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安静极了, 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细细的小猫叫的声音。
夜风微凉，拂过林深的脸颊。
然而无论是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
亦或是抵着他的胸膛, 都是那样灼热。
林深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墨爵城。
少年眉目仿若雕成, 确实俊美无双。
对方幽深双眸就那样看着林深的眼睛，好像想要直直看入他的心底。
墨爵城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
夜色中, 谁都没有先说话。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姿势。
却因为林深无厘头的回答, 让整个气氛都被破坏了一般。
墨爵城轻哼一声。
原本按在林深胸口正中的手指用力：“这是胃？”
“……对。”林深喃喃说道。
墨爵城松开他的手腕, 站直身体：“你知不知道猪八戒的妹妹是怎么死的？”
林深：“……”
他也跟着站直身体。
刚才那个姿势，让他后背在车上抵得有些痛。
他没回答墨爵城的问题，活动了下四肢。
不过这样一来, 刚才那点暧昧却又有点尴尬的气氛总算是消失了。
林深一边活动着, 一边抬眼看向墨爵城。
“呃……”他看看墨爵城, 又转头看看那辆车。
“你要去我家喝杯水吗？”林深问。
他从来都没有邀请过朋友到家里玩。
一开始听到哥哥的提议后, 还觉得有点别扭不自在。
现在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林深反而开始期待起来。
尤其是，他已经去过墨爵城那间公寓好多次。
却一次都没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来玩。
礼尚往来, 林深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墨爵城轻哼一声。
他不答应，又不反对。
林深一下又茫然起来。
他在车上小睡了会儿，其实脑袋还是有些晕晕的。
被夜风一吹, 只觉得眼皮都变得沉重起来。
墨爵城在原地站了会儿, 抬脚朝林深家别墅走去。
走出好几米, 他才回头看向仍然呆呆站在原地的林深：“愣着做什么, 还不过来？”
“噢噢。”林深连忙跟了上去。
路灯照在墨爵城脸上, 林深可以看到他黑黑的脸色。
墨爵城的语气也不太好，显然是在生气。
为什么呢？
因为刚才自己拆穿对方，摸到的位置不是心脏吗？
林深琢磨着。
冰山校草一向骄傲得很，从来都不肯丢面子。
除此之外……
他皱着眉头，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来——
交感神经！
等等！
刚才墨爵城抵着他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交感神经？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高中生物不应该学到这一块啊！
林深也是考上大学之后，悄悄跑去旁听过学校医学部的课程，学来的一星半点知识。
林深有些惊恐地抬头。
墨爵城又走到了他前面，挺拔的背影看起来高大又充满压迫感。
所以刚才在他喝断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林深努力想啊想啊。
有几个零星的词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
欧姆定律，韦应物……
现在在再加上交感神经。
看起来明明就是没什么毫无联系的几个词啊！
“又在发什么呆？”墨爵城已经走到林家别墅门前。
他冲林深扬扬下颌：“开门啊。”
“噢噢。”林深连忙上前。
指纹密码锁应声而开，门廊的灯瞬间亮起。
林深满腹疑惑地先走了进去，然后翻翻翻，翻出一双拖鞋放在墨爵城面前。
“这双应该没人穿过，你试试大小。”
“深深？”林渊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
他微笑着看着自家弟弟和墨爵城：“我洗了水果放在厨房，你好好招待你的同学。哥哥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先上楼去了。”
“好的，哥哥你忙。”
林渊朝墨爵城微微一笑：“玩得开心一些，不要客气。”
“谢谢。”
林深和墨爵城目送林渊上了楼。
他的父母在国外，要下周才会回国。
林澈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去了，要周日晚上才回家。
林家别墅只有他们三个人，一下就显得有点空旷。
“你要吃水果吗？”
林深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他哥哥这是担心他们不自在，特地将空间留给两人。
“我去削。”林深连忙说道。
他急匆匆朝厨房走去。
林渊准备了新鲜的橙子，还有苹果和梨。
水槽旁的玻璃水果盘里，还有一串洗干净的，仍然带着晶莹水珠的葡萄。
林深站在水槽旁，转头问跟上来的墨爵城：“吃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橙子：“这个？”
墨爵城双手环抱胸前，看着林深拿起刀。
他撇撇嘴。
林深在厨艺方面的白痴，他可是见识过的。
最开始他在公寓做饭的时候，林深连帮忙洗菜都洗不好。
还要他先教他。
他看着林深，估计对方在削水果方面，肯定也是笨蛋。
“算……”
墨爵城刚想说别那么麻烦，他吃葡萄就行。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深左手捏着橙子，右手拿刀熟稔地滑过橙子皮。
林深的手指本来也很修长。
只是不像墨爵城常年锻炼，肌肤都是健康的小麦色。
林深的皮肤要白得多，一看就是标准的宅男。
他洗菜洗不好，做饭只会个煮鸡蛋，削起橙子皮倒是灵活又熟练。
很快，长长一条厚薄均匀的橙子皮被他削了下来。
不仅没有断，连宽窄都几乎保持一致。
墨爵城意外极了。
他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林深将橙子递给他：“喏。”
“……谢谢。”
林深收好刀，将橙子皮扔进垃圾桶，端着那盘葡萄朝客厅走去。
“到这边坐吧。”他招呼墨爵城。
他放下果盘，又去倒了杯热水。
冒着袅袅热气的水杯放在墨爵城面前的茶几上，林深在他隔壁的单人沙发坐下。
“要看电视吗？”他又问。
墨爵城摇摇头。
除却一开始的茫然后，林深招待起客人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但是很快，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没有电视，也没有陶然和许晨在旁边有说有笑。
面前的茶几上，除了一盘葡萄就什么都没有。
林深眨眨眼，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他往常去墨爵城家，两人都是吃了饭就开始学习。
但是刚刚结束月考，总不能招待客人学习吧？
林深蛋疼。
早知道就邀请陶然和许晨一起来了。
“你们这是在……”直到林渊出现在二楼楼梯上。
他好笑地看着自己弟弟和墨爵城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沙发上。
“这是在比赛静坐吗？”他端着杯子笑着下楼，“深深，带同学去娱乐室玩啊。”
“有独立游戏机，也有投影。玩游戏，看电影都行。”林渊又说：“厨房还有虾片，可乐，你们要么？”
林深摇摇头。
他带着墨爵城去了家里的娱乐室。
林家对三个儿子一向宠爱，各个型号的游戏机摆了一整个展示柜。
占据正面墙的投影屏幕，更是连接着性能良好的电脑。
林深是知道这间娱乐室的。
但是他从穿到书里之后，感觉就一直忙着学习，还真的从来没进来过。
最重要的是，林深自己是不怎么玩游戏的。
在他记忆中，也就是言朔还在国内的时候，偶尔在周末，会招呼学习累了的林深一起玩一会儿游戏。
从他去国外求学之后，林深就几乎再没碰过。
在这上面墨爵城显然比他熟悉多了。
他径直过去挑了会儿，转头问林深：“玩这个吗？”
“好、好啊。”林深看着他拿着两个手柄走过来，一下又紧张起来。
“你该不会是……”墨爵城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柄，又看看林深：“不会玩吧？”
“这个没有玩过。”林深老老实实地说。
墨爵城盯着林深看了会儿，突然翘起唇角：“我来教你。”
他先前心情明显不太好，现在却一下高兴起来。
连尾音都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林深接过手柄，墨爵城就在他身边坐下。
他熟稔地联机，打开投影屏幕，然后开始给林深介绍：“这几个，是控制方向的，这是跳跃，这一个……”
墨爵城教得很耐心。
讲解完手柄的使用，还有游戏的基本操作，他问林深：“明白了吗？”
林深点点头。
“来吧。”墨爵城握紧手柄，“我们来试试。”
娱乐室里，很快响起游戏的音乐声。
林深只是很少接触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喜欢。
很快，他就被游戏的剧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墨爵城挑的游戏不难，上手也还算容易。
但是林深以前毕竟很少接触。
一开始，他完全被墨爵城的小人甩在后面。
跳个石头跳不上去，打小怪只会呆呆地一下一下去戳。
更不用说需要些操作技巧的爬树，过河上的独木桥……
每当这个时候，墨爵城总会停下来等他。
然后娱乐室就会时不时会响起——
“往左，左边一步就好！”
“你是笨蛋吗？”
“笨！这个地方先退……后退键也不知道吗？”
……
再多玩一会儿，林深玩得要熟练一些。
和墨爵城之间开始有了一点点默契，逐渐算是有了配合。
但是当然还是会有这样的情况——
“右边！”
“跳右边！”
“笨蛋！又死了！”
林深撇撇嘴，死了就死了呗。
游戏而已，他死了还有墨爵城呢，可以继续打通这一关啊。
等下一关开始他又可以复活，然后继续笨拙地跟在他身后。
挺好！
“怕了你了。”没想到墨爵城没有继续往前。
林深操作的小人已经被小怪们群殴下河。
这些小怪本来就是干扰他们过独木桥的，只要过去就不会再纠缠。
墨爵城老早就熟稔地冲了过去。
现在他却操作着小人回头，仿佛自杀式袭击一般冲向怪群。
斧头即使被抡得虎虎生风，也无法改变死亡的命运。
墨爵城的小人很快也被群殴下河，惨叫一声冒着泡泡沉到河底。
林深：“……”
这算是……殉情？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墨爵城。
对方专注地看着投影屏幕，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觉得这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再来！”墨爵城很快重新开始游戏。
“好！”林深一下被激起熊熊斗志。
游戏真的挺好玩的。
尤其是当和你一起玩的人，不管你再笨，都不会抛下你的时候。
两个人，尤其是有个超级新手，在墨爵城的指挥下，终于磕磕碰碰玩过了游戏的第一个关卡。
“呼……”当boss倒下的时候，林深笑，“终于赢了！”
“这才到哪？要赢还早呢。”墨爵城瞥他一眼。
“反正是赢了。”林深嘿嘿笑着仰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游戏原来这么好玩，难怪这么多人都喜欢。”
“喂……”墨爵城学着他的样子，也仰靠在沙发上。
柔软的双人沙发本来就不算宽。
这样的姿势，让他们肩抵着肩，脑袋几乎都要挨在一起。
“你以前都不玩游戏的？”
“玩过。”林深说：“但是很久没玩了。”
“哦。”墨爵城沉默了会儿，“那你玩得还不错。”
他想了想，有些别扭地补上几个字：“你很棒！”
“诶？”林深被夸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自己知道自己玩得有多笨。
有个地方，墨爵城可是气得一叠声连骂他三次“笨蛋”的。
“还不错啦。”墨爵城含含糊糊地又说。
“你是不是……”林深诧异地看着墨爵城，“现在才开始醉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提到这件事，墨爵城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一听黑啤就醉！你是笨蛋吗？！喝醉就算了，还要……”
他突然闭嘴，那个让他丢脸的问题，他可不想再说一次。
“还要怎样？”林深问。
“没什么。”墨爵城转开目光。
“我发酒疯了？”林深有些小心地问道。
“没。”墨爵城坐直身体，“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林深：“……”
行行行。
突然生气的是你，不想说的也是你。
他撇撇嘴，中二校草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奇怪。
“喂！”墨爵城也坐直身体。
他们开着投影玩游戏，娱乐室的灯光调得有点暗。
投影幕上还留在游戏第一个关卡通过的界面，明明灭灭的光落在墨爵城脸上。
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和深邃五官。
“什么？”林深问道。
“我的吻技当真就这么差？”墨爵城不看他，“只会让你觉得受到了惊吓？”
惊吓？
吻技？！
交感神经！
心跳加快！
……
一瞬间，林深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闪电亮起，刚才莫名其妙的那些词终于被串在了一起。
他看着墨爵城。
这个……这个怎么说呢？
所以自己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又伤害到了校草大大的自尊心。
林深见识过墨爵城强势挽尊的各种骚操作，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话啊。”墨爵城转头看他，“刚才不是还很能说吗？”
“呃……”林深挠挠头。
他有没有对比过，墨爵城吻技算好还是算差，他怎么会知道？
“你刚才不是说……”墨爵城抿抿嘴，学着林深刚才的语气，“心跳加快，是因为交感神经作用加强，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是心理的。”
“是吗？”林深喃喃问道：“我这样说的吗？”
他喝醉了之后说的吗？
人人都说酒后吐真言。
所以他内心深处也是觉得，墨爵城吻技很烂的吗？
林深有些恍惚地想着。
他仍然仰靠在沙发上。
墨爵城刚刚已经坐直身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左手撑在沙发椅背上，慢慢朝林深俯身过去。
修长的手指，先一步碰触到林深的胸口。
墨爵城的声音有点哑了：“这里……”
他的指尖轻轻按着他刚才碰过的位置：“这里是胃？”
林深整个人都几乎陷在柔软的沙发中。
墨爵城的胳膊就撑在他脸侧。
两人现在的姿势，他仿佛是被对方禁锢在沙发背和墨爵城的胸膛之间。
对方只需要再俯身，唇就会落下……
林深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
他睁大眼睛看着墨爵城，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是、是的。”他微微低头，看着对方的手指，“是胃。”
“摸不到心跳？”墨爵城哑声又问。
林深：“……”
哪怕他再迟钝一万倍，也感受到了周围气氛中不同寻常的暧昧。
林深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嗯。”
他低低应道。
“那……”墨爵城就像是个充满求知欲的好学生。
他的眼睛看着林深的眼睛：“要哪里才能摸到心跳。”
“要……要往上。”林深含含糊糊地说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墨爵城的手指当真乖乖朝上挪了一点距离。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
隔着校服外套和衬衣，林深明明应该没什么感觉的。
但他却觉得，被墨爵城指尖碰触到地方，像是被烫到一般。
让他下意识地又缩了缩身体。
“这里？”墨爵城又问。
“不、不是。”林深已经退无可退。
“那是哪里？”
墨爵城低笑一声。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林深的手，有些强硬地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强制般让林深贴在他的胸膛上。
“是这里吗？”墨爵城哑声又问。
他目光越来越深邃，语气却越来越无辜。
林深：“！！！”
是这里没错啦！
但是墨爵城这是要干什么？！
该死的他的心跳真的越来越快了。
这不是惊吓，这是……
林深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墨爵城突然俯身。
他的呼吸拂过的林深的脸。
呼吸可闻之间，墨爵城哑声说道：“那你看看我的心跳，是不是加快了？”
他说完，微凉的唇便跟着落下。
林深压根没有摸到墨爵城的心跳是不是加快。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越来越响！
到最后，仿佛电闪雷鸣一般，在他耳边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