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三河从路口转弯碰到了刘桂花,距离自己家门口就差二十米。
刘桂花梳着两条大辫子,低着头用脚尖踢地上的石子。
见到闻三河她满是惊喜:“三河!我等你好久。”
闻三河脸色不太好看:“咱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还来找我干啥。”
刘桂花急切追问:“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闻三河冷着脸:“要是你嫁给我,我可以帮着一起养你爹,我接受不了帮你养弟弟。”
刘桂花捂着脸哭泣:“我爹生活不便,我弟弟才多大他哪能干得了活。你连捡来的弟弟都能养,我嫁给你他就是你小舅子啊,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我妥协?”
闻三河摇摇头:“你家要求太高,我高攀不起。”
他和刘桂花阴差阳错下巧合认识,俩人都是大队的大龄未婚年轻人。
他今年32岁,刘桂花28岁,说亲都说不上好的。
闻三河以前还纳闷刘桂花这么贤惠勤劳的姑娘怎么会说不上亲事,虽然她父亲瘫痪还有个弟弟,但娶个手脚麻利的姑娘肯定能把日子过好。
直到他觉得两个人处得差不多,互相了解性格可以进行下一步见家长,他才明白刘桂花为什么嫁不出去。
他想娶刘桂花就得上门,帮着照顾刘桂花的爹以及养她弟弟,等弟弟长大后再分家,家里房子是留给儿子的。
闻三河没想过贪图刘家的房子,乡下房子都是茅草房有什么可惦记?
可是刘家做事不地道,上门女婿的作用就是帮忙养爹养弟弟,完事以后被赶出去,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闻三河自认为真心待真心,刘家却把他当冤大头,他毫不犹豫就跟刘桂花分手了。
这之后刘桂花总是找他,但就是不愿意让步。她只说自己家有多可怜困难,弟弟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让刘家香火断在她手上。
闻三河开始还怜悯过她,到后来置若罔闻,对刘桂花半分同情都没有。
闻二山郁闷回家,闻溪上蹿下跳要骑自行车,梁好以他是未成年的理由不给他玩。
闻溪绕着闻岩转圈,试图转晕四哥得到他的同意。
老四和老五相处融洽,他心情好了不少。想到马有才张嘴就喊瘸子,闻二山心里气得不行。
“老四,你真买自行车了?”
闻溪急着抢答想让二哥大吃一惊,四哥把车锁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
闻溪拿过钥匙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闻岩淡声回道:“嗯,刚买回来的新车。”
梁好感到诧异但没开口,她望着闻溪离开的背影无奈摇摇头,未成年擅自骑电动自行车不安全,保险起见她还是做个头盔吧。
闻二山伸手拍了拍弟弟肩膀:“好,有自行车以后进城也方便。”他没问过老四为什么没有被分配工作,担心是身体原因造成的。老四能买自行车说明手头有闲钱,在家种地不愁吃穿,不用非得吃公粮。
大队花了两天时间打捞池塘跟河里的水产品,保险起见没有全捞起来,直接把渔网拴在岸边派民兵守着。
闻岩和梁好又要进城了,这次有两辆自行车和一辆牛车跟着。
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是大队长的儿子闻多宝和副队长的郭瑞,剩下一位是赶牛车的王福。
自行车后座两边都挂着水桶,牛车上还用麻绳捆着几个固定位置的水桶。
五个人带着的是大队这两天的收入,不少人亲自送他们离开大队。
有人免不了嘀咕:“梁好一个女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就是,嫁到咱们生产小队从不下地干活,也没见她出门在河边洗衣服,只想着往城里钻。”
说闲话的女人挤眉弄眼,
“闻岩太老实咯,梁好的模样就不像是安分的,说不定进城就是为了攀高枝。”
闻多宝和郭瑞打小就认识,交情也不错,俩人骑着自行车也在纳闷为啥要带个女人。
郭瑞眼尖发现端倪:“你发现了没有,闻岩的自行车比咱们跑的快,踩两下脚踏就能一直跑。”
闻多宝不以为意:“我爸说闻岩的自行车是专门找人改装了。闻岩很厉害,他是真有大本事的人,说不定以后他分配的工作能直接当官。”
郭瑞来了兴趣:“闻叔有啥内幕消息?我还琢磨闻岩退伍回来俩月都在村里种地,难不成名额被挤了?”
闻多宝盯着他警告:“这种话少说,再怎么说都是立下战功光荣退伍的军人,组织肯定对他有安排和补偿。”
郭瑞尴尬地笑了笑,他这不是随便猜猜嘛,闻多宝真是跟他爹一样死板的性子。
闻岩带着他们去了城里的国营饭店,人家一听说是生产队带头打捞的水产品,这才放下心挑选。
“这些我们全要了,你们生产队还有什么好东西?”
闻多宝和郭瑞连忙看向闻岩。
闻岩态度不卑不亢:“水桶里的应有尽有,我们担心送来不新鲜才只带了这些。”
采购员满意点头:“你们有多少都能送来,尤其是大闸蟹、河虾还有黄鳝泥鳅,活的最好。”
郭瑞呆愣问了一句:“鱼不要吗?”
采购员耐心解释:“鱼没有我说的这些紧俏,别的生产队还能打捞送来海鱼呢。”
郭瑞似懂非懂,闻多宝却是心里后怕。郭瑞什么都不懂都敢跟人搭话,也不怕把人得罪了。
到了商议价格的环节,众人屏气凝息。
“大闸蟹七角钱一斤,黄鳝泥鳅五角钱一斤,虾四角钱一斤,淡水鱼两毛五分钱一斤。”
在座除了闻岩和对物价不了解的梁好,谁也没想到大闸蟹能这么贵,鱼竟然最便宜。
闻岩心知肚明国营饭店压了价,大闸蟹在h市能卖九毛钱一斤。不过这是集体财产只能卖给正规机构,社员们眼里大概想不到能卖这么多钱。
闻多宝呆滞道:“这么贵吗?”
采购员一脸正色道:“我可没乱开价,我们收购一直都是这个价格,不信你问红星大队,他们生产队每次能送来不少海鲜。”
本以为自己大队抢占了先机,谁知道别的大队早就把海里的东西捞上来卖掉,这下他们总算明白为啥就自己大队穷得快要吃不起粮食了。
闻岩笑着道:“您误会了,我们大队这是第一次打捞池塘的水产出来卖钱,不了解行情。”
采购员恍然大悟:“我说呢,你们看着面生,这价格就是咱们国营饭店标准收购价格,以后你们大队有打捞的水产都能来试试,除了鱼啊,我们不缺鱼。”
闻多宝喃喃道:“那鱼怎么办。”
闻岩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想问问咸鸭蛋的收购价格。”
采购员眼前一亮:“你们还有咸鸭蛋?”来吃饭的干部们最喜欢的早餐就是咸鸭蛋或者咸菜配米粥。
闻岩透漏了两句:“我们有想法,不过不了解市场,担心成了赔本买卖。”
采购员热情道:“咸鸭蛋五分钱一颗,你们有多少我们全都收购。”
郭瑞暗暗咋舌,鸡蛋才三分钱一颗,咸鸭蛋竟然比鸡蛋还贵。
闻岩给对方画完饼,众人拿着钱和票离开国营饭店。
刚出门闻多宝就张惶失措问他,
“咋整,他们不要鱼。”
闻岩失笑:“不用担心,都能卖出去。”并非只有国营饭店一家选择。
闻多宝杞人忧天,已经联想到社员们失落的模样。
郭瑞迫不及待想知道赚了多少:“咱们回吧,今天卖了不少钱,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钱!”
闻岩突然开口:“你们先回,我跟梁好去趟废品站。”
三人面面相觑,没好意思问去废品站干啥,闻多宝叮嘱他们早点回。
梁好全程充当透明人,等到只剩下彼此才好奇问他。
“为什么要一半的钱和票?不能全换钱吗?”
闻岩心里疑惑没有表露出来:“现在是计划经济,买东西都要票。”她怎么会不知道票的作用?
梁好恍然道:“所以咱们上次进城,你找那个人给他钱是为了换票吗?”
闻岩压着声线解释:“嗯,现在管得不严,加上粮食供应充足,有的职工手上就会有多余的票。这种交易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叫黑市,不能告诉别人。”
梁好学着他压低声音:“我明白了,我不会跟第二个人讲。”
闻岩又去换了不少票,他退伍回家带的二十几张票都给了梁家当聘礼,剩下的在好友那里存着。还好这时候管理没以前严格,只要舍得花钱就能买到票。
他带着梁好去买了两根雪糕。
“闻溪没来,带回去的路上会融化,咱们俩吃。”
梁好咬了一口雪糕:“好冰啊,不过味道挺甜的,比咱们家的红薯还甜。”
“喜欢吃下次我们还买。”
梁好摇摇头:“算了,浪费钱,我也不是很喜欢,偶尔吃一次还行。”跟雪糕相比,还是把钱花在废品站买东西更划算。
闻岩见她是真的没那么喜欢雪糕,便不再提。
废品站老头见到上次的俩傻子又来了,他无语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咋回事?不去电影院就爱来废品站挑垃圾。
闻多宝和郭瑞刚到大队路口就受到社员热情迎接。
有人伸长脖子:“闻岩呢?梁好也不在。”
闻多宝老老实实回答,
“他俩去废品站了,晚点回来。”
躲在人群后的女人们窃笑,丢死人了,闻岩带着梁好去城里捡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