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亮如白昼,大家四处找人。
陆遗星无法想象这人是怎么爬到的二楼,现在是什么姿势,当然也不愿意想象这种有失风化的事。
他面无表情打开窗。
贺嚣有些意外,竟然肯放自己进来。
陆遗星冷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推下去喂狗。”
贺嚣真信他能做出这种事,快速从窗口翻进来:“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陆遗星一天没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心想他还知道自己没吃饭——
然后看到贺嚣郑重其事从怀里取出几瓶药和两管药膏。
陆遗星闭上眼睛,压住冲到喉间的“滚”。
贺嚣靠近一些,抬手想摸他额头:“还烫吗?”
“你在假惺惺什么。”
陆遗星冷脸避开。
“哪里假惺惺了,我是担心你身体。”
贺嚣掌心贴在他额头,强硬地没让他动弹,“今早给你买药,结果一回来人就没影了——”
他停顿了一下,漂亮深邃的桃花眼丧气垂着,看着委屈又可怜:“我过来他们不让我进,只好想办法翻过来,陆遗星,你这样不打招呼就消失很不好。”
“本来就是你的错。”
陆遗星拽过他手中的药,怒目看过去:“怎么,我不走难道等你回来——”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他可不想跟贺嚣讨论这种事情。
贺嚣轻咳一声,尽量严肃着脸:“这个是外用的,早晚各一次。退烧药饭后吃,你吃饭了么?”
“小少爷!”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遗星:“什么事?”
“贺嚣好像混进来了!”
管家着急地说。
陆遗星:“……”
“刚才狗在叫,我查了监控,疑似贺嚣。”
“已经加强戒备了,保证一只蚊子都进不来,不过还是要注意点。”
……屋内的贺嚣摸了摸鼻子。
陆遗星看了他一眼,淡声道:“知道了。”
管家守在门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禁贺嚣进入。
他在楼道上走来走去,心里碎碎念,没事的,贺嚣不可能混进来,这么多人还防不住一个贺嚣?真是笑话。
当他们陆家的人是吃白饭的吗?
突然有人问他:“厨房在哪儿。”
“在——”
管家顿了顿,回头,满脸惊恐,恨不得立刻拉响警报:贺嚣,全体注意!
十几号人在大厅严阵以待,忧心忡忡地盯着二楼亮着灯的房间。
然后看到这个需要高度警惕的危险分子在厨房忙来忙去,熟练地开火,倒油,滋啦一声,香味传了出来。
贺嚣煮了鲜虾笋丁面,在众人或惊恐或疑惑或震惊或警惕的目光中,堂而皇之进了陆遗星房间。
他们还在呆着,管家的声音传来:“都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
陆遗星已经换了家居服,没客气,接过捞了一筷子。可能是饿狠了,也可能是有点好吃,还没反应过来就完了,眼睛眨了眨。
他云淡风轻地放下碗,抬起下巴,漠然说了声:“清汤寡水。”
贺嚣递过分好的药片:“你不就应该吃点清汤寡水?”
陆遗星抬眼:“我在跟你打情骂俏?”
“不,”贺嚣痛心疾首道,“陆总在跟我算账。”
陆遗星喝了口水,顺下药片。
修长脖颈间的喉结动了动,从一个浅色吻痕移到另一个浅色吻痕,又回到原位。
他身体很容易留下痕迹,不光脖颈,贺嚣记得——
“你可以滚了。”
陆遗星抬头,对上他晦暗的眼神,直接找了个枕头砸过去。
贺嚣接住枕头,耳根有些红,轻咳一声,有些哑的声音毫无说服力:“你别误会。”
陆遗星躺回床上,半靠在床头,长腿随意伸展开,眯着眼睛开始算账:“贺嚣,你昨晚凭什么要第二次。”
贺嚣简直冤枉:“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第二次是你要的。”
陆遗星厉声道:“我是药效未尽,你呢?”
贺嚣老老实实:“我是天性放荡。”
陆遗星:“你还磨磨蹭蹭!”
贺嚣脸一红:“陆遗星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深呼吸,尽量很放松的样子,“不懂吧,我那是前戏。”
戏字刚说完,陆遗星又砸了个枕头给他。
贺嚣拿着两个枕头抱好。
陆遗星闭上眼睛,事情已经发生:“昨晚我们是各取所需——”
贺嚣震惊:“怎么就各取所需了?是你取所需,我出于江湖道义帮你。”
陆遗星挑眉:“你敢说没有掺杂个人恩怨?”
贺嚣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眼疾手快接住迎面扔来的第三个枕头。
整个人都快埋在枕头里头。
他压了压嘴角,看了眼气头上的陆遗星。
陆遗星:“你还敢嬉皮笑脸?”
贺嚣轻咳一声,又一次严肃道:“对不起。”
“不该磨磨蹭蹭,不是……怕你疼么……”
陆遗星感觉很魔幻。
他俩竟然在一个房间讨论这方面的事。
贺嚣慢慢将枕头们放在床上,对上陆遗星要杀他的目光,快速说:“陆遗星我警告你对我态度好点。”
陆遗星等着他出什么大招。
结果贺嚣:“昨晚可是我第一次。”
陆遗星差点气笑:“第一次?”
再次抬眼怒火更盛:“第一次就可以按着别人发疯?第一次就可以污言秽语欺负别人?第一次就可以不知节制不管别人死活?”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么免死金牌吗?”
“难道你第一次我就应该给你颁个奖,表彰你勤恳敬业,劳苦功高?“
贺嚣笑出声。
这种时候不想笑,可是陆遗星一本正经骂人的样子好可爱。
陆遗星的枕头都用来砸他了,腰下和头下都是空的。
贺嚣将枕头塞在他腰下,陆遗星抬腿踹他,自己吃痛皱眉。贺嚣按着人,半跪在床上给他揉腰:“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不等陆遗星说话,提醒,“杀人犯法。”
陆遗星看着他:“什么都可以?”
贺嚣:“嗯。”
“你在下面一次。”
贺嚣犹豫了一下。
陆遗星冷笑:“不愿意?”
贺嚣实话实说:“不太想。”
他又道,“不过那样你能消气,可以。”
陆遗星冷冷道:“回去做好准备吧。”
贺嚣:“那——我回去了?”
陆遗星闭上眼睛。
贺嚣静了两秒,往外走。
“站住。”
陆遗星的声音传来。
贺嚣嘴角微微勾起。
陆遗星:“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
当贺嚣从二楼窗户往下跳的时候,后花园的人都在瞻仰他的英姿,大狗蓄势待发冲开绳索,喉咙发出呼噜声。
贺嚣一跃而下,淡定站好,抬头。
回应他的是哗地拉上的窗帘。
次日,沿海路39号羲和娱乐集团总部。
面容冷峻的人扔过去一份文件:“这个人,别在我面前出现。”
黎青看过去,心里一惊,压下心头的疑问:“好的陆总。”
外界都说陆遗星年少英才继承家业,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让一个僵化的老古董公司跃升到业界第一。
羲和娱乐之前是盛极一时的老牌娱乐公司,日渐式微,陆遗星上台后,大刀阔斧改革。管理层大换血,全用新人,不出两年时间,成为业界只手遮天的存在。
羲和娱乐盛产神颜,上个世纪以来创造了无数颜值神话。但最美的还是大老板陆遗星。
网上有一部分无脑狂舔陆遗星颜值的,还有一部分骂陆遗星黑心资本家吸血鬼,但都不影响集团在业界无法撼动的地位。
有人把陆遗星参加宴会的照片发在论坛上,立刻掀起惊涛骇浪。
【美炸了美炸了】
【我心跳骤停】
【不敢想象天天面对这张脸我能有多开心】
【求问有陆总代餐吗】
【陆总真的不考虑进军娱乐圈?】
【楼上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一听到讨论39号那位我就过来了!】
【心狠手辣拆cp能手,拆散一对是一对】
【王母娘娘的名号有谁还不清楚吗】
【粉他家艺人的有福了,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嫂子或姐夫】
【我担没那本事】
【我担没那本事+1】
【我担要和天王影帝一家公司他做梦都能笑醒】
【那位现在捧人全凭心情吗】
【这么大的公司资源总倾向于给那几个人是不是不太公平】
【现在捧的那几个也太丑了吧,怕不是私下里做了什么交易】
【陆遗星吸血鬼黑心资本家】
【辣鸡公司早日倒闭!】
【靠谁他妈在删帖】
……
陆遗星当然对网上的精彩言论一无所知,衬衫扣子系到最上头,一惯的精英冷漠。他回复着邮件,没注意到邻座卡牌上的名字。
旁边椅子发出轻微声响。
陆遗星没抬头。
然后脑袋被纸团砸了一下。
陆遗星漠然看过去。
贺嚣在他旁边坐下:“刻意给我安排的这个位置?”
陆遗星:“……”
陆遗星低头回复邮件:“我认识你?”
会议主办方是叱咤风云多年早已退出江湖的企业家,如今褪去锋芒,嘴里全是正确但没用的话,听得人昏昏欲睡。
陆遗星面无表情听着会议,手指在桌面上一下没一下地轻点,脑里早已昏成一片。
好催眠。
想找个地方睡觉。
手指被什么碰了碰。
陆遗星动了动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下小纸团。
他目视前方,修长手指一点点拆开小纸团,垂眸扫了眼。
上面画了只昏昏欲睡的小胖猫。
手指将纸条团成团。
没多久,手又被碰了碰。
他不动声色拿过,打开,又垂眸扫了眼。
是只严肃的小胖猫。
毛茸茸的有点胖,所以故作严肃显得滑稽又可爱。
纸条又被无情地团成团。
没多久,新鲜的纸团又过来了。
陆遗星不理。
手指被碰了碰。
他快速接过,打开瞟了眼。
还是那只小胖猫,正强打着精神钓鱼。
当然像陆遗星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是不屑于和他同流合污的,团好纸条便不再理会。
只是那只小胖猫实在太可爱,陆遗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来贺嚣这人真幼稚——
胳膊突然被戳了下。
陆遗星抬头。
贺嚣压低声音:“在叫你。”
陆遗星正正神色,站了起来。
现场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陆遗星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老企业家笑道:“没想到遗星主动请缨,来,我们欢迎他讲两句。”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
陆遗星走上台,简单说了两句,思路清晰,谈吐得体。
老企业家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当陆遗星走下台时,杀了贺嚣的心都有了。
贺嚣低着头,肩膀抖了抖。没多久,他的手指被纸团碰了碰,打开一看。
还是他画的小胖猫,只不过眼里的瞌睡变成了快要飙出来的小刀,旁边两个字力透纸背:天台。
五月已经有了夏意,夜晚清爽怡人,夜空辽阔,沉沉如水。
陆遗星去了宴会厅顶楼,才发现今晚有月亮。
游泳池里波光粼粼,光华流转。
他等了会儿,没见到人影,看了眼时间。
贺嚣这缩头乌龟不会不来了吧?
没多久,上楼声传来。
贺嚣姗姗来迟。
陆遗星看过去。
他换了身衣服,刚才黑色正式的西装变成了浅灰休闲西装,胸口绣了朵奢华怒放的玫瑰。
陆遗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贺先生,你是来打架的,不是来领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