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汇报下周行程,赛车俱乐部发了邀请函过来,可以过去放松。
陆遗星:“不去了。”
要是往常就过去散心了,现在还是算了。
怕吓到他崽子。
他没打算去,比赛那天还是忍不住过去,虽然不参加,一饱眼福还是可以的。
现在自控力差了很多,有什么念头冒出来一定要执行。之前想做什么,闭上眼睛就压下去了,现在总算知道挠心挠肺是什么感觉。
场地有人在检查重型机车,寸头,年纪不大,不时抬头,视线四处搜寻。终于眸里一动,走过去:“陆哥。”
“你今天比赛?”
陆遗星找了个位置坐下。
“是啊,”他坐在陆遗星旁边,“陆先生没报名?”
“嗯。”
男孩坐在他旁边,一边喝水,余光偷偷看陆遗星。
有的人五官生来友好讨喜,不笑胜似笑,不做表情都笑眯眯的。
陆遗星显然不是这种。
他五官冷得很,冷漠傲慢,拒人千里之外,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个子很高,垂眸不说话时,倒真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只是陆遗星大概率都不知道其存在,谈何瞧不起。
何野张了张口:“陆先生……不记得我了么?”
陆遗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他记性挺好的:“记得,我们前两年一起比赛,有打招呼。”
“除此之外呢?”
“还知道你签了这家俱乐部。”
何野张了张口,没说话,过了会儿,鼓起勇气张口:“陆哥,你后天有——”
有人坐在他俩中间,隔绝了对话。
陆遗星抬眼,总是淡漠的脸出现了波动。
是不是有毛病?
这么宽非要往这边坐?
“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他无聊地伸了个懒腰,一条胳膊顺势把陆遗星揽在怀里,“陆总今天也过来了?”
陆遗星拿胳膊肘顶开:“没报名。”
贺嚣失望:“你不玩啊?那也太没劲了。”
陆遗星起身往别处走。
何野跟过来,走在他旁边。
贺嚣又从他俩中间挤过去。
“?”
是不是有毛病。
贺嚣最近闲,专门过来放松。他来得晚,重机车就剩了辆很土的,大体黑调点缀了点白色,调侃了声:“黑白小碎花。”
他慢吞吞去休息室换上比赛服,也是黑白相间的,黑色占大部,好符合那台黑白小碎花的气质。
他没什么胜负欲,咸鱼一样,慢腾腾地挪动。
更何况陆遗星不玩,更加无所谓了。
旁边的小平头哭丧着脸:“爷,我求你了,你打起精神吧,你知道我刚才买了你赢吗?你知道多少人买你赢吗?稍微重视一点啊!”
贺嚣:“哦。”
小平头起劲晃他:“醒醒啊,我的钱,我的银子。”
他自己不急,小平头倒皱着脸,急得跑来跑去,给贺嚣捏肩膀递毛巾送水。
陆遗星嗤笑。
他早就习惯了贺嚣的一向作风,一点儿也不担心。
贺嚣突然看过来。
陆遗星板起脸,给他比了个中指。
贺嚣笑出声。
角落里的人一直在看陆遗星,看到他视线始终在贺嚣那边,看到他勾唇笑,看到他对贺嚣比中指。
那层冰冷的外壳似乎破裂开,生动又鲜活。
但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比赛快开始了,解说员的声音激动昂扬,室外气氛热烈,赛道绵延千里,每隔百米设置障碍点和急转弯道。
贺嚣还在慢慢戴手套,黑色头盔遮住低沉眉眼。
耳边吵得不行,陆遗星在观众台上撑着脸,看下方赛道。
小平头在旁边捧着心脏碎碎念:“我的天,我的小心脏,真怕他给我睡着。”
陆遗星:“放心。”
有了陆遗星这两个字,他稍微安心了些,没多久心又提了起来。
他本以为只是贺嚣懒散,所有车都出来遛了一圈后,才发现贺嚣这大爷选的是什么破车。
别的车外表酷炫亮眼,看着就专业,又快又拉风的那种。相比之下,那辆黑白小碎花破破烂烂的,配上贺嚣吊儿郎当的样子,活像乡绅进城扫年货。
直到一个惊险的弯道,黑白小碎花跃了很高直接飞了过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都盯着空中那道弧线,落地的那瞬间,胆子小的直接闭上眼睛。
车辆平稳落下,嚣张招摇的引擎几乎震破而膜,一路冲到终点。
“他是会飞吗?”
小平头乐了,咧嘴露出白牙,“就那么飘了过去。”
“赚死了赚死了呜呜呜。”
小平头冲过去抱贺嚣被推开。
贺嚣摘了头盔,往另一边看,半湿额发垂落,还朝他笑出了一个酒窝。
陆遗星突然想到,根据遗传定律,他崽儿大概率也会有酒窝。虽然长在贺嚣脸上不好看,但长在他崽儿脸上,一定非常可爱。
结束后,贺嚣走过去,亮出自己的牌子让陆遗星玩:“亮晶晶的,喜欢吗?”
陆遗星:“不喜欢。”
贺嚣邀请:“兜一圈?”
“那你慢一点。”
贺嚣怀疑自己听错了:“慢一点?”
“嗯。”
“这可不符合你的一惯作风。”
贺嚣丢过去头盔,调整好带子,“抱好。”
陆遗星不愿意地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说:“慢点。”
于是性能顶尖的赛车沿着街边慢悠悠地骑,陆遗星趴在他背上,无聊得都快睡着了。
他摇摇头,觉得贺嚣不太行。
贺嚣好笑:“快了骂人,慢了又昏昏欲睡说别人不行,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顿了顿,偏过头,通红的耳尖暴露在陆遗星眼前,“某些时候也是这么难伺候。”
陆遗星胳膊锁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说:“你腰很细。”
贺嚣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伤害,立刻道:“不要说我细,谢谢。”
陆遗星在他耳边说:“就是很细。”
贺嚣停了下来。
陆遗星拍他腰:“继续啊。”
贺嚣带着他兜风。
结束后,陆遗星长腿一扫就下车了,帅得不行。坐了很久腿脚酸麻,活动了一下,突然僵住,倒吸一口冷气,曲着腿。
“别动。”
贺嚣蹲下,手抚上他小腿。
肌肉又紧绷在一起,勒着抽动,他掌心覆上,慢慢把紧张的肌肉揉开。
陆遗星坐在椅子上等人。
过了会儿,贺嚣跑出来:“好些了吗?我背你回去。”
陆遗星扭过头:“抱。”
贺嚣耳朵一下子红了,但他脸皮厚,故意说:“嗯?什么。”
陆遗星仍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是下巴抬了抬:“要抱。”
他可不想背,背着腹部会和贺嚣亲密接触,他不愿意。
贺嚣把人抱了起来。
陆遗星不肯搂他脖子,只是两只手矜持地交叠在一起,试着往对面袖子里钻。
贺嚣好笑:“丢了。”
陆遗星:“丢吧。”
贺嚣:“劳烦陆总把金贵的胳膊放在我脖子上。”
陆遗星单手搭上他脖子,然后一顿。
他在干什么?
竟然让贺嚣抱?
算了,他很快说服自己。
只是替崽崽承担另一个爹的爱意而已。
他抬眼,对上清晰的下颌线,顺着移到高挺鼻梁。
墨发被风吹动,贺嚣没再说话,眸色沉沉与夜色融为一体。
有时候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知什么时候长大的,好像有一天突然见到他,就变了。
懒散无聊的桃花眼会沉下来,盛了很多看不懂的情绪。
其实贺嚣很白。
不是那种柔和浅嫩的白色,偏象牙白,夏天有时候会被晒黑,捂一段时间又白回来。
眉眼墨黑,棱角凌厉,眼尾双眼皮往外勾,气势凌人。嘴唇却红得很,还喜欢穿黑色休闲外套,不知道会让自己唇色显得更红。
他又是自由不羁的性子,懒拖拖的,成日吊儿郎当,插科打诨,那点强势凌厉便不显了。
有时候幼稚乖张,让人琢磨不透,恶劣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
强势起来又像是在发疯,眼尾红意溢上来,不留一点缝隙地将猎物拆吃入腹,不留骨头。
这时候他浑身无处不是硬的,像铁做的混账。
陆遗星无可避免想到那晚。
贺嚣垂眸。
陆遗星对上他漆黑的眸,心脏突地一跳。
“看什么呢,”贺嚣捞着他膝盖往上,勾唇,“好看吗?”
陆遗星冷漠:“眼睛快瞎了。”
贺嚣故意说:“陆遗星,你重了。”
陆遗星一顿:“哪里……重了。”
竟然在意这个。
不愧是自律到苛刻喜欢骂人丑八怪的陆遗星。
贺嚣认真道:“现在是两个人的重量。”
陆遗星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真的,”贺嚣轻轻颠了颠,“胳膊都麻了。”
陆遗星:“你放我下来。”
贺嚣:“抱好。”
他抱着他宝贝往前走。
哪里知道抱的是他宝贝和小宝贝。
陆遗星单手搭在他肩膀上,累了,两只胳膊抱住他脖子。
贺嚣脚步停了。
黑暗中耳朵红得可以,然后继续走,脚步是稳的。
陆总金贵地说要眯一会儿,吩咐:“抱不住我的话,提前说一声,别把我摔了。”
贺嚣:“好。”
陆遗星成了软乎乎一团,像任人拿捏的团子,眯着眼睡觉,手还不忘搭在贺嚣脖子上。
贺嚣叫车把他俩送到陆宅附近,又把团子抱下来,走了会儿:“你看我们在哪儿。”
陆遗星看了一眼,他家附近。
贺嚣提议:“我都抱了你很久,你也抱我走一会儿。”
陆遗星昏昏沉沉听不清。
贺嚣气笑:“你别这样,坑人的小奸商。”
陆遗星直接睡死。
陆家的人见到鬼一样:“贺嚣,全体——”
陆遗星手从他脖子上下来,交叠在胸前,懒得不行的样子:“没事,让他进来。”
贺嚣说:“陆遗星你是不是放纵了点。”
陆遗星不理他。
贺嚣把人抱上楼,放在卧室床上,注意到床头的钙片,想着这人还知道补钙。
陆遗星闭着眼睛,手顺势放在了腹前。
这个姿势很别扭,贺嚣想把他手挪开,伸手,快碰到腹部——
陆遗星快速捏住他手腕,睁眼看他。
“嘶,废了!”贺嚣脸都白了,“陆遗星你怎么每次都下死手!”
“……”
陆遗星松手,床头是白绵寄过来的一堆补剂,叶酸片混在最后,不动声色拿书挡住。
贺嚣:“饭不好好吃,吃补充剂。”
陆遗星脑袋慢腾腾往下,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露出眼睛,说:“想喝鱼汤。”
他想贺嚣可能会调侃一句,你看我长得像不像鱼汤。没想到贺嚣起身,出去了。
“?”
被我气走了?
也是,他一个大少爷,一晚上把自己抱来抱去又被使唤来使唤去肯定受不了闹脾气了。
走了也好。
反正他不想看到贺嚣。
陆遗星躺在床上睡觉。
现在想一出是一出,不知怎么就想喝鱼汤。
要那种奶白的,清淡不加其它料的鱼汤。
他喉间有些痒,在床上翻了个身。
过了会儿,门开了,贺嚣端着冒着热气的东西进来。
陆遗星瞬间坐起来。
不知是因为心心念念香气浓郁的东西,还是突然出现的人。
贺嚣往他那边一送:“喝吧,祖宗。”
鱼汤用青花白瓷碗装着,奶白浓醇,表面飘着几粒枸杞。
陆遗星张口:“为什么?”
贺嚣好笑:“你不是想喝?”
他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滞,“你别告诉我逗我的。”
“没有。”
陆遗星接过,“我想喝你就煮给我喝?”
贺嚣顿了下,视线垂下,手指无意识挠着床单:“就……顺手的事。”
他按了下陆遗星脑袋,揉他头发,怒道:“你出什么事我跟谁打架!”
“……”
然后蹲在地上,又滚到床沿发疯:“什么时候打一架吧,我快憋死了。”
陆遗星冷漠喝汤。
有毛病。
鱼汤是过滤好的,浓醇没有杂质。这青花瓷碗太大了,陆遗星没有用勺子,嘴唇对着碗边,倾斜碗慢慢抿了一口,看着脑袋快要掉进碗里。
好喝。
陆遗星眸光微晃,很清淡,但鲜美浓郁。
是脑补的味道。
他喝了两口,停下来,慢慢回味。
“为什么这么白?”
陆遗星问。
贺嚣:“因为我在它耳边念叨,白一点。”
“…………”
太多了,陆遗星喝了小半碗,胃舒服,鼻尖冒出汗。
贺嚣:“再喝两口。”
他突然一步步往床尾挪,脑袋藏好,快速说了声,“下奶。”
枕头兜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