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在路口等着李美妍。
现在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她还觉得尴尬。
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自己, 怎么每次遇上姓陆的她都这么自作多情!
李美妍出了大院儿一眼就看到了乔伊。
她站在路口的电线杆下面，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搭小脚裤，时下最简单的打扮，但穿在她身上就是透着股时髦劲儿。
虽然说现在局势开始好转了，他们京市也有不少爱美的姑娘赶潮流，但和乔伊比起来，就总是差了那股劲儿。
就像一个是在模仿，一个有自己的风格。
李美妍隔着路口招呼乔伊，周围站着的几个小年轻都在看她们。
她今天穿的这身是上次乔伊去她家给她搭配的，还教她编了个叫鱼骨辫的发型, 两人手挽手站在一起就像一对漂亮姐妹花。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爱美，李美妍也不例外，乔伊不藏私真心对她，她也把乔伊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和李美妍说了会儿话，乔伊问：“我们到哪儿乘公交车?”
她们俩今天约好了去逛永安百货。
李美妍拉着乔伊走：“这边, ”边走边问：“伊伊你怎么突然想去逛百货商场?”
“要给人买个礼物。”上次陆焕送了她一只手表，她也得回个礼。
“买什么礼物?”李美妍回头：“男的女的?”
这个年纪对男女之间感情的事最敏感。
“一个朋友，还没想好买什么。”乔伊犹豫了一下，没回答她后面那个问题。
正好公交车来了, 李美妍赶紧拉着乔伊上车。
乔伊还是第一次乘这个年代的公交车, 感觉有点新鲜。
这站人不多, 她俩上去还有位置,
乔伊扒在窗边往外看，这时候的京市已经有挺多高楼大厦了，还有几个穿裙子的女孩子，但走在街上的男人穿的衣服款式颜色都差不多。路边每隔一会儿就能看到贴着照片公告的宣传栏，经过胡同口的时候，乔伊还看到个小女孩骑着儿童三轮车在胡同里玩。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拍下来三十年之后就是京市的老照片儿。
公交车开过了几站，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门边上都挤满了人，乔伊往外望的时候还看见他们这趟公交的那个短发女售票员把半截身子支到了窗外，车一边开一边和路边的人喊话。
永安百货有点远，乔伊她们乘了好几站才到。这百货商场前面就是公交站牌，一下车，李美妍就拉着乔伊直奔商场。
她从小就在京市长大，对这地方门儿清。
乔伊一进门就看见商场墙上挂着条横幅，写着“保证供给”四个大字。
里面人很多，最外面的是卖布匹文具的柜台，都排满了人。
这年代布匹最是畅销，连白布也有人买，乔伊在云省的时候就见过专门买白布的，省钱，买回去再找化工商店或者裁衣服的那里染颜色。
李美妍一边拉着乔伊往里走，一边问她：“伊伊你想好要买什么礼物了吗?”
“还没。”
“那时间还早，我们先逛逛。”
李美妍是这里的老客户，带着乔伊一路一路的看过去，东西很多，乔伊还看到好几个眼熟的国货牌子，百雀羚，友谊香脂，片仔癀，还有贝壳包装的蛤蜊油。
而且成衣纺织品柜台上摆的好几件衣服还挺符合她审美的，价钱也适中。
乔伊拉着李美妍站在柜台前看了一会儿，看中了一件蓝色条纹的海魂衫短袖。
“买呗，永安百货的成衣有专门的外贸进货系统，比你身上这件在华侨商店买的便宜多了，还不要华侨劵!”李美妍看得也心痒痒，拉着乔伊到柜台边问售货员：“这件蓝色短袖多少钱?”
“棉布的?”售货员本来爱理不理的，看见她俩穿得体面，一身气质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才稍微热情点。
“对，就那件。”乔伊指了指那件海魂衫。
“五块钱，不要布票，”又打量了她们几眼：“还有个的确良的，那个畅销，赶时髦。”
的确良的是这个年代最新的布料，颜色亮丽又流行，但不透气，乔伊不喜欢。
她抬手指那件海魂衫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的手表，成衣柜台的售货员眼光最毒，一眼就认出了是进口的梅花牌，比上海牌这些国产的都贵。
而且看那款式，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得有渠道。
对着乔伊她们两个小姑娘又热情了一些：“要不给我把的确良的给你们拿下来看看?”
乔伊摇摇头，从小钱夹里数出五块钱准备付钱。
成衣柜台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个，乔伊就听见一对小夫妻在那儿嘀咕：“看菜下碟!什么态度!”
买完衣服乔伊和李美妍又逛了一圈，她还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给陆焕买东西。
逛完了整个商场，已经接近中午了，乔伊才选到一只英雄牌的钢笔。
实用，又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而且她上次注意到陆焕手上的钢笔挺旧了，笔身上都有些刮痕。
她俩下午还得去学校排练节目，也没多逛，到中午就回家吃饭，约好了等会儿一起去排练的教室。
......
他们班这次想出来的节目是诗词心连心，找几个高大的男生扮成不同时期的，站在前面领诵的诗词，边朗诵再边用乐器伴奏，又红又专，绝对挑不出一点错，而且形式也新颖独特。
乔伊今天下午就是约了几个女孩子一起商量该用什么乐器伴奏，以及确定表演的人选。
他们班班主任专门去找教务处的老师帮忙，给他们班五四汇演的节目排练借了个教室。乔伊和其他几人就是约在这个教室门口见面。
乔伊和李美妍到的时候，教室门口已经聚了好几个女孩子。乔伊望了望，好像有几个不是他们班的。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乔伊加快了脚步，也没注意到李美妍脸色变得气愤起来。
这间教室的钥匙在她手上，其他人都打不开门，乔伊因为这个今天还提前了一点到学校，但走近了一看，其他的几个女孩子都来了。
就是和另一群女生堵在门口，看起来脸色有些不愉快。
看到乔伊走过来，班上的女孩子还没和她打招呼，另一群女孩子里领头的那个就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人来了?快点把门打开吧，这天儿热，站在门口也不容易!”
她一开口说话，站在旁边闲聊的几个女孩子也不聊了，凑到她身边安静下来，一群人看着乔伊等她回话。
乔伊没理她，眼风都不带朝那边扫一眼。
直接走到她们班女孩子面前，问：“怎么了?这帮人哪儿来的?”
她们班其他几个女孩子都来这儿有一会儿了，七嘴八舌的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乔伊总结了一下，就是这是一群高三的学姐，自己班没借到教室，来抢他们班的，结果没钥匙，还吩咐乔伊来给她们开门。
乔伊在这儿了解情况无视她们，那群高三的就看不过眼了，其中一个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抱怨：“天气这么热还让我们等这么久，学妹你就不能早点吗?”
早什么早?脸怎么这么大呢?
之前乔伊没来，她们高一的，又一群散沙，对上高三的学姐都有点慌神，但乔伊一来控场，有个带头的，几个女孩子心都渐渐定下来。
她们是年纪小点，但都是大院儿里娇惯出来的，能有几个是吃素的?
尤其是两个脾气暴的女孩子，听到这句话，当场就要撕回去。
乔伊按在那两个女孩子肩头，示意大家先稍安勿躁。
激情对喷有什么意义?真正的撕，还是得有策略、有步骤的碾压!
首先，身高，气势要拿出来。
乔伊来得晚，对方已经先发制人，早就抱成一团，仗着自己高三的辈分大，气势上碾压了她们班的女孩子。
但没关系，虽然这种占优势的气场一旦形成，就很难再重新夺回来，但打破这种气场还是很容易的!
乔伊的第一步是，关门，放叶心媛!
她早就发现了，叶心媛是个无脑喷，混过粉圈的人都知道，一个没有脑子的喷子是多么的可怕，一旦给了叶心媛充足的信心和舞台，乔伊相信这人绝对能把对方喷得她妈都不认识!
叶心媛吵架没有逻辑，她不管你在说什么，反正她就是要按着自己的思路走。
乔伊一示意，叶心媛马上开喷：“丑货有什么说话的资格!叫什么学妹，叫你妈还差不多!”
对不起叶心媛说话就是这么臭。
女孩子，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丑，那个开口抱怨的高三学姐听到这句话立马就炸了：“你说谁丑!”
“说的就是你!”姐妹们站在身后给她扎起给予了叶心媛无限的信心，她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尽情享受和人对喷的快感。
反正接下来不管是谁说话，说的是什么，叶心媛都能用丰富的词汇骂你丑顺便问候你十八代祖宗!
这个她最擅长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叶心媛面前保持冷静，高三的也不能。
对方一步步抓狂，有一个还走到叶心媛面前准备动手。
乔伊看准时机，果断把喷得起劲儿的叶心媛往后面一推，再把站在她身后的于莎莎拉到身边顶替叶心媛的位置。
高一二班于莎莎，出了名的高挑健美北方美少女，当然，重点不在健和美，关键是人高!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高，一米七七比肩大部分男生的大高个儿，看哪个女的都是眼睛朝下俯视视角。
这个准备动手的高三学姐也不例外。
于莎莎看着眼前伸到她脖子位置的手，眼睛朝下：“嗯?”
对方动作一顿。
身高，有时候就是人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气势，这时候已经被打破了。
乔伊嗤笑一声，抬手把于莎莎胸前的手拨开：“行了，动什么手，要点脸行么?”
也算对方领头的那个还有点理智，出口嘲讽：“你们高一的就是这素质?”
乔伊笑了，没接这话，倒是旁边一女孩子接了句：“姐姐你都不要脸了，怎么还好意思说我们没素质?”
“谁是你姐?”
“哦，阿姨。”
乔伊带头先笑出了声来，对方的气场优势被打破，这件事又是她们占理，她们这方气势足。
梁秋实先生说过，“骂人，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一群女孩子的嘲笑，不是骂人，胜似骂人，无形中透露出一股轻蔑。
看对方被气得跳脚，乔伊眼神微妙：“学姐们还不走?”
不走在这儿继续不要脸?
乔伊没说出这句话，但她们一群女孩子的眼神都透露出这个意思。
说完乔伊也没管这群人，直接打开门让他们班女孩子进来。
对方不占理，她们又表现得不是个低年级软柿子，一群高三的还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硬是要挤进教室。
说到底，她们依仗的不过就是高年级的优越感，挑软柿子捏欺负低年级的学妹，对方态度一强硬起来，她们也不敢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