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两个人身上已经被倾盆大雨淋得湿透,头发和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掉水珠。
本以为回家就能遮风避雨,结果茅草屋顶的弊端显现出来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整个家成了水帘洞,全家就没有一处不漏雨的地方。
屋里放东西的桌子上,课本和梁好手写的材料被雨淋成湿哒哒一团,她当下没有精力管湿掉的书本。
本就是狼狈回家,谁知家里的情况无奈又好笑,梁好和闻岩四目相对笑了出来。
好在厨房屋顶好一点,闻岩让梁好去厨房换衣服,他看看还有没有没被雨淋湿的被子。
床上的被褥是别想了,即便有凉席铺在上面,下面的被褥也能拧出一滩水。他从箱子里翻出冬天的被子,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只能放回去。
梁好在厨房换好衣服,她突发奇想拿着吃饭的饭碗和瓢盆摆在屋里漏水的地方,雨水落在搪瓷盆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带着莫名喜感。
闻岩没有换衣服,他打着手电筒,披上蓑衣要骑车出门接三哥和闻溪。
他回头叮嘱梁好:“你把门锁好,谁敲门都别开。你在家检查材料有没有淋湿,明天顺路去钢厂买点边角料。”
梁好让他把斗笠戴上,闻岩摇摇头,
“骑车不方便。”
目送他出门,梁好插上门闩。
幸好她都把贵重物品放在收纳箱里,只有三轮车的车体在院子里受到大雨浇灌,等天晴晒晒就好了,不过倒是提醒她得注意一下防水防锈。
闻岩一路目光所至没看见三哥和闻溪,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绕到了砖厂附近。
果不其然看到了砖头墙下面躲着的人,里面还有闻多宝和郭瑞。
他不由得皱眉:“换个地方,别在这里避雨。”
这些砖头整齐码在一起但是并没有被固定,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倒塌,造成的后果可能就是被上千块砖埋在下面。
闻三河从砖头墙下钻出来训斥弟弟:“老四,你腿不方便跑出来干什么!”
他们为了避雨把砖头墙拆了一个洞出来,几个人躲在洞里暂时等待带着暴雨过去。进城的路上只有河,两边山离得很远,等找到山洞避雨恐怕雨已经停了。
闻岩面色严肃:“我要是不来,你们这就是把自己困在危险的处境。”
闻多宝和郭瑞明明跟他是同辈,偏偏被吓得像是挨训的小孩不敢还口。
闻岩带着他们找到一处别人家堆柴火的废窑,几个大男人靠在干燥的稻草堆冻得哆哆嗦嗦拧着衣服上的水。
闻三河身上不再滴水后忍不住唠叨:“老四,你不该出来找我们,我们雨停了就会回去,你说你万一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闻岩怀里抱着睡着的闻溪:“我没事,只是淋场雨要不了命。”
闻三河一时语塞:“你这...唉,我说不过你,还是得大哥在你耳边唠叨。”
闻二山是睡觉中被雨淋醒的,全家包括梁好都忘了他在家睡觉。
他一骨碌坐起,外面天还没亮,屋里只有他一个。
他光着膀子跑到院子里,看到厨房门口坐着的老四媳妇连忙回屋套了件褂子。
“老四媳妇,屋里人去哪了?”
梁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家里还有个大活人,正好闲的无聊,她把来龙去脉全都讲了一遍。
她说话从来不懂含蓄,向来直白,有时候甚至自己都没发现说话有点毒舌。
梁好丝毫没有添油加醋讲完今晚的热闹,大概是因为过于直白,闻二山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
他难堪地捂着脸,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私事惹出来一堆麻烦还闹得人尽皆知。
他想不明白马寡妇为什么会把老四当下毒的凶手,更觉得马老太不是东西。哪怕没有成一家人,这三年他给挑水劈柴送吃送喝,结果这老太婆丝毫不念及情分,一口咬定老四给马有才下毒。
他愿意装傻当冤大头,不代表是任人欺负的孬种。
梁好贴心地安慰他:“二哥,你别难过,我们不介意你和马寡妇结婚。”
闻二山眼睛瞪得老圆,一时间分不清老四媳妇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他冷哼一声:“人家都已经撕破脸皮了,我跟马寡妇结婚是脑袋有包吗?”
他喝酒前还对马寡妇心存歉意,马老太丝毫不念旧情上门闹事把他最后一点情分都磨没了。
梁好盯着二哥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点头:“二哥,你头上确实有包。”
闻二山下意识摸脑袋,吸了一口冷气:“估摸着是我喝醉酒撞门上了。”随即他凶巴巴道,“我就算脑子有包也跟她没可能。”
“噢。”梁好并不看好二哥和马寡妇,对他放弃结婚的选择反应平淡。
她心里替闻岩感到开心,不用跟无理取闹的老太太做一家人太好了。
梁好的敷衍式回答让闻二山很生气,难道他看起来是脑子很蠢的人吗!
他好几次想开口,梁好都在捧着脸发呆,闻二山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了回去。算了,他这种嘴笨的人注定不适合跟女人聊天。
闻岩带着人早上七点才回来,大雨一直下,最后还是淋着毛毛雨到家。
今天不用下地干活,正好免去请假,大队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去河里捉鱼。
梁好迎上前:“怎么回来这么晚?”
闻溪从车后座跳下来,昨晚兵荒马乱只有他后半夜睡了个好觉。
“你的车没电了,四哥用脚蹬回来的,三哥是被闻多宝载着回来。”
梁好顾不上闻岩,她走到自行车前,
“不应该啊,我预计充一天电最少能骑两天。”
闻岩站在一旁帮她分析:“有没有可能因为下雨导致耗电量变快。”
梁好撑着下巴做思考状:“很有可能,毕竟现有的材料影响我发挥,要是能让我做出来防水材料就能解决。”
闻二山跟闻三河满脑子疑惑,他们怎么听不懂了?这车跟梁好是啥关系?
闻岩不再隐瞒:“这是我跟梁好去废品站捡材料,她亲手造的自行车。”
闻二山磕磕巴巴:“这咋...咋造的?就院子堆的破铜烂铁能造辆自行车?”
闻岩模棱两可:“嗯,梁好脑子灵活,她动手能力强就做出来了。”
闻三河绕着自行车转了一圈,评价道:“乖乖,这车竟然是用废铁造的,完全看不出来。”
梁好在一旁补充:“刷上漆更好看。”
闻二山下意识问她:“那为啥不刷?”
梁好言简意赅:“买漆要钱。”买油漆的钱都够她手搓太阳能电池了,以现在的条件还是能省则省吧。
闻二山的表情一言难尽,她把这辆自行车卖掉能买一屋子油漆了。
闻岩看出来二哥的想法,
“这是梁好送我的电动自行车,骑行速度开到最大去城里只要十五分钟。”他刻意强调了“电动”。
闻二山和闻三河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骑车去城里只要十五分钟?!
闻溪嘚瑟不已:“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说完他屁股挨了一脚。
闻三河:“你知道咋不早说?”
闻溪委屈巴巴:“四哥不让我说,你打四哥呀。”
闻三河拨了拨刘海:“老四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说就是知情不报。”
闻溪更委屈了。
早上九点多雨终于停了,远处依稀看到阳光照射,中午可能有太阳,家里的床单被褥全都搬到院里晒上。
闻二山沉着脸色:“床单被套得去河边洗洗,被褥子先晒着吧。”
每年最怕的就是夏天下大雨,屋顶每年都在补,每年都在漏雨,雨布只能遮住一部分。
闻岩从屋里出来:“二哥,我之前去大队汇报了家里起房子,你吃过晌午帮我去问问。”
闻二山不可思议抬高音量:“重新起房子干啥?买点瓦片把屋顶修修就行了,你知不知道起房子要花多少钱!”
他心里发愁的不行,老四都结婚了一点也不懂省钱持家可咋整。
闻岩语气淡淡:“钱不是问题,咱家的土房子顶不了几次暴雨,直接翻倒重修吧。”
闻三河刚要开口,闻岩继续道:“你们早晚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结婚成家,没房子怎么行。房子修大点,到时候住一起也能减少家庭矛盾。”
闻二山没想到他考虑了这么多,心中愧疚又感动。
说他跟老三年龄大吧,30多岁正值壮年,五官样貌端正又能干活,新房子修起来何愁娶不到媳妇。
“行,我去问问,这算是我跟老三欠你的,我俩给你写个欠条记着。”
梁好冷不丁冒出来:“一家人要分这么清吗?”
闻二山冲闻岩嚷嚷:“管管你媳妇。”
闻岩点头认同梁好的话:“一家人不用分这么清,我的身体不能长时间下地,重活也不能做。下地挣工分的重担在你们身上,咱们谁都不亏欠。”
闻二山和闻三河总觉得不对,但好像有点道理。
闻二山拍板:“成,你跟梁好就别下地了,看能不能再造几辆自行车偷偷送去卖了,修完房子你俩手上存点钱日子不会紧巴,种地有我跟老三。”
尽管老四腿脚不好,但梁好会造自行车,夫妻俩有一技之长日子会过得更好。
大家忙着清扫屋里的雨水,倒是没人再提马寡妇。
梁好悄悄告诉闻岩,二哥决定放弃马寡妇,闻岩并不意外二哥的决定。
尽管二哥之前心里放不下马寡妇,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饭桌不合是小打小闹,忍一忍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从马老太上门闹事开始,二哥跟马寡妇就不可能了,这大概是马老太所希望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