西也是轻车熟路,因为她如今有身孕,也没随行,另外一个侍妾在照顾孩子,就派遣了没孩子的侍妾随行。十四阿哥那脾气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十四福晋出门的时候嘱咐侍妾:“多劝着他些,别让他惹事。”
这侍妾心想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宫里的娘娘和您都劝不住,我怎么劝得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送走他们之后,四福晋进畅春园请安,十四福晋和她一起坐着说话。
四福晋就说:“我倒是想跟着去,可是家里一大家子人,额娘还在京中,就留下来侍奉额娘照顾这几个孩子。说实在的,我是真想跟着去,心里放不下弘晖。”
十四福晋劝了几句,又问:“你们家那个爱闹腾的狗也跟着去了?”
“去了,我们爷说带着去草原跑跑,京中这里跑不开,对了,我们家有几只串串狗,你去挑一个吧。”
十四福晋赶紧摇头:“谢谢您啦,我不要,别看我嫁来得晚,你们家二哈的那个闹腾劲儿我是听过的,我们院子里的人听了它的名号都头皮发麻,我可不敢弄进我们家。我们爷的宝贝儿子也太小了,还遛不动狗呢。”
四福晋是二句话离不开儿子:“说到遛狗,到时候遛狗这差事还是弘晖的,当时二哈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就是弘晖遛它,我就没见我们爷遛过狗。不过那狗子是真的要遛,不遛它更闹腾。”
十四福晋说:“你就该跟孩子说别那么实诚,给太监和宫女遛啊!再不行,这次是那个侍妾跟着去的,让她想法子遛去。”
四福晋摆摆手:“不行,二哈又不傻,那狗子很精明,我们家福气能随便糊弄,二哈那狗子糊弄不了,它对那些侍妾都不搭理,别说侍妾了,我们家的侧福晋它都不看一眼。”
“真的假的?我只听说二哈喜欢咬东西,凳子腿二天能啃断一根。”
“不是二天,是五六天,牙口没那么利索。”
十四福晋心想计较这一天两天有意义吗?就笑着转而问起跟着出行的侍妾:“你们家跟着去的是谁?”
“谁?哦,你是问谁跟着去侍奉吧?是钮祜禄氏。”
“呦,这是大姓,听说是阿公爷家的族人啊!”
说起这个,四福晋笑着摇头:“这话也对也不对,咱们娘娘的妹子就是钮祜禄家的主母,我们府里的这个别说知根知底,就是有不明白的问问那位姨妈就知道了。
现在钮祜禄家的祖宗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我们家后院这个钮祜禄氏的祖宗是额亦都的弟弟,是这一层关系。
额亦都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后带着弟弟妹妹投奔姑姑,老祖宗当时靠着十二副铠甲起兵,当时势力还小,四处奔波,有一天晚上借住在额亦都的姑父家,额亦都和老祖宗一番长叹后不顾姑姑的反对跟着老祖宗走了,他走了他兄弟没有走啊,还在姑姑家住着。
额亦都后来一辈子打仗,最后病死在大营才挣来这份家业,他兄弟并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上,子孙也没什么出息,后来进关就跟着一起来了,先是靠着遏必隆老大人,后来法喀和阿公爷争爵位的时候支持法喀,让阿公爷很不满。不管怎么说靠着这层亲戚关系做个小官儿,所以说她出身钮祜禄家就是这么来的。”
“哦,我就纳闷,外戚家的孩子怎么就做了个格格。额亦都有十几个儿子,这些人家的姑娘婚配都是高门大户,就是庶出的也没做格格的。”
太子的侍妾里面就没有额亦都的后人,要真是额亦都的后人给四阿哥做侍妾,四阿哥这会儿也该是九五之尊了。四福晋这话不敢说出来,就怕惹火上身。赶紧换了其他话题。
康熙的队伍经过半个月到了热河行宫,进去后就收到了海棠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江南的水匪已经抓住,匪首也已经被擒拿。赈灾的粮食已经送到灾区,各地的夏粮经过漕运衙门的转运正在陆陆续续地进仓。
然而海棠还觉得有些不放心,想派遣大船出去买粮食。
康熙想了想,觉得先去蹚一蹚这路子也不错,就提笔给海棠写了封回信。
此时到了弘阳的生日,康熙看了看海棠的信件,压根没提这事儿,心想这当了娘后对孩子也真是粗心大意。就跟梁九功说:“快到弘阳的生辰了,她额娘嘱咐他吃一口长寿面,朕不能不过问,你让下面人安排一下,他小孩子不能太隆重了,简单地玩一天就好。”
梁九功立即应了,皇上说不能隆重了下面人不能不上心,于是内务府安排了一场小规模的寿宴,因为弘阳跟着康熙起居,乾清宫的几位大太监商量后又请了其他的皇孙和觉罗氏红带子家的孩子一起热闹。一群小孩子来给弘阳祝寿,弘阳挨着给长辈们磕头,从康熙这里出来去见太子夫妇,太子妃搂着他说了半天话,又去拜见二阿哥等舅舅,等他转了一圈回来和大家一起玩了大半天,第二天被扎拉丰阿接出去,王府门下的官员和旗人又来上门祝贺。
他自己跟个大人一样跟大家说:“不要送礼,我平常也没空见大家,趁着这母难日见见你们,大家说说话就够了。”他自己挑挑拣拣,把那些贵重的礼物退回去,留下些衣服鞋子普通玩具和一些面条糕点。这些人逢人就夸他虽然年纪小却很体恤大家,外面都是称赞之声。
康熙说起这件事,就说:“外面都夸咱们弘阳阿哥呢。”
弘阳先是叹口气:“皇玛法,您着相了,哪里是夸我,是因为我没要他们的寿礼,官场上二节两寿收到的礼物都不算是贿赂,有人恬不知耻地一年过好几次生日,就是为了收礼。我额娘又不靠这个捞钱,我自然不在乎,把那些有心意的东西收下就够了,他们省大钱了自然说我的好话。”
“你倒是看得明白,”康熙摩挲他的光脑门,拉了拉他的小辫子,说道:“你能明白这个就好,已经比很多人强太多了。这官场讲究人情世故,就是这四九城也讲究人情世故,这礼你现在可以不收,但是日后必是要收的。”
“哦?”
“去把茶给玛法端来,听玛法给你讲讲这人情世故。”
弘阳赶快去桌子边端茶,跑回来说:“玛法,喝茶。”
此时在狮子园,四阿哥看着弘晖拉了拉弓箭,把定制的铠甲穿身上,虽然年纪小,却是有几分武将的样子了。
四阿哥就盼着儿子替他一雪前耻!
“不错,你这几日适应一下那匹马,记住不可急躁,做什么事儿都不能急躁。”
“是,儿子记住了,欲速则不达。”
随后的几个月弘晖白天读书傍晚天气凉爽了就去找十四阿哥练习骑射,偶尔还会跟着十四阿哥进山,个子肉眼可见地长高了。
这一天叔侄两个从山里出来,等在路边的侍卫把马牵过去,弘晖的衣袍里面兜着几个野果,坐在马上拿起一个野果在衣服上蹭了蹭给十四:“十四叔,给,不苦不涩不甜不酸,没味,只能解渴。”
“这是什么?苹果?”十四咬了一口,整张脸酸得变形,“你这是坑叔叔啊!”虽然这么说,还是一口一口把酸果子吃了。吃完后手里的果核随手扔到路边,正打算从弘晖那儿再拿一个的时候,前面侍卫起来过来,小声地说:“十四爷,前面是八爷和其他几位宗师的爷们。”
十四下意识地皱眉。
然而遇到了不去打招呼不合适。
十四就带着弘晖骑马往前走,和八阿哥打招呼:“呦,八哥也在啊,今儿好巧啊,能在这里遇上。”
弘晖也跟着给八阿哥请安。
晚上弘晖回去和四阿哥说起这事儿来:“儿子瞧着八叔一直在给十四叔介绍那些大臣,那些大臣也很乐意往十四叔跟前凑。”
四阿哥稍微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他有心考儿子,就说:“你既然看出来了,你说你八叔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这么做?”
弘晖思考了一下,觉得八叔这么做必然有目的,肯定不是奔着把好处分给十四叔的目的去的,说道:“难不成他手下的那些人不妥当,他把这些人扔给十四叔?来一招移祸江东?”
四阿哥心想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十四那脑子就不知道怎么长的,难道看不出来?
他说:“你还要结合着其他消息来看,这也怪不得你不知道,都是些朝廷往来文书里面的事儿,你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刚刚收到的消息,你姑妈让人出去买粮食,买来了!”
“哦?”
“拉了一船丝绸出去,换了十几船的粮食和一堆铜矿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弘晖想了一下:“意味着将来能少饿死人,还有就是能赚钱。”
四阿哥点头,好处不止这些,意味着自己兄弟姐妹的砝码更重了。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
弘晖说:“姑妈肯定吞不下这么多的好处,分润好处的时候必然是先身边人再外人。咱们家,六叔和十四叔家以及十二姑姑家都有好处,接下来就是五叔他们,轮到八叔的时候恐怕没好处了,他这是想挖十四叔的墙角?”
这是在挖永和宫的墙角!
四阿哥点点头,摸摸儿子的脑袋:“日后出去行走要小心,多看少说。”
“嗯,儿子记住了。”
四阿哥此刻只觉得踌躇满志,夺嫡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是一个派系拧在一起努力的大事儿。力量此消彼长,他不敢说他将来一定能赢,他必然比老八的赢面大!
四阿哥觉得此时他能踮一下脚尖,摸一摸龙椅了。
特别是接下来的木兰行围,康熙虽然老迈,但是骑射功夫还在身上,开了第一箭后让大家自己行动,他则是带着弘阳到处转转。
弘晖的表现很亮眼,因为弘皙没来,他的成绩是皇孙里面的第一人,超越了四阿哥这个做爹的不说,还超过了五阿哥,在一众叔叔里面也是位列前茅。
五阿哥搂着弘晖的肩膀说:“好小子,这真是不吭不哈一鸣惊人了啊!比叔叔和你阿玛强!”随后跟四阿哥说:“这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四哥,你福气还在后面呢。”
四阿哥也就是微微一笑。
随后弘晖在与蒙古人的交流中表现的可圈可点,康熙很满意,四阿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得意极了。
康熙对他会教养儿子夸了好几次,其中一次说“老四这一点像朕”更是让不少人对四阿哥侧目。四阿哥虽然诚惶诚恐,私下里再二对太子表忠心,其内心的大火已经开始燃烧了。
就在四阿哥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让他瞬间倒下。
康熙担心传染,不仅隔绝了他和众人,更是不许弘晖弘阳去看望他。而四阿哥也被紧急送到狮子园隔离治疗,争夺皇位成了可笑的镜花水月一片幻影,他还在想,额娘的儿子不止他一个,他没了,还有老六和十四。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把大好局面拱手让给两个兄弟!
他甚至想见见弘晖,告诉他就是你阿玛死了你也要和叔叔们争一争,你姑姑必然会支持你!
可是就算弘晖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是一个被追封的皇帝!他想做真正的皇帝!
这股子不甘心让他几次死里逃生,逼着自己喝下汤药,几次痰堵着嗓子想说话说不出来,想翻身吐出来都难,连动一下手都费力,整个人随时能死去。每当这时候他还挣扎着想活下去,他有资格但皇帝,他想当皇帝,他更想做个好皇帝。
此时只有太监侍妾宫女在身边,他连抬一下指头都难,几次都是快憋的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二哈跳到床上拱着他让他翻身,苏培盛这些人才会一起给他翻身清理口腔。
随着时间转移,有一天苏培盛告诉他:“圣驾回去了,十四爷和咱们家大阿哥在外面等着您,太医说您最难熬的日子过去了,慢慢养着,再有十多天他们就能来见您了。”
四阿哥知道,自己若是死了,他们叔侄是留下来收尸的。
然而他对此没什么想法,这安排很妥当,汗阿玛不会因为自己在这里停留。一边咳嗽一边说:“跟大阿哥说没事儿,让他别怕,我没事儿!”
第386章 感宿命
在四阿哥终于能和十四弘晖见面后,六阿哥也赶来了。
兄弟三个见面,六阿哥先是看看四阿哥的面色,四阿哥大病一场,更瘦了。而且是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似乎一不小心就不喘气了。
他心有余悸地说:“额娘听说你病了,哭了眼睛都肿了,茶饭不思整日去求菩萨保佑你,四嫂子带着全家也是吃斋念佛。本来妹妹要和我一起来呢,但是江南闹出亏空,张伯行和噶礼两人互相弹劾,大有一种你死我活的模样,京城里官员也各有袒护的人,个个摇旗呐喊,处理起来费事,我就说让她先把这事儿撕开再说,我就先来了。”
四阿哥说:“为我的病,连累额娘和你们了。”
六阿哥坐下:“四哥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
十四说:“就是,都是一家人,四哥你客气什么。赶紧把那些被子褥子给烧了,苏培盛呢?给你主子准备一身新衣服,里里外外都换成新的,别把以前的衣服带回去了。再住两天,让四哥换洗一番,咱们体体面面地回去。”
弘晖给两个叔叔端茶过来,说道:“我阿阿玛如今虚弱,还是要坐车的。”
“坐,肯定坐,没事儿,咱们走慢些。”六阿哥说:“先给京城报信,先让你祖母和你额娘知道你阿玛大好了,要不然她们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再给你姑妈送信,就说不用来了,咱们过几日就回去了。”
弘晖出去安排,四阿哥低头把水喝了,跟两个弟弟说:“我这次亏了身体,太医说一两年补不回来,回京城后我就以修养为上,这朝廷里的事儿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六阿哥皱眉,十四说:“这可不行,八哥现在羽翼丰满,你这样不是坐以待毙吗?”
六阿哥呵斥十四:“你闭嘴,不会说话别说。”
四阿哥不想跟十四说实话,就说:“我先休养两年,日后的事儿再说吧。”
十四叹口气,心里只能再盘算。四阿哥看了十四的反应,和六阿哥对视了一眼,六阿哥松开眉头没再说话。
这时候二哈一身稀泥从外面进来,六阿哥松开的眉头又皱巴了,十四立即跳起来:“二哈,你干吗去了?”
二哈把一条还在弹跳的鱼吐在四阿哥跟前汪汪了两声,四阿哥说:“爷不吃了,等会让他们给你做鱼丸。”
二哈歪着头看四阿哥,四阿哥说了两遍他不吃了,二哈叼起来出去了。
四阿哥感动地说:“他是看我喝了那么久的鱼汤,这两天没喝,特意去给我抓了条鱼,二哈这次立大功了。”感动得眼睛都要湿润了。
十四忍不住:“啊!”
你这也太会自我感动了吧?
四阿哥跟苏培盛说:“你们也是有大功的,回去爷一并赏赐你们。”
苏培盛立即谢恩。
四阿哥又跟六阿哥说:“今儿住这边吧,没两日了,后天就走,也不必再去你那园子里住着。”
六阿哥说:“我也是这打算,我先去换一身衣服,等会儿一起吃饭,十四你陪着四哥坐会。”
六阿哥出来,看到二哈叼着鱼跑到一个圆圆胖胖的侍妾旁边使劲甩身上的稀泥,这侍妾和身边的几个太监侍女浑身都是泥点子,在一声声惊呼中二哈叼着鱼慢慢悠悠地跑远了。
几个侍女抱怨:“这狗子就是故意的!”“它就知道咱们不能打它才这么嚣张!”“破狗你等着!”
六阿哥微笑着跟着引路的太监离开了。
塞外的秋天先来,天气有些冷,吃过午饭后兄弟三个坐在太阳下面看弘晖挽着袖子给二哈洗澡,二哈不老实,弘晖被甩了一头一身的脏水。六阿哥就说起刚才看到的,十四颇有同感:“它就是仗着四哥宠爱才肆无忌惮!说起来盐宝就不这样。”
六阿哥立即反驳:“你是没被盐宝作弄过,你别看盐宝天天安静听话又乖巧就觉得它是好狗,那狗子就喜欢大晚上吓唬人!要真比起来,二哈这是明着坏,盐宝属于暗里坏,它特喜欢在夜里逗人,一个弄不好真会被吓着。”
十四隔着四阿哥看看六阿哥,觉得这也太胆小了吧,被一只狗子吓成这样!
然后再看看四哥,心里对两个哥哥再次鄙视起来。
京城里面海棠收到信后,趁着中午吃饭去找德妃。
德妃知道她忙,只要皇上闲着她就忙。问道:“这是有事儿?”
“我收到信了,四哥已经好了,他和六哥十四弟在回来的路上。这消息您知道吗?”
“刚知道的。”德妃抱着莹莹松口气,把怀里的大胖丫头递给了海棠抱着,就说:“我这心里才算是安稳下来。我那几天一直在做梦,都不敢你们说,可邪门了,梦到你四哥来找我,光着脚穿着蟒袍,我说怎么不穿鞋子,他大哭起来,我醒来后就觉得不好,这梦有些不吉利,也大哭了一场。还有一次,梦到我和他说话,我说你穿件衣服怎么这么奇怪,扣子不是扣子,用布条系着,醒来后一想,寿衣就是布条系着的,我心里更害怕了,还不敢说,那几日我不敢听各种消息。”
海棠伸出一只手去搂着她,外面宫女进来问饭菜摆在哪儿,随后端上来的全是素的。就一碗蛋羹和一小碗肉汤是给莹莹准备的。
德妃说:“我这一年都吃素,今儿你也跟着一起吃吧。”
海棠应了一声,抱着女儿喂她吃饭。小丫头片子能吃一些辅食了,自从开始吃辅食,这丫头更胖了。一般人都是要掉一阵子的奶膘,她不是,她自从吃辅食后还喝奶,羊奶牛奶都喝,小身体就跟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小肚子上全是肉。这种天气把肚子露出来也不觉得冷,她自己下意识地用小爪子拍拍肚皮,看着憨憨的。
海棠就萌生了让扎拉丰阿看看这蠢闺女的想法,跟德妃说:“我把这丫头抱回去住几天,您也好好地歇歇。”
“抱回去一两天就行了,你们笨手笨脚不会养孩子,咱们家莹莹也离不开我。”
“知道了,晚上我来接她。”
海棠晚上回去的时候抱着小胖妞,小胖妞一开始还高兴,等回到了郎惠园,看到了亲爹就嘴巴一撇,眼睛里包着两包泪。等到扎拉丰阿高兴地去抱她,哇一声哭出来了。
扎拉丰阿抱着赶紧哄,好在她身边的人跟着,大家一起哄,弘阳也在,不停地做鬼脸逗她,小丫头哼唧了几下不哭了,没一会本性暴露跟着咯咯咯咯笑起来。
海棠换了衣服出来看到父子三个在榻上玩儿,旁边的盐宝也晃着尾巴围观,躺在扎拉丰阿怀里的小丫头已经把肥肚子露出来了,扎拉丰阿就不停地给她盖肚子,怕她着凉。还说这衣服做得短了,日后要做长点才行。
海棠看了哈哈笑,跑去把手放在闺女的胖肚肚上暖手,被小丫头一把推开。养孩子好玩的地方就在于一天天看着他们从懵懂变得智能,继而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人类的千万年进化在两年内呈现出来,令人不得不感慨。
吃饭的时候扎拉丰阿抱着胖闺女,一手搂着她一手喂她吃饭,跟海棠说:“现在就要留意外面的那些臭小子了,四九城和蒙古的都要留意。”
弘阳说:“阿玛,咱们一起留意。”
海棠没说话,拿手帕给闺女擦了擦小脸。
晚上搂着闺女休息,扎拉丰阿已经开始盘算着给女儿攒嫁妆了。海棠没说什么,觉得该给女儿一笔钱,从小培养她对理财也很重要。所以当扎拉丰阿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哪处庄子给孩子当嫁妆田的时候海棠都是同意的。
扎拉丰阿很稀罕莹莹,白天特意抱着女儿出去显摆。他也不去人多的地方,就骑马带着人抱着她出门沿着园子墙溜达。指着墙头露出的树枝说:“这是咱们家的。”
小丫头看什么都新鲜,就是突然飞过去一只鸟都能高兴的啊啊啊啊飙莹儿语。
郎惠园附近已经不荒凉了,周围很多宗亲的园子就在附近,路上遇到一群群人都下马看看小丫头,对着小丫头夸一阵子,把扎拉丰阿美的冒泡。
路过信郡王家的门口,看到信郡王德昭骑马出来,扎拉丰阿抱着小丫头下马,德超也下了马,好奇地看着莹莹:“这是咱们大格格吗?哎哟,你这可真肥,给叔叔抱抱。”
德昭的年纪不大,就是个不满十五的少年,抱孩子还很不习惯,抱了抱就还给了扎拉丰阿。如今到了十月,天气冷了,德昭就说:“等会儿天就要冷了,你们父女回去吧,别让大格格吹了冷风。本王去一趟园子里。”
两人同时上马,扎拉丰阿抱着孩子回去,德昭和他同路一段,他从郎惠园门前路过。
一旦说起去园子里,一般都是去畅春园,德昭在路上说:“刚才园子里来人召本王去面圣,说去刑部重新审理流民陈四案,另外处理《南山集》案。”
说到这里,德昭前后看看,小声和扎拉丰阿说:“九姐姐在《南山集》案上拖拖拉拉,皇上很不满,现在有人非议姐姐,皇上也有些不耐烦,让本王去审。”
翰林院编修戴名世曾写了一本《南山集》详细地写了南明的几个小朝廷,其中时间跨越很长,算的是一部详细的史书。康熙自然不满意,立即销毁书本,把戴名世下了大狱。这个案子不仅牵扯到戴名世的三族,还有给这本书写序的一干人,牵连很广,康熙一心把这案子弄大震慑人心。海棠拖延日久,最终判处其中戴名世死刑,其余的人流放,康熙很不满意,觉得海棠判得太轻了,如今要让德昭重新审理。
德昭的祖上是多铎,他如今兼任正白旗都统,和两白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和海棠走得近,此时说这个就是告诉扎拉丰阿,让她转告海棠:“最近必有人乱说,让九姐姐留意。”
至于另外的一个案子,也就是流民陈四案,是康熙和海棠都觉得充满了疑点的案子,也是德昭重点要查的案子。
这案子一开始是山东有人进京告御状,说流民陈四抢劫当地。抓了这个陈四后,陈四自己说是家乡有灾,要去别处逃难。可是他短短数年带着一百多个家眷驾车带刀流窜了好几省,最后的结案是普通的劫掠案。康熙问刑部官员:“他是个流民,碰到有良田的地方怎么不留下耕种赡养家人还要到处迁徙?既然迁徙,为什么带着刀兵?每日人吃马嚼的花费又是从哪儿来的?这到底是流民劫掠还是有人花钱雇佣他们劫掠?有带着兵器的人到处乱走,各地官府为什么不检查上报?”
因此德昭的重点就是查是否有人与陈四勾结,这案子已经不是审查劫掠案了,是审查官场。分别的时候德昭和扎拉丰阿说:“这事儿必然要革掉几顶顶戴才能了结,回见!”
“回见。”
扎拉丰阿在门口叹口气,抱着女儿回了家。
晚上海棠回来,扎拉丰阿把德昭的话说了,就问海棠:“南山案对格格没影响吧?”
怎么会没影响呢,被骂了几次!康熙觉得海棠一旦面对满汉冲突都变得畏手畏脚,没一点草原上死磕准噶尔的架势。
海棠任凭他骂,决定明年带着闺女儿子去西北,再不在这破地方待着了。
看她脸色不好,扎拉丰阿没再说。
过了几天四阿哥回来了,海棠去城外接着他们,回来后一起去拜见康熙,康熙看四阿哥还很虚弱,就让他年前这段日子在家里休息。因为他大病一场,各位皇子都上门去看望,去的时候都是全家去,小孩子们请过安之后一起玩儿。
晚上回来,弘阳跟海棠说:“今儿弘晖哥哥拉着我和弘杲弟弟说我们三个才是亲兄弟呢,我们都是嫡出的,他们是庶出的。我瞧着弘昐哥哥很不对劲,弘昀哥哥也不对劲,就弘时还是那个样子。”
扎拉丰阿看看海棠:这么早就要分出自己人啦?
海棠叹口气,一方面觉得争夺就是原罪,一方面觉得小时候不争夺长大就是个废物,就心情很矛盾!
都是一群什么人啊!海棠很想爆粗口!
这时候弘阳又说:“四舅舅是月底过寿,额娘,你说我送什么合适?”
“你想送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海棠说:“回头你去我库房里面找找,看什么合适送什么。”
弘阳立即说:“为什么今天不看?今日事今日毕,是您说的!”
海棠皱眉:“翻箱倒柜怪麻烦呢。”
“麻烦也要做啊,今儿拖到明天,明儿还有明天呢,吃完就去看啊!”
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海棠只能答应他,为了不翻箱倒柜,海棠带着他去了园子里装自己细软的库房,这里都是一些精致贵重的物件,个头比较小,海棠希望他赶紧选出来合适的,省得再麻烦。
谁知道这孩子精力很足,带着一群太监提着灯把好多箱子都打开了,海棠在一边坐着打哈欠,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额娘,这是什么?黑乎乎的,好丑啊!”一堆珠光宝气的宝物中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弘阳举着给海棠看,距离太远,海棠定睛一看,发现是多尔衮的扳指。
“哦,这是睿亲王的遗物。”
海棠接过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多尔衮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皇位,她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摄政王,此时海棠拿着这一只扳指真的生出一种浓浓的宿命论。
随后海棠把扳指套在手上,跟弘阳说:“你再找别的吧,这个是你玛法赏赐给额娘的,不能让你拿去送舅舅。”
“哦。”弘阳又跑去翻东西了,海棠摸着扳指,眯着眼睛想了好久。
最后弘阳找到了合适的物件,一件玉雕的帆船,上面有“一帆风顺”四个字,弘阳觉得这船的寓意好,让人捧着,明日找个礼盒装起来给四舅舅送去。
他拉着海棠的手回去,小指头感受到扳指,问道:“您说这是睿亲王的遗物?”
“嗯,是老祖宗赏赐给他的,是用鹿角做的,后来他去世后就到了你皇玛法手上,在你皇玛法的内库放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皇玛法赏给我了。后来因为我胖,手指也粗了,就戴不上了,现在瘦下来后戴着也合适。”
“哦,原来是这样!听说他也是正白旗的,现在咱们也是正白旗的呢。”
这才是海棠觉得如宿命的地方。
她甚至已经闻到她将来和四哥之间的血腥味了,人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她要怎么办才能避免刀兵相见。
想到这里她居然很平静。
等把儿子送回房间,她回去后把扳指摘下来放到了床头。莹莹看到了想去扒拉,扎拉丰阿赶紧拦着:“不能拿,这是额娘的。”
他把扳指从女儿手里拿出来重新放回去,问道:“格格拿扳指出来干吗?教儿子射箭。”
“也有盘一盘它的意思,这玩意还是需要多盘,盘得多了,包浆了,就显得油润还很亮。”
“说得也是。”
她躺下后莹莹立即钻她怀里躺着,海棠说:“我这会想起纳兰性德了,他的词写得好啊。”
“哦?哪一首啊?”
“就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哦!这一首啊,写得确实好。何事生出此类感慨啊?”
“就是突然有此感慨,不说了,睡吧,明儿把这小祖宗给额娘送去,今儿额娘又问了,再不送额娘就生气了。”
扎拉丰阿立即说:“来闺女,给阿玛抱抱,能多抱一会是一会!”他把娘俩一起抱怀里。
海棠斜眼看他:“瞧你那德性!”
第387章 闻悲音
四阿哥生日就是十月二十,康熙又出门了,北巡蒙古草原,顺便看望四公主和六公主。因此四阿哥去给太后和德妃叩头,再出园子宴请大家。
他在出园子前来清溪书屋附近的园子里来见海棠,跟海棠说:“今儿哥哥摆宴席,扎拉丰阿和两个孩子到了,你也早点来。”
海棠笑着说:“好,等会把弹劾赵申乔的折子归拢完就去。”
左都御史赵申乔弹劾戴世名写作《南山集》,如今被牵连的大臣都有四五十位了。孔圣人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说的就是赵申乔的遭遇,他本人名声极好,也不贪婪,一直以来弹劾官员都是有证据的,然而他有个极其贪婪的儿子赵凤诏,这人也是个能把地皮刮出火星子的人,别人自然以此为把柄弹劾他们父子。
四阿哥点点头,他身后的苏培盛抱着一套新衣服,这是德妃给四阿哥生日礼物,海棠看了亲自打开在四阿哥身上比了比,兄妹两个说笑一阵子后四阿哥离开了。
四阿哥出门后遇到了隆科多,隆科多上前打招呼:“给四爷请安,今儿四爷大寿,不能亲往贺寿请四爷恕罪。”
四阿哥和他一番客气,门口的侍卫们都纷纷上前祝贺。四阿哥和这些人应酬完带着苏培盛出了园子。
此时四阿哥家的都是一些近亲,来的是各位皇子和福全常宁的儿子们,再远一些的宗亲也不来,把礼物送到就算是完事了,就四阿哥的人缘,大家能送礼物过来真是足够给面子了。与之相反的是八阿哥,他是二月初十过寿,那场面是今日比不了的。
四阿哥进门后就问高无庸:“各家都来了吗?”
“都来了,各位爷在前面说话,是六爷帮着招待。女客在后面,福晋在招呼。小主子们跑着玩儿,大阿哥和二阿哥在看着。”
四阿哥应了一声,去了男人聚集的前院,进去的时候还嘱咐高无庸和苏培盛:“孩子那边多派人看着些,渴了饿了及时送水送点心,盯着些,有绊倒的吵架的赶紧扶起来拉开。”
“您放心吧,各处都妥当。”
此时一群小孩子在围观秀莹,当初弘阳的玩具车被拿来给妹妹用,这就是个凳子,坐在上面用脚一蹬能呲溜滑很远。
可惜秀莹不会蹬,一群人给她示范,甚至拉着她的脚摆动作教她,但是秀莹就是学不会,人多了围着各自发言,小丫头终于受不了哇一声哭了。
最终秀宁把这群人给赶走,觉得是人多把小妹妹吓着了,拖着车上的小妹妹走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圆鼓鼓的秀敏。
弘阳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叹口气,弘时喊着弘阳:“别看了,玩去啊!”
弘阳和弘时跑去玩儿,后面还追着一个弘杲,弘昐就立即喊着他们跟着一起玩儿。然而弘时头一个不乐意,才不要和大孩子一起玩儿呢,他们玩得没意思,拉着弘阳和弘杲和其他几个小的一起跑别处去了。
弘时这行为让弘昐觉得这小子脑后生反骨!
弘晖今儿要招待满场子所有人,他以小主人的身份招待大家,自然顾不了那么多,哥哥姐姐要问候到,弟弟妹妹要照顾到,遇到弘皙还要陪着说话,压根没一点空闲。
最后弘阳弘杲跟着去看二哈的孩子,是二只半大不小的串串,看到弘时过去,串串们高兴地跑来围着舔大家的手。
弘阳觉得这几只串串居然很好看,不像二哈那样看着很威武,但是就是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弘时特意强调:“他们不咬东西!不乱叫!不折腾人!他们可乖了,就是因为二哈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没人要他们,太可怜了。”
一共二只狗狗,个个乖巧亲近人,还会躺地上露出肚皮给摸。加上弘时在一边骂着二哈不是好狗一边说这二狗子送都送不出去好可怜的时候,弘阳和弘杲听得生出恻隐之心,最后二人商量了一下,一人养一只。
弘杲年纪最小,让他先选,他选了一只最温顺的,弘阳选了一只最像二哈的,最后一只留给弘时,二人各自喂自己的狗,最后一起牵着出去了。
海棠来的时候发现儿子身边跟着一只串串狗,这狗子明显是大黄和二哈串的,就……很难形容。海棠对着一身黄毛却有哈士奇脑袋的狗子皱眉看了半天,再看看弘杲和弘时身边的狗子,这两只更接近大黄,转头看看自己儿子挑的这个,想丑拒!
她看看盐宝:“宝儿,你赶走它!”
盐宝看了看海棠,再看看这串串,转头趴下了。
盐宝对这菜狗不想多看一眼。
弘阳很高兴地问:“额娘,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菜狗!”
“太难听了,您再想想。”
“想不起来了,要想你自己想。”
“那我找阿玛拿主意去,狗狗,走啦。”
菜狗紧紧跟着弘阳,颠颠地跑出去了。
盐宝看着他们的背影:“汪汪汪!”
海棠吃惊地看着它:“宝儿,你居然替它说好话,这还是你吗?”
盐宝又趴下了。
另一边四福晋当着妯娌们的面高兴地抱着弘时亲了几下:“好儿子,你可真厉害,一下子送走两个。”
弘时说:“嫡额娘,这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它们。”
“是是是,”四福晋说:“下一窝还要你帮它们找人家好不好?”
弘时高兴地说:“好啊,嫡额娘,你放心吧,儿子肯定能把差事办好。”
四福晋打发弘时跑去玩儿,跟身边几个妯娌说:“我说把这狗子给门下的人分一分,我们爷不同意,说是人家不喜欢却强要塞,这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说回头人家会虐待二哈的孩子。结果就砸在手里了,养了这几个月,总算送出去了。”
六福晋脸上的笑容都很勉强,弘杲那傻孩子怎么就弄了一只养着呢!这到底在折腾谁?
到了吃饭的时候,弘晖给各位长辈敬酒,特意在席间跟四阿哥说这件事,给小兄弟弘时表功:“……这事儿全靠弘时呢。”
四阿哥很高兴,因为这狗子也没送出别家,老六和妹妹都不是外人,都是他知根知底的人家,弟弟妹妹家里是不会孽待二哈的孩子的。
倒是弘昀私下拉着弘时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哪一边的?”
弘时睁大眼睛,弘昀就说:“咱们和福气是一边的,大哥和二哈是一边的,你怎么帮二哈?帮二哈就是帮大哥!”
“我没帮二哈,我帮花花呢。”花花就是二哈死活要带回府中的媳妇。
“你也不许帮花花,花花和二哈是一家的。”
“不,我就要帮花花!”
弘昀气得想推他一把,苦口婆心地劝弟弟:“二哈就是个恶霸,就会欺负福气,还欺负大家,你怎就不明白呢。”
“花花又没欺负大家。”
“不跟你说了,你就不明白。”
不说就不说,我也不稀罕和你们说!
弘时扭头就走。
等四阿哥这边宴席散了,其他人家走了,德妃的几个孩子和十二阿哥都在。
庭外一群狗狗在打闹,二哈今日特别老实,窝在角落里没动静。而盐宝蹲在海棠身边打着哈欠,时不时地看一眼二哈,悠闲地甩着尾巴。
十四就在说这几只狗:“爷是发现了,这里面盐宝是最聪明的,接着就是盐宝的孩子,这几个小的就不行了,只能看家护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盐宝你都不着急吗?”
盐宝翻身转个角度躺下了。
海棠就说:“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做好自己的事儿,剩下的交给天意。”
这话说出来后,大家都神情不一,每个人对这话的理解不一样。
大家开始对别的话题说笑起来。
下午菜狗跟着一起回去,到家后,秀莹坐在扎拉丰阿的怀里,好奇地打量着。
在儿子充满期望的目光中,扎拉丰阿艰难地说:“你这是难为我呢,这狗子能取什么名字啊?”
但是菜狗很乖巧,歪头看着扎拉丰阿和秀莹。
“总之不能叫菜狗!我额娘就是故意的!”
海棠穿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出来,问道:“细狗?细狗就好听。”
弘阳看看狗子,这狗也不瘦啊!
“不行,你们两个就是故意的,我自己起。”
海棠笑着说:“你才认识几个字啊!”
弘阳已经带着狗子出门了,说道:“我就是一个不认识也能找皇玛法和老祖宗赏它个名字,不用你们了。”
这脾气还挺大的。
弘阳回到房间,对蹲在地上的狗子说:“我随便翻书,翻两次,每次翻到的第一个字组合起来是你的名字。”
“汪汪!”
他就随便拿了一本书,是本南北朝的史书,第一次第一个字是“义”,弘阳说:“这字不错,看你的运气好不好。”第二次翻书,第一个字是“均”,弘阳不太满意,然而刚才话都说出去了,虽然不满意还是认了:“就义均吧,这名字也不好听啊!”
旁边的太监给他出主意:“小爷,不如再给他起个小名,日后用小名的时候多。”
“对,你这办法好。”弘阳给了这太监一个赞赏的眼神,就说:“他是老二,这样吧,就叫你哈二儿了,老哈家的老二。这好记啊!”
第二日德妃看着这只狗,狗子紧紧贴着弘阳的腿,显得极其乖巧,德妃看了又看:“叫哈二儿?”
“嗯!”
“就该叫丑二儿,这模样我看着有点丑啊!”
“祖母,狗不可貌相!”
德妃摆摆手,和孙子争论这个没意思,就说:“行啊,你这几日老实一点,良妃最近病重,你别惹事了。”
弘阳应了一声,他一直都是在宫里玩耍,自然也在畅春园里玩闹,并不往敏感的地方去。
过了十多天,康熙回来了,他今年要去祭祀顺治皇帝,所以在宫里略休息了两天准备再出发。
佟贵妃紧急来求见康熙,说了良妃的病情:“看着有几分不好,可能熬不过今冬。”
康熙皱眉,点了点头:“知道了,让内务府准备吧。”
想了想,亲自去看望良妃。
良妃自己看到康熙大驾到了,就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体面了。八阿哥夫妻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八阿哥转身出去用袖子抹着眼泪,眼泪汹涌夺目而出,很难受。
康熙坐在良妃的病榻前,看着这枯瘦的美人,问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良妃一肚子话想说,但是都不是该自己说的,她也知道八阿哥在外面势力大,但是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成了也就罢了,败了呢?这事儿不是她一个妃子能左右的。
看着康熙也是一把年纪,初见的时候大家都很年轻,那时候的康熙踌躇满志,如今垂垂老矣,她看着康熙皮肤松弛头发花白,倒是想说几句请他保重的话,然而两人关系本就不平等,她以何种身份请他保重呢?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她因为地位身份的缘故一句知心话说不来,此刻只能说:“并无话说。”
康熙叹口气,伸手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离开了。
第二日康熙去祭祀顺治皇帝,顺手带走了弘阳。在他出行两天后,良妃去世!
八阿哥哭得十分凄厉,他这么汲汲营营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能让额娘有好日子过,如今就是再努力额娘也享不了福了。
平时大家都对八阿哥避之不及,此时也感慨他也是个孝子,在宫里的灵堂前都劝他别太伤心,毕竟人都走了,再伤心也换不来人死复生。连四阿哥都去劝他节哀顺变,海棠也去灵前上香,良妃一辈子与人为善,真的可惜了。
在葬礼进行的时候康熙的御驾回来了。
康熙先去拜见太后,然后亲临葬礼祭祀。
八阿哥看到他回来立即抱着他的腿哭起来。康熙身后的太子看了一眼八阿哥,再看一眼低头安慰八阿哥的康熙,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来。
他的目光再看灵棚下的人,二阿哥在傻乎乎地擦眼泪,老四面容严肃,五阿哥面容肃穆,老六老七只是看着,九十和十一站在一起,只有老十一眼睛眯着,似笑非笑看着。
太子对别人不太感兴趣,寻了一圈才在灵棚外看到海棠,此时海棠一脸的悲戚,时不时低头擦拭一下眼角。
太子不信海棠和良妃有什么感情,甚至两人都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这位也是个做戏的高手啊!
第388章 亲与义
良妃的葬礼可谓是风光无限,康熙给足了面子,几次去祭祀良妃,这都是给八阿哥看的。
到了十一月下旬良妃下葬之后,雅尔江阿来找海棠。
此时为了良妃的葬礼康熙的御驾回到了京城并没有再去畅春园,所以嫔妃们都从畅春园搬了回来,海棠也就是偶尔去乾清宫一趟,并不是一日都去。
她闲下来之后,各种事儿就找上门了,这里面也有雅尔江阿因为钱的事儿火急火燎地来了。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说江南的赚钱的营生出问题了,海棠不缺钱,因为负担小,但是雅尔江阿他们家一直紧巴巴的,五服以外的族人是不用管了,但是他们这一支一直是人丁兴旺,五服以内要管的人也有很多,把这么大的一个包袱背身上,所以总觉得钱不够花。
早先海棠跟着康熙南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东家,姓樊。她丈夫儿女去世后被夫家、父族、外祖家一起逼分家产,幸好碰到了海棠,算是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后来海棠介绍她认识简王府的人,等于她攀上了两处王府。
樊氏此人想要个孩子,又不肯嫁人,就和简王府的一个旁支子弟不清不白生了个女儿,就打算把这家业留给女儿。这事儿简王府知道,就让她们母女在江南住着。现在是生意越做越大,一旦生意做大后,就有了不少人对她的这份家业眼红。
樊氏凭着背后的简王府也能吓退不少人,可是有人不买账,如今樊氏立即派出家人上京求援了,因为她女儿求到了简王跟前。
海棠撸着盐宝的狗头问:“谁啊?你处理不了还来找我?”
“妹子你肯定知道了,是噶礼!”雅尔江阿站起来在海棠跟前走来走去:“噶礼是汗阿玛的人,他那人也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就是靠着他额娘给汗阿玛当过乳母才有今天这份荣宠。当初在山西,多少官员弹劾他,汗阿玛居然把状纸给他看,这分明是庇护他,最后结果怎么样?最后结果是弹劾的人都是贪官,被罢免了!现在他的胆子更肥了!他儿子非要逼着樊氏嫁给他,如果樊氏真的嫁给噶礼的儿子,将来一个后院主母都能拿捏她,这庞大的家业怎么处理都是噶礼他们家说了算,这就是想私吞樊氏的家业。”
海棠听了撸了撸狗子的脑袋,说:“噶礼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张伯行和噶礼互参呢。”
“我知道,我是担心张伯行参不倒噶礼!现在张伯行和他之间是因为亏空之事在互参,但是在张伯行之前,还有陈鹏年等人因为亏空和粮食之事和他互相弹劾,最后都是这些人败下阵来!依着哥哥看,张伯行这次不能成事。而且要紧的是什么?是县官不如现管,就是你我出面警告了噶礼,只怕他也要在樊氏的家业上剥下一层皮来。噶礼也是被山西的商人养肥了胃口,人家说晋商大富,票号满全国,晋商手里的银子比国库的都多,甚至有人放出话来,说是能用银子铺一条乌兰巴托到京城的路!现在一些小钱进不了噶礼眼了。”
海棠想了想,问道:“明年是不是该科举了?拖着,今年先吃些亏。”
“拖着?你的意思是噶礼蹦跶不了多久了!”
海棠点头。
“这么确定?”
海棠笑笑不语,别看噶礼是两江总督,他在康熙心里的分量不如曹寅,曹寅早把噶礼的一举一动写在折子送到康熙跟前了。拼宠信这件事,噶礼比不过曹寅。
噶礼、曹寅、李煦三人都是康熙的奶兄弟,但是噶礼和另外两个人都不和睦,噶礼没少弹劾另外两人,他弹劾别人是每次弹劾每次都成功,但是弹劾曹寅是一次都没成功过,每次都是碰一鼻子灰。
说到曹寅,海棠问:“我记得年初的时候曹寅的长女被指给平王,是年底成婚吧?”
雅尔江阿立即明白了:“你说让曹寅克噶礼?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海棠微笑地看他:不,我说的是张伯行,大贪官的克星必然是大清官!
不知道雅尔江阿脑补了什么,此时放松下来,小声地说:“你这主意也不错,先容噶礼这厮得意一两年!说到平王的婚事,也真是出乎意料,曹寅再好,也还是个包衣奴才,他的女儿居然嫁给了世袭罔替的郡王。”
海棠说:“你还真别用出身看人,我是见过那姑娘的,那可真是大家闺秀,比一般人都强,比很多咱们宗室女孩都气派。”
雅尔江阿说了一句:“奴才家里养出这样的孩子,不知道贪了多少呢?算了,不说了,他们成婚的日子是下个月的初六,说起来和你成婚的日子是同一天呢。曹寅该是进京了,他女儿今年一直在京城住着备嫁,听说曹家的嫁妆不少呢。”
海棠一边撸狗一边说:“初六去看看,我倒是想看看曹寅的儿子,人家说是个白面书生。”
曹寅此时进京了,他妻子李氏和儿子曹颙今年都在京城住着,曹家除了给大姑娘平王福晋准备嫁妆,还积极地给曹颙跑前程。曹寅虽然有荣宠,但是在内务府并不是树大根深,而且因为内务府八阿哥一番翻腾后,里面的生态位又发生了变化,所以曹颙想要当差只能去做三等侍卫。
曹寅知道这是八爷那方的人拿着曹颙的前途卡自己让自己低头,内务府随便给曹颙一个笔帖式的差事他都不说什么了,曹颙年纪不大,又是体弱的书生,让他去当三等侍卫着实是没照顾他。只要他去找八爷请安,事情就能立既解决了。
然而曹寅思考再三没有这么做,他夏天的时候写信给儿子曹颙,让他先去做侍卫,但是秋天收到的妻子的信说,曹颙这份差事着实辛苦了。而且李家也给曹颙跑了关系,先送到漕运衙门里做些读读写写的差事,这样能轻松不少。
这里的李家不是李煦他们家,李煦原来姓姜,是正宗的汉家苗裔,后来被掠走才认了正白旗李西泉为义父改了姓氏。曹寅的妻子李氏是正百旗李月桂的女儿,李西泉和李月桂是兄弟,所以李氏和李煦有兄妹的名分却没有血缘关系。如今正白旗闲散人员都进入了漕运衙门,漕运衙门在京城也有办公地方,李家在正白旗有佐领世职,自然能把曹颙给塞进去做点轻松的差事。
这让曹寅心里松口气,刚来就带着礼物去了正白旗李家感谢,他岳父李月桂去世了,但是李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他去了自然有人接待这位姑爷。
李家很多人来陪着曹寅喝酒,席间问的都是平王福晋备嫁的事儿。最后散了宴席后,他正经的大小舅子李文焕、李文炳就问他:“外甥怎么就做了三等侍卫?你但凡在皇上跟前求一求,难道就不赐给他一个好差事?不是说三等侍卫不好,我们家的孩子也就是这差事了,但他明显体弱,没法披甲,上面就看不到吗?”
曹寅叹口气:“外面都看我与皇上亲近,就是因为太亲近了啊!”
李文焕和李文炳对视一眼,都想到了怎么回事,也没再说下去。
曹寅醉乎乎地回家,然而家里贺客盈门,曹家人少,不像是李家那样一大家子,曹寅只能赶紧擦擦脸出来迎接人,这时候来的是宫里的侍卫,通知他明日见驾!
曹寅不敢怠慢,晚上早早地睡下,第二天一早去等候召见。
他递牌子后会被立即召见,这已经成了惯例了,因此康熙在下朝后吃早饭的时候叫他进来。
曹寅进门就看到太监在桌子边加了一个座位,他就有幸陪着一起吃早饭。
康熙很少一人吃饭,不是有大臣陪着就是有嫔妃和孩子陪着,这里还有个人陪吃,就是弘阳。
康熙问弘阳:“你认识他吗?”
“认识,叫曹寅,是江宁织造司郎中,去年额娘叫人来说事儿,他就来了。”
康熙摸摸弘阳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记性好着呢。”
曹寅在请安后看了看康熙,康熙老了,他看到后赶紧低下头,瞬间心酸起来,又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
康熙说:“朕上朝前吃过了,这是陪着他吃,这小东西冬天起不来,日上三竿了才吃饭。”又说弘阳被爹妈惯坏了,放宫里养着天不亮就能给他撵起来,谁能容他睡到天亮。
弘阳默默地吃饭,康熙就跟曹寅说起了和海棠的分歧:“朕和她额娘别的都能说到一起去,唯独养孩子说不到一起。他额娘的做法朕看不惯,朕养孩子她额娘在一边也看不下去,都指责对方放养孩子!”
曹寅只能说大家都在疼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好。
等弘阳吃完带着哈三儿出去玩后,康熙让人收了餐桌,和曹寅出去走走,其实乾清宫前面没什么好逛的,好在今儿的天气好,康熙和曹寅在乾清宫前面的小广场上溜达了一圈又一圈。
康熙说:“你看着显出老相了,这阵子做什么把你累成这样?”
康熙比曹寅大四岁,曹寅只能说:“心里惦记妻小,不怕您笑话,奴才一辈子就活了这一家人,离得远了实在是惦记。”
康熙叹口气,曹寅一辈子就活了一家人,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一辈子把家庭经营得和乐就够了,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康熙想想自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活了江山基业,这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和子孙了。
曹寅还在说:“奴才倒也罢了,主子爷看着还很健壮,跟十年前一样。”
康熙笑着摆手:“不行了,比不了当年了。”他听着觉得挺顺耳的,觉得自己还年轻。
曹寅笑着奉承了几句,心里的心酸更浓,帝王迟暮,让他生出对未来的彷徨。
康熙和曹寅之间有一些感情,没先说公事,先聊了一些私事,康熙问起曹寅女儿备嫁的事儿,说道:“咱们年纪差不多,朕儿女大部分都成家了,孙儿都好大了,你的长女才成家,唉,朕以前时常为你想着,无儿无女该怎么办?现在有今日,朕也能放心。”
康熙这话也不全然是假话,曹寅是真的很感动,忍不住抹眼泪:“奴才当年也以为没子女缘分,唉,不说了,奴才谢主子爷惦记。奴才这几代人也攒了些家底,分出一些给孩子带走,奴才家里第一次出贵人,她只要能过得好就够了,也不求别的。”
“你这才是人之常情,贪图金银这些物件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煦噶礼二人的操守朕是知道的,不过分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可他们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噶礼在江南都做了什么?”
曹寅心想:噶礼,这不是我背后说你坏话,只不过是把你做过的事儿说一遍罢了!
此时身为两江总督的噶礼也进京了,外官进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送礼给京中的大小山头。
噶礼自然也不例外,带着大量财物进京,先去拜见各路王府和贝勒贝子府。
这些王府有的见有的不见,但是前两天几乎都是在送拜帖。噶礼本就是京城的人,也在京城有房子,下面的官员有不少来请安的,噶礼挑挑拣拣,有的见,有的不见。
这里面有个他很感兴趣想见见的人,就是李煦,于是立即请了李煦来。李煦登堂入室拜见了噶礼的母亲,李煦的生母文嬷嬷和噶礼的母亲都是康熙的乳母,有交情在,自然要见面。
此时噶礼的母亲从佛堂出来,看着李煦,客气地问:“你娘最近身体好吗?”
李煦回答:“身体好着呢,一顿能吃一碗饭。”
噶礼的母亲点头:“这是大福气啊,我都吃不了这么多了。”
李煦说:“不然您随着噶礼大人到江南去,一来能和老姐妹见见,二来江南好地方,水土也有利于调养身体。”
噶礼的母亲摇头:“罢了罢了,我不去江南,阿弥陀佛,当初在山西,来陪我说话的姑子们都穿着锦绣袈裟,每顿饭几十人侍奉,走路脚不沾地,我真是受够了,再这样下去折寿啊!”
噶礼的脸色瞬间变了!
李煦觉得尴尬:“不打扰您了清修了,我们兄弟这就退下。”
噶礼的母亲点点头,此时外面的丫鬟进来,说道:“老太太,老爷,宫里颁发赏赐来了。”
临近过年,康熙每年都会让内务府给这些乳母送钱物做赏赐,这钱不多,也不指望用这笔钱过年,就是这份殊荣难得。
噶礼和李煦喜气洋洋地去接了,两家有今日都是建立在是康熙奶兄弟这层特殊的关系上的。
噶礼让人把赏赐送回去给母亲看,跟李煦说:“我就盼着这几位老太太长命百岁。”
李煦眉开眼笑:“是极是极。”老太太们在一天,这殊荣就在一日,各家的地位就会更稳固,富贵就会更绵长。
噶礼让李煦先坐下喝茶,他则是出门到了门外把心腹招到身边来悄悄地吩咐:“让二老爷去跟额娘说一声,别什么话都乱说,她说起来轻松,传出去我们兄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下人立即去找他弟弟,噶礼的弟弟赶紧去后院拜见母亲。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声:“就你们兄弟这样子,还要名声吗?”
噶礼的弟弟一脸不耐烦,但是又不敢犟嘴,这不仅是额娘,还是家里的活神,就指着她呢。只能耐心地说:“额娘,这也是为了咱们家啊!”
老夫人说:“我只听说过积善人家必有余庆,没听说过缺德后还有福报的。”
这老太太是看多了冤亲债主的戏了!噶礼的弟弟没法子,只能先哄着她,毕竟临到过年了,先让老太太别乱说,宫里这番发下赏赐,老太太照例要进宫谢恩,往年有的时候能见皇上,有的时候皇上忙就见不了,谁知道今年皇上忙不忙呢。
他只能说:“额娘,我哥已经改了,真的,不信……不信我们的话,李煦曹寅的话您还不信吗?到时候让他们来跟您说。”
老太太是不太信李煦的话,毕竟文嬷嬷那人她是真看不惯,文嬷嬷身为一个妾,端着主母的款儿,把正室扔在京城靠李家照拂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但是孙嬷嬷教养出来的曹寅她也是知道的,曹寅是个正人君子。就说:“曹大人要是来了,请进来和我说说话。”
“诶,您放心,他就是最近忙着嫁女儿呢,要不然早来了。”
晚上噶礼兄弟碰面说这事儿,噶礼很不满:“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我和曹寅不和,他怎么可能为我遮掩!”
下半年两人隔着千山万水互相告状,官司都打到康熙跟前了。曹寅怎么可能会帮他圆谎。
噶礼说:“你去说,别让我去!”
然而曹寅是真的忙!越是临近嫁女的日子越是忙得饭都吃不上。噶礼兄弟的话到了曹寅跟前,曹寅当然有很多理由推脱。
偏巧这时候噶礼的母亲进宫了。
她先是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这时候康熙带着弘阳也去给太后请安,康熙看到了昔日的乳母也很高兴,坐下就和她拉家常,谁知这位老夫人一开口就告发儿子贪腐。
噶礼是真贪,康熙也知道,康熙弄不明白的是老夫人怎么就如此大义灭亲?一般人的母亲不是袒护儿子吗?怎么就感觉和噶礼是仇人一样?
康熙问:“嬷嬷,是不是噶礼往日侍奉得不好?”
康熙这么问之后,老夫人立即擦眼泪:“回三爷的话,噶礼想害奴才。”
太后:“啊!”
康熙皱眉,他怀疑老夫人脑子有问题。
随后噶礼的母亲在絮絮叨叨中把噶礼在山西刮地皮的事儿讲了,因为是用满语,太后也能听明白,她和弘阳脸上的表情变换得都很快。
康熙的眉头越来越紧,立即下令召见噶礼。
第389章 偶路遇
噶礼此时在和来宾们推杯换盏,突然听说宫里传召,不敢怠慢,就立即换衣服到宫里去。
此时康熙已经从太后的宁寿宫来到了乾清宫,专门等着噶礼。
弘阳在路上的时候和他坐在马车里问他:“老嬷嬷说得是真的吗?”
就噶礼干的那点事儿康熙太清楚了,在孙子跟前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说:“是真的。”
“这么说张伯行弹劾得是对的!”
康熙叹口气,把手放在弘阳的暖帽上,认真地说:“不好说谁对谁错,你要记住,作为一个主子你不能轻言对错,哪怕你已经知道了也不能说,你的态度很重要,别着急表态,下面的人为了你的表态会让局面更加乱。”
弘阳点点头。
此时康熙的车驾到了乾清宫,等康熙和弘阳坐下后,噶礼的母亲被宫女们扶着进来了。康熙叹口气,对她的衣食住行询问起来,他的目的是问候这位乳母,就是闲聊,毕竟几位乳母在她童年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他一把年纪了,也想和这些老人们聊聊。谁知道老太太说的都是在山西时候的事儿。
噶礼在山西不仅仅是刮地皮,还给自己养了很多心腹,其中赵凤诏就是他的得力干将。老太太不仅把噶礼给举报了,还把赵凤诏也给举报了。
姓赵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和噶礼都是沉浸在纸醉金迷中,日日醉生梦死,生活奢靡到老太太数落了半天。
康熙默默听着,老太太说着说着干咳起来,梁九功给她端茶,老太太懂得御前的规矩,赶紧避开到后面咳嗽去了。此时噶礼赶到,康熙听说他来了亲自到门外,压低声音问他:“你在山西的事儿老太太知道多少?”
噶礼的脸瞬间皱巴成苦瓜脸:“奴才也不知道啊!”
“你平时是不是慢待了老太太?她怎么会告发你?”
噶礼一听,又急又慌立即跪下拉着康熙的袍子说:“主子爷,奴才对天发誓,对老太太是侍奉的尽心尽力,奴才这一身富贵都是她老人家带来的,她又是奴才的亲娘,唯恐侍奉的不周到,哪里敢慢待!”他说的也是实话。
康熙叹口气:“没用的东西,起来吧!”
噶礼赶紧擦了眼泪起来,随着康熙进了房间。此时噶礼的母亲已经回来了,拉着弘阳说话,看他问候弘阳的姿态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康熙就当和事佬,在他母子之间和稀泥。
康熙亲自扶着她的背出面说和,噶礼跪地对天发誓,终于把老太太哄回去了。
噶礼出宫后就埋怨老太太:“您怎么什么话都在皇上跟前说?您说得容易,到时候害得自己亲儿子没命了怎么办?”
老太太手里捏着佛珠默默不语。
噶礼看她这样是一点招数都没有,这是亲娘,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埋怨她,不是没说过好话,也不是没哄过,老太太非要把儿子往绝路上逼。
此时噶礼问:“您跟儿子说一说,您怎么样才不会闹?”
噶礼的母亲睁开眼,停了手里的佛珠看他:“往日在山西也就算了,你在江南做两江总督,日后盘剥百姓的事儿不要再做了。”
“我哪里是盘剥百姓?我就是盘剥了富商而已。”“富商不是百姓吗?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肯定答应,我对天发誓,要是再有盘剥江南百姓的事儿,让我天打雷劈千刀万剐,行了吧!”
老太太松口气:“回家吧。”
晚上弘阳回家跟父母说:“今儿看到了皇玛法的保姆,就是噶礼的母亲,她在皇玛法跟前告状,说她儿子就是个贪官。”
噶礼就是个贪官,还是受皇帝庇护的贪官,这满朝亲贵谁没贪?就是多少的区别。扎拉丰阿想了想,问海棠:“这该是一出苦肉计吧?”
海棠说:“谁知道呢?先看看吧,不到最后难以一锤定音。”
弘阳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不轻易表态。
随后问:“额娘,难道这不是老夫人大义灭亲?”
扎拉丰阿笑着说:“只听说过举贤不避亲,可没听说过大义灭亲!说句难听的,将来你要是贪赃枉法,我不仅不说,还要替你遮掩,甚至要替你把罪名背下来。”
海棠看着扎拉丰阿:“现在教育孩子呢!你能不能有个好表率!再这样就缝住你嘴,不许你在儿子跟前乱说。”
扎拉丰阿立即端杯子作喝水状:“您讲您讲,儿子,家里要听你额娘的。”
海棠跟弘阳说:“今儿就给你讲讲大义灭亲的出处。”
弘阳昂着脑袋说:“我知道,这是《左转》的典故。”
“嗯,很对,咱们再说说故事里面那只看不见的手怎么操纵着这一切。”
弘阳感兴趣地点点头,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两日后就是平王大婚的日子。
说起平王,海棠小时候认识的平王是讷尔图,讷尔图倒霉被革爵了,他弟弟讷尔福成了郡王,但是这位没活太久,现在是讷尔福的儿子纳尔苏做郡王,娶的就是曹寅的女儿。
作为男主人的族亲,海棠带着孩子们早早地去了,因为这条街上还有枝枝的房子,四阿哥和六阿哥十三阿哥加上扎拉丰阿带着几个男孩子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检修的地方。这里枝枝没来住过,就是太后大寿的时候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回来看了看,在里面添置了一些家具。
六阿哥说:“要想个办法要把妹夫弄到京城才行。”
四阿哥说:“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提前跟你说,汗阿妈想让妹夫外放,听说去江南做武官,就是不知道妹妹要不要跟着妹夫去外地上任。”
扎拉丰阿问:“这事儿定了没有?”
四阿哥摇头:“老爷子有找个打算,只是妹夫年轻,贸然给予高位也不妥,让老爷子再纠结一阵子吧,来京城是不可能的。”
此时在平王府,女人们坐在一起说闲话嗑瓜子,说的就是曹寅的女儿。
庄亲王福晋的嗓门可大了:“这可真是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一个奴才秧子单独抬旗成了郡王福晋,放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啊!”
平王的额娘当没听见,接着和大家说笑。
五福晋说:“她额娘的出身不错,您也别一口一个奴才样子,她额娘是咱们八旗姑娘。”
曹寅的岳父李月桂去世前官职不低,是正经的旗人,五福晋的说出身不低是从这儿来的。
然而大部分人都是看父系,曹寅家族确实是包衣人家。把新娘的出身给挑拣了一遍后,大家说到了新娘子的举止上,就有人说当初这位福晋在海棠婚礼上做公主们的女伴,看着是个知进退的。
平王福晋除了出身,别的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因此大家都开始夸奖起来。
此时外面鞭炮声响起来,海棠赶紧把女儿的耳朵捂住,小姑娘不害怕,就是想看,伸着脑袋去看热闹,很多人招呼着去看新娘子,秀莹拉着海棠的袖子指着门外也要去看。
海棠就抱着她去了新房。
新娘子已经在床上坐好了,一群女宾各自找座位坐下等着平王来掀盖头。
平王进来对着大家拱手,少年人看上去很高兴,对着满屋子的来客见礼后,在大家的催促中给新娘掀开了盖头。
新娘子真的很漂亮,不少年纪不大的男孩子都在起哄,上年纪的却在夸这新娘子好福气好相貌。
平王请大家去外面吃席,急切地把人赶走了,热得大家一阵笑话。
海棠去吃席的路上抱着问秀莹:“新娘子好看吗?”
这肥妞咯咯咯咯笑起来。
七福晋说:“将来咱们大格格也做新娘子好不好?”
肥妞知道在说她,胖手指捂着脸躲在海棠怀里不说话了。海棠和六福晋七福晋坐在一起,七福晋就说:“唉,每次参加这婚事,我就想着我们家婉瑜,这姑娘是越来越大,不操心不行了!我和我们爷一直在发愁。”
这话让六福晋也愁得不行,她的大女儿秀宁现在有半人高了,这可怎么办?
这两位瞬间没了吃席的心思,这时候弘晖带着弘阳弘杲来了,弘晖要去和男人们坐一起,把弟弟们送来吃席,送到后他跟四福晋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地跑了。
没赶上看新娘子的弘阳遗憾地跺脚:“额娘就该打发人来告诉我,我肯定来看。跟着额娘比跟着舅舅他们看空院子强多了。”
一群人笑起来,里面不乏一些年纪大的在逗他,问他想娶什么样的福晋。
下午回去后,弘阳还跟扎拉丰阿和海棠说:“日后儿子给你们生一群孙子玩儿。”
扎拉丰阿当然捧场,海棠冷哼:“是你生吗?是你媳妇生!”
弘阳把自己塞进扎拉丰阿的怀里:“额娘又开始嫌弃儿子了,文案到这时候,额娘就要打发阿玛去当差,把我送宫里,和盐宝在家过日子,盐宝才是额娘的亲近人呢!”
说到这个,海棠真的要承认他这话挺对的。就说:“没错,又该你们阿玛去当差了,接下来送你们进宫住一阵子。”海棠也是说了一些实话的:“接下来额娘要去当差了。”
弘阳的小脸上都是不信。
初八宫里的腊八粥送来,扎拉丰阿吃完就催着弘阳赶紧吃,把他的东西收拾了,准备送弘阳去宫里住着。
弘阳不想去,磨磨唧唧地吃了早饭,被海棠打包送到宫里。
康熙想让弘阳住在他隔壁,也就是乾清宫,海棠当没听见,塞给了德妃。德妃这里有弘阳的房间,能直接安排。
于是弘阳腮帮子看着海棠急匆匆地走了。
四阿哥也发现了这个规律,甚至八阿哥一直坚信海棠和雅尔江阿与神武门侍卫有关系。
神武门的侍卫有的时候手很长,但是人家也没什么过格的行为,统领朱尔哈岱日日笑呵呵的,整个神武门都表现出一种得过且过的姿态,毕竟皇宫的后门没前门那么热闹,守后门的都是些坐冷板凳,就是有关系也不把人往神武门送。
海棠这次终于有随从了,两个瘦骨嶙峋的道童——傲霜斗雪,这姐妹两个报仇雪恨一般的干饭也没胖起来。他们的师兄弟也找来了,在海棠的庄子上干活。这姐妹两个跟着抱残守缺学艺,也确实是吃这碗饭的,现在学得有模有样。
海棠看着这姐妹两个把头发剪成一段段给自己粘胡子,问道:“我一直想问,这胶是什么胶啊,怎么做的?很好用。”
斗雪说:“有很多草药,熬出胶就行,不过里面也加了很多虫子,你要听吗?有些很恶心,我怕你听了吃不下去饭。”
“算了,胃口好很重要。”
“对对对,您这话太对了!”斗雪使劲点头,力气大到她手里的瓷碟里的胶都呈现出一种波动来。这姑娘是有点逗比属性在身上的。
她姐姐骂她:“把胶弄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斗雪老实起来。
没一会给海棠粘好了胡子和喉结,再把她的皮肤用一些褐色的粉扑了扑,他就成了一个黄褐肤色的道士。
换上灰扑扑的衣服,海棠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面,点头说:“好啊,比去年沧桑了啊!”
傲雪作揖,用少年的清亮声音说:“主人毕竟又老了一岁啊!”
海棠哈哈笑起来,斗雪这才进入状态的,但是这戏都结束了,她没参与上,自己气得深呼吸,用手在胸口捶了几下。
海棠说:“走,去金府。”
这边王府有地道到金府,这是为了方便海棠。
第二日乔老爷父子两个来见海棠。
乔老爷已经显得很老了,甚至比去年还矮了一点。乔老爷自己也说:“我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进京几次,来一次少一次。”
海棠听得伤感,忍不住用袖子擦眼泪。
乔老爷没再说什么,邀请海棠明日去他家看戏,海棠答应了下来,账本算完,送乔老爷父子出去的时候,老人家突然说:“今年生意顺利,海上的海盗少了,全赖朝廷水军爱护百姓。只是还有人不想让百姓过好日子,”他站住看着海棠说:“下半年有个百姓,居然说自己是朱三太子。”
旁边的乔家大爷笑起来:“爹,大家不信的,朱三太子要是活着一把年纪了,那人也就是三十多岁,都知道是假的!”
乔老爷看着海棠说:“话是如此,但是这人立即被人迎去家里,白吃白喝,有人对他叩拜大礼,真假又如何呢?天下人为利来,为利往,弄个不怕死的假太子在家里,不还是为了利吗?”
说完对着海棠拱手作礼:“您别送了,我们父子这就走了。”
海棠还是把人送到了门口,看着马车渐渐消失。
此时神武门外疾驰而出一队人马,转眼到了跟前。海棠看到十四和弘阳同乘一匹马,十四一手搂着外甥一手拉着绳子,路过这里眼神都没往这里瞥一眼,但是他怀里的弘阳一直朝着这里看。
海棠和普通人旗人一样对着他们打了一个千儿,马队已经过去了。刚才除了弘阳没人往这里看一眼。
马队进了亲王府大门,杜富贵跑来,伸手要接着弘阳下马。
弘阳被他抱下来,问他:“杜公公,我额娘呢?”
“格格今儿一早出门了,没说去哪儿,奴才也不敢问啊。”杜富贵蹲在他跟前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衣服上的褶皱,问道:“小主子怎么突然回来了?缺什么奴才给您送。”
十四不耐烦地说:“少废话,把他的功课拿来,汗阿玛要检查的。”
杜富贵立即咋咋呼呼地让人去取,请十四进去喝茶,弘阳被杜富贵牵着进去,还在想:那人好像额娘啊!他会不会是流落在外的舅舅?
第390章 人迟暮
弘阳回到宫中后心里很纠结,他几次都默默看一眼康熙。康熙好笑地问:“看着朕干什么?”然后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帽子,孩子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和他枯瘦皱巴的手出现在一起,不停地提醒着他年纪大了。康熙在这种对比下似乎接受了自己一把年纪的事实了。
“嗯,没事儿,想我额娘了。”弘阳不敢问,万一这个流落在外面的舅舅是祖母生的呢,要是问了会不会闹出大事儿,他就憋着想等额娘回来问。
他不说,康熙也不再追问下去,笑着点点头,教他接着读书。
海棠在遇到乔老爷的第二天去乔家看戏。
这次一起来看戏的还有些沿海的富商,大家见面都客客气气,大冬天装斯文,每人拿着一把折扇。有的在手里拿着也不打开,有的在脖领子后面插着,看着不伦不类。
这次来的都是做海上生意的富商,大家都在商量要不要跟朝廷交一笔钱,跟在漕运衙门的大船后面买一份平安。做商人下意识地考虑成本利益,商量的时候都皱眉,似乎很不想出这点钱。然而这个营商环境就是要给官府交一笔的,无论是税还是什么,名目让官府来定。如果不交行不行,不交那就是不识抬举。
海棠手里拿着拂尘,边喝茶边听,并不发表什么说法,人都是很纠结的,特别是在给出好处前,都是在反复衡量。直到很多人听说这位道士是王府的人,来攀谈的人就络绎不绝。
就这样金爷的名声就这样在海商的圈子里有了知名度,都想和金爷拉个好关系。
海棠也来者不拒,和他们一直聊天,得知对于沿海的人来说,他们走水路和北方人走土路是一样走得远也不会迷路。海棠对这样的说法很新鲜,就忍不住和他们攀谈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海棠还参加了几位富商的邀请,一起去茶楼里和人喝茶。
然而宫里的弘阳真的是抓耳挠腮想知道是不是有个舅舅在外面,他小孩子就是聪慧也难以掩饰,康熙早发现了,小孩子有秘密了,不愿意跟大人说了。在康熙看来,这小东西无非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掩饰,他见的人去的地方都在大人的看护下,顶多也就是几个小兄弟约定的小秘密,互相发一些“说的人是小狗”这样的誓。所以康熙并不问,就看他什么时候自己说,如果能保守秘密,就和海棠小时候一样面对诱惑什么都不说,长大了必有出息。
弘阳也真的憋不住,很想很想问,有时候这种事越惦记就越上心,特比是他额娘迟迟不来的情况下。
他就悄悄地问德妃:“我额娘是不是有个兄弟没序齿?”
德妃点头:“有啊,有好几个呢,我给你算算,西边西六宫宜妃的姐姐郭贵人有个儿子,和你额娘大得差不多,没了,虽然有名字却没序齿,后来没几年,平妃也生了一个儿子,也是有名字没序齿。有好几位呢,问这个干吗?”
弘阳支支吾吾:“好奇嘛。”
看来外面那个像额娘的应该不是舅舅,最起码不是祖母生的,祖母一提起七姨妈来哭得眼泪止不住,要是有个儿子不在跟前,肯定也会哭。
难道是别的娘娘生的?
他抓了抓光脑门,不敢问不敢说。
可是这下更好奇了怎么办?
要不问舅舅?
首选是六舅舅,因为四舅舅太严肃了,不好糊弄。十四舅舅那人比自己还难守住秘密,他肯定也不知道,那就去问六舅舅。
可他六舅舅在家里住,不在宫里。弘阳就捧着脸在乾清宫等着,守株待兔,看能不能遇到六舅舅。
此时临近年关,各地的总督进京述职,康熙有时候带着太子接见,有时候自己单独接见。但是弘阳在乾清宫可以随便跑,往往在官员进进出出的时候他跑来看看,认识的和人家说几句话,不认识的人家给他请安后客气两句放走。
这一次遇到了李煦,李煦很紧张,因为他能感受到康熙对他的态度在连年恶劣,现在见面就骂,过几年不骂了那更糟糕。
他正在心里捋一遍腹稿,想着怎么说才不招着皇上生气,就看到前面一个穿湖绿棉背心戴着貂绒暖帽的孩子路过,这孩子胖乎乎的,气度很好,小脸白里透红,是个养的很精心的孩子。路过的时候抬头漫不经心看他一眼就要走,李煦看着前面就是御书房,再看看这孩子在这里面行走,赶紧请安。
弘阳摆摆手不想多说。
李煦心想这不是皇子就是皇孙,在御书房外面不敢落下一个狂妄的名声,上前请安搭话:“奴才是苏州织造李煦,请问小阿哥怎么称呼?”
“你就是李煦啊!”弘阳看看他,这人的名字听过。
此时门口出来一个太监,对李煦说:“李大人,皇上召见。”
然后躬身请弘阳也进去。
李煦赶紧低头躬身跟在弘阳身后进了御书房。
康熙没搭理李煦,问弘阳:“你这次又是为什么读着读着跑出来啊?”
“孙儿想看看是不是六舅舅来了。”
“你这总是三心二意可不好,你要是想玩儿让你阿玛带你玩儿会。学习就该是一心一意,三心二意可办不好事儿。”
“不是想玩儿,就是想念六舅舅了。”
“既然这样”,康熙想了想,没说让老六来一趟,以前还可以纵容孩子,现在孩子的年龄大了,不能再这么溺爱下去了:“你就该早说,等你六舅舅来了朕打发人去找你,回去好好读书吧。”
弘阳点点头,又和康熙说了几句话就回去读书了。
李煦在一边围观了全程,等弘阳走了,立即请安,在康熙叫他起来后,他自己先开口夸:“小阿哥真是一年一个样子,奴才刚才都没敢认,小阿哥的气度真好,还是主子爷会养人。”
用的着你来说!
康熙的脸立即拉下了。
李煦就知道这下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赶紧跪下。
康熙问:“当初太子被复立的时候你不在,朕骂了那么多人,大学士、六部尚书、朕的舅舅、各路宗亲,只有你逃过一劫。你以前和八阿哥走得近朕就不说了,现在为什么还走得这么近?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这话已经很重了,李煦不停地磕头,不敢说一句讨饶的话。
康熙从炕上下来,穿着拖鞋去把书桌前的折子拿来扔到了李煦跟前:“看看吧,这是噶礼弹劾你的。”
就他噶礼的屁股都不干净还到处弹劾人,李煦哆哆嗦嗦地把折子捡起来,心里不停地叹气,噶礼和曹寅都比他在主子爷的心里地位高,急忙翻开看。
“你们在江南贪点也就算了,就你闹得大,不仅贪,还想收买人心。”
“主子爷,没有的事儿,奴才不敢这么做。”李煦膝行几步扒着炕沿,“主子爷,给奴才几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干啊!您也知道曹寅在江南经常举行文会,奴才就是效仿他啊!”
曹寅在江南举办文会的目的是替康熙收拢人心,顺便再吹捧一下康熙,但是曹寅此人有些风骨,也不是全然拍马屁,就是与人吟诵一些风花雪月,他的文会含金量是挺高的,参与的都是名流乡绅,文学价值也很高,文集和诗集值得一看。李煦就过分了,他举办的活动从上到下的目的就是很明确,给八阿哥吹彩虹屁。
康熙不是不知道,而是装不知道,今儿他骂了一顿李煦,出于主仆这么多年的情谊,点了一下李煦:“你们这些人啊,都一个个太过分了。朕和你们自有情谊,可是朕一把年纪了,总有驾崩的时候,你们那时如果还活着,这么肆无忌惮能逃过被新君的清算吗?你们的儿子能逃过吗?就算是他看你朕的面子上,你们干的事儿已经引起百官愤怒了,不杀不足以平人心,赶紧收手吧,早点收手,朕还在的时候给你们把事情处理干净了,往后你们也能世世代代享受富贵。”
李煦一边哭一边听,因为刚进门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此时康熙这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听了半截,压根没听出最深层的点拨:你跟着的人不会庇护你!换言之,你跟着的不是新君。
但是李煦没听出来,只觉得峰回路转,他还没被皇上抛弃,皇上和他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他还是自己人,又惶恐又感动,拉着康熙的袍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地反思自己的罪过,说自己辜负了主子。
李煦此刻是真的感激康熙,然而他也真的在八阿哥的船上下不来了。从御书房出来,他的心里一面是对康熙感恩一面是对康熙的愧疚。
他没法在别的地方回报康熙,想着再有两年就是主子爷六十大寿了,他现在就给主子爷准备寿礼,回去一日一炷香火求满天神佛保佑主子爷长命百岁,李煦擦着眼泪出宫了。
宫里康熙叹口气,喝了口茶,说了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提醒到这里就够了,对得起文嬷嬷当初尽心尽力地照顾了。
随后吩咐把六阿哥叫来,心里想着不能溺爱孩子,到底还是转身招六阿哥进宫了。
六阿哥进宫后就问:“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没吩咐你就不来了?臭小子,养你白养了,把老阿玛和老额娘扔宫里也不来问候一声!”
得得得,老爷子挑刺呢。
六阿哥赶紧请罪,麻溜地给老爷子倒茶捶背,康熙享受了一番儿子的殷勤就说:“弘阳想你了,朕说等你有事儿进宫了再让他拜见你,你等会别说漏嘴了。”
“合着忙了一圈,您是为了他才叫儿子进宫的?这真是隔辈亲啊,您也和儿子亲一回,日后有好事儿了想着点儿子。”
“滚滚滚,油嘴滑舌,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既然来一趟了,带着弘阳去后面给你额娘请安去吧。”
“是,等会儿我们甥舅来找您蹭饭。”
康熙心里很高兴,却板着脸说:“滚蛋吧。”
第391章 母子心
弘阳看到六舅舅后很惊喜,放下书跑过去抱着他的腿:“舅舅,我好想你。”
“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开始想舅舅了?”
“就是想啊!”
六阿哥拉着他的手:“走,带你去给太后和祖母请安去。”
弘阳跟着他出门,门口的太监赶紧把一顶小斗篷给他披上,又给他拿暖袖套在手上,最后把一个小小的手炉给他抱着,弄好了之后才一起出去。
走在宫巷里,大风吹得人顶风前行,就是穿得再厚,最后也觉得寒风刺骨。
六阿担心弘阳走不快,就抱着弘阳往前走,此时弘阳搂着六阿哥的脖子问:“六舅舅,是不是四舅舅比十四舅舅大了十岁?”
“嗯,是啊。”
弘阳从德妃的态度上觉得德妃大概是真的不知道外面有个人和额娘很像,换句话说,她只认为自己生了六个孩子。因为碰到的那个人和额娘太像了,不是面容上像,就是一母同胞也不会太像,他觉得是某种方面很像,具体的说不出来,那个人和额娘肯定有血缘关系。
又听说宫里没有双胎的孩子,龙凤胎也少见,有些太监说要是两位小爷一模一样,就是不吉祥。
如果不吉祥会怎么样?是不是会送走一个?万一祖母不知道的时候被送走了一个呢?他觉得这个可能很容易发生,因为额娘生妹妹的时候就没能亲眼盯着。
为什么送走男孩不送走女孩?
额娘小时候也没有天生异象,不应该是舅舅留下,额娘离开吗?
他一肚子的疑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就开始套六阿哥的话:“那我额娘生下来的时候您都记事儿了吧?”
“嗯,是啊?想问什么?”
“我额娘小时候的事儿您记得吗?”
六阿哥哈哈笑起来:“记得,怎么不记得?你是不是好奇爹娘小时候?你额娘小时候是个实心的,两条小短腿跑得可快了,她只要一出门,闹得整个紫禁城都不安稳,当时太皇太后说她‘她要是出门,恨不得连路过的老鼠洞都要去打个招呼’。”
六阿哥觉得特别好笑,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但是这不是弘阳想知道的。
他压根乐不起来,就问:“我是说我额娘更小的时候,就是刚学会吃奶的时候。”
“那时候啊,那时候吃了睡睡了吃,舅舅也没关注过,而且她在太后跟前,我养在你祖母跟前,我们不在一起啊!要不你问问你五舅舅。我跟你说,你五舅舅小时候都是找你额娘出头,明明比妹妹高出一头,每次都尽力缩在妹妹身后。”
弘阳叹口气,看来六舅舅也不知道。
他不死心地问:“你和四舅舅都没看过额娘小时候吗?”
“怎么看啊?我们都是小孩子,嬷嬷们不让我们靠近,再说了,你四舅那时候不在你祖母跟前,他和你八舅舅养在佟皇后跟前,但是你八舅舅待的时间短,没几个月就跟着良妃去投奔惠妃了。佟皇后和你祖母有点过节,也不是有一点,是有很多,就是妻妾的那点事儿,你四舅舅五六岁前没去过你祖母跟前。”
此时路过佟皇后居住的承乾宫,这紫禁城居住条件很差,很多人挤在一起,就这样还有几座宫殿封着不给人用,景阳宫是冷宫大家都不愿意住进去。景仁宫是康熙出生的地方,康熙因为思念生母把这处宫殿封了。承乾宫是佟皇后的寝宫,康熙因为怀念表妹,封了。中路的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没有皇后,封了。储秀宫是给秀女用的宫殿,间歇开放。好在最近几年没什么宫妃有正式的封号了,随着一些妃子的去世,没以前那么挤了。
但是乾清宫快挤爆了,海棠不让弘阳住在乾清宫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他不是太子,别去争这个殊荣,第二就是乾清宫太挤,康熙喜欢的小宫女都在乾清宫,海棠真的担心他会学康熙在某些方面不讲究。不仅是乾清宫,连畅春园和热河行宫都很挤。如果这些女人生了孩子还好,哪怕是没生,怀上没了,就按照贵人的标准有正式的住房和侍奉的宫人,没生育之功的就是宫女,挤在一起居住,老了就让开,有更年轻的女人受宠。
六阿哥站在承乾宫的门前跟弘阳说:“这里面有一棵大梨树,开花的时候很美。”
“佟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和佟贵妃一样?”
“不一样,差别可大了,我小时候跟你四舅舅去蹭吃蹭喝,我记得她是个很有书卷气的女人,早年高大健美,后来病了就不行了,身体开始坏了,就干巴枯瘦。她带着一股子不爱搭理人的傲气,就……该怎么跟你说呢,就是看到她就知道这是宫里的主子娘娘,很威风霸气的一个人,这宫里少有那样的女人。”
“她一个人住这里吗?好大一片地方。”
“是啊!当年这里面的空房子摆的都是她的物件,后来留给了你四舅舅,光是箱子一箱箱抬出来都抬了大半天,马车用了很多,把很多人的眼珠子都羡慕红了。”
“好多钱啊!怎么她有这么多钱?”
“前面景仁宫中,祖母攒了很多留给你皇玛法,后来佟皇后进宫,这些就成她的了。她进宫的时候有嫁妆,你皇玛法还给了她很多好东西,金银玉器有什么送什么,加上下面人孝敬的,这些成年累月积攒着,最后就留下很多。”
“哦!要是她和祖母关系好,我还能说一句可惜了。”
这宫里谁不可惜了!汗阿玛只图一时新鲜,慢了五六年快了一两年,他就喜欢别人去了,除了过年过节赏赐一回,过寿的时候是内务府来赏赐,汗阿玛都不记得她们,只有她们在熬日子。只是这话六阿哥不敢说。
到了永和宫的门口,他把弘阳放下,甥舅一起进去。
进门的时候弘阳已经死了从舅舅们这里得到消息的心了。看来六舅舅也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到了月底,海棠去接孩子,弘阳看到她先叹口气:“额娘,你怎么才来啊!”守秘密很辛苦的啊!
海棠听他这口气忍不住问:“哎哟,怎么听你的口气你盼着额娘早来啊。”
德妃说:“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想你了,这孩子越大越黏人。”
弘阳辩解:“我粘的是我额娘!”
德妃说:“对对对,弘阳阿哥说得都对,赶紧和你额娘走,别留在我这屋里。”
弘阳赶紧去搂着她:“祖母,我也粘你。”
简直是花言巧语,都知道他在说花言巧语,但是德妃还是听得很开心。
等晚上回家,弘阳以饭后溜达为名,拉着海棠出门了。
海棠也发现他与以往不一样,问他:“干吗呢?是不是不想让阿玛知道?”
“这么明显吗?”
“可不吗?你想想等会儿怎么哄你阿玛吧。”
他叹口气,随后让海棠蹲下来,推着盐宝去盯着些,不许人听。然后用手捂着嘴,问海棠:“额娘,你是不是有同胞兄弟?就是一起生的那种,龙凤胎?”
海棠看着他,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识破自己的身份了吧?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在熟人跟前溜达,觉得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没想到儿子差点看破。于是面无表情地问:“哦,怎么有这个问题?有人在你跟前说什么了?”
“我那天从海子边路过,看到一个有头发的道士,跟你很像?”
“很像?怎么个像?”
“您要是个男的就那样!很熟悉,就很亲近,我心想这不是舅舅也不是外人。我就去问外祖母……”
“你问你外祖母了?”
“没直接问,你儿子又不傻!迂回着问,就是问一些您和舅舅姨妈的日常啊,不小心问到了七姨妈,祖母想起七姨妈哭得可伤心了!”
能不伤心吗?德妃毕生的遗憾就是没把七格格养大,提起来就掉眼泪,这小子还伤口撒盐。
“没良心啊你!亏你祖母对你那么好!”
“万一她不知道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呢?万一宫里有歹人故意把舅舅偷出去呢?万一……”
“没那么多万一!宫里戒备森严,这几千年来一代代攒下的护卫经验你以为是白来的吗?秦汉的时候皇帝经常被袭击,张良能找力士扔铁球误中副车,马何罗差点刺杀汉武帝,再后来你看看那些刺客还能有机会差点行刺成功吗?这宫中固若金汤,别说一个婴儿了,就是一只狗都难带出去。”说完在弘阳的脑门上点了一下:“就你想得多。”
“可是他和额娘你真的好像啊,我是不会认错的。”
“你怎么当时不问问那是谁?万一和皇家有亲戚关系呢,偶尔长得像的人也有啊。要不然为什么会有替身一说呢。”
弘阳被暂时说服了,问:“咱们附近有道观吗?”
“没,”海棠站起来牵着他的手:“额娘知道你说的是谁,他和咱们家算是有血缘关系,他是简王府的人,就是住在湖西岸金家的主人。日常在家或者是外面道观修行,你不常见,他也不属于宗室一员,更没爵位,他身份特殊些,不方便在人前行走,日后有人找你打听,你就说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特殊?”
“唉,牵扯到一些不好说出口的话,告诉你也无妨。”海棠把编纂的那一套给他讲了讲,最后说:“知道了吧,此人令你皇玛法头疼,日后别乱说。”
“嗯!知道了!”
“我儿子真棒,一个秘密藏了这么久都不说,真好!额娘想想怎么奖励你。”
弘阳瞬间变得雀跃了起来,期期艾艾地说:“儿子想养小马,四舅舅给弘晖哥哥弄了一匹小马,儿子也想要。”
海棠有些恍然,没想到儿子也到了想养马的时候,他想起十四来,笑着说:“你可真贪心啊,都养着狗狗呢,还养马?”
“养狗和养马可以一起啊!额娘,我想养,让我养好不好?”“好马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额娘明年带你去西北,吩咐人给你留意。”
“好啊,额娘你真好。”
海棠充满爱意地想:小东西也就说话好听!
很快年关到了,因为良妃去世,这些皇子们都很慎重,有心更进一步的几位都不喝酒,也没人干出孝期剃头的事儿来,因为这个老三和十三到现在都不和睦。
新年过去后,九阿哥和十阿哥就准备离开,舒宜尔哈今年留下了,她要留在京城打理两个哥哥的生意。去年跟着走了一趟,生了一场病,尽管十阿哥和太后极力反对,但是舒宜尔哈已经打定主意在明年跟着再走一遍。
送别九阿哥、十阿哥、海棠的时候,舒宜尔哈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打算再婚,我身为公主,有封号还有侄儿,将来我死了,无论是宗人府还是这些侄儿都会来给我办白事儿的,不缺给我收尸的人,也不用担心无处养老。汗阿玛那里好说,只要女儿有用他就好说话,如六姐姐,如你,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他就等着看我有多大的能耐,我也需要时间和机会把我的能耐展现出来。放心吧,我在京城里照顾祖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海棠拉着她的手点点头,帝王的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只要有用,就是他的好儿女。
海棠与她再三告别,上了九阿哥的马车。十阿哥把脑袋伸出窗口喊着:“外面风大,早点回去,我们走了。”
车队缓缓启动,九阿哥搂着弘阳说道:“真不容易,你额娘为了把你带出来差点和你汗阿玛吵架。”
十阿哥说:“已经吵架了,汗阿玛气得拿桌子上的东西砸她,被她躲开了。”
海棠说:“也就这一年,明年再让他入学。”
弘阳到了该入学的年纪了,康熙在阿哥所给他安排好了院子,亲自挑选了太监和侍卫,还面试了几位师傅,就等着入学呢,海棠非要带走孩子,说什么学前旅游,两人在御书房里呛了几句。
九阿哥说:“也就是你,换哥哥我,他能拿砚台拍我脑门。老爷子越来越不讲理了,以前顶多骂骂咱们,说一群没出息的,现在动不动砸杯子,前几天三哥不知道为什么,被老爷子泼了一脚面子茶叶,拉着脸出来了,我都没敢跟他多说。”
弘阳知道,但是他不能把御前的事儿乱嚷嚷,就说:“我知道,不过这也不怪皇玛法生气,是他自己又办糊涂事儿了。”
九阿哥问:“他怎么了?”
弘阳摇头:“御前的事儿你别打听。”
“嘿!”
十阿哥说:“这又不是秘密,你还不说了,我告诉你九舅舅。老三老毛病又犯了,他老丈人不是前几日去世了吗?董鄂家的人在争论是在老家办丧事还是在京城办丧事。在老家方便,办完把人葬了就行,在京城体面,这不是等着老爷子让人拟个好谥号吗?最后商量在京城办,说什么不让老少爷们没处吊唁,都能跟老公爷道别,实际上还是等宫里盖棺定论呢。”
九阿哥问:“我记得老三的岳父是在关外去世的吧?我还去了葬礼上,说是这么大年纪在关外休养了几年,因为急着走我迷迷糊糊听说是在关外没的。”
十阿哥点头:“你没听错,就是这样!但是葬礼在京城办的。然后老三这做女婿的去了,哪怕身份尊贵也是做女婿的,不说跑前跑后帮忙,能不能别拖后腿,他喝醉了,不仅喝醉了还撒酒疯,拉着人背书,董鄂家的亲朋好友一大半都是粗人,披坚执锐他们行,背书做学问肯定不行啊,拉着人家非要谈论学问,把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这不是去丢人的吗?老爷子这要脸的人听了能不急吗?这不仅是丢了他自己的脸,把老爷子的脸也丢干净了,急了就叫去骂了一顿。”
九阿哥笑着摇头。
弘阳对十舅舅伸出大拇指,就这么回事!
十阿哥揉了揉他的帽子。
九阿哥就问:“哪出现这事儿了,他今年监考的事儿不是黄了吗?”
海棠摇头:“没黄,北方的还是他监考。”
九阿哥说:“老爷子对几个年纪大得真好!”
不怪九阿哥嫉妒,官场科举讲究一个座师同门,监考官和这些人有某种意义上的联系,天然是一个小团体。这就是给老三送人手啊!
然而在别人看来好处多多的科举出问题了,江南爆发出了科场舞弊案。受到牵连最大的就是噶礼和张伯行。
这下水火不容的两人再次爆发出一阵弹劾,张伯行弹劾噶礼收钱。噶礼翻过来弹劾张伯行卖题!最后的结果是噶礼被撸了两江总督的职位黯然回京,康熙把他叫进宫里又骂了一场,让他在家等着,找机会起复。
噶礼这些年也捞够了,这时候如果退了做个富家翁也行,但是他就在名利场长大,银子那就是点缀,不爬到最高他不甘心,因此虽然人在家里,时时刻刻等着起复,自然也积极投身于这波诡云谲的夺嫡之中。
噶礼的行为康熙看在眼里,心生不悦,然而大家都是一样的,噶礼舍不得荣华富贵,康熙舍不得权力,理智都在说这时候该后退一步,但是实际上大家都死死地抓着自己渴望的东西不撒手。
而且随着他的年龄增加,孩子们都不听话了。他极力想保持着对子女的威慑,但是总要那么几个胆大包天的人忤逆他。家里如此,朝中也是如此。就拿这次的科场舞弊案来说,已经渐渐地超过他的掌控了。
这案子牵扯到的官员太多了,官官相隐,富商之子买题,噶礼在此次科举中捞了三十多万两的银子。
康熙在巡视的时候还在想,科举乃是抡才大典,用到现在舞弊案频频出现,是不是真的如海棠说的那样,走到了尽头。该不该废除科举,选用其他办法挑选官吏?
他不是不知道科学的妙处,也不是没看到八旗子弟学科学之后在各衙门的表现,他只是因为老了,想求身后名,不想轻易废除使用千年的科举制。
康熙自己不想办的事儿,想交给后来人办,就把随同巡视的几个儿子叫了过来,问道:“江南科举舞弊的事儿过去两个月了,你们怎么看?”
太子不在,三阿哥打头,说了一通加强吏治的话,大家都看八阿哥,八阿哥心想这些官员为什么胆子大?不都是汗阿玛惯出来的吗?那噶礼就因为在山西没人能动他,在江南也没人能动他,因此才肆无忌惮!
八阿哥出面保证加强吏治,其他几位皇子都觉得只要抓住绝不姑息。其中态度最严厉的是四阿哥,恨不得把贪婪的监考官给挫骨扬灰了,甚至想把他全家都给砍了!康熙叹口气,说道:“你们妹妹早十几年前就说科举不行了,该改改了。你们觉得呢?”
六阿哥小心地问:“怎么改?一年考一次还是五年考一次?”
“不是”康熙摇头:“你们妹妹说,不如废除科举,改成如今八旗这样的选拔方式,让孩子们从小学习数算,格物这些,三年考核期满才能授予官职。”
一时间很多人反对。
四阿哥皱眉:“这也不算错,科举并非一开始都有的,隋唐才开了科举先河,汉代举孝廉,后来是九品中正制,科举取士是在日后了。只是贸然换了只怕不行,一来没那么多师傅,二来没那么多经典可供学生们读,三来就怕江南不稳啊!江南多少大户人家从小养子弟,让他们读书背书,为的就是养个官儿出来,改得太快要出事儿。”
三阿哥看着他:“老四,别妹妹说什么你都听!”
四阿哥说:“妹妹说得有道理我才听,这是有道理的。”
“这没道理!怎么能不学圣人言呢?”
“没说不学,少学了而已。”
“经典微言大义,少学了怎么能知道其中三味!”
康熙看他们争吵忍不住皱眉,八阿哥出面说:“少说几句,听汗阿玛的?”
康熙没说话,六阿哥出了个主意:“汗阿玛,不如一车两轮,两种办法都行,到时候朝廷抬举新学出身的官员,慢慢地就没有人去读四书五经了。只是这事儿见效慢,三五十年都未必能成事儿啊!需要温水煮青蛙。”
七阿哥说:“这主意好!反正朝廷里面也不都是读书人。”
康熙心里认可了六阿哥的办法,就说:“嗯,回去老六写个折子来。”
六阿哥应了一声,其他人都互相看了看,都没说什么。
康熙看了看四阿哥和六阿哥,说了句:“走吧,该回去了。”
老四,老六,老三,老八,加上太子,这五个都是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