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丶【二更合一】
顾寒深是在叫了多年爷爷后,才知道对方是他真正的生父。
曾经唯一给予他亲情依靠的爷爷楚繁登,其实是个觊觎儿媳的畜生,而他以为的父亲楚彦峰,更是个无耻的杂碎。
楚繁登最初染指的并非顾寒深母亲顾茜柔,而是长子楚彦麟的妻子。
对方被楚繁登用至亲和家族企业威胁,最终不堪受辱选择结束生命,而这位长媳不仅相貌出色出身极佳,和楚彦麟亦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两人的感情自不必说,并且因为楚彦麟足够了解妻子,才会在妻子亡故后抽丝剥茧逐渐窥得事情真相。
楚彦麟死于一场车祸,实际上那是他为父亲准备的葬礼,很可惜的是一念之差让他在最后关头偏移了方向,最终落了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又因为楚彦麟在调查妻子死亡真相时精神接近崩溃,几乎没有遮掩,楚彦峰一开始没能想到,但在继承人大哥死后也逐渐反应过来。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鄙夷,认为父亲将大哥养得太脆弱了,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同时也高兴自己掌握了父亲的秘密,并且大哥死了自己就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
然而,在楚彦麟死后,楚繁登悲痛之余并未对楚彦峰委以重任,反倒开始遴选起职业经理人,甚至有意在旁支挑些合适的苗子加以培养。
楚彦峰慌了,大着胆子用兄嫂之死要挟楚繁登,结果刚开个头就差点被父亲弄死。
让楚彦峰的榆木脑袋总算意识到,哪怕楚彦麟差点撞死父亲,依旧是父亲最爱的儿子,而他哪怕成了仅存的儿子,也永远越不过大哥楚彦麟。
然而楚彦峰最后还是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只因他非常幸运地找到了一个酷似长嫂的女孩。
女孩出身平凡,不仅长相气质与已故的大嫂很像,还因混血优势有着更加令人惊艳的美貌,遇到楚彦峰时才十八岁,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般的校园中很是不谙世事。
楚彦峰虽然败絮其中,但到底金玉其外,在他的精心设计之下很快便将顾茜柔娶到了手。
他难得做了件让父亲赏识的“好事”,拿到了应得的奖赏,不过没多久顾茜柔怀孕,楚彦峰的位置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当时的顾茜柔已经接近疯狂,更不愿接受腹中胎儿,最终在楚彦峰的有意配合下胎死腹中。
不过在顾茜柔怀上顾寒深时,楚繁登并没有给任何人能够杀掉他的机会。
顾茜柔在孕期就已经彻底失控,长期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也在状态极端时被注射了一些药剂。
即便有着生母的日日毒咒,以及在孕期不可避免被各类药物刺激影响,顾寒深出生后依旧是个健康的小孩。
他和楚彦麟小时候长得很像,而且天资聪颖,不满一岁时就被测出智力超群,自然而然成为楚繁登最满意的后代,放在身边亲手培养。
所有人都以为楚繁登是在培养过楚彦峰后觉得对方难当大任,才转而开始培养长孙,事实上他是在培养最为合乎心意的幼子。
并且因为从长子身上吸取教训,楚繁登不希望顾寒深太过脆弱,在一定程度上把控着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和疯癫的母亲对他的刺激。
而楚彦峰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如哑巴吃黄连什么都不敢说,在发现父亲对疯女人丧失兴趣,就时常通过虐待顾茜柔发泄戾气,偶尔疯上头甚至会对顾寒深动手。
至于早就疯癫无状的顾茜柔,少有的清醒时间都被她用来计划死亡,用来想方设法逼疯顾寒深,想让顾寒深变成自己复仇的工具,终有一日父子相残。
她是成功的,顾寒深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心想将楚家上下拖进地狱。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崽,他早已彻底黑化,成为一个为达目的不惜让所有人陪葬的真正反派。
系统看着控制面板唰的一下掉了20点感化值,却庆幸地念起阿弥陀佛。
系统不用猜便知顾寒深重回楚老登身边,哪怕忍得再好,心态也得炸裂一波,好在崽子把感化值提到75点,掉20点还剩55点,问题不大。
目前的顾寒深跟原剧情相比已经“防高血厚”抗造多了,想到更加狗屎的原剧情,饶是系统这种见惯了泼天狗血的都忍不住啐上一口。
原剧情中,楚明泽这个男主虽是私生子开局,但拿的是逆袭剧本,一直被老爷子当成“磨刀石”,最后因顾寒深被老爷子彻底养崩了身份对调,从“磨刀石”变成了真正的“刀”。
顾寒深和老爷子互刀前,他一边装乖孙子,一边跟戴烁燃玩替身虐恋戏码。
顾寒深想要黑化灭世却并未成功,最终和老爷子同归于尽。
而楚明泽这个男主作为世界的中心,自然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不仅为爷爷保全了晚节保住了楚家的名誉,还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顾寒深这个大反派,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到了顾寒深头上。
系统想一次气一次,是以听着叶管家向崽灌输老爷子有多好时,只想仰天狂呕,恨不能吐成喷泉。
系统:【趴趴,别信他,他说的老爷子就是逼疯你爸爸的最大的坏蛋,这两个糟老头子都坏得很!】
系统虽然一开始就想将剧情全灌给崽子,但奈何小幼崽最初都没法沟通,后来逐渐懂事了些,系统也没法将楚家这窝子腌臜牲口讲给这么个小娃娃听。
但它也努力渗透了一些,诸如爸爸从小被坏蛋们欺负,不仅身体上有很多伤口,心里的伤口更多更严重,系统叔叔播报的感化值,就反应了爸爸心里伤口的愈合情况……以及你宁宁姨姨家里,还有个趁爸病要爸命的坏爹等等。
不管崽能不能理解,系统有时间就念叨两句,为了吸崽也频繁切过来看看,吸崽的同时帮小家伙盯一眼。
是以趴趴听到脑中系统提醒后,一下就把手里的球丢开,小嘴一扁哇的大哭起来:“拔拔拔拔!窝要拔拔!呜呜呜呜呜呜呜!!!”
*
同一时间,顾寒深正朝着佛龛敬香。
在他还是懵懂稚子时,曾笃信只要足够虔诚,神佛会让他达成所愿,而现在他却只信自己,黑沉无光的眼底隐匿着无边的杀戮。
一旁轮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是楚氏手眼通天的掌权人,顾寒深名义上的爷爷楚繁登。
也许是因为作恶多端,即便楚繁登买下前沿医疗科研团队,每年都花天价注射延寿针,但依旧无法阻止身体的快速衰败。
今年去往K国疗养的真相,虽非楚明泽以为的肾衰竭,但情况的确不算明朗。
一次意外摔倒造成楚繁登髋部骨折,即便第一时间由顶尖医疗团队进行手术,且手术大获成功,但术后并发症依旧要了他半条老命。
现在坐着轮椅差不多已经恢复正常生活,但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开口时声音如常,却多了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也知道你对彦峰的恨意难消,但明泽到底是……楚家的孩子……”老爷子因气息不畅微微停顿,缓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他还未下葬,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明泽……”
“好。”顾寒深清楚对方就是在装模作样,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不等老爷子说完就应了下来。
不过是想让他和楚明泽彼此制衡,看来老畜生的身体是真不大好了,拿孩子要挟他还不足以安枕。
楚繁登很满意顾寒深的一点即通,对方越是清楚一切才会越听话,不论怎样顾寒深都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
哪怕疯癫一些,也比一碰就碎的娇贵瓷器靠得住。
之前的话虽然表面听起来是交换,实际上还是顾寒深做出了让步,老爷子便立即给出些补偿,打算认回孩子,也算对外公开了顾寒深的身份,让对方顺理成章地进入楚氏为他分忧。
顾寒深刚要做出答复,就听到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传来,立即快步迎了过去,一把接住保姆抱来的崽。
“怎么回事!”顾寒深将满脸泪痕的崽子按进怀里,直接质问起匆匆跟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管家。
叶管家也很茫然:“小、小小少爷,刚拿起玩具,就、就突然丢开哭了起来……”
叶管家一开始是想把孩子暂时稳住的,奈何这崽哭起来天崩地裂,稚嫩的小软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爆嚎,哭声里很快带出嘶哑,崽也开始像喘不上气般微微抽搐,完全是要将自己哭背过气的架势。
正在顾寒深回头的关键时刻,叶管家可不敢开罪于他,什么都顾不得就想抱起孩子来找顾寒深,结果这崽却挣扎得厉害,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碰。
叶管家只能叫了个力气过人的保姆,将崽稳稳地送了过来。
听叶管家气喘吁吁解释完,顾寒深的脸色也没好上半分,不过怀中崽紧紧扒在爸爸胸膛后,哭声很快便从撕心裂肺逐渐降级到小声呜咽,听起来却更像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
顾寒深冷冷扫了叶管家一眼,抱着孩子大步离去。
他边走边低低哄着:“别怕,爸爸在呢,趴趴不哭了好不好?”
崽吸了吸哭红的鼻尖:“呜——!”
作为把屎把尿的爹,顾寒深已经能从容面对涕泗横流,还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蹭的崽子。
他抽出胸前一条燕麦色口袋巾,熟练地帮哭成小花脸的崽子轻轻擦拭起来。
顾寒深今天的衣着偏正式些,身上的口袋多为装饰性的,那也被他每一个都放了不同尺寸的方巾,羊绒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宽松些,还放了一小包婴儿湿巾。
丢开已经脏掉的口袋巾,顾寒深便游刃有余解扣抽出一张温和无刺激的婴儿湿巾,再给崽子和自己的衣服擦第二遍。
洁癖崽哭了一脸也不好受,擦的时候十分配合地仰起小下颌:“呜呜呜……呜呜……还有……”
顾寒深挑眉看他,崽伸出小白爪哽咽道:“刚刚……呜呜……来不及……呜呜……用手手……”
顾寒深一下子想到崽子扑过来时小手抓得十分用力,立即确认外套是没法要了,脸色黑了一瞬,还是继续认命帮崽把每一根白白软软的指头擦得干干净净。
父崽二人,一个擦的认真,一个舒服享受,清理过程中情绪都平复不少。
崽逐渐停止了啜泣,晶莹的泪花还缀在鸦羽似的长睫毛上,眼尾低低垂着,看起来像只在外面吃了大苦头的可怜小奶汪。
“趴趴为什么这么伤心呢?”顾寒深将已经擦干净的崽子放回车上,上车前先将外套脱下翻过来迭起丢到一边。
崽刚被哄好,突然和爸爸分开一下就不干了,往汽车后排一倒就开始用小短胳膊和小胖腿到处乱敲:“拔拔抱!拔拔抱!”
顾寒深立即将崽重新抱回怀里:“嗯嗯抱,爸爸就脱个衣服也不行吗?趴趴好霸道。”
崽嘟起嘴重新趴回爸爸肩头,情绪也重新接上:“叭叭……”
哭哑的小软嗓很轻,不是常用的“拔拔”,也不是最开始的“papa”,更接近爸爸的读音,听得顾寒深心尖一软,轻轻应了声:“爸爸在。”
崽仰起小脑瓜又软软叫了一声“叭叭”,顾寒深便垂下眸子看他:“到底怎么了宝宝?”
顾寒深知道他家崽子大多数时候都很乖的,不会没有原因就突然哭得那么凶,他很怕是自己哪里疏忽了……
就听崽突然用满是鼻音的可怜小奶音问道:“为什么,拔拔……心心里,也会有伤呀?”
“拔拔很痛痛很痛痛……”说到一半,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爸爸呜呜……拔拔不要痛……他们都系大坏蛋,趴趴讨厌大坏蛋!”
顾寒深眼眶一热,深吸一口气才哑声问道:“趴趴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大坏蛋?”
崽张了张小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起系统叔叔说过,他没办法直接告诉爸爸,小嘴一扁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就是坏蛋!大坏蛋!拔拔不痛呜呜呜宝爱拔拔窝爱泥窝爱泥……”
崽不说,顾寒深也没有追问,只是紧紧拥住了怀中的小哭包。
感受着胸口的温热湿意,顾寒深无比确定,不论任何原因,趴趴就是上天最好的礼物,是他冷暗污秽的人生中唯一的暖光……
“趴趴不哭了,爸爸不疼。”顾寒深声音沙哑,他也怕孩子哭伤了。
崽却难过得根本停不下来,爸爸不让哭他反倒飙了个小高音:“拔拔痛!心心里好多伤,好多血……”他都知道的,爸爸一定痛死了,只是爸爸太能忍耐了。
顾寒深只好换了个角度,柔声哄道:“趴趴爱爸爸,才会为爸爸的痛伤心哭泣对不对?可爸爸也爱趴趴,所以趴趴哭爸爸只会更痛,乖宝宝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哭得有些缺氧的崽子,成功被一连串的“爸爸痛趴趴哭”给绕了进去,泪水涟涟的黑蓝眼瞳茫然了一瞬,缓了片刻才若有所思点点头。
唔,好像是这么回事……
*
顾寒深带孩子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楚繁登没来得及看看孙子。
不过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顾寒深既然已经回到他身边,就注定父子俩会在他跟前当孝子贤孙。
另一边,楚明泽也被从看守所保释出来。
楚明泽对上老爷子的御用律师团,虽然看起来形容狼狈但眼底也难掩得色。
他就知道,爷爷最多是给他一些教训,绝不会看着他真的出事。
不过楚明泽在拿到手机后,脸上的笑容很快僵住,父亲被母亲失手捅死,母亲如今正等待最终宣判……
楚明泽一把拽住准备离开的金牌律师:“她、我妈……”
韩律师摇了摇头:“抱歉,楚董并未让我们插手此事,而且您之所以能顺利被保释出来,正是因为向女士将大部分罪责都揽到她和您父亲身上。”
楚明泽双眼瞪大,眼瞳颤了颤,就听律师建议道:“您……唉……向女士应该很想见您最后一面。”
老爷子向来不喜欢手底下的人多嘴,韩律师提醒两句,朝着楚明泽点了点头便转身匆匆离开。
家庭剧变带来的打击远比在看守所蹲的这几个月大得多,楚明泽脸上血色退尽,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
邱璇宁下飞机后,先跟小乐回工作室汇报。
因为着急取相机就想跟亲妈请假,毕竟亲妈已经知道她报废了一个重要的拍崽道具,并承诺会将拍立得的钱给她报销。
王莉兰听完她的早退理由后,神色迟疑了一瞬,继而又挂上公事公办的面孔:“今天又不用你拍趴趴,急什么?”
是以邱璇宁忙完亲妈安排的工作,才将基友小秋约了出来,地点就选在邱璇宁最爱的一家火锅馆子。
结果吃饭全程都捧着马卡龙色的拍立得,左瞧瞧右看看,边看边笑嘻嘻玩笑道:“好姐妹,辛苦你这些年帮我把相机保护得这么好,一条划痕都看不到!”
对面的小秋笑着配合应声,顺便问起孩子被拐细节,等气氛足够热络后才状似无意提起:“你妈对趴趴……怎么样?”
邱璇宁不明所以:“当然好啊!就比我差一点点吧。”
小秋闻言噗嗤一乐:“你就这么喜欢那小孩?”
见邱璇宁猛猛点头,小秋故作轻松道:“那还真是我小人之心了,之前的事我得道个歉,当时竟然怀疑阿姨和顾寒深……你知道的,我就是怕你吃亏,什么事都没有肯定是最好……”
听她兜了一圈,邱璇宁才搞明白小秋还在怀疑她妈和顾寒深的那些假料。
以前她听多了还真差点信了,但现在不仅自己经历过被造黄谣,有过令人恼怒的感同身受,而且跟亲妈的心结也解开不少,再听人这么若有似无地往那边带,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谢谢,但真不用,那是我亲妈,能让我吃什么亏?”
小秋见状连连点头:“对!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阿姨再怎么样都不会亏待你这个亲女儿。”
“……都说宁跟叫花子娘,不跟做官的爹嘛,所以我才越想越觉得我是被之前的狗血剧忽悠傻了。”
听她这么说,邱璇宁又觉得自己刚刚理解偏了,但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对上基友那张温柔无害的秀气脸庞,还是如常笑了笑:“我爸妈虽然分开了,但对我都挺好的,我很幸运。”
小秋见她笑了,也跟着展眉一笑:“是呀,我就很羡慕你。”
邱璇宁乐乐呵呵和好基友碰了碰杯,开车回家的路上却心中思绪万千。
邱璇宁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心很细,不然给崽挑选的婴幼儿用品,也不可能在一向龟毛的顾寒深那里获得认可。
只不过她对自己人比较心大,很多事情嘻嘻哈哈就过去了,并不会多想什么。
不过她陪父崽进组,已经和基友分别了几个月,虽然偶尔也会在手机上聊几句,但再见面的确是生疏了不少。
友情滤镜变薄,人也敏感起来,邱璇宁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小秋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潜移默化地洗脑自己,让她怀疑母亲,却又让她为了拿到母亲的财产忍耐。
仿佛她和亲妈之间就只能以利益维系,而她真正可以依靠的亲人就该是她爸。
邱璇宁既觉得古怪,又似曾相识,就好像……她奶奶从小给她灌输的那般……
因为已经清楚她和母亲曾经的心结,很多都是奶奶从中作梗导致的误会。
邱璇宁对此感观极为复杂,明确的对错和多年间朝夕相处的真感情在天平两端不断晃动……不过对于奶奶,她是能理解其恶婆婆逻辑,就是为了让父亲的利益最大化。
但对于基友小秋,她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当然,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天真了,尤其是再度拿起小秋几乎没有使用痕迹的贵价拍立得时,邱璇宁的眉头已经拧成死结。
邱璇宁看着不远处的高档小区,正是她和父亲的家,想了想还是在遇事不决时,选择呼叫亲妈。
*
顾寒深虽然成功让崽停止哭泣,但崽依旧是一脸泫然欲泣的小表情,情况跟崽子意外发现他手臂上的烫伤时有点像。
可这一次,顾寒深连拿烫伤膏撒谎的余地都没有,毕竟他总不能把心掏出来忽悠崽子。
为了让崽心情好一些,顾寒深到家就带着崽去泡澡。
不仅将崽的小鸭子军团,和新入手的小粉猪们都放了进去,还选了崽最喜欢的芒果味泡澡球。
崽虽然表现得兴趣缺缺,但顾寒深的目光就没从崽的小嘴上离开,毕竟这崽有险些吃掉芒果味香皂的黑历史,面对一浴缸香香甜甜的芒果味,顾寒深实在很难放心。
没曾想,这次顾寒深还真就错估崽子了。
崽除了最开始伸手扒拉了周围的小鸭子几下,全程将小脑袋枕在爸爸的心口处。
好半晌后,才小声问道:“拔拔,心心跳,会不会更痛痛鸭?”
顾寒深将崽子被打湿的碎发都捋到脑后,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轻抚了抚温声答道:“心里的伤口早就长好了,再跳当然不会痛。”
崽仰起小脑瓜:“真嘟吗?”
顾寒深伸手轻刮了刮崽的鼻尖:“真的,爸爸有了心疼爸爸的趴趴,心里的伤就全都长好了。”
崽皱了皱小眉头,将小白爪按在自己心口处:“可,趴趴有点痛痛。”
顾寒深闻言眉头一蹙,怀疑是孩子今天哭太狠,脆弱的小心脏有些扛不住。
伸出被水浸热的大掌,覆上去帮崽轻轻揉按,一边温声确认:“什么时候开始痛的?现在还很痛吗?”
崽趴在爸爸怀里乖乖被按,仔细想了想:“大坏蛋让玩球球,一下就可疼可疼……泡澡澡好多啦……”说着捏了捏小鸭子,成功滋出一股淡黄色的芒果味热汤。
顾寒深眼疾手快伸手挡住,没让洗澡水滋进崽的小嘴。
崽被爸爸捂嘴,乌溜溜的大眼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丢掉小鸭子又乖乖趴回爸爸怀里。
顾寒深:“……”
虽然他不是医生,但还是感觉小崽子的心痛大概率是没什么事了,并非常嫌弃小馋崽连洗澡水都不放过。
然而顾寒深还没等开始说教,崽又捂着心口哼唧起来,父崽间立即恢复了不久前的状态,偷喝洗澡水的事情仿佛不曾存在过。
崽趴了一会儿突然抱住爸爸的大手,仰起小脑瓜软糯糯说道:“拔拔,宝爱泥……以后,心心不要受伤,宝会痛痛……”
大概是浴室的雾气太重,顾寒深的眼底再次湿润了,低低应了一声,又在崽光洁的小脑门上轻啄了一下。
父崽间满到就要溢出的温情一直持续到泡澡结束,顾寒深轻声询问:“宝宝还痛吗?”
崽想说不痛,看着香甜的洗澡水吸溜了一下口水,话到嘴边改成了:“还有一点点。”
说着翘起白嫩的小手指头,给爸爸比出超小的一点。
顾寒深现在对这崽的了解,已经达到撅屁股就知道早上吃了什么的程度,见状抿去唇角的笑意,配合问道:“爸爸再给你揉会儿?”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摇头道:“拔拔该吃饭啦,不然会肚肚痛,宝乖乖。”
顾寒深顺着崽,围绕着崽的孝顺夸了两句。
好不容易等到珍贵的饭后甜点环节,顾寒深见小家伙忍到现在也不容易,为了多要个奶酪棒都快成精了。
心头一软,想着反正都是自制的,偶尔多吃一根问题不大,就主动多拿了一根。
“多吃一根,趴趴的一点心痛能恢复吗?”
崽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惊讶,完全没想到自己才铺垫到一半,还没开口要呢,爸爸怎么就主动给啦?
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滚圆,看着多出的一根奶酪棒猛点头:“能哒!能哒!”
顾寒深笑着将奶酪棒塞到崽的另一只小手里,崽一手一根奶酪棒,高兴得差点将花手摇上天,看向爸爸的眼神里也溢满了小星星。
顾寒深抱着宝贝崽子,崽依偎在爸爸怀中酣畅猛炫,父崽情在这一刻几乎升温到爆表。
崽将两根木棍嗦到再也舔不出味道,才由着爸爸帮他丢掉,并将一双黏唧唧的小白爪重新擦干净。
崽咂么着嘴巴里香香甜甜的好滋味,听着脑中系统提示音中的【+1】【+1】【+1】……突然福至心灵。
“呜……”崽将小白爪往小胸脯上一捂,皱着小脸重新仰倒进爸爸的臂弯。
顾寒深脸色一凛,立即扶着崽的小肩膀急急询问:“怎么了趴趴?!”
“心心痛痛……”崽皱着小眉头,声音都比平时虚弱许多,要不是小脸蛋太过圆润、气色又好,真要以为这是在反串儿童版红楼梦的林妹妹了。
顾寒深看着紧紧捂着右侧胸口的小白爪,深吸了几口气才咬着牙问道:“顾toopy,你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崽QAQ:吃了没文化的亏555
第32章 丶【二更合一】
崽茫然了一瞬,才意识到刚刚的灵机一动,不仅让爹猝不及防,自己也相当猝不及防。
随手一按就开始上情绪,都没注意到按着的地方,根本没有小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对着亲爹黑脸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崽倒是一点都没再怕的,就是感觉好丢崽呀。
而且这么好的机会没把握住,第三根奶酪棒看起来肯定是要随风而去了……
原本是装出的呜咽,此刻还真就真实了几分,小幼崽提高了音量还不忘替自己辩解:“呜呜呜……不系呜呜呜……不是心心呜呜是胸胸吶……”
顾寒深:“…………”
顾寒深本来是想狠狠教训一番的,最好拍一拍小臭崽的屁股蛋,看到小臭崽还真挤出了几滴“饿鱼”的眼泪,心就又软了。
嘴上倒是依旧硬气,一开口语气极差:“真疼?”
“呜呜!!!”
顾寒深脑中自动加载一些近期看到的育儿书籍,比如关于声名狼藉的哭声免疫法。
因为小幼崽还不会自我调节,很容易在长期哭泣中影响到大脑发育,所以在孩子大哭的时候一定要早些哄好,尤其是他家这只之前还哭到“心心痛”的崽。
思绪电转间顾寒深已经完成自我开解,管他真疼还是假的,再这么哭下去多半要变成真的了,孩子还小很容易哭出问题。
顾寒深也就没纠结小臭崽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小蠢蛋行为,再次伸出温热的大掌帮崽轻轻揉按:“……这样好点没?”
崽有了台阶,又被爸爸温柔安抚,没一会儿就哭声渐歇。
他伸出小白爪想要揉眼睛,被顾寒深中途捏住,换成干净的棉柔巾帮崽擦拭。
“趴趴哭成这样,爸爸也要心疼了。”顾寒深抬起崽的小下颌,手法轻柔熟练地帮崽擦着。
崽吸了吸鼻子,不用顾寒深开口,就已经感觉到爸爸真的很爱很爱自己。
虽然第三根奶酪棒依旧没戏,但精神上的满足多少也顶饿,崽奶乎乎开口:“叭叭……”
“嗯,擦干净了,你看你是不是哭成小花猪了?”顾寒深指了指不远处的镜面。
崽的注意力虽然被镜子里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嘴巴也红红的自己吸引了,但也没有忽略爸爸的“崽身攻击”。
顿时小眉头一皱:“小发猫!”
以前都说他是小花猫的,怎么今天变猪猪了,这不对,他就算记不清心脏长哪边,也不至于不知道猪和猫差很多!
顾寒深戳了戳崽的婴儿肥小脸蛋,故意曲解道:“你不是说自己是乔治吗?”
崽气得小脖子都支楞起来了:“系稚乔啦!”
因为依旧有些口齿不清,小奶音听起来莫名有种嗲嗲的湾湾腔,落进亲爹耳中就更好玩了。
顾寒深虽然很想多逗几句,但还是第一时间纠正起来:“是小花猪,不是小发猪,不念系,念是。”
崽认真点头:“是!”
“是是是!”
“对,真棒,不愧是你呀小猪乔治。”顾寒深是觉得崽如果真想叫稚乔,那英文名叫乔治也不错。
小猪乔治和顾掏屁不分伯仲,让顾寒深有些难以抉择,但谁说英文名只能有一个呢?
崽还不知道老父亲的险恶用心,依旧努力绷着小舌头据理力争:“是稚乔!拔拔坏!”
顾寒深笑着跟崽蹭了蹭鼻尖:“嗯,爸爸坏,全世界趴趴最好。”
一听是夸自己的,崽生气到一半,也跟条件反射似的呲牙一笑:“嘻~”
顾寒深也算服了他,轻轻捏了把肉脸蛋:“厚皮小猪。”
*
韩律师离开后,来接楚明泽的人很快就到了。
虽然外界都以为楚老爷子这次要大义灭亲,但楚明泽被放出来就已经算是一种明确的信号。
再考虑到现在楚彦峰又提前没了,哪怕最后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但这么多家产肯定多半还是会留给楚明泽的。
是以接到楚明泽被保释出来的消息,之前结交的狐朋狗友立即一窝蜂凑了上来。
有关心他在里面过的好不好的,也有见他状态不好主动开解的,楚明泽父母的事闹的很大,但当着楚明泽的面他们不好多说什么,只宽慰希望他早些走出来。
不过楚明泽一直魂不守舍,连朋友为他准备的隆重接风宴也直接拒了,浑浑噩噩回到家枯坐了大半夜,才像突然回魂似的开始搜索如何探视。
作为向悦芸的亲儿子,即便对方是手刃亲夫的死刑犯,楚明泽依旧顺利预约到最近的探视机会。
第二天一早,楚明泽见到老了十岁不止的母亲,本就布满血丝的双眼又红了几分。
“妈……”楚明泽拿起一旁的电话,对着玻璃墙中的母亲哑声开口。
向悦芸空洞多日的双眼,在看到落魄沧桑的儿子瞬间便心疼地落下泪来:“小泽,小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如果不是有玻璃阻隔,母子俩几乎要抱头痛哭。
不过向悦芸想到探视最多只有半小时,是她生命中能见儿子最后的半小时,而她还有许许多多想要交代的,心里即便有再多的舍不得和不甘心,都只能含泪咽下。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探视过程中不仅会有监管人员监听,还会保存下录音,是以向悦芸只能非常隐晦地提醒儿子:
“别恨寒深,别恨老爷子……老爷子还愿意让韩律师把你保出来,可以了,妈妈什么都不求了,妈妈不在你保护好自己,不争了我们不争了……”
向悦芸将重音放在“恨”、“韩律师”、“求”、“争”上面,因是边哭边说的,乍一听只是她哭得喘息不止,重音有些错乱。
实际上反复多遍只是为了提醒儿子去找韩律师,以及现在的情况除了奋力一搏早就没有其他路可走。
确认儿子领悟后,又提醒儿子不要再试图通过顾寒深的疯妈逼疯他,因为这极可能是老爷子的禁区。
之前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从楚彦峰死前捕捉到些许端倪,以及老爷子最终选择将儿子放出,向悦芸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怎样的蠢事。
她们母子一直想要针对的都是顾寒深,楚彦峰蠢不自知容易坏事,母子俩的计划很少知会对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惹怒了老爷子。
从前,她只知道顾茜柔婚后很快怀了孩子,每次提起这事楚彦峰都目露憎恨,并称其为杂种,向悦芸便以为对方也给楚彦峰带了绿帽,心里很是畅快。
后来顾茜柔的孩子没保住,向悦芸更是确认了这一点,而后对方再次怀孕,这一次还是由老爷子派人保护顺利产子。
即便楚彦峰情绪异样,向悦芸也只以为他是觉得顾茜柔背叛过自己,所以不想对方生下孩子,但又拗不过想要孙子的老爷子。
哪怕顾寒深在老爷子的培养下,容貌气质都越来越像楚彦麟,向悦芸也没多想。
毕竟在当时的她看来,即便楚彦麟死前冷冻了精子,老爷子也没必要找二儿媳的肚皮生出来,更没必要等这么久。
直到儿子在用顾茜柔死前视频,刺激顾寒深后立即变成弃子,向悦芸才重新审视一切。
这些年母子二人想方设法将顾寒深逼疯,两人一直认为只要顾寒深彻底疯了,楚明泽才能坐稳继承人宝座。
当年顾寒深的黑历史,就是楚明泽买通助理制造出来的,而且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但老爷子出手将消息封禁,并没有让他们达成目的。
即便如此,老爷子并没有惩罚楚明泽,只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二。而这一次,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将楚明泽一撸到底。
向悦芸意外之余,更多的还是觉得没能摸透老爷子,对方实际上还是更看重肖似长子的顾寒深,即便对方疯了。
直到在楚彦峰死前,向悦芸有意刺激楚彦峰,从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最真实反应察觉到了更多可能。
向悦芸一向自觉将楚彦峰摸得透透的,却没想过对方会在这件事上瞒得极好,或许也是因为太过于惊世骇俗……如果不是她走入绝境,心念和从前大不相同,恐怕也不会想到这样的真相。
一个能更好解释老爷子为何会将顾茜柔当做禁区,又需要楚彦峰死死隐瞒的真相。
“……回去就把视频都清除掉,别再碰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妈妈给你存了一笔信托,你拿着钱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我们想错了,真的想错了,否则老爷子真的不会放过你,小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命,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好好活下去。”
向悦芸前半段是反着说的,后半段反着理解又和之前的话相悖,监听的人觉得奇怪,只当她是最后一面见儿子情绪太激动,但楚明泽凭借母子间的默契,还是很快理解了母亲在提醒什么。
他们此前想错了,其实视频所指待的顾茜柔才是老爷子的死穴,而结合已知种种,母亲怀疑顾寒深不是他的异母哥哥,而是他的亲叔叔。
楚明泽虽然一直想要处理掉顾寒深,但更多还是把对方当成爷爷给他出的考题,从没想过自己也许一开始都没上过桌。
孙子再亲能亲过小儿子?尤其他这个孙子还是老爷子最看不上的二儿子生的,而小儿子却有着和长子相似的容貌气质才智……
他一直如跳梁小丑般对楚氏真正的继承人百般磋磨,如今两人积怨已深,不难想象老爷子将他放出来是要做什么。
楚明泽先后承受父母即将相继离世的打击,即便在看守所中也未曾动摇半分的想法,却在探视结束后彻底坍塌。
楚明泽虽对楚彦峰有些父子感情在,但他一向看不起对方,被老爷子培养的十几年间,他眼高于顶自命不凡,一直将楚氏当成自己的囊中物,时至今日才知道在老爷子心里,他大概和楚彦峰没什么区别。
楚明泽既惊又怒,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而现在他不仅失去了父亲,也即将失去母亲,自己的命也即将被玩没。
如果不是因为闭上眼就是母亲在分别前悲痛欲绝,哭求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模样,楚明泽真想一死百了。
可一旦想到自己的命,几乎算得上是父母用两条命换回来的,楚明泽又咬牙挺了下来。
他按照母亲的暗示去给外祖扫墓,拿到了对方留下的秘密邮箱,登入后找到唯一的联系人“H”——正是母亲的盟友,老爷子的心腹律师韩诚。
夜半时分,顾寒深哄睡了小幼崽。
小心翼翼将崽紧攥在手里的小胖脚取了下来,把被角重新掖好,才轻手轻脚离开卧室。
等他进入书房,通过特殊方式登录上邮箱,才看到未读邮件中楚明泽将他当成韩诚发来的邮件。
面对韩律师这位双面间谍奉上的诚意,顾寒深不置可否地眯了眯眼。
紧接着,脑中不可避免回想起崽子被人贩子掳走,找到崽时他在仓房外面听到的污言秽语,以及灰头土脸明显吓坏了的崽子……
顾寒深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暗芒,他当时的想法没有改变半分,这些人都该死。
*
邱璇宁越品越不对味,就打算给亲妈打电话让对方帮着分析一下。
然而王莉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正常回家,毕竟邱璇宁刚从剧组回来,已经几个月没回家,邱世杰肯定准备好父爱大礼包等着她,再想弄清楚也要等到明天。
有时候女性的直觉就是很惊人,虽然亲妈不肯直说,但邱璇宁脑中就已经冒出许多可能性,是以她挂断电话缓了片刻,才重新发动汽车开回了家。
到家应付完父亲,晚上果不其然失眠了,邱璇宁一直躺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还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奶奶还活着,在父母没离婚时,奶奶就经常跟她说母亲不知廉耻,天天和街坊邻里眉来眼去,现在丢下她去工作也是为了勾搭更多男人。
不像她爸爸,是清清白白的大学教授,他们家是书香门第,哪怕外婆家条件更好些也是高攀了。
后来父母离婚,奶奶就说母亲是一早傍上有钱大款,然而母亲一直没有再婚,在奶奶嘴里又变成单身更好勾三搭四,否则怎么可能晋升那么快?
虽然那时候的邱璇宁更在乎的是母亲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为什么一次次爽约,但奶奶的碎念到底是加剧了她对母亲的厌恶。
而父亲每每听到奶奶对母亲的诋毁,从未替母亲辩解过,只是让奶奶不要对孩子说这种话,当她向父亲求证时,父亲会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不论什么时候王莉兰都是她妈妈。
所以即便奶奶死前希望她能在母亲跟前装乖,多拿到些好处,邱璇宁实在很难做到,但父亲坚持让她到母亲身边工作,邱璇宁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去了……
后来,母亲给刚毕业的她买三十万的代步车时,小秋提起母亲开的是两百多万的豪车。
母亲将公司旁的单身公寓送给她,小秋却提醒她房龄这么大位置这么偏的老破小,都不如她母亲手上的一块表。
殊不知那房子是母亲入职后租了多年的公寓,是她离婚后凭自己的力量买下的第一间房子,虽然是个老破小,但上下班非常方便,很适合刚毕业过渡。
邱璇宁知道她们母女过去就是沟通太少误会太多,所以现在有事情她会第一时间想到母亲。
在等待了一整晚和一整个早晨后,邱璇宁自认已经将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可当她跟随母亲坐上私家侦探的车,等在酒店门口亲眼目睹父亲和小秋同进同出时,还是觉得脑袋被猛地砸了一记重锤。
“我们已经离婚了,他和谁在一起都不重要,但这个小秋接近你的确目的不纯。”王莉兰将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女儿,里面是近几个月她找人收集的证据。
虽然这些足以说明邱世杰私德有亏,但考虑小秋还是女儿的朋友,所以她还是直接将人带来眼见为实。
等邱璇宁打开牛皮纸的,发现里面装满父亲和不同年轻女孩的照片,邱璇宁完全傻眼。
王莉兰叹了口气,以前她只想女儿有个好父亲,哪怕是演出来的。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对邱世杰多打发些也没什么。
当年邱世杰骗了她五年,以为王莉兰回归家庭又给他生了孩子,对于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女人来说,这样的情况下基本就已经被他绑死了,邱世杰才会有所松懈被她发现出轨。
王莉兰一直当自己为女儿雇个演员,殊不知这人不仅阳奉阴违,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前任婆婆身上,还让小女朋友接近女儿暗中洗脑。
如果不是趴趴的突然到来,母女间一下就打开了话题,王莉兰整日忙于帮顾寒深遮掩铺路,还真不知何时才会注意到这些。
邱璇宁缓了半晌,才向母亲确认道:“这些……有的看起来比我还小……”
王莉兰点点头:“都是他学生。”
其他男人王莉兰不了解,但邱世杰的确是多大年龄时都喜欢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恶心得很。
而且最绝的是,这些人中还有不少互相认识的,却没一个发现她们交往了相同的人。
邱璇宁感觉脑子实在不太够用,深吸了一口气:“……小秋也不知道?”
王莉兰微微颔首:“她不知道,但我们可以让她知道。”
邱璇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小年过后,不到一周就是春节。
大部分有名气的艺人都接了各戴维视的晚会,正是年末赶场彩排的高峰期。
顾寒深一向是不凑这种热闹的,王莉兰也清楚越是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顾寒深越需要独处空间冷静,是以往年他都是安安静静度过。
虽然万家灯火中就他这盏冷冷清清,但顾寒深从小就习惯了。
很小的时候短暂地外出上了一阵学,没等他交到朋友就不被允许出去,疯癫的母亲,非打即骂的父亲,对自己最好的还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有些人喜欢热闹,但曾经的顾寒深,却是只有在安静无人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放松。
直到有了闹人的小臭崽,顾寒深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热闹,疲惫之余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熨贴。
顾寒深虽然从没表露过什么,但其实心底对和崽的未来早有期待,不论是父崽一起过年,他给小臭崽过生日,还是到了三四岁亲手送孩子去上学。
甚至连网上无数人吐槽过的手工作业,顾寒深都隐隐期待起来。
他从小手就很稳,早年为了拍戏还苦练过魔术,绝对算得上灵巧,顾寒深已经能想象到小臭崽满眼星星望向自己的可爱模样。
对于父崽年节期间正式休假相处的第一天,顾寒深从睁眼看到怀中酣睡的小香猪崽子,心情就比往常还要好一些。
俯身亲了亲崽绒密的发顶,顾寒深轻手轻脚离开卧房,准备进行每日晨跑。
顾寒深想过今天会和往年大不相同,因为有崽他会过得更加热闹,但却从没想到七点起,就陆续有家长送孩子上门。
洪威、雷恩、小童星薛英,这仨据说是小崽子用大聪明电话手表亲手摇来的。
至于龙凤胎开开、心心和其他两个娃综上的孩子,都是雷恩在崽子的鼓励下一起忽悠来的。
除了薛英和开开、心心,其他四个孩子的家长刚好忙于彩排没时间带孩子,听说影帝家的小幼崽热情相邀,自然是忙不迭将孩子送了过来。
而薛英和开开心心的家长,虽然没节目要录制但也都是996打工族,听说影帝要帮忙带孩子,那就是打飞机也得把孩子送过来。
顾寒深看着家里多出的七个小萝卜头,薄唇抿了又抿,抿了再抿,抿了继续抿,就在顾寒深就快把嘴唇抿出老茧时,才勉强接受了现实。
虽然他冒出过期待孩子上幼儿园的想法,但不代表他想把家变成幼儿园!
几个小萝卜头性格各异,要么是像开开心心这俩一直就很乖的,要么就是雷恩和洪威这种年纪大些懂点事了。
但哪怕是小包包这种擅长满地打滚的哭闹小能手,对上冷气全开的黑脸影帝也将小肩膀缩得紧紧的。
七个小萝卜头,正跟罚站似的站一块,就听楼上传来崽子特意拔高的叫声:“拔拔!”
前一刻还一脸紧张的小萝卜头们,眼睛唰的亮起,因为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七个,顾寒深仿佛看到守在白雪公主床前的七个小矮人。
顾寒深:“…………”
作者有话要说:
爹缺失的童年玩伴,都被崽跨时空补上了!还是足足七个!真滴太暖惹,泪目了家人们!
第33章 丶【二更合一】
顾寒深黑着脸走进卧室,发现小臭崽正躺在床上玩自己的小胖脚。
虽然这崽的手手脚脚,每天都要被顾寒深仔仔细细擦八百遍,但他依旧很嫌弃崽子玩脚。
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即转向门口,上一秒还是要哭不哭随时准备开大拉响防空警报的崽子,见到爸爸立即绽开奶甜的笑脸:“拔拔~抱~”
大概是相处久了,现在的环境让崽觉得踏实安稳,也不会像之前那般见不到爹就马上狂哭,一秒钟都不带等的,睡梦中都很容易察觉爸爸离开,搞得顾寒深需要24h贴身伺候。
顾寒深就是有再大的火气,见到这么个软糯漂亮又极会撒娇的崽子,也瞬间被压没了。
尤其是小糯米团子一被他抱起,就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扒,软乎乎的肉脸蛋开始在颈侧蹭来蹭去:“拔拔~拔拔~宝好想泥喔~”
顾寒深想到楼下的七个小矮人,脸色就好不起来,呵,花言巧语的小屁崽子!
“你怎么请人来家里都不和爸爸说?”请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足足七个!七个啊!
崽闻言唰的支楞起小脑袋,一双琉璃珠子似的大眼睛亮的像小灯泡,满脸写着开心和惊喜,很显然,不同于爹对七个小矮人的头疼,崽可期待着呢。
顾寒深只觉得小臭崽笑容刺眼,手臂晃了晃催他回答:“嗯?”
这次坏事已经发生,但下一次万万不可,他必须得提前和小臭崽说清楚,把家中的规矩定明白。
一口气照顾八个孩子已经很要命了,万一里面再有个磕了碰了,他怎么赔别人家的宝贝?
崽却像完全体会不到老父亲的忧虑,呲出小白牙灿烂一笑:“色泼ruai洗!~”
崽可不是瞎说,崽知道surprise是惊喜的一丝,是系统叔叔教他的。
系统叔叔说啦:这是对症下药缺啥补啥,你爸见到你一口气约来这么多可以弥补童年的小玩伴,感化值不得涨死?!
而且系统叔叔之前就说过,爸爸的感化值对应爸爸所有伤口的愈合情况,感化值越多伤口愈合的越好。
这不,崽刚从剧组回来就立即给爹摇人,当然,也是因为小伙伴们很想见他,刚好大家可以一起玩!
思及此,崽的小胸脯都挺了起来,眼底写满了类似于:oh老天爷,瞧瞧宝都干了什么大好事!
中文还没学明白的小幼崽,拽起洋文来就更加口齿不清了,但顾寒深还是结合崽丰富的表情听懂了。
“你管这叫surprise?”顾寒深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唇。
崽放在胸前的小手往外张开,于半空中挥舞一圈才重新收回:“介——么多,一起丸!拔拔敲开心!”
顾寒深:“……”
事实证明,这小臭崽还真是按surprise准备的,因为顾寒深抱崽走下楼时,吴阿姨已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材料和工具,准备带小朋友们一起包汤圆。
很显然,崽只是没告诉他这个爹而已。
而吴阿姨之所以会选择包汤圆,一是年节期间很应景,小娃娃们包的好可以拿回家冻上,等元宵节或者什么时候煮着吃。
二则是她一早就发现影帝家临期存货颇多,老人家可舍不得浪费,其他吴阿姨可以努力用一些,但糯米制品还是不太适合给两岁以下的宝宝吃的,刚好这次拿出来大量消耗下。
吴阿姨现在专职带趴趴,和顾寒深这边相处的也很融洽,就想着往长远做。
以前当月嫂对大些的宝宝没那么了解,现在没事就刷刷短视频看看有什么适合大宝宝的新鲜玩法,看到趴趴可能用得上的就记下来。
这不,趴趴昨天在路上小声跟她说了今天的计划,吴阿姨就立即想出了既能消耗糯米粉,又能给小娃娃们统一放电的法子。
趴趴下来前,吴阿姨正带着孩子们“变魔法”呢。
将提前洗净沥水的菠菜、火龙果、胡萝卜、圣女果、蓝莓都拿了出来,逐一放进榨汁机里提取天然色素,之后就可以揉进糯米粉里做彩色汤圆了。
小萝卜头们围在桌板旁,都看得聚精会神,直到顾寒深将趴趴放出来,小萝卜头们立即热情欢迎,马上将围着吴阿姨最近的位置让给崽子,顾寒深越看越觉得像童话现场。
不过崽还没吃饭,跟着凑会热闹就被爸爸怼上了一瓶奶,吨吨吨喝完后又被抱去喂了一碗辅食,再回到桌前时小肚皮已经变得圆滚滚,吴阿姨那边也准备好了。
糯米粉需要用少量开水烫一下,然后再加入各种果蔬汁,这样混出的粉团才是黏的。
烫面这一步吴阿姨特意是拿回厨房操作的,等崽上桌时看到的就是绿色、黄色、粉色、蓝色的面团,馅料是吴阿姨昨天准备的。
因是给小朋友的,也是按照少油少糖的方子做的,准备了豆沙、黑芝麻和花生三种口味。
馅是熟的,吴阿姨还先让小朋友们尝了尝,结果有些明明很挑食的小家伙,正经饭不爱吃,尝了包汤圆要用的馅料却很上头。
顾寒深既要防范小崽子们边捏面团边抠脸抠嘴抠鼻子,还要防范他们偷吃馅料,或者偷吃途中掉的到处都是。
而且再乖的小朋友,用最萌的小奶音说话,单独听起来都是很可爱的,但当八个小崽子一起开口,顾寒深只觉得脑袋要爆炸。
“叔叔!开开偷吃花生!”
顾寒深耐着性子:“开开不许再偷吃了,馅料不够就吃不到汤圆了。”
“啊啊啊这是我的,你的是蓝色的!我要告诉叔叔!哇呜呜呜叔叔小包包抢我皮皮……”
顾寒深揉了揉眉心:“小包包,还给蕊蕊,你也想要粉色的?好,你先还她,叔叔给你拿。”
刚给小包包拿完粉色面团的顾寒深,转头就看到了惊人一幕:“英英!快吐出来!馅儿可以吃,但皮是生的!!!”
好在顾寒深被小臭崽训练出来了,对崽子误食反应飞快,第一时间拎起英英卡住嘴巴。
英英被扼住喉咙,再加上顾寒深看起来就很凶,英英脑袋还没想明白就先配合张嘴:“哕——”
顾寒深:“……”
顾寒深到底是没能伸出手去接,虽然他被小臭崽锻炼得很好,但毕竟这次不是自家崽子,顾寒深就算带一百年的娃,也做不到徒手接其他孩子嘴里吐出的东西。
低头看了眼地上混合着口水豆沙的糯米团,顾寒深就开始干哕。
考虑到吴阿姨已经在尽心尽力带领孩子们包汤圆了,顾寒深还是深吸了口气,去一旁取过湿巾。
然而他离开不过半分钟,再回来时地上的一坨已经变成一滩。
小包包和英英不知因为什么掐起来了,两只加起来都没崽子鞋码大的小东西,也没什么杀伤力。
不过是互相推了两把又都是站不稳的战五渣,然后双双倒地,一边哭着一边将顾寒深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一坨糯米口水豆沙混合物,蹭得到处都是。
小包包还在使用传统技能满地打滚,像个大号的摊煎饼刮板似的,由点到线再到面,把混合物抹得那叫一个匀。
顾寒深没忍住退了半步,罕见的人生难题让他罕见地想放弃,毫无疑问顾寒深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转身离开,彻底远离这个装了八只小魔鬼的房子。
但他不能……
顾寒深连吸了十三口气,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谁让他是孩子爹呢,小臭崽搞出的烂摊子他不收拾谁收拾?
然而当他抬眼看到长桌另一端的小臭崽,正被雷恩和洪威这俩相对懂事的大孩子围着,一个帮他取馅,一个帮他将饼皮摊平,享受着汤圆皇帝般的待遇。
顾寒深拳头硬了:“toopy,过来处理一下你的好朋友。”
因为环境非常吵闹,崽又一直被雷恩和洪威一秒不落的哄着,还真就没注意到桌子另一端发生了什么。
闻言立即朝洪威伸了伸手,被抱下地后哒哒哒跑过来。
原本还致力于地面摊煎饼的小包包一下就坐直了,委委屈屈和崽哭诉:“窝、窝给你包了粉色小心心,被这个坏蛋打掉了!”
两只小家伙推搡的原因很简单,一个包了心形汤圆想送给崽子,另一个刚被顾寒深告诉不能吃生汤圆,怕崽出事就抬手给他打掉了。
心形汤圆虽没掉地上,但已经足以促成两只小团子互相比比划划。
顾寒深闻言额角一抽,余光瞥向桌上的粉色面团,嗯,倒也真是一点看不出心形。
崽被雷恩抱起看了一眼,立即拍起小白爪感谢起来:“哇,谢谢包包哥哥,好漂酿喔!窝超喜翻!”
小包包被捧场崽子瞬间哄得破涕为笑,崽又转头对英英甜言蜜语,嘴皮一碰分分钟哄好两小只。
牵起英英的手就要带他到另一边去玩,还不忘对小包包说:“包包哥哥要快快洗白白,再来找趴趴喔~”
崽话音未落,小包包就朝着顾寒深伸出小胳膊。
顾寒深:“…………”
他看着小包包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蛋,再看着他沾了一身的“混合物”,并不想抱他去洗白白。
最离谱的是,小包包家长似乎对自家崽子非常有数,别的小朋友带了一套换洗衣物,这只竟然带了三套。
万幸的是这崽自理能力还不错,给他打湿的棉柔巾就会自己先擦擦,顾寒深套上胶皮手套先帮他换下脏衣服,再拿干净的棉柔巾对着脸和手撸了一遍,勉强把垃圾堆幼崽翻新出来。
因为有了经验,顾寒深带小包包离开前就随处抽了本杂志打开盖在地上,避免“混合物”造成更多灾难。
然而等他收拾完小包包,准备就着手套把地上的东西也处理掉时,却发现摊平的“糯米煎饼”不仅紧紧扒在地板上,还将杂志完全黏住了。
这一刻,顾寒深真是连房子都不想要了。
等到下午,顾寒深总算将小幼崽陆续送走,即便顾寒深已经精疲力尽,还不忘拿出手机叫了一份保洁。
开荒保洁!
吴阿姨哄崽有一套,不仅教了包汤圆,还讲了个关于元宵节由来的小故事,小家伙们都知道要等十五这天再吃,也就免去了同时照顾八只崽子吃糯米制品的风险。
是以孩子们包出的汤圆们,不论什么形状的都被吴阿姨分别打包起来冻上,等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再逐一带走。
吴阿姨写姓名标签往上贴的时候,顾寒深也没闲着,连续写了七张“不建议食用”一并贴了上去。
亲眼目睹崽子们抓天抓地的小脏手,在顾寒深眼中就没有一个能入口的,他言尽于此。
*
一口气带了八只崽后,顾寒深才意识到只有一只的时候,他的生活是有多么安静舒心。
并且,顾寒深从没如此认可过自己孤独的童年。
只因为哪怕七只小矮人都离开了,他脑袋依旧处于惯性的嗡嗡声中……孤独,很好!他就喜欢孤孤单单的!
因为凑齐了八只崽,小家伙们都很兴奋,中午只有开开、心心和蕊蕊睡了午觉,崽也是等到将朋友们送走后才倒头开睡。
顾寒深抱着怀中睡成小香猪的崽子,独自享受着安静美好的夕阳,身心愉悦到甚至想给自己开瓶香槟。
不过也因为顾寒深太沉浸于“久违”的独处,一不小心让崽睡到天黑,足足睡了三个小时。
原本崽的作息已经被吴阿姨调整得很好,白天只会在中午睡一个小时左右,这样晚上尽可能睡个长一些的整觉。
然而这一晚,因为白天睡太多,九点洗完澡上床时还精神得跟头小活驴似的。
顾寒深拿出各种益智玩具陪崽玩了一圈,又翻出小钢琴、小架子鼓之类的乐器陪崽敲敲打打。
崽一直嗨到将近十二点,还依旧想骑爸爸脖颈上在别墅里转圈飞飞。
顾寒深也是很久没经历小魔崽的“毒打”了,熬到后半夜突然想起一句广告词——一节更比六节强。
套用在他崽身上,就是一崽更比六崽闹。
好在他提前给吴阿姨放了年假,否则这房子里一个都别想睡。
顾寒深搓了把脸,指着墙上已经进入倒计时,即将就要迈入新一天0点的钟表,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马上后半夜了,趴趴还不要睡觉吗?”
趴趴原本正攥着爸爸的耳朵,大喊着“芜湖~飞飞飞~”,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钟表。
因为最开始无数个难熬的夜晚,顾寒深不止一次抱着崽看表,嘴巴哄出茧子时顺便会讲讲怎么看表,崽听多了看多了也就懂了些,起码是能看懂他最熟悉的十二点的。
见到秒针越走越近,崽立即停下了“飞飞”,转而用小短胳膊从上往下去扒爸爸的下巴。
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差点让顾寒深误以为这崽要把他头扭下来,最终父崽以极为扭曲的姿势脸贴脸了,崽嗷呜一口给了顾寒深一个史上最大的吻——
不仅留下了小口水,还在顾寒深脸上留下浅浅的牙印,可以说全套口腔设备都作用到爸爸的脸上了。
亲得顾寒深龇牙咧嘴,松口后,崽立即又送上最嗲的小奶夹子:“拔拔!窝爱泥!宝永永永远都坠坠坠坠坠爱拔拔!”
顾寒深顶着崽的小牙印,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哧的笑了起来:“就你嘴甜。”
“爸爸也爱你,永远爱你。”说着将脖子上的崽子薅到怀里,在崽毛茸茸的发顶轻吻了下。
崽听着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嘴角的梨涡顿时更甜了:“拔拔拔拔拔拔~”
顾寒深虽然在母亲死后就迫使自己忘记生日,但因为生日就在春节前几日,十分特殊好记。
哪怕顾寒深再不愿想起也从不过生日,但每当周遭逐渐有了过年的氛围,就像是无形中冒出的一道声音,提醒他,他的生日以及母亲的忌日到了。
今年,顾寒深的生活完全被小幼崽填充,虽然也有想起,但并未对他的精神造成什么影响,再加上一整天高强度带崽,顾寒深是真抽不出时间想七想八。
如果不是崽子卡在0点整亲他,顾寒深差点忘了新的一天正是他的生日。
不过即便想起,抱着怀中暖融融的爱爸崽,身体疲惫精神满足的顾寒深也只想尽快抱崽上床睡觉,真的一丝精力都分不出去了。
顾寒深倒没想过崽是故意的,毕竟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的生日,而崽的闹腾和甜言蜜语也都是日常操作。
再者说小臭崽今天之所以会熬到这么晚,也是因为他一时不慎放任崽子睡了三个多小时。
顾寒深打了个哈欠,崽也跟着打了个哈欠,顾寒深见状立即将崽护送回房,扯开被子就开始催眠。
崽乖乖趴在爸爸怀里,伸出小白爪捂住爸爸讲故事的嘴,反倒主动开始哄爸爸,讲起白天时吴阿姨讲的元宵节故事。
白天虽然整体是和谐的,但细分到每时每刻,却一直是按下葫芦起来瓢的状态。
总是会有源源不断的新问题和新官司需要顾寒深处理,是以他虽然也在现场,但故事听得稀碎,等崽奶声奶气讲了一遍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一听就知道是杜撰的小故事,但不失天真可爱,很适合讲给小朋友。
故事大意是说汉武帝宫中有一个宫女叫元宵,进宫后与家人分别格外想念,哭泣时偶遇东方朔,对方便为她想了个办法。
东方朔对外传出正月十六城中会起天火的消息,引武帝关注并提供解决办法——掌火神仙喜欢汤圆,十五这天就让家家户户煮汤圆吃,神仙忙着吃汤圆就高兴得忘记放火了。
再将城内挂满彩灯,让百姓们也来看灯,这样天上的神仙看到满城的彩灯以为是大火,看灯的百姓走来走去就像失火逃窜,便可以瞒住玉帝。
如此一来,小宫女元宵的家人也被允许进入城内看灯,元宵就在东方朔的帮助下顺利和家人们团聚了,后来这一天也就成了看灯吃汤圆的元宵节。
崽的咬字虽然不太标准,但故事线倒是顺得很清晰,讲完还煞有介事地仰起小脑瓜问向爸爸:“可是,介样就只能见到一天呀……”
总不可能每天都点灯吃汤圆,全国人民不干别的都用来忽悠神仙吧?
对其他小朋友来说,无法相见的小宫女能见到家人就已经是大团圆结局了,但崽却看到相见之外更长久的分别,小鼻头立即开始酸酸的。
顾寒深叹了口气,崽子太聪明了,这些可爱的小故事完全骗不住他家小幼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一入宫墙深似海,更别说这样的事情本就是杜撰的,真实情况就是宫女入宫最短也要十年,更多情况是生死诀别,但顾寒深肯定不能说这些。
就在顾寒深努力想着如何把这个小故事,圆成真正的大团圆结局时,崽先扑棱一下坐了起来,小白爪拍着爸爸的胸膛,大眼睛灿若星辰:“拔拔!宝几道啦!”
顾寒深嘴角噙笑:“嗯?”
只听崽大声诵道:“拔拔如果进宫了,皇帝也不让拔拔见家人,趴趴就进宫陪拔拔!”
顾寒深笑容凝固,伸手将崽捏成小鸭子嘴:“想的很好,下次不要想了。”
人家元宵是宫女,他们父崽进宫就成俩太监了,这小臭崽就不能想点阳间的事么?
然而崽却被自己狠狠聪明到了,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特别有道理。
其他人每家都好多人,但他家不同,就他和爸爸,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那就是全家团聚的大团圆!
崽躲开爸爸的手,一下扑进顾寒深怀里,扯着小奶音叨叨个不停,似乎认准了要在父崽双太监的路上撒丫子狂奔。
顾寒深实在受不了这崽开口闭口都是进宫,又担心这崽说上头了,明天再在他的迷你朋友圈里宣扬开来,然后很快圈子里都知道他们父崽想要进宫当太监。
顾寒深捂住崽喋喋不休的小嘴:“趴趴,爸爸和你都是男的,你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吗?”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被顾寒深捂住的小嘴闷声兴奋答道:“意味着团圆!”
顾寒深:“……”
顾寒深从崽的玩具中翻出一把塑料菜刀,对着崽的下半身比比划划,拿出十二分的演技吓唬道:“意味着我们都要被切掉。”
这回不用顾寒深捂着,崽嗷的一声自己就捂住了嘴,小脸蛋皱成一团:“不要不要不要!拔拔!不要进宫!”
顾寒深:“………爸爸压根没这个想法!”
总算将崽子渴望当小太监的想法成功扼杀了,顾寒深丢开塑料小菜刀,重新将崽捞进怀里。
崽的一双小白爪搭在顾寒深胸前,肉脸蛋也贴了上去,被哄到困晕晕的时候还不忘小声叽叽咕咕:“拔拔……趴趴……不分开喔……”
顾寒深笑着应声:“嗯,永远不分开。”
等崽子的呼吸总算变得平稳绵长,顾寒深才抽出时间去书房待了两个小时。
等再回到床上时电量是彻底被耗尽,眼睛一闭就如断电拉闸般陷入深眠。
*
顾寒深是将什么生日、忌日,丢得一干二净,但崽可没忘呢。
第二天特意早早爬起来,在系统叔叔的辅助下,用爸爸的手机订了个蛋糕,作为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
崽这才知道爸爸的各种密码都和他的破壳日相关,丢开手机就立即扑进爸爸怀里化身小电钻,对着爸爸脸颊、颈侧、怀抱一顿贴贴蹭蹭。
顾寒深就是在一句句的“窝爱泥”中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小臭崽又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不然怎么会这么早醒来?刚睁眼皮就开始给他灌迷魂汤?
顾寒深按住怀中跟被电打了似的崽子,哑着声音无奈问道:“又怎么了?”
崽唰的一下支楞起小脑瓜,下巴抵在爸爸的下巴上,大眼睛扑闪扑闪好似坠了满天繁星,毛脑壳则因当小电钻时蹭出无数静电,再次变成毛茸茸的海胆头。
“拔~拔~~”
顾寒深垂眼看崽,依旧可爱漂亮,就是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过分灵动,像是又藏了什么惊喜很让爹担忧:“嗯?”
“宝有礼物要送拔拔!”
顾寒深眉头微抬,顿觉自己错怪了小乖崽。
要知道这还是崽第一次说有礼物送他,他立即托着崽的小屁股坐起身,抿了抿就快飞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的嘴角,语气不自觉夹了起来:“什么礼物呀?~”
两个小时后,顾寒深拿着新鲜出炉的外卖蛋糕,微怔了怔。
虽然难以置信崽会知道,但对上崽满是期待的星星眼,心中还是一股股暖流滑过。
让顾寒深更清晰的认识到,有了宝贝崽崽,他的人生一切都不同了……
顾寒深小心翼翼将蛋糕放到桌子上。
当年事发后,年幼的他在很多年里,都对一切蛋糕类甜品有着严重的ptsd,即便后来逐渐淡化,顾寒深也始终提不起兴趣。
但现在对他来说,眼前的蛋糕代表着宝贝崽崽对他的爱,是他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对他来说不到两岁的宝贝乖崽能送他蛋糕,不亚于仙女教母将灰姑娘变成华丽公主,崽子没有仙术魔法,一定是耗费许多精力兜兜转转才通过众小朋友的力量达成。
思及此,抽开绸带的顾寒深眼眶微湿,然而等他掀开盒盖,看到里面堆满芒果果肉和奶酪棒的定制款蛋糕,眼底的湿意瞬间拔干。
站在一旁的崽子先“哇”了一嗓子,紧接着就闭起小嘴猛吸起口水。
崽听着脑中系统的提醒,才勉强将目光从蛋糕中拔出来,将一早准备好的话献给亲爹:“宝把坠喜翻哒,都送给坠坠坠爱哒拔拔!窝爱泥!爱泥!爱泥喔!~”
虽然明知是小臭崽量大管饱的迷魂汤,但顾寒深还是弯起嘴角心甘情愿地喝下了。
捧起崽的小脸亲了一口:“爸爸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崽:宝只是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爸爸而已,真滴没有很想吃喔(吸溜吸溜
ps不出意外,父崽很快就能进宫团圆啦hhh不会有宝子们担心的那种刀子~
第34章 丶【二更合一】
崽为老父亲订的实际上是芒果奶酪蛋糕,店里原版是猫和老鼠同款芝士模样的蛋糕。
但崽并不满意其中只是用少量芒果果泥混合融化后的奶油芝士,系统便帮崽和店员沟通,加钱在芒果奶酪蛋糕外面一圈用奶酪棒贴出高高的“围墙”,再在围墙中央堆满黄澄澄的芒果肉,以双倍的价格拿下了定制款。
实际上即便是在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上稍插了下手,系统也是违规了。
只不过因为不涉及任务主体,属于一个民不举官不究的灰色地带,虽然担了点风险,但系统还是没忍住帮了崽一个小忙。
毕竟这世界上不止顾寒深一个人,扛不住崽子水汪汪亮晶晶的漂亮眼睛,可怜巴巴仰望自己的模样。
系统做完第一时间抹去痕迹,心里自我安慰着已经80点感化值了,他再宠崽子又能有几天呢?而且这种小事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它让崽崽高兴高兴怎么了!
然而即便系统已经为崽做到如此地步,顾寒深依旧只在吹完蜡烛后给崽吃了一小口蛋糕。
没办法,蛋糕是芒果泥混着奶油芝士做出来的,如果单纯是奶油芝士还能让崽子多吃点。
堆到冒尖的芒果就更不可能了,顾寒深已经带崽检测过了,崽只对纯芒果肉不过敏,核和皮都不行,而芒果皮肉相接的界限并不分明,靠近核的位置又有许多绒毛纤维,想要提取纯粹的果肉几乎是不可能的。
孩子这么小可不经造,顾寒深索性决定等崽大些再让崽尝试。
至于围在最外圈的奶酪棒围墙,用的是买来的成品,不适合给小幼崽吃。
其他方面顾寒深是真的会不自觉娇惯,但涉及到崽的健康安全,顾寒深这边一向是一点商量的缝隙都不给留的。
毫无疑问,父崽间的融洽止步于顾寒深吹灭蜡烛后的数秒内,这一日的温情注定会以崽子撕心裂肺地哭号结尾。
然而不让吃归不让吃,顾寒深也不可能真任由崽子就这么嚎啕大哭下去,也只能抱起很快将小脸哭通红的伤心欲绝崽大幅度悠动。
小胖崽很喜欢这类飞飞悠悠的活动,就是崽子太沉日益费爹,顾寒深平时很少主动悠悠。
崽被悠起来哭声卡顿一瞬,但很快还是续上了。
小哭包崽子的态度很明确,悠悠诚可贵,奶棒价更高,若为芒果故,两者皆可抛。
这次不是普通的芒果,是崽反复压抑数月后对芒果深深迷恋的一次大爆发,也有着崽一心哄爹,爹却冷酷无情的巨大委屈。
主打一个就是想吃,就是不讲理。
顾寒深只好再找办法,抱着崽满屋晃悠,不得不说些酸话转移矛盾:“趴趴爱爸爸还是芒果?只能选一个。”
崽双眼微微睁大,小珍珠还挂在睫毛上,显然是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猝不及防,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呜呜咽咽:“呜……趴趴……趴趴……”
接连几次吞咽后才在哽咽中快速吐出一串音节:“趴趴爱‘拔芒’呜呜呜!!!”
“拔”和“芒”都是开口音,且发音时口型几乎一致,只不过是具体发音位置不同,而崽又哭得泪水涟涟奶音哽咽,快速说完后又立即提高哭声遮掩。
如果不是因为顾寒深长期和小臭崽斗智斗勇,知道这小家伙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极可能就会随着主观想法听成“拔拔”。
但很可惜,在这种关键时刻顾寒深心细如发,然后成功被小滑头崽子气笑了。
对他用混合答题法是吧?这和那些考试时故意写连笔,把答案写的既像A又像B的学生有什么区别!
年纪大些的可能会让人觉得心思不用在正地方,净耍些小聪明,但在不足两岁的崽子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只会让顾寒深既好气又好笑。
顾寒深伸手戳上小臭崽的脑门:“你怎么鬼主意这么多?”
崽拒绝承认,小白爪攥住爸爸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不给吃果果他就拿臭爸爸的手指当磨牙棒!
不过顾寒深转移矛盾的方法还是很有用的,起码现在顾寒深除为崽身体健康着想严格限制外,还有了可以逼问小臭崽爹与芒果掉水里先救谁的难题。
崽有点理亏哭声起来也就没那么拼命了,再加上顾寒深适时给出台阶,告诉崽长大一些再去做次检测,过敏这种事情本就可能会随身体情况动态改变。
说不准那时候崽就可以尽情吃了呢?即便依旧只能吃芒果肉,大一些也可以逐渐进行脱敏训练,总归是将小哭包勉强哄住了。
殊不知,崽子脑中的系统也没少出力。
系统原本帮崽忙活完就准备切到其他宿主那边去,然而崽突然哭了让它很是心疼,就多停留了一阵子,在脑中对着崽好一顿哄。
系统:【乖乖,别和你的臭爸爸一般见识,他眼界有限将肉体凡胎看得太重。】
系统:【唉呀,不就是一个芒果嘛!乖宝,等你结束任务,系统叔叔给你开后门,帮你用1积分换一百吨芒果,在系统叔叔的空间里吃到爽再走!】
崽QAQ:【……尊嘟吗?】
系统:【当然!!!到时候你就能有可多可多积分了,不论你想回到原本的世界还是做出其他选择,都会剩一些的,到时候想要什么叔叔都帮你兑换,玩够了吃爽了再走!】
崽≧v≦:【系统叔叔最好啦!】
*
春节当天,楚家准备了盛大的家宴,但顾寒深却没带孩子露面,也没理会叶管家这个发言人提出的让趴趴入族谱的安排。
倒是拿着亲子鉴定正常给崽子上了户口,名字既不姓楚也不姓顾,而是就按崽的要求叫了“稚乔”。
原本孩子即便不跟父母姓氏,也要选择其他直系血亲的姓氏,或者是抚养人姓氏。
但顾寒深给崽花钱补了一套体外繁育的手续,由于母亲身份的空缺,符合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其他正当理由,最后成功让小猪乔治顾掏屁的户口用上了心心念念的“稚乔”。
大概是对顾寒深的违逆习以为常,楚繁登对此并未说什么,只当他是不愿轻易屈服找些别扭罢了,孩子还不到两岁,楚繁登完全不急。
再不愿意,还不是乖乖进了楚氏?
而顾寒深正是他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尽可能少让自己和孩子受些恶心。
顾寒深进入楚氏总部,娱乐圈的工作自然要停掉。
原本他是想换条路往上走,直到拥有楚繁登无法掣肘的话语权,再联合楚氏内部的暗线完成最终计划。
但现在局势改变,顾寒深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
不过他的工作室早就在王莉兰的经营下,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工作室,旗下有潜力突出的新人,也有演技不俗的二三线艺人,虽然手里人不多,但在业内也是有口皆碑。
顾寒深这根顶梁柱撤掉,自然还有其他小柱子顶上,虽然少了王牌收入、流量不能同日而语,但少了顾寒深这么一个看似好带实则满身地雷的影帝,王莉兰也能有更多精力寻觅新鲜血液。
更不要说顾寒深这个老板,出于对王莉兰多年照顾的感谢,走前还将王莉兰的分成比例直接翻了一番。
王莉兰早就准备好会有这么一天,要么是顾寒深成功了,要么是他彻底失败,要么是哪一天人设崩塌只剩满地狼籍。
是以王莉兰早就买了长期理财,做好随时退休养老的准备。
现在的情况,远比王莉兰想象中好得多,她不仅还能继续搞事业,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将女儿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不过即便顾寒深在逐步退圈,等《征途》播出就打算彻底官宣退圈声明,但邱璇宁依旧是他最勤快主动的生活小助理,在顾寒深忙于工作时,和小乐吴阿姨三人将崽照顾得妥妥帖帖。
*
时间就这么有条不紊地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出了正月,养在别墅的小雪团已经完全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猫猫。
因猫猫戒奶后对猫粮罐头很是抵触,顾寒深就直接找了宠物营养师给猫长期定制,每天吃的都是各种香喷喷的熟肉,再加上这猫平时在崽不撸猫的时候,也是全家都见不到一个猫影,来去如风嗖嗖的。
是以跑跳时不仅身姿矫健,全身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颈侧的雪白鬃毛更是衬得它英武霸气,站在高处时,灰蓝的眸子颇有睥睨众生之感。
不过正因为这猫平时过分支楞,霸气侧漏的,时时提醒着小乐和邱璇宁,没事就嘀咕两句是不是成年了?可得趁发情前噶蛋云云。
一开始两人讨论这些,猫最多是咻的一下消失,后来两人的讨论引起顾寒深的赞同,甚至开始打电话咨询预约手术时间。
猫忍无可忍,给了小乐一个大比兜,在他下颌位置留下三道鲜明的爪印。
小乐疼得嘶嘶哈哈:“深哥!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猫发春暴怒的征兆,可得抓紧噶蛋,不然伤到趴趴可怎么办?”
猫呲牙怒叫了一声,转身跑了,直到崽子午睡醒来才重新出现在床边。
顾寒深进屋后先拍了拍还没完全清醒的崽子,才转向一旁模样格外柔顺的大猫。
片刻后薄唇微动,问出了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的话:“你……不想做手术?”
猫主动蹭了蹭顾寒深的手臂,甚至罕见地在他腿边打了个滚,讨好的意思不言自明。
顾寒深微挑了挑眉,目光重新落回一旁“开机失败”的小懒猪身上。
如果他现在还是需要靠大量药物维系的疯子,他大概会以为这也是他的幻觉,否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只能和人类沟通的猫?
就像他经历过的亲生蛋,和一周长大的小幼崽一样。
甚至远不止这些,比如还有崽用他手机支付给他买生日蛋糕那一次,因为从崽这边问不到任何有用信息,顾寒深就去找了店长。
对方告诉他,当时的店员说是接到了机主电话,双倍金额和额外添加的芒果和奶酪棒都是在电话中反复确定的,然而顾寒深却查不到自己的手机曾有过这样的通话记录。
顾寒深虽然很想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同时也能感受到这些事似乎都和崽子有所关联,且对他无不是善意的。
现在的他很清醒,精神状态也日趋稳定,顾寒深大概猜到他的孩子虽然每天赖床贪吃爱撒娇,却也很不普通。
但即便对方是只蛋生小怪物,也是他最珍贵的礼物。
顾寒深第一次对无法琢磨的未知真相,抱着一种探索惊喜的积极心情。
只因为他知道他会好好活下去,有一生的时间陪着他的宝贝,终有一天他会知道对方身后藏了怎样可爱的小秘密。
思及此顾寒深微勾了勾唇,俯身将再次缩进被子里的小猪崽捞进怀里:“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崽闭着眼趴在爸爸怀里,困晕晕地哼唧道:“在……醒……啦……”
“趴趴你睁开眼睛,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顾寒深捏着崽的小下巴先让他抬头,崽总算张开一道细缝,顾寒深看着崽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翻白眼的小模样,嘴角的弧度加深几分:
“猫猫不想绝育,所以爸爸决定今年先不带它去做手术,以后你跟猫猫玩的时候要注意一些,如果它突然有了攻击性你要叫人,也要快点躲开,知道吗?”
崽打了个困晕晕的小哈欠:“好喔……”
顾寒深见他又要闭眼,实在没办法了抱起孩子往外走:“吴阿姨刚烤好了芒果味溶豆,你要不要试试?”
吴阿姨看崽太馋芒果,小模样好笑又可怜,特意找了皮薄核小的品种细细筛的果汁,尽可能筛掉会引起过敏的纤维。
而且溶豆跟旺仔小馒头差不多大,每个里头的芒果汁含量也很低,开始时一次只给三五个,等逐渐确认没问题了再给孩子多吃。
听爹提起这个,崽可彻底不困了,眯眯眼瞬间瞪圆:“要要要!!!”
顾寒深就笑着看他,正细品自家崽怎么这么可爱有趣呢,怀中小家伙不干了,一个劲蹬腿催促:“拔拔快肘快肘,凉了该不好吃啦!”
“是‘走’不是‘肘’……”
*
邱璇宁下午听说顾寒深临时决定不给猫猫噶蛋了,以为是小趴趴不想猫猫受伤。
毕竟这崽一向对顾寒深就是如此,身上绝对不能有伤口,不然就会哭得宛如死了爹。
但邱璇宁还是觉得给猫噶蛋很有必要,否则天天和崽放一起养总是有隐患,正和小乐吐槽着,对面先发来了热搜截图。
邱璇宁一看,前一阵埋的雷总算爆了,立即顾不上噶蛋问题。
#云大教授与多位女学生偷情#的词条很快就冲到了热搜前排,原因无他,只因这条新闻不仅艳情狗血还有图有真相。
爆料者在匿名论坛一口气抖出几十张偷拍照,虽然每一张女人脸上都打了马赛克,但依旧能通过衣着发型看出照片上的偷情对象有很多位。
照片里的男主角始终唯一,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老帅哥。
爆料者起手就开大,什么都不顾将邱世杰的姓名、职业、住址都爆了出来,扬言这个人骗了自己整整五年,并且被她发现后还要下药灭口。
事实上,真实情况比小秋放上网的还要更不堪。
小秋意外发现邱世杰除她之外还有其他女友时,刚开始还想过原谅,毕竟邱世杰不止一次说过等套到前妻的钱,就立即和她结婚。
她是最了解邱世杰的,也确信自己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但之后她发现的女人越来越多,甚至还发现对方在长期给一个海外账号打钱。
最终得知邱世杰早就在国外有妻有子,自己只是一枚便宜好用的棋子。小秋彻底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拿着她通过私家侦探收集到的照片和握有的把柄威胁邱世杰。
邱世杰表面答应并继续哄骗,实则往她水里下了在国外买到的特殊致幻剂,想她在幻觉中跳楼。
要不是小秋当时也是在和他虚与委蛇,异常警觉提前察觉不对,也许早就如邱世杰的愿一死百了。
刚好她因打击过大精神状况堪忧,有过多次就诊记录,再加上没能拍到邱世杰下药的画面,水中过量的药物本就说不清来源。
因为证据不足,也因为小秋知道邱世杰有个关系极好的大律师同学,所以一早便放弃了打官司这条路,直接破罐子破摔就要邱世杰身败名裂。
因为她清楚,邱世杰最看重的是名声,他需要好名声作为遮掩才能暗中图谋前妻的巨额“遗产”,即便离婚了,他当年想要吃绝户的心也丝毫没变过。
小秋发完这些,就立即将电话打给了王莉兰,向对方摊牌一切,希望对方看清邱世杰别让他有机可乘,最好能让爆料在网上多存活一段时间。
王莉兰等着一天等了很久了,不用这通电话,就已经早早安排下去。
邱世杰很快发现这些涉及他个人隐私的爆料,完全是以病毒般的速度,快速在各个平台、圈子中传播。
没办法,邱世杰只能找上他最厉害的老同学,楚氏集团的金牌律师韩诚。
邱世杰虽然是云大教授,不过他的专业拿不到什么科研经费,这份工作只是比较体面,但收入上和前妻相比都是无比寒酸的,更不要说和韩诚这种顶尖的大律师相比。
但两人既是高中同学,也是曾经的京漂老乡,大学后断过近十年的联系,后来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络。
下致幻剂这招就是韩诚教他的,只要确定对方有精神问题,再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人死得悄无声息,查到的时候也只会以为是病人自己偷买的走私黑药。
邱世杰心急如焚地求了过去,然而以往十分亲近友好的韩大律师却见都没见他。
曾经韩诚的确看重过邱世杰,那是因为当时的他更倾向于楚明泽继承楚氏,对韩诚来说,邱世杰的前妻王莉兰和顾寒深的这一层关系就显得十分重要,关键时刻能彻底帮楚明泽解决后顾之忧。
但现在他已经转投顾寒深,而邱世杰的丑事又搞得人尽皆知,早已是一步废到不能更废的棋了。
别说韩诚不搭理他,一切有些头脸的人都不愿意和这时候的邱世杰产生牵扯。
邱世杰乱搞男女关系也就算了,还都是自己的学生,实在有悖人伦令人发指,云大自然不能留他。
邱世杰试图挣扎一二,想控告小秋毁坏他名誉,要求对方赔偿损失,公开道歉澄清。
结果小秋直接掏出刚办的精神残疾证摔他脸上:“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办这个证好弄死我吗?我现在办了,反正法官问我我就说犯病控制不住自己。”
“道歉澄清?你做梦吧!”
“以后每次发病,我都会继续散播你那些烂事。”话音未落,小秋转身把门一摔,头也不回地走了。
邱世杰气得七窍生烟却根本不敢动她,只因出租房门口还站了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保镖是王莉兰特意雇的,二十四小时跟在邱世杰身边,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要寸步不离地盯着他,避免这人渣再继续作恶。
*
顾寒深进入楚氏半年,虽然每天和崽的相处都十分愉快,但感化值一直卡在80点没再动过。
系统虽然有点着急,但也因频繁切过来吸崽对顾寒深多了些观察,感觉到顾寒深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它很想再次爬进顾寒深手机探索一二,但清楚这种行为不同于帮崽点蛋糕那一次,是真的会触碰红线,也只能抓心挠肝地等着。
事实上,顾寒深一直在潜心指导楚明泽,远程教对方如何在他的车上动手脚,制造一场足以致命的车祸。
因为顾寒深拒绝老爷子派给他的司机,一直都是亲自开车,所以想在他车上不留痕迹动手脚的难度不小。
楚明泽虽然让他等得稍久了些,但到底是做到了,就是在顾寒深陪楚繁登祭祖这一天。
事故发生时,前后都有安保车开道。
楚繁登至今离不开轮椅,所乘的汽车经过特殊改造,整个后排空间都改造为能让轮椅自动上下的装置,顾寒深理所应当地开车跟在后方。
察觉汽车失灵后,也理所应当地撞上了前车,副驾位置直接撞进楚繁登所在的驾驶位后排。
楚繁登被救出来时浑身是血,早就失去意识,顾寒深则在安全气囊的保护下,只在唇上和颈侧留下几道碎玻璃擦出的血口子。
不同于韩诚几乎要抑不住的喜色,顾寒深看清自己的伤口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老父亲摧眉折腰求原谅,哭包崽含泪猛炫大芒果。
ps楚老登没有死,他不配。
第35章 丶【二更合一】
顾寒深动手前虽有把握,但也要考虑多种意外,对他来说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崽子,是以一早便让王莉兰空出时间,来湖心别墅帮着带崽。
这样崽身边有两个年轻人可以带崽玩闹,还有吴阿姨照顾崽子,再加上王莉兰能帮他统管大局应对意外。
即便出一点差错,也能很好地被王莉兰掩盖,就比如他脸上受伤这事。
顾寒深甚至在清理完伤口后不准备上药,而是尽快吹干涂上一层液体创可贴,找专业化妆师用肤蜡填平再上遮瑕,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小家伙看到他脸上的伤。
结果顾寒深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王莉兰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顾寒深看到来电提醒,心里就咯噔一下。
电话刚一接通,王莉兰就心急如焚问道:“小深?是你本人吗?!”
“是……咳!怎么给我打电话?是趴趴那边……”顾寒深刚被气囊震过,这会儿一咳嗽胸口就跟着疼,但对他来说看不到伤口的都是小事。
王莉兰闻言猛地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她了。
趴趴玩着玩着突然爆哭起来,边哭边喊拔拔痛痛,问原因也不说就是嚎啕大哭,像是父崽间有某种心电感应似的。
王莉兰当时虽觉得有些心慌,但面上还是很稳得住的,结果一低头就看到手机上的最新推送,顾寒深今天的必经之路上发生严重车祸,一个重伤一个轻伤,重伤的那个当场就失去意识了。
确认顾寒深性命无忧,王莉兰也敢从卫生间走出来了,边走边说趴趴身上发生的怪事:“还真是父子连心,你快哄哄你家小宝贝吧。”
王莉兰说着就将手机递到崽子耳边:“趴趴别哭了,你爸爸没事。”
崽哭声停顿一瞬,委屈的小珍珠还挂在睫毛上,王莉兰看着都心疼死了。
结果崽子捧起电话就是一个暴哭如雷:“哇呜呜呜!!!拔拔大骗纸!!!!”
顾寒深:“……”明明还没有开始骗。
“趴趴是做噩梦了吗?”他清了清嗓子,同时远离喧闹的事故现场,手捂着话筒尽可能让崽听不到杂乱的背景音,可以说骗得十分尽心了。
结果才刚开个头,就听电话那端暂时止住哭意,奶音混着浓重鼻音问向一旁的邱璇宁:“宁宁姨姨,窝想视频。”
平时顾寒深不在家时崽只要想爹了,就会和邱璇宁说弹视频,除非是身边没人,才会考虑用手表上的小屏幕。
“好哒宝贝~”邱璇宁很快接茬,还不忘通知顾寒深一声,“深哥,电话先挂一下,我直接用我妈手机给你弹。”
顾寒深:“…………”
“等等!我这边还有事,回去再说。”
说完不等挂电话,崽的哭声瞬间拔高到破音,顾寒深只好承诺半小时内一定到家。
这下别说化妆了,他连处理事情的时间都没有,随便找了辆车直接开回家哄崽。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哭声,快步走近才发现紫铜大门是打开的,崽正抱着看着比他还大一圈的狮子猫,边撸边大哭。
看到顾寒深的瞬间就咻的一下站起身,抹掉泪水看到亲爹脸上已经凝固的伤口,瞬间化身防空警报。
“啊哇呜呜呜——!!!”
顾寒深随手脱掉沾染灰尘的西装外套,一把将小哭包抱进怀里。
抱崽的瞬间胸口一阵闷痛,顾寒深才想起不久前自己刚被安全气囊猛震了一次。
安全气囊是保命用的,而不是保护人不受伤的,炸出瞬间的威力不容小觑,但眼下顾寒深就是再疼也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很难想象崽会如何。
好在他一向耐痛,不露痕迹地深呼吸了几次,就很快适应了崽子在怀里动作引起的闷痛,语气如常地哄了起来:“乖宝宝,不哭了好不好?嗓子都哭哑了,再哭下去发炎生病要打针吃药的。”
崽拒绝被哄,火力全开狂哭不止,中间还颠来倒去穿插着“拔拔坏蛋”“拔拔大骗纸”……看起来就是一点哄的缝隙都不给留,不哭到背过气绝不停止。
说起来这次的确是顾寒深的问题,毕竟他一早就承诺过以后会避免受伤,也发誓保证绝不会骗崽。
这次已经不是撞枪口的程度,完全是直接撞炮口上了。
顾寒深想抱崽去泡澡,这崽泡澡心情好,泡完还容易困,刚好哭这么久也累了,管他这个时间该不该睡,只要能让嗓子歇歇就好。
然而崽整个一小八爪鱼,紧紧扒在爸爸的怀里,不肯被脱衣服更不肯泡澡,陡然拔高的防空警报差点把老父亲嚎聋了。
顾寒深实在没办法了,想着医院那边还需要他善后,只好提前拿出杀手锏——芒果果泥。
原本打算生日那天提前准备,再一口气送崽一小箱当礼物,但现在只能先低温解冻两包。
早先芒果溶豆逐渐加量都没事,顾寒深就让吴阿姨做奶酪棒的时候也加一些,偶尔还会给崽做混合果汁,半年来逐渐加量,崽一直没出现过敏反应。
基于此,顾寒深想了个笨办法开始给崽子磨果泥,一遍遍用筛网过滤后再装进一次性的吸吸袋中。
等待解冻的过程中,顾寒深不可避免又开始在室内竞走。
别的不说,养崽后他的臂力和腿部线条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化,毕竟崽子现在已经是个三十斤的小肉蛋了。
直到吴阿姨将解冻好的吸吸袋递过来,顾寒深才算松了一口气,抱着崽子坐进沙发里:“趴趴,看这是什么?”
崽理都不理,头埋在爸爸的肩膀上,泪腺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似的哗啦啦流。
顾寒深只好挤出一点递到崽子嘴边,他最开始存果泥时就尝试过,低温解冻出来的效果比刚做好的差不了多少。
崽正闭眼狂哭呢,闻到记忆中的甜味瞬间睁开右眼,然后唰的一下支楞起小脑袋:“哇呜呜呜呜哇哇呜呜、吸溜……”
顾寒深笑了笑:“别把口水流爸爸身上。”
崽舔了舔瞬间晶亮的小嘴唇,多一秒都没犹豫,直接嘬上老父亲辛辛苦苦筛出的芒果泥。
顾寒深用温水打湿棉柔巾,捧着崽的小脸帮他擦拭:“好喝吗?”
崽(→3→):“咕咚咕咚……”
“趴趴原谅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崽(#▼3▼):“咕咚咕咚……”
“以后爸爸天天给趴趴做果泥,趴趴可以原谅爸爸吗?”
崽(*罒3罒*):“咕咚!”
最后一口,快速将一包果泥炫光,崽总算能放松嘬紧的小嘴,空出时间来说话。
先吸了吸鼻子,一开口还有些哽咽,小奶音听着颤悠悠的:“……每天都阔以?”
顾寒深犹豫片刻:“每天都给趴趴做。”但天天吃,顾寒深觉得还是不太行。
今天喝完都得看看有没有过敏反应……顾寒深刚想到一半,崽已经把嘴张开,做好爆哭的起手式。
顾寒深立即伸手捂住:“好好好,每天喝一袋!”
崽把嘴闭上了,同时大眼睛又开始贼溜溜地转,紧接着小手主动搭上爸爸的下巴。
看着顾寒深嘴角和颈侧的两处伤口,一副泫然欲泣地可怜模样:“拔拔,两个痛痛,趴趴,两个果果……”
顾寒深:“…………”
“绝对不可能。”
“哇呜!!!”
顾寒深索性再次将崽的嘴巴捂上,然后在崽假哭谈条件时有节奏地拍起崽的小嘴,发出“哇、哇、哇、哇、哇”的气音。
崽很快就不哭了,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嘴:“拔拔坏!”
顾寒深又打开另一包芒果泥:“你说什么?坏爸爸可不会让趴趴吃第二包。”
崽立即笑得眼睛弯弯:“拔拔!拔拔!好拔拔窝爱泥窝爱泥窝爱泥!!!”
顾寒深戳了戳崽的小脑门,见崽急不可耐,就快将小嘴撅出二里地了,便将果泥送了过去:“有言在先,只是今天可以吃两袋。”
崽大口吮吸,选择性听障,只听到最后五个字——可以吃两袋!
*
顾寒深总算将崽子哄住,就准备去医院看下楚繁登的情况。
崽听到后又变回小八爪鱼,一根指头都不肯松开,顾寒深只好将崽带上。
小乐负责开车,顾寒深虽然跟崽坐在后排,但崽坐在安全座椅里,他的胸口不至于继续被压,脸色缓和不少。
这次的疼法他很熟悉,就跟崽子刚出现时差不多,只不过当时疼的是尾椎,这次疼的是肋骨,以他的恢复力缓几天就差不多了,顾寒深没打算让哭包崽子知道。
父崽刚到医院,顾寒深就先签了病危通知。
之后又在崽的催促下,抱着崽去把脸上的伤口清理了一番,崽没再爆哭,而是全程吧嗒吧嗒掉小珍珠,看得顾寒深更心疼了,不顾肋骨疼把崽抱得紧紧的。
楚繁登的手术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没结束,顾寒深总不能带着孩子一直等下去,留下一句“不论什么情况都要全力救治”,才将已经哈欠连天的崽子送回家。
韩诚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自己会全程跟进。
楚繁登的情况的确棘手,髋骨手术造成的损伤还没养好,身上还有着一堆基础病,又被后车副驾驶位置直接从身后撞进来,胸椎爆裂性骨折,多处腹腔脏器破裂不说,最严重的就是重型颅骨损伤。
哪怕不是脑死亡或者植物人,身体也要插满管子,最后靠着机器勉强维系生命,生存质量可想而知。
以楚繁登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然而在顶尖医疗团队的全力救治下,不仅保住了楚繁登的命,还保住了他的大脑,术后第二天恢复意识,却只有眼球能上下活动,被医生诊断为闭锁综合征。
闭锁综合征的患者有着清醒意识,却除呼吸肌和眼肌外,其他肌肉群不能进行任何运动,称得上是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疾病。
只要患者家属愿意提供足够的治疗费用,以当下的医学水平是可以让闭锁综合征患者长年维持不死状态,而患者在这些看不到尽头的日日夜夜中,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双眼看到病床之上的一方天花板。
对于普通人尚且难以忍受,更不要说曾经呼风唤雨的楚氏掌权人,尽管楚繁登的大脑无比清醒,却依旧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没有,只能任由着躯体在日复一日的卧床中变得越发衰败。
先是坠积性肺炎,由于长期卧床的重力作用导致痰液、淤血、血肿等堆积于肺底部,导致发热发炎呼吸困难,不可避免要将气管切开、插管。
除此之外还会有褥疮、静脉血栓、泌尿系统感染、肌萎缩……像楚繁登这种本就年纪大,有着一堆基础病的,脏器还在这次严重受损,就这么躺下去脏器衰竭也会接踵而至,最终就是如一坨烂肉般毫无尊严的活着。
顾寒深继承楚氏当天,楚明泽“意外”潜入楚繁登病房。
并非他自投罗网,而是他发现不仅警察在抓他,韩诚的人也在暗中抓他。
秘密邮箱本就携带特殊的病毒程序,对方教唆他杀人的证据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算想以此为要挟投案自首都做不到。
楚明泽失去一切,命也即将保不住,心中仍旧有着强烈的不甘,与其死的无声无息,不如再最后报复一次。
当警察闯进病房时,楚明泽已经用小刀在楚繁登四肢上捅了近六十刀,楚繁登受伤最严重的大臂几乎被他捣成烂泥。
楚明泽被捕时依旧像疯子一样,还在努力将小刀挥向病床上双目赤红的“可怜”老人,嘶吼着质问:“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他?!你们为什么都只帮他!!!”
楚明泽喊得撕心裂肺,现场却没几个人能听懂,不过这当然不包括胜券在握的韩诚。
这也不能怪他会中途放弃楚明泽,毕竟他手里握的东西只能作用于楚氏的继任者身上,换言之他只能支持赢家。
作为楚繁登多年的心腹,他手里一直握有对方大量的犯罪证据,更具体来说,楚繁登为了能放心用他,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他的手来完成的,就比如楚繁登多年前就在海外建设了一座用途邪恶的“圣岛”,用来巩固他身后的利益链条。
这些事情一旦捅出来,韩诚首当其冲,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楚氏股价崩盘,商誉一落千丈,即便新上任的继位者尚未牵扯其中,也无法忍受刚到手的商业帝国就此倾颓。
而韩诚想要的并不多,他只要楚氏30%的股份,顾寒深依旧会是第一控股人,集团里说一不二的小楚董。
韩诚自认为拥有绝对底牌,不论上位的是哪一个,都会第一时间满足他的要求。
殊不知他早就在最初投诚时就走错了路,怂恿向悦芸对孩子下手,将崽牵扯其中,他自以为是向前推了一把,让老爷子更早地将顾寒深召回身边,实则这一张投名状早就将顾寒深得罪透了。
顾寒深办理完全部手续,不等韩诚找他谈判,先对外公开了这些年暗中收集到的楚繁登的种种恶行。
包括长子楚彦麟夫妇的死亡真相、母亲顾茜柔发疯和跳楼的原因,以及楚氏这座巨大冰山之下,最为阴暗罪恶的存在“圣岛”……都被他逐一披露,并公开表示楚氏上下会配合全部调查,事情结束后也会将楚氏资产清算后全部捐出。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
当初顾寒深身份曝光时,就已经让网络瘫痪一次,毕竟最初很多人都怀疑顾寒深的贵公子出身,要么是立人设硬凹的,要么就是零食大王家的私生子,都上不得台面。
那时候就已经惊掉所有人下巴了,然而任谁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比曾经的偶像男神回去继承顶级豪门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竟然选择曝光家族丑闻甚至要将一切捐出去!
已经不是引爆热搜的程度,就连负责照顾楚繁登的护工也第一时间听说了。
楚明泽伤人的刀不大,但锋利异常刀刀见骨,楚繁登身上五十七处刀伤刚缝上,即便时刻处于钻心蚀骨的剧痛中,楚繁登依旧只能通过颤动的双眼和不断外溢的冷汗表达疼痛。
当他听说小儿子不仅将他这些年小心隐藏的丑事全都曝光出来,还要将他呕心沥血打下的江山捐了,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护工立即按下呼叫键,又是一轮如家常便饭的抢救。
护工现在拿的是双倍工资,雇主曾明确表明病人年纪大伤口多基础病也多,只能以静养为主,所以对擦身翻身这些要求不高,但一定要足够敏锐,病人出问题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护工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哪怕收着双倍工资依旧有些下不去手。
后来听说老头身上的五十七刀都是孙子亲自捅的,她大概清楚这家人是个什么路数,等到顾寒深将老东西这些年做的烂事全曝出来,她才算清楚原来是恶有恶报。
这回都不用雇主强调,护工自己就超额完成任务,一天里有半天让老东西插着尿管泡在他自己的排泄物中,清创时也不再小心翼翼,有时碰上腐烂的创面还会让老东西体会一把什么叫刮骨疗毒。
以前护理其他的病人,哪怕是没有意识的植物人,护工都会没事放个歌听个剧。
现在哪怕天天守在老东西病床旁,护工都会将耳机戴的严严实实,一丁点有趣的都不漏给他听。
护工看了会电视剧一抬头,发现老东西正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立即一脸凶相地啐回去:“脏心烂肺的老畜生看什么看?你这生不如死的日子还有得熬呢!”
*
事发后,韩诚几乎气疯了,但还是被警察第一时间抓走。
顾寒深才刚接手楚氏,之前更是跟集团内部的运营无甚关系,配合调查了两天就正式恢复了之前的带崽日常。
无论外界如何物议沸腾,顾寒深关起门来一切如常。
直到三周后《征途》首映礼,顾寒深作为男一号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便叫来造型团队捯饬一番,父崽穿上同款羊绒衫配绒面西装,主打一个保暖又帅气。
只不过羊绒衫过分修身,把顾寒深的好身材显露出来的同时,崽圆滚滚的小肚皮也变得更加明显。
是以父崽二人一走出来,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圆润奶萌。
和娃综时相比明显大了一圈的小幼崽,五官依旧极为出色,是脸上的婴儿肥都压不住的精致漂亮。
灯光下一双深蓝的大眼睛如缀满繁星的海面,璀璨夺目到哪怕是一心想来搞个大新闻的记者们,也忍不住随着粉丝一同惊叫。
要知道伴随着顾寒深的退圈,“趴趴的小助理”也将停更,顾寒深都退圈了,自然不想崽子有太多打扰,可想而知粉丝们对顾寒深的最后一场活动有多么不舍。
既不舍顾寒深,也不舍顾寒深的崽。
提问环节,就有粉丝大胆发问:“顾老师,您把公司捐了,不会有经济方面的压力吗?真不考虑再进圈赚些奶粉钱吗?”
顾寒深闻言紧了紧怀中崽,轻笑了下:“谢谢关心,不会,不考虑。”
实际上圈内不少人都来劝过他,尤其是白导扈导这些,但他是真的没这个打算。
一方面是早年投资运不错,他实在无需为钱财担忧,另一方面则是相较于影史流名,他更想守在孩子身边,伴他成长,陪崽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全职在家带娃,您不会觉得很无聊吗?”另一位粉丝忍不住问道。
顾寒深用下巴蹭了蹭崽子毛茸茸的发顶,神色柔和:“不会,近半个月我一直在给趴趴挑最适合的幼儿园,接下来每天考察一到两家,也足够我忙上一段时间。”
“之后还要考虑买房搬家,以及趴趴的生日快到了,可我还没想好礼物……想要当好全职爸爸并不容易。”
顾寒深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放松,说话时眼底也泛出淡淡柔光,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多么享受现在的生活。
坐在爸爸怀里晃腿的小胖崽当然知道爸爸在给自己选幼儿园,每天都被迫看到花眼,不过过生日到底第一次听爸爸提起,原来这么快就要到他的破壳日了吗?
突然有什么从崽光溜溜的大脑皮层快速滑过,崽皱了皱小眉头没有去管,而是先仰起小脑瓜,对着爸爸呲出一排小白牙:“拔拔!”
“宝想到礼物啦~”说着就翘起软嫩的小指头,继续奶声奶气道,“趴趴要拔拔永远不昏开!”
顾寒深笑着勾住崽的小手指,做出承诺的同时,周遭的一切瞬间定格。
崽的脑中响起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任务目标顾寒深的感化值已达到100点,本次任务圆满完成!】
系统按规矩报完后,立即不舍哄道:【趴趴如果舍不得爸爸,可以在这里过完一生,系统叔叔会把获得的积分帮你保留下来的。】
别说其他人了,它这个只存在于脑电波中的系统都没吸够崽子,一想到解绑后就再也吸不到了,系统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崽看着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爸爸,眨了眨眼,随后皱起小眉头:“拔拔?拔拔几么不动了?”
系统:【他没事,只是暂时停住了,趴趴是要选择留下的对吧?】
这次崽却没有马上回答,望着爸爸深蓝的眼底仿佛看出神了,片刻后再开口时眼中的懵懂茫然已经消失殆尽。
【不,我选择离开,请尽快结算积分。】依旧是稚嫩的小奶音,但吐字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准确。
系统实在没想到崽会这么坚决要走,呆了片刻很快又絮絮叨叨地劝说起来。
就在系统一边结算积分,一边苦心游说时,崽脑中响起另一道声音:【稚乔,叔叔的神魂依旧没有反应,下一世还要继续吗?】
空灵的提问声中透着一丝稚气,面对熟悉的问题,崽毫不犹豫回答道:【要!】
听不到其他声音的系统被崽坚定的回答吓了一跳:【好好好,知道了,狠心的小家伙,我这就在给你结算呢。】
系统一边快速结算,一边例行询问:【你打算带着积分原路返回?还是兑换更高纬度世界……对了,之前说1积分兑换100吨芒果还需要吗?】
崽子冷静起来就更像顾寒深了,系统正在心里感叹呢,就见崽子听到芒果还是没忍住吸了吸口水:【……不、不要了,请把所有积分都给我。】
虽然芒果很香香,但积分更重要!他必须尽快拿到好多好多积分!
系统没太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毕竟这已经是崽子的所有物,没想到的是它刚将积分释放出去,和崽子联系的转播屏就瞬间黑掉。
在和系统断联前,崽的身前就已经多了一团淡金色的光球。
光球很小,不过指甲大,看起来就像个浮动的光斑,刚晃了两下就被崽一口吃下。
伴随着吞咽动作,崽的身体也逐渐泛起金芒,小小的身体仿佛笼罩在一个淡金色的光团中。
崽从顾寒深的腿上站起来,当他努力伸长小短胳膊准备抱人时,顾寒深的神色也有了变化。
男人眼底流露出惊异,他的崽子在发光?
不等他多想,已经被发光崽紧紧抱住,随后崽仰起小脑瓜,露出一双盈满泪水的双眼:“爹爹,宝好想你……”
“趴趴,你怎么了?!”
伴随着崽子最后一个音节的消失,崽的身体彻底融合进球形光团。
顾寒深心急如焚,不过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将他的灵魂包裹,脑中突然闪现出无数画面,顾寒深的神色从痛苦逐渐变为平静……
不知何时,他已经成为漂浮在黑暗中的淡金色魂体。
顾寒深睁开一双深蓝的眼,望进周遭无边的黑暗,无悲无喜的空洞眼底突然荡起一丝涟漪。
同一时间,一颗足有三十斤重的金蛋,猛地撞向司礼监掌印太监韩深的尾椎。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恭喜厂公,喜获麟儿!
ps:三十斤其实也没有很胖,趴趴依旧是三头身小胖崽~
第36章 丶【二更合一】
系统想着换完积分再也见不到了,就盯着屏幕里的小幼崽猛看,没曾想屏幕还会突然黑屏!
系统是真的懵逼了,它虽然是资深老统,但在绑错崽子前真没遇上过什么bug,黑屏更是听都没听过。
而且还就这一块屏黑掉了,它切出去一看其他都好好的。
打报告反馈速度太慢,系统只能先自己上,结果没等它找到维修思路,屏幕就恢复正常了。
系统感觉也就耽误了转瞬的工夫,再看去时软萌可爱的小幼崽已然消失不见,屏幕上有的则是一颗又圆又大的金蛋!
同一时间,控制面板上弹出“绑定成功”的提示。
很显然是在出现故障的时间里,系统520再次遭遇巨大bug。
不同于上次系统还怀疑是自己挑花眼了,这次它可是连挑都没挑,就又冒出个金蛋强行错绑!
系统完全顾不上尚未来得及道别的小幼崽,盯着几乎占满屏幕的巨大金蛋,再次抓狂薅头发,严重怀疑自己是被暗中调岗了,对接的宿主都成非人类了。
会不会再次破壳出一只懂事崽子?这蛋如此巨大到底装了个啥?上次剑走偏锋侥幸成功……系统一边接收着新世界剧情,一边思绪狂转。
没等它悲观地想到更多,屏幕中的金蛋轻轻晃动了一下,系统立即屏住呼吸。
标准的球形金蛋是悄无声息出现在幔帐之中的,因是厚重的双层床幔,榻内不仅光线昏暗,多一丝杂音都听不到。
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只有大金蛋左晃晃右晃晃,虽然只是颗圆滚滚的金蛋,却仍旧让人看出探头探脑的憨样。
系统刚好接收完世界剧情,得知这次的任务世界可不是之前那般人人平等的现代,而和蛋咫尺之间的大反派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权宦。
大概是出于对上一颗蛋的怜惜,系统狠狠为眼前的巨蛋悬了一把心。
好在金蛋并未制造出什么声响便停了下来,睡在床榻外侧的男人尚在安枕,系统这才想起自己是可以呼吸的。
然而它刚松了一小口气,就见屏幕中的金蛋突然原地一蹦,直接腾空而起。
如果不是幔帐之内过分昏暗,且金蛋蹦起时被坚硬的床板硌碎了下方蛋壳,悬于半空中的金灿大蛋兴许还真能cos一下太阳。
瞬息间升到最高点的蛋开始疾速降落,系统眼看着这次的大傻蛋是要在反派床上碎了自己,它再次熟门熟路捂住显示屏:“完了完了这把真完了!”
然后这蛋就在落地前的剎那突然改换了方向,朝着反派臀后俯冲而去。
等系统听到蛋壳碎在尾骨的闷响再来查看时,大金蛋不知用了何种功法,已然钻进反派的雪色长裤中,将贡品绸缎瞬间便撑开了线。
系统大喊着“夭寿啦!!!”同时再次将免费点数全点到魅惑上面,毕竟这大金蛋看起来和趴趴师出同门,系统管不了太多,但还是尽可能救一手。
而且不等反派做出反应,蛋壳一碎,蛋中不知是何物的小东西先嗷嗷痛呼起来。
听到声音,立即便有两名小太监冲了进来,为首的急急问道:“掌印,可是有刺客?”
说话间,在外面值夜的侍卫也已经鱼贯而入。
之所以会有如此警觉,盖因韩深前些日子险些被一个撞柱子文臣趁机捅了一刀。
幔帐内,韩深已经在尾椎传来的剧痛中醒来,单臂撑起身体的同时,大掌一把捂住身后乱动的“东西”。
仅是两指随意点按,身后便失去了动静,韩深敛眸低低开口:“无碍,下去。”
跪在脚踏边的两个小太监又磕了个头,才按掌印要求带着侍卫迅速退下。
韩深按了按眉心,凝眸片刻,方才转头查看。
只见他刚穿不足半夜的雪色长裤,已经从后裆部裂开,缝隙中透出一节稚嫩细白的颈子,随着紧绷的裂口越撑越大,“嘶啦”一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从中破出。
崽被点穴定身无法动弹,姿势还如刚破壳时那般揉着磕痛的额角。
前一秒还懵懂委屈的深蓝眸子,再见到熟悉面庞的瞬间陡然一亮,立即盈满对重见亲爹无与伦比的欢欣雀跃。
而四目相对不足片刻,韩深已经将淡漠的目光移回身下已经快碎成烂布的缎子,眸中暗芒流转。
系统可没有反派这么淡定,立即在崽脑中发出阵阵高频尖叫:【趴趴!!!还真是你???】
崽被定住,爹也不和他互动,就先喜滋滋回复系统:【呀~系统叔叔~宝好想你呀~】
系统恨不能将手伸到外面去抱一抱崽子:【叔叔也好想你啊,之前为什么突然黑屏了?叔叔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因为清算积分的同时就已经解绑,系统之前都没敢想还能重逢,现在既高兴又担心。
虽然同为灭世级反派,但现代的灭世和古代的灭世可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个皇帝说诛九族就诛九族,权贵想草菅人命比喘气都容易的封建王朝,系统实在很担心眼前这只三头身小胖崽!
就在系统搓手为崽祈祷时,之前撒出去的魅惑点数总算发挥了一点效用。
韩深长眸微眯,感受着身后的钝痛,以及裂锦中冷白肌肤之上还残留着碎裂蛋壳硌出的斑驳红痕,脑中自动填补上一段模糊的记忆……
片刻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司礼监掌印,透着些许病气的苍白冷肤上明显出现一丝裂痕。
虽然碎裂的蛋壳消失不见,但巨大金蛋在他衣摆长裤之下撑出的轮廓还隐约可见,哪怕被超自然的力量暂时迷惑,韩深依旧无法相信。
这世上就不该生的出比腚还大的蛋!话虽有些粗俗,但却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
韩深垂下眸子,方才注意到被他定住的小崽子,一双满是期待的大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在他对上的瞬间,两颗豆大的泪珠吧嗒一下掉了出来。
韩深眉宇间郁气更深,指尖轻弹,一股气劲仿佛一枚无形的小石子,啪的一下打上崽的小胸脯。
瞬间便解除了崽的暂停静音状态,崽刚掉了几颗小珍珠,发现自己能动了立即顾不上哭了,仰起小脑瓜飞扑进爸爸怀里,却被韩深用一根手指抵住便寸进不能。
崽哪里受过这般冷遇?
从前眼眶刚红,亲爹就忙不迭搂到怀里开哄,从小就是爹千娇百宠的心肝宝贝腚心蛋!
崽委屈极了,鼻子一酸眼泪就又有些包不住,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向来是让亲爹投降的利器:“拔拔抱~拔拔拔拔拔拔~”
韩深自小修习内家功法,耳力目力远胜常人,即便身处暗室依旧能将眼前的小脸蛋看个清楚。
韩深很快发现,眼前幼童不仅有着一双与自己别无二致的深蓝眸子,五官亦是极为相像的,加之心底不断有心音从旁蛊惑,韩深哪怕还坚信蛋大腚小必不可能,心中的思虑却也一再摇摆。
韩深眉头紧锁,阴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崽扁着小嘴泫然欲泣:“拔拔拔拔拔拔啊呜呜呜!!!”
也许是韩深的眼神太过冷漠无情,也许是崽急于贴贴却一再被拒,从小就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幼崽直接气得哇哇大哭起来。
崽一边仰脖嚎啕,一边用小短胳膊小短腿踢动摔砸发泄不满。
然而当崽的小白爪习惯性砸进床榻里时,触及的却不是熟悉的柔软,而是坚硬的玉石块。
雪缎之下铺的并非层层锦褥,而是冰凉冷硬的玉石!
崽嗷的一下收回了手,一双小白爪搭在胸前嘶嘶哈哈地给自己揉搓止痛,发现小胖手边缘都砸红了,崽就更委屈了,朝爸爸挥舞“受伤”的小手也没用。
崽一怒之下抡起小短胳膊,这回崽学聪明了,既然床硬他就往爸爸腿上砸,结果却悲催地发现臂长差距太大,崽就算抡到呼呼刮风,绷直的指尖也碰不上韩深的膝盖。
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除了拔高哭音,崽什么都做不了。
静默良久的韩深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确认道:“你叫……拔拔?”
一句话成功将崽问懵了,崽哭声一顿,爸爸傻了?
崽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发现眼前的爸爸的确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父崽同款长相,但现在这个头发好长好长,穿的衣服也是没见过的,还睡硬邦邦床,而且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竟然问自己是不是叫“拔拔”?
听着脑中系统絮叨的世界剧情,崽也若有所思地皱起小眉头,隔空相对的父崽俩顶着同款表情就更像了。
见崽不搭理自己,系统就以为它又把崽讲迷糊了,转念一想这剧情里的血海深仇实在太难为一个两岁幼崽了。
它说再多这两岁孩子的脑子也转不过来,便简而言之说道:【要是理解不了,你就当你爸爸失忆了,忘了你和其他所有事了。】
同一时间,崽对韩深提出的“你叫拔拔?”做出回答:“……呃,也不系不行。”从趴趴改叫拔拔,嗯,还真是从未想过的道路。
韩深:“?”
崽大眼睛滴溜溜转,脑中琢磨着他叫爸爸叫了好久,让对方叫自己拔拔似乎也不过分吧?谁让臭爸爸忘记他了,还主动问他是不是叫拔拔呢……
思及此,崽坚定点头:“没戳,窝叫拔拔。”
韩深:“……”
他的确不懂“拔拔”为何意,但这崽方才贼兮兮的神色未免太过明显了些。
韩深额角微抽,不予理会继续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话音未落,崽脸上的小表情瞬间变为气呼呼:“窝系、窝是趴趴,不,窝是拔拔,窝是你的崽!亲生崽!”
韩深任司礼监掌印,同时还兼着东厂提督一责,锦衣卫的那套刑讯手段俱是他玩剩下的,向来听不得这种信口胡诌的欺瞒之语。
闻言神色又冷了几分:“到底是什么?”
崽虽习惯亲爹黑脸,但和眼前的冷戾却是截然不同的,一股从没有过的寒气随着对方的目光自他身下升腾,崽像是被吓坏了般哇的大哭起来。
韩深只好再次点了他的哑穴,让崽发不出声音。
然后不等崽子懵逼,韩深先发现崽锁骨之下的雪肤上,多了一深一浅两点红印,正是他刚才点穴时留下的,深一些的微微有些泛出淤紫,则是多了一道气劲解穴的动作。
韩深作为兴圣帝手中的一柄利刃,抄家灭族血流成河见了无数,还是第一次觉得旁人身上的伤痕这般碍眼,眉头微蹙只觉得这小娃娃身上皮肉太过娇嫩。
若是他尚未遭受宫刑,依旧是定国公陆家隐于暗处的幼子,生出这样娇贵脆弱的儿子,恐怕连最初的磨练都捱不过去。
思及此,眉眼间的嫌弃更深。
而崽在额前的手指撤开的瞬间,因无法发出哭声茫然了一瞬,就飞速扑进坏爹的怀抱中。
一开始韩深试图拒绝,又不想在这细皮嫩肉崽身上留下更多指印,刚一松手,崽便手脚并用紧紧扒上他胸膛。
泪水涟涟的小脸蛋埋进颈侧,小白爪牢牢抓住寝衣领口,一双短胖的小腿努力劈叉勾上他腰侧,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和坏爹贴贴。
韩深不自觉卸掉身上的力气,便也随着小肉蛋飞扑进来身体向后一趔趄。
原本他因伤在尾骨并未坐实,结果猛的这么一下子,受伤的骨头刚好撞上坚硬的玉石床榻,韩深脸色陡然一白。
索性翻身下床,站起来痛感明显减轻,怀中崽却立即打起无声的小喷嚏。
虽然在金蛋的糟蹋下,韩深身下的长裤早就烂成乞丐服,身上的寝衣下摆也撑得老大,定然是不能要了。
即便如此,韩深也受不得旁人将口中的脏污喷向自己,扯过一旁厚重的幔帐直接捂住崽的小嘴,结果对方却立即缩起肩膀往里头躲。
又打喷嚏又缩肩膀,韩深就是再没带过崽子也意识到怀里的小东西这是冷了,眉头顿时蹙得更深。
就在韩深想着如何料理这个孩子时,崽已经冷到打颤并在鼻下流淌出两道透明的水痕。
韩深越发嫌弃了,如此脆弱的小东西怎么会是他的亲生崽?
但还是扯开幔帐重新坐回榻上,只不过这次依旧是将腿蜷起,并未坐实。
韩深自是不缺碳用,但他生性喜寒,哪怕数九寒冬也从不用碳,如今天气虽未彻底冷下来,但光着屁股的小幼崽还是扛不住帐外的冷风嗖嗖。
帐内虽然也没有汤婆子取暖,但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一大一小也算两个自发热火炉,温度自然要高出外面许多。
冷白的长指夹起玉枕旁的帕子,这回不等他捂上,一双小白爪就快速接过,乖乖按在鼻子上。
韩深神色稍霁,看着那双他曾以为世间只有一双的深蓝眼眸,眼底多了几分意趣。
世人都道他瞳有异色,不是胡人血脉也是天生的妖魔,就是来为祸苍生的。
虽然毫无凭据,但倒也没说错……
韩深思绪稍飘远了瞬息,坐在他怀中的光腚崽就已经擦干净鼻子将锦帕丢到一旁,伸出小白爪开始薅他的衣带。
韩深再次用手指抵住崽的小脑门,这会儿他可顾不上脑门上落下的红印,他就没见过有谁被点了哑穴还能这么闹腾的。
另一只手则轻松拢住崽藕节似的小胳膊,触感温滑柔软,比制造局产出的贡缎还要丝滑,也难怪一碰一个印子,还真是吹弹可破的细嫩皮肉。
崽手被箍住,也没再动腿,就仰着小脸蛋朝着眼前的坏爹凶巴巴呲出一口小白牙,并隔空做出嗷呜大口啃咬的模样。
落在韩深眼里就是蠢得可笑,他勾唇冷笑一声,刚想给这崽立立规矩,就感觉崽子小短腿紧扒的下腹部忽地一热,紧接着便是一股淅淅沥沥的温热水流倾泻而下。
韩深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垂下眸子。
崽肚子里的这一泡伴随他穿越时空,也算积攒良久,自然是非比寻常的量大。
不仅将他屁股之下的位置浇透,连床上单薄的锦缎都洇湿了一大片,其下金丝玉片编就的床垫清晰可见。
韩深再抬起眼,对上的就是小幼崽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
很显然刚刚他做出隔空咬人的蠢模样是在调虎离山,要的就是自己没衣服穿,也要把坏爹的衣服全都尿湿!
*
这一夜,对于负责在外间值夜的杨全和福贵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考验。
先是听到里间传出异动,以为是有胆大包天的前来行刺,被掌印挥退后又听到其中传来小孩的啼哭声。
杨全以为自己是困懵了站着都开始做梦,对上福贵同样惊异的神色才算确定,之后模糊不清的谈话声暂且不论,掌印半夜又叫了回水,还让人多送了一套寝衣。
最叫人匪夷所思的是,重新沐浴更衣后又传了一次膳,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没有准备。
好在掌印早上要用的粳米粥,是在入夜前便用老参鸡汤上的,这会儿虽差些火候,但掌印向来不甚在意口腹之欲,应是无碍。
杨全这么想着,便端着粥碗走了进来,结果刚迈入里间便听到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太大啦!肚肚饿!爹爹坏!”
杨全差点没将粥碗悠出去,哪来的孩子啊?还叫掌印爹爹,不想活了?!
然后便听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冷冷回道:“想当哑巴?”
“哼!坏还不让说!!!”
杨全行礼后举着托盘等掌印吩咐,再好奇都没敢抬眼,直到韩深让他去喂人,杨全才得以看清这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小娃娃。
然后整个人都定住了。
双眼睁大瞳孔震颤,甚至非常失礼地盯向一旁坐姿奇怪的掌印。
眼前的一大一小身上,穿着同款雪色寝衣,虽然小的身上明显大了不止一圈,好似被布袋罩住般,玉雪可爱的小脸蛋满是稚气,但依旧极为肖似掌印。
第一反应就是掌印净身前留了种,但看年龄无论如何都不对啊,掌印进宫十余年了……
杨全的眼睛本来就大,震惊到脱眶还真就瞪得跟铜铃似的,把床上的小幼崽都逗乐了:“哇~~”
韩深眸色一凛,杨全立即吓出一身冷汗,举着托盘扑通跪下。
崽没见过这种架势,好奇地眨了眨眼,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被飘着浓郁肉香的汤碗吸引了,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拍一旁的坏爹:“爹爹!拔拔饿!”
韩深立即将眼刀子刮回一旁胡说八道的崽子身上:“你叫什么?”
崽相当乖巧:“趴趴~趴趴饿~”
韩深轻哼一声,对着杨全抬了抬手:“喂他。”
杨全立马应是,随即跪在脚踏上小心举着手中玉碗,舀起一汤匙。
送来的温度自然是最合适的,既不烫嘴也不会太凉,崽张嘴吃了一勺,小脸登时一亮。
最开始瞧见碗里没有一点肉沫,崽还有些嫌弃,以为这碗粥是爸爸说的食物添加剂搞出来的假香。
就像每次路过的蛋糕店都能给他香一个跟头,但爸爸告诉他里面的香气是坏香气,不仅崽不能吃,爸爸也不能吃。
不过他小肚皮实在太瘪了,就是毒药也得喝个水饱啊,到软烂的米粒在舌尖化开,崽瞬间就幸福到开花。
很快便嫌弃杨全喂得太慢,小白爪轻轻一拍,夺过勺子就哼哧哼哧地猛刨起来。
玉石的汤勺砸在碗壁叮咣作响,韩深再次皱眉,他就没见过吃个饭也能如此吵闹的崽子。
本该细细品尝个一盏茶的粳米粥,崽呼噜呼噜不到一分钟就炫了个精光,见他还要捧起玉碗伸出小舌头舔,韩深的耐心瞬间告罄:“杨全。”
杨全立马低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将玉碗从崽的嘴里夺了下来,并十分有眼色地矮身退下。
崽气嘟了嘴,嘴上面还有着残留的汤汁,韩深再次拿出一块帕子按上去:“你是猪吗?”
狼吞虎咽没半点样子,还吃得到处都是,这对向来规矩爱洁的韩深来讲实在无法忍受。
但放到平时,他肯定不会多说半个字,直接让人拖下去即可。
若是不能直接动手料理的皇子,他自会眼不见为净,但对着这只自称是他亲生,长相的确像极他的崽子,韩深也算是从未有过的直白。
崽闻言小脸蛋更鼓了,直接气成小河豚。
怎么?现在是连乔治都不叫了,直接说他是猪?!
“系粥太少,不是趴趴能吃!”说着崽发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技能,“没戳!窝就是!窝是小猪,爹爹是大坏猪!”
听系统叔叔说这一次爸爸不仅失忆了,身世经历还更惨了,本来崽子是想乖一些的,但现在崽改变主意了,他要当最不乖的小野猪!哼哧哼哧!
韩深闻言却冷嗤了一声:“你只是有几分像我,是不是亲生的倒也未必。”
话音未落,前一秒还气呼呼的小幼崽突然站起身。
大概是身上穿着宽大的寝衣,哪怕用衣带系紧,拖地的下摆也让他很不好走。
崽只好扯着寝衣,捯饬着小短腿费力地走到坏爹身侧。
韩深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实在不觉得这崽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就见鼓着肉脸蛋的小崽子,奶凶奶凶地一呲牙,一个原地转身同时撩起寝衣下摆露出粉白圆润的屁股蛋。
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屁,崽小屁股向后一顶,顺利将一团新鲜的臭气送到坏爹的鼻子前。
坏事干多了越发熟练,在韩深脸色扭曲的瞬间,崽已经攥着寝衣下摆光着屁股一口气蹽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指向韩深):“坏爹!”
崽(拍小胸脯):“好宝!”
ps依旧是架空~这一世爹的本名陆寒深,隐去姓氏取为韩深
第37章 丶【二更合一】
崽跑得飞快,却忽略了如今亲爹可是奸佞权宦,连皇帝曾经的闲居寝殿都被他占去当直房,他一三头身小崽崩了屁就想跑?自是不可能的。
不消片刻,光屁崽子便被有些拳脚在身的福贵“请”回里间。
虽然韩深日常所居的耳房每日都有宫婢仔细洒扫擦拭,但他依旧对光屁股光脚乱跑一圈的崩屁崽子嫌弃得很,哪怕被拎回来也皱着眉头,让福贵擦干净再带回。
杨全只好立即命人去取些热水,并找了几位女红不俗的宫女临时改了件孩子能穿的寝衣。
懵是真的很懵,但见孩子长成这个样,且还尿在掌印费心寻来的冷玉床上都还活着……作为跟了韩深七八年的老人,杨全已经将人当成半个小主子对待了。
崽虽然和眼前这些人都不熟,更不习惯被他们擦洗伺候,但考虑到不久前刚用臭屁狠狠报复了一下老父亲,崽还是觉得这些看起来很怕他,动作也十分小心的陌生人更安全。
不过等崽被清理干净后,还是立即被送回拔步床上。
不同于报复亲爹的得意暗爽,重新回到床上的崽子明显乖巧许多。
哪怕玉石换掉后床上依旧连张软褥都没铺,一层薄缎之下就是黄花梨床板,崽都没再叽叽歪歪。
而是用杨全贴心拿给他的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像极了韩深又一脸讨好的小脸蛋。
“爹爹……”崽奶声奶气轻声叫道。
屋内的窗户都被打开散味,寒凉的夜风呼呼往里灌,其实味道早就没了,但韩深依旧觉得鼻息间有挥之不去的异味。
是以他既没让人关窗,床幔也未曾放下,只是直挺挺地枕在玉枕之上,身体微侧避免身后的患处加重。
听到孩子讨好的叫声,韩深除去和脸色一样冷寒的心绪外,多少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尤其是他垂下眸子,看到裹成被子卷的小东西正哼哧哼哧往自己所在的位置一点点拱蹭,对上他的目光立即露出一抹讨好的甜笑,唇侧的小梨涡更是将乖软甜美彰显到极致。
韩深的脑中再次浮现起剧痛时的模糊记忆,他更换寝衣时也仔细瞧了一眼,撑出轮廓的位置和破损的角度都如他想的那般。
而他所居之所遑论有无数侍卫把手,门外的福贵亦是个中好手,且连他都丝毫未觉,韩深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在这般情状下将巨蛋塞进他的寝衣里。
蛋壳碎裂,硌出的印记尚在,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这么一个和他肖似仿若亲生的小娃娃。
最初他并未在意,但细细想来这孩子见到自己时的表情亦不似作伪,仿佛自己当真是他口中的“拔拔”,即便他不肯相认也紧紧追随……
思及此,韩深垂眸看着讨好得不到响应,吃饱了闹累了后已然睡去的小娃娃。
只见这小东西不仅自顾自蹭到他怀里,小手还紧攥在他衣领处,好似在梦中都怕他突然消失。
将一切细枝末节在脑中过了一遍,韩深先将孩子推远,又伸出微凉的指尖勾起崽已经将要胖出双下颌的小下巴,熟睡中的崽浑然未觉自己袒露出最脆弱的脖颈。
男人的目光冰冷淡漠,仿佛随时会抬手扼断眼前这浑身透着蹊跷的小娃娃,实则他只是在仔细打量孩子的容貌。
韩深想起幼时被养在密道中的日子,偶然一次嬷嬷未关好门叫他偷溜了出去,才知道他的双生哥哥一直和他生活在同一处,只不过一个在地上,一个只能藏于地下。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对方,不同于他只有嬷嬷一人照料,小小的孩童周围候满仆妇丫鬟。
且不同于逼仄密道中的闷热难当,隔着层层华贵幔帐依旧能感受到丝丝凉意渗入。
那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睡颜,与当年的他别无二致,但他很早便知道他们注定是不同的,不仅有着截然不同的瞳色,日后亦是一个为主一个为仆。
只因双生子乱国的谶言。
那时没等他唤醒双生哥哥,就已经被嬷嬷捉了回去,然后便被从小将他带大的嬷嬷抽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他第一次产生恨意,恨老天不公,为何同为定国公嫡子同样姓陆,他却要承受这般?
很长一段时间他连嬷嬷都恨上了,只因他当时太小,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嬷嬷先重惩他,轮到父亲或者暗卫统领亲自下手,他只会伤得更重。
伤养好不久,他便被秘密送往边关。
当年嬷嬷已经老迈,尽管不堪长途跋涉依旧选择陪他同去,勉强撑到驻地便撒手人寰。
恍惚之际将他错认成母亲,从前鲜少在他面前展露半分柔情的老妪,却在死前哭得不能自已。
一是愧对母亲托付,未能陪他长大成人;二则是于心不忍,韩深这才知晓自己才应是被留下的小世子,只因天生瞳色有异,才和双生弟弟换了身份。
嬷嬷死后他不再哭闹喊痛,累极之时也会因深埋心底的恨意扛起一次次的严酷训练。
直到十三岁时,他再次见到被父亲带到军中历练的“兄长”,才知道一切的真相并非他凭只言词组拼凑出来的。
父亲为了保下他们兄弟,背负了抄家灭族的风险,病弱的长兄为了能万无一失,提前停掉续命的汤药,用他的死为两个幼弟遮掩。
母亲之所以从未来见他,是因为生产伤及根本,卧床两年才总算将养好些,但当她看到暗卫对两岁幼子近乎虐打的训练后当场呕出一口血,吊命七日终撒手人寰。
已经贵为皇后的长姐知道他们会相见,表面上是为世子弟弟准备的,实则都是为他亲手绣的,从寝衣到棉氅都是他从未用过的金贵料子,因怕旁人发现只有五色丝准备了双份,唯盼兄弟二人在战场上都能逢凶化吉。
然而兴圣帝根本没有给陆家活路,监军太监奉秘旨通敌卖国,让陆家军腹背受敌深陷险绝,父亲死前对他下了最后一道命令,要他换上少将军铠甲替兄赴死。
遮掩瞳色的药剂都已用下,他却被“兄长”的最后一杯践行酒放倒。
当时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没那么相像,尽管他染黑眼瞳涂黑皮肤,依旧没有兄长那般肖似父亲,兄长曾偷偷告诉他,他是家中最像母亲的孩子,宫中的太子外甥与他亦有几分相似。
不过暗卫不仅要有出色的身手,亦要有出神入化的易容功法,他们本就身量相似,他想扮演兄长并不困难。
然而事实却是少年兄长换上盔甲,临走前对他露出最为明亮耀眼的笑容,布满血丝的眼底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轻笑着说道:“小深,别怪爹……”
话音未落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被再次秘密藏于地下暗道,等他重见天日时,天上依旧高悬着灼灼烈日,而峡谷已成人间炼狱。
二十万精兵强将埋骨他乡,定国公与世子相继战死,却依旧洗不清陆家被强行扣上的叛国之罪,陆氏一族满门抄斩,只留了皇后和太子。
然而陆氏灭族未满两年,江山稳固的帝王便将屠刀逼向妻儿……
至此,陆家全族,就只剩他一人。
韩深抬起苍白的腕骨,上方紧束着一道黑绳。
尽管他的手腕足够单薄,黑绳依旧小了一圈,正是当年唯一留下的五色丝。
鲜艳的丝线早在当年便在一次次鲜血浸染下凝成黑褐,并随着他身量的增长逐渐陷入皮肉,渐与血肉融于一处。
不过现在尚未完全长好,碰一下依旧会痛,相较于最初发炎出脓,他清理及时才不曾腐烂生蛆不值一提,而黑绳带来的一切疼痛,却远不及黑绳背后的锥心刺骨。
也只有这一节细绳才能让他偶尔记起,他曾经并非踽踽于世,亦会让他想起身上背负的尸山血海……
“拔拔……”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奶哼。
韩深刚放下手臂,一只暖融融的胖娃娃便再次蹭进他怀中,不等他将崽推开,便已经手脚并用爬上他胸口,仰起一张令他思绪万千的小脸,在他胸前轻蹭了蹭便再度陷入深眠。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男人眼底罕见地浮现出一抹复杂情绪。
如此静默半晌,韩深终是伸手将崽推开。
然而就在他将要睡熟时,再次感受到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以及崩屁小娃含糊不清喊冷的声音。
“冷……拔拔抱……”
这一次韩深没再将人推开,由着小东西在他臂弯安枕。
同一时间,系统控制面板上的数字从0跳到了1。
*
翌日朝会结束,韩深穿着绯色莽袍,腰间束着前朝一品大员才有资格佩戴的龙纹玉带,面无表情迈入耳房。
推开房门,从未有过的热气从他的寝室内散出,韩深眉头一拧瞥向一旁。
身侧的杨全立即跪下:“小公子晨起高热,太医来看过说是室内太过寒凉,恐会加剧病情。”
韩深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难怪他起身时觉得怀中孩子格外温热……
杨全跟在掌印身边多年,极会察言观色,见掌印有意多些了解便将孩子的病情细细说了遍。
韩深听完脸色一暗,只觉这孩子实在过分羸弱,不像他们双生兄弟,倒是像自小病弱的长兄。
刚冒出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一向凉薄的心绪压下,且先养着罢。
他如此随意想道。
殊不知神色变幻的模样,已然被地上跪着的杨全判定为掌印|心疼了。
杨全心惊肉跳了大半天,总算能稍安下心来。
毕竟他为小娃娃请太医无碍,但为其改变耳房就实在过分大胆了些。
杨全也说不出个怎么一回事,听着小家伙说起掌印一口一个爹爹,便真就稀里胡涂遂了他的意,并没有按最初那般将孩子换到其他房间,而是将掌印常居的耳房变成暖房。
一直到掌印下朝他才后知后觉后怕起来,之所以跪得这般迅速也是因为两股打颤再也稳不住了。
好在他没猜错,掌印待这孩子当真不同寻常。
*
韩深换上常服才步入里间,察觉不仅房间多了取暖的火盆,连拔步床也有了改变。
厚重的床褥明显高出床板一节,暄软厚实的锦被中裹着一个双颊粉红的小娃娃。
白日看得更清晰些,面颊烧红倒是显得气色更好,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更为出彩,玉质天成像极了画上的小仙童。
韩深眸色一转,加重脚步,本就半梦半醒的崽子立即睁开双眼。
看清来人的瞬间,嘴角便弯起,满月似的双眸也弯成月牙,脸上的笑容灿烂晃眼。
崽扑棱一下坐起身:“爹爹!咳咳咳……”
刚伸出小短胳膊想要求抱抱,就被猝不及防的呛咳打断,崽痛苦地皱起小脸。
原本还想装会儿乖的,但崽是真的太不舒服,早上还喝了特别苦的黑色汤药,伴随着咳嗽好不容易压下的苦味又隐隐往上反。
是以韩深刚偏臀坐下,崽就扑进他怀里开始哇哇大哭,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更多是发泄生病的不满情绪。
之前崽就没病过,唯一一次将老父亲吓个够呛,还是在睡梦中就痊愈了。
所以在小幼崽的印象中,每一天都是吃嘛嘛香快乐无比的。
而现在臭爹不仅忘了自己,还让他一来就生病吃苦药,浑身燥热嗓子也像火烧似的难受。
大概是小幼崽小嘴叭叭念叨的让韩深突然想起被嬷嬷鞭打的那次,即便杨全等人已经退下,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韩深也没有点穴封口,由着小东西口齿不清颠三倒四说着他此刻的痛苦。
什么身上烫烫、嗓子烫烫连眼皮都是烫烫的,还喝了黑乎乎的药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年的鞭打是韩深病的最严重的一次,因为被打得皮开肉绽,也因为父亲要让他长些记性故意放任他烧下去……
深眸一转,韩深看向扒他身上这只过分弱小的崽子:“仅是光着身子跑了几步就病了?”
前一刻还弱小可怜又委屈的小病崽,一听这话登时不干了,支楞起虚胖的小肩膀立即辩驳道:“才不系!”
“系、是爹爹抱窝吹风冻到的!”说着他还模仿前一晚被韩深抱出床帐外连连打喷嚏的小模样,然后又拍了拍床板,“硬硬冷冷!”
别当两岁小孩好忽悠,他可没忘呢,硬邦邦冷冰冰的破床,睡得他一早醒来身上的肉肉处处酸疼,以为小身体散架了呢,后来才知道是发烧所致。
韩深闻言嗤了一声,实在娇弱过头了。
一阵风都能吹倒,比起先天不足的长兄怕是还要更弱上许多。
不过长兄虽体弱多病,不似陆家儿郎骁勇善战,却也是多智近妖引皇家忌惮……而眼前这只更加体弱的崽子有什么?
擅出虚恭么?
尽管如此,韩深还是没有再将房间改回原样,而是命人将另一间按他的要求收拾出来。
韩深自觉多有破例,落在小病崽眼里就是他都生病了,很难受很委屈,亲爹不仅不哄他还要搬到另一间房。
这还是崽并不知道亲爹是如何在心里编排自己,甚至给他打上擅长放屁的标签。
两大颗饱满剔透的泪珠瞬间滚出眼眶,崽仰起一张委屈至极的小脸蛋,未语泪先行:“拔……爹爹不爱宝了。”
“坏爹爹不爱宝了……”崽一边啪嗒啪嗒掉小珍珠,一边抬起小胳膊按上胸口。
韩深垂眸看着他宽松的袖口滑落,目光先被露出的藕节似的白嫩手臂吸引,心中暗忖这般圆润的小娃娃可不多见。
紧接着便注意到一双小白爪先按上右侧胸口,停顿片刻后又转移到左侧心口,男人眉眼微抬略有不解,便听碎念的小嘴有了新词:“趴趴心心痛呜呜呜……”
韩深的疑问得到解答,眼角不免一抽:“这是你‘拔拔’最吃的一套?”
崽下意识点头又立即摇了摇头:“拔拔,你就是拔拔呀!”
韩深冷眼看他,虽然隐约间能想起一段疼痛时的模糊记忆,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从没听过“拔拔”,与小病包口中呼唤的并非一人。
可他们又如此相似,就仿佛他多年前并未斩去陆家最后一丝血脉……
崽倒是不怕韩深冷脸,就是看他半晌没搭理自己,就一个劲瞅他,怕韩深听不懂般又补充了一句:“拔拔就是爹爹,爹爹就是拔拔。”
其实孩子到底是从何而来,是否为他所说是亲父子,对韩深来说并不重要,这孩子的长相已经足够被他留下,只因他清楚若父母兄姐地下有知,定是希望他将孩子养在身边。
如此足矣。
但孩子偏偏咬准了自己和他这注定无后之人是血缘至亲,他便也提起些兴趣与之辩上一辩。
韩深薄唇微抿,似是带上一抹浅笑:“昨日之前,咱家并未见过你。”
崽闻言小下巴微抬,面露得意:“见过的,是爹爹忘记啦~”
要不是坏爹爹是因为失去记忆才对他如此冷淡,崽早就哭到天崩地裂宇宙重开了。
爹是坏爹,但崽是好宝,哪怕坏爹忘了崽,崽依旧爱爹。
哪怕有一天崽也忘记爹,但崽依旧会爱爹!这是深埋灵魂的印记,这些笨蛋大人才不知道呢!
崽扯着微哑的小奶嗓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又抱住男人跟小狗似的凑到颈侧嗅了嗅,用小奶音斩钉截铁地宣布道:“你就是窝爹爹!味道没变过!”
说完也努力抻长小脖子:“爹爹来闻,一闻就知道窝是你的崽啦!”
韩深闻言轻嗤了一声,崽?小狗崽么?
不过他虽没有像小崽子那般贴蹭上去细闻,但自小修行的内功心法让他的五感远超常人,不用费力便可清晰闻到孩子身上有着浅淡的奶甜味,倒是和夏日的雪花酪味道近似。
未让他感到半分反感已是极为难得,否则韩深一开始就会将人撵出去。
但他的确不能仅凭味道确定什么,面对崽满眼的期待,也无法说出半句违心之言。
然而看着小幼崽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韩深却还是眸色微凝,很快便将视线移开:“好了,以后你就是咱家认下的儿子。”
太监之间向来喜欢认干儿子干女儿,尤其是有些胆子大的小太监嘴甜会来事,主动干爹干爹叫着,大太监也就笑着应了,当个猫猫狗狗似的逗着玩罢了。
当然若是个得用的熬出了头,大太监也愿意抬举一手,总归是父子一场日后也能相互照应。
不过不同于那些认下几十上百个干儿子的权宦,韩深既没给人当过干儿子,也未认过干儿子。
韩深这样一句认儿子的话,旁人求都不敢求,小病崽听了却鼓起了小脸。
显然是不满意他言语间的不清不楚,好似他本就该是掌印太监嫡亲嫡亲的崽,而不是随手捡来瞧着像就认下的。
但这次韩深没再开口转圜,而是慢悠悠问道:“怎么,你不想认?”
崽小小一只,早被爸爸如珠似宝宠惯了,他带着记忆来自然受不住这样的落差,心里委屈极了。
系统见状立即劝道:【没办法啊趴趴,谁让你爸爸失忆了呢,他要是记起来了,一定会比你更心疼对不对?】
崽吸了吸小鼻子:【窝不管窝生气啦!】
系统:【乖宝是该生气,但生气归生气别拿认爹开玩笑,千万得同意哦!不然就该让坏蛋钻了空子了,系统叔叔给你讲的还记得吗?】
系统算是为这只两岁小幼崽操碎了心,接收完剧情后就立即为崽画下重点——其他麻烦尚可放放,开局最弱的男主却是最要命的。
这个世界的男主现在还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因继承胡人舞姬亲娘的碧蓝色眼瞳,一出生便被皇帝亲爹所厌弃。
一次意外又让大反派发现其母生前曾与先皇后有旧,才逐渐对他另眼相待。
韩深表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奸佞权宦,实则最在乎已故的家人,再加上同样因异于常人的眼瞳遭受过苛待,便将最后一丝温情都给了这位有着胡人血统的皇子。
如师如父的辅佐养育甚至亲手将其扶上帝位,最后换来的却是刀刀见骨的千刀万剐。
韩深直到死前才知道,他一手培养的新帝,这一生最厌恶的就是给他这没根的下贱玩意装了十年儿子……
系统接收完剧情差点没给恶心吐了,当初上赶子巴巴叫爹,生怕韩深不庇护这狼心狗肺的杂碎,厌恶倒是早说啊,好处全拿到了开始装高贵了什么东西!
系统气得上头,一再催着崽子不论如何先将坑占下。
就见崽子一跺脚:“不想!窝是亲生崽!”
韩深冷嗤:“咱家是个阉人,只能有干儿子,你若不愿就只能叫人丢出宫去。”
崽闻言眼睛猛地睁大:“宫???”
作者有话要说:
崽咻的夹紧小短腿:桥豆麻袋!
爹也挺可怜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敢坐实一小半的屁股,嘿嘿
第38章 丶【二更合一】
一瞬间,崽的眼前就浮现了塑料小刀喇腿根的血腥画面!
也不怪崽会害怕,上一世顾寒深可是演变态杀人狂演得出神入化的大影帝。
虽然吓唬孩子时用的演技相对浮夸,但当时的爹也是真怕小臭崽会将他们父崽“想”进宫的“宏图伟愿”宣传得人尽皆知。
是以当时爹呈现出的,对小幼崽来说就是崽生最吓人的,让他深深将“不能进宫”四个大字刻进心底,崽闻言立即夹紧一双小短腿:“不要!不要宫!”
“窝不要在宫里!宫里会切掉!”崽原地惊慌地跳起踢踏舞。
韩深闻言神色一冷:“想当咱家的儿子还瞧不起太监?”
崽却像听不出话中危险般猛猛点头:“对对!不当太监不当太监!”
杨全正准备扣门送粥,听到房间内的对话冷汗先落了下来,这种话可是说不得啊!
如今圣人醉心于求仙问道不再上朝,掌印替天子临朝听政,最初那些敢拿他宦官身份说事的,可是早就死绝了。
杨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掌印一个不顺心连他也要剐了,端着托盘一动不敢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听小娃娃“不当太监”的逆言刚一落地,掌印就低低冷笑起来:“看来你还不知,你想认的爹就是个太监。”
崽懵逼了一瞬,然后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不是之前雷声大雨点小那种故意找事,深蓝色的眼瞳仿佛坏掉的水龙头,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外冒。
韩深就不是个有耐心的,再加上崽刚在他雷点上蹦迪了一把,但凡换个人兴许都要血溅当场了。
听到崽子爆哭,他敛眸暗嗤起身欲走,却被哭到一半突然扑上他腿间的崽子打断了动作。
只见崽一边呜呜流泪,一边枕在他腿上摸索着什么,然后侧头露出一张哭成红色苦瓜的小脸:“爹爹痛痛呜呜呜……”
爹爹明明答应他不会受伤的!可爹爹忘记了!都忘记了,这个大骗子!!
出于对爹伤口的心疼,也出于对爹失忆的气恼,崽哭得非一般撕心裂肺,汹涌泪意中颠三倒四夹杂着对爹变成太监势必经历的巨大伤口无与伦比的心疼。
韩深神色一怔,尤其是感受到小崽子的泪水洇透衣料,切实的悲伤和心疼从泪液逐渐渗透进他微凉的皮肤,毫无半分掺假。
韩深心底久违地漫上一抹温热,不过神色间的异样还是很快被他压下,就在他准备将孩子扶起时,手还未搭上去,崽子的小肩膀就突然一软,圆润的小身体直直坠了下去。
韩深本就因尾骨的伤无法坐实,微曲的长腿几乎是完全凌空,崽趴大腿上哭本就是从床上探出大半截身体,突然卸去力量可不就直奔地面而去?
好在韩深功夫不俗,才在孩子坠地的剎那将人稳稳托住,不过这样的变故已然让他变了脸色,怎会有人就这样哭晕过去?
韩深心绪百转,先是要将臂弯里的孩子放回床上检查,忽略身后的患处险些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实。
堂堂掌印龇牙咧嘴了好一瞬才没发出痛呼,放好孩子后韩深立即唤人传太医,同时伸手探上孩子的手腕。
可惜他并不算通医理,只是作为曾经的暗卫能判断出固定的几种急症,再施以对应的保命丸。
是以韩深刚搭上去就想撤回,但感受到指尖温热触感之下过快的脉相,动作微顿眉头还是深深锁紧。
世上怎会有这般脆弱的小娃娃?一身肉膘竟是半点效用也不抵,病弱成这般还为他哭……
听是司礼监掌印传唤,太医几乎是一路小跑赶来的。
但步入房间时已经是韩深忍耐的极限,阴冷的眼风一扫,太医险些跪趴到脚踏上,还好身后拿着药箱的福贵机灵,及时伸手将人扶住。
太医擦了擦冷汗,才接过杨全递来的巾子净手,然后搭上床上小娃娃的脉搏。
片刻后,太医又看了看小娃娃烧红小脸上干涸的泪痕,皱了皱眉似是不解。
“说。”韩深冷冷开口。
太医立即便要侧身跪下,又被韩深一个眼神制止,才继续摸着小娃娃的手腕不解问起晕倒前发生了什么。
韩深语气冷淡:“哭了。”
“是是是,小公子因何而哭?”
韩深斜眼横他,太医立即噤声,又细细诊了片刻才低低说出自己的猜测:“应是急火攻心……”
这就是他想问清晕倒前发生什么的原因,毕竟他就没再这么小的娃娃身上诊出这般情况。
即便身上的伤寒未愈,天生心脉薄弱,却也不该这么大点就将自己气晕啊。
韩深听完太医委婉说完,也跟着沉默了,实在难以理解他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亲生崽”会因他曾经遭受宫刑,伤极气极就此晕倒。
不用韩深吩咐,太医调整了方子,祛除伤寒同时还要滋养心脉舒解郁气,并小心翼翼提出嘱托,这么大点的小娃娃,又有这样的身体和气性,自然当以哄为主。
韩深:“……”
太医走后,韩深一手掰嘴一手盛药,亲手给小崽子灌下两碗药。
期间崽被苦得不行,但大抵是高热未退,皱了皱小脸干哕了一下,还是没有醒来。
不过看样子不似之前那般昏迷,而是烧得晕乎乎睡着了。
韩深给崽灌完药后便没离开,起初是坐在床边的,但灌药没多久韩深按在被褥上的手就感觉到一抹湿意。
不等抬近查看就清楚闻到了一股异味,韩深动作一僵,脸瞬间黑成锅底。
等杨全亲自来给小崽子更换床褥时,一掀开锦被下方,已经站到五步开外的韩深脸一下就绿了。
习武至今,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因嗅觉过分灵敏吃这种亏。
不同与前一晚可以即刻开窗通风,小崽子现在是一点风都吹不得,最多是在外间开上小半扇,也是防止炭盆烧出毒气来。
可对韩深来说,眼下最毒的毒气都钻进他鼻子里了,熏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最后只好将另一间耳房再次改换了一番,改成同这屋一模一样,再将已经清理干净的小幼崽裹得严严实实整个换过去。
即便如此,韩深还是没离开,换到新屋子后他手执长卷临窗而坐,时不时便要去床畔探几次温度。
崽子脸上的红热一点点褪去,不出两个时辰温度已经恢复到正常。
韩深觉得差不多该醒了,起码要用些饭食再说,刚伸手碰上孩子温热柔软的小身体,就听崽子如昨夜那般叽叽咕咕说起梦话:“爹爹……”
“爹爹……不痛……”
“爹爹……不要……不要进宫……”
“爹爹……呜呜……”
韩深闻言瞥开眼,静默地望向不远处的屏风,半晌后才收回手,就这么任由小病崽睡到天黑。
崽晚上是被饿醒的。
刚醒就被系统欢心雀跃告知:【恭喜宿主,韩深的感化值已经15点了!】
不愧是专为狗屎男主设置的“对口”软肋,果然一下子就能把反派拿捏住。
也难怪原剧情中反派对男主过分信任到有些降智的程度,这几乎说得上是特意为男主安排的金手指了。
现在换上与反派一模一样的亲生崽,它看那杂碎男主如何蹦跶?!谁还不是蓝眼睛了?趴趴比你像一百倍!
崽子听完却没怎么开心。
虽然睡了大半天,但他心里一想到亲爹如他前世模仿那般被刀狠狠割掉血肉,小心脏就要疼得揪到一起,连带着整个胸口都闷闷涨涨的。
再加上小肚皮都饿瘪了,崽子的委屈已经达到巅峰,睁眼没看到亲爹就要哭起来,结果一开口就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韩深正在外间听暗卫密报,听到动静食指点了点檀木台面,暗卫虽然面露迟疑但还是立即噤声。
静默地看着主子站起身,男人穿着素色长袍,长身鹤立,虽单薄羸弱却也似仙骨天成,抬步便寻着里间稚嫩的咳嗽声走去。
床上崽子见到亲爹小脸顿时一瘪,努力伸长小短胳膊要抱。
韩深侧坐在床边,身姿再挺拔如松也抵不过他只能坐一小片的事实,为此不仅要腰背发力,下腹也收得很紧才能稳稳将下盘钉在床侧。
即便小崽子索抱不成,直接飞扑,爹的身形亦是纹丝未变。
韩深接住崽子,大掌轻拍上小病崽的背部,只觉得这孩子浑身都软绵绵的。
“好了,莫要哭了,还想不想好病了?”
崽好不容易止住咳意,闻言便眼泪巴巴仰起小脑瓜:“爹爹,给窝看看。”
韩深眉头微挑:“什么?”
“看看太监……”要不是这崽未等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韩深是真要以为小崽子胆大包天找死了。
然而韩深原谅他一次还不成,这小崽子抓上他长袍下摆就要用蛮力拉扯,韩深最后只好将人按住:“□□怎可给人看?”
崽扁起小嘴:“爹爹天天看窝的,趴趴看看你的几么就不可以!”
韩深:“……”满嘴胡吣。
韩深不肯,小病崽眼见着又要爆发大哭,刚好这时候杨全已经端着粳米粥走进来了。
知道小主子好这一口,得知人醒了杨全就第一时间取了过来。
崽嘴巴已经张得老大,闻到香喷喷的肉汤味道,尽管他主观上还是更在意亲爹的伤口,但却顶不住嘴里自动泛出的酸水。
口水哗啦啦就要溢出去了,崽只能闭嘴吸溜几下,摸着咕咕叫的小肚皮转向杨全。
韩深见状暗松了口气,准备将崽子放回床上,让杨全来喂他。
不过很显然,即便这崽的注意力全被粳米粥吸引跑了,一双小白爪依旧紧紧锁在亲爹的衣袍上。
韩深又向来穿得单薄,薄薄一层白绸根本经不住父崽拉扯,避免在下属面前袒胸露背,韩深只好任由着白胖小病崽坐他怀里用饭。
吃了两口又开始嫌慢,韩深只好接过碗端到他身前,配合着他叮了咣当往嘴里呼噜呼噜炫。
崽吃完只觉得刚垫了垫肚子,看着送饭的杨全,操着一口沙哑的小奶音礼貌开口:“叔叔,窝还要!再来一碗!”
杨全的腿一下就软了,跪着朝韩深请罪:“掌印明鉴,并非是小的教的!”
韩深知道他没这胆子,只让杨全去再盛一碗,垂下眸子刚想说教,就看到怀中崽嘴上糊了一片羹汤。
他眼角一抽,取来干净的帕子,小病崽已经扬起下巴等在那边,一看就是个被伺候惯的。
韩深看他脸上带着几分病气,勉强纡尊降贵帮他拭了去,这回崽先开口了:“爹爹,宝还渴。”
说着还皱着小脸咳嗽了两声,声音中透着沙哑,韩深立即倒了碗茶喂给他。
杨全早上已经见识过这崽的好胃口,想着小主子肚子空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这一次的就格外多,晾了会儿后就立即端了进来。
这边崽刚喝完茶,就又续了两碗,还想要第四碗粳米粥时被韩深按住了小白爪:“行了,当你这是宰相肚皮?”
他虽没带过孩子,但看着小东西的肚子吹了气似的鼓起来,也知道不能这么由着崽子吃下去。
这次崽子倒是没有生气,毕竟平时在家最多吃两碗,趁着亲爹失忆吃三碗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再想到以后都能吃三碗他已经快乐似神仙,忍不住美美晃起小短腿,芜湖~
韩深帮崽擦嘴的动作越发熟练,擦完抬手就要去倒茶,却被小白爪挥停了。
“不好喝。”崽嫌弃地皱了皱眉,刚刚是因为粳米粥太稠,嗓子又干冒烟不得不喝,现在崽不渴了才不要喝这种带着苦味的水水。
韩深凉凉看他一眼:“不好喝也没见你少喝。”
崽撅嘴哼了一声:“爹爹都忘记宝爱喝什么了。”
“你爱喝什么?”
崽本来想说他爱喝果汁、白水和奶,不过真要最爱的肯定还是小甜水啊!
很可惜没喝过两次,就因为小幼崽不能吃太多糖被亲爹禁止了。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又转,甜甜的小梨涡就冒了出来:“嘻~爹爹以前天天给宝做小甜水~”
韩深虽然不知道小病崽口中的“小甜水”是什么,但看他这个贼兮兮的表情就提前在心里划掉了。
韩深命人把茶换成白水,对着一副作势要哭给自己看的崽子,不咸不淡开口:“哭也没用,咱家可不会惯着你。”
话虽是这么说着,实则他也是看孩子并没有哭意,余光一直暗暗瞄着。
只见崽子忽悠不成恼羞成怒,对着空气好一番气咻咻地哼哧叽歪。
最后发现爹心如铁,不仅不哄他,还用那种“哪来的小野猪”的眼神斜睨着他。
崽抡圆小短胳膊叉腰,坐在韩深的怀里就准备哗啦啦,殊不知韩深一直防着他,在崽使坏的瞬间就拎着崽子站起身。
韩深身材修长,臂展自然不短,奈何即便他将崽子举再远,也止不住大珠小珠砸玉盘时的四处飞溅。
爹脸色绿了,崽子呲牙乐了,等韩深将小病崽再拎回另一间已经散去味道的房间后,崽还在咯咯乐个不停。
要不是听崽的笑声里都透着病弱的沙哑,韩深是真的想揍他。
崽也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不过发现亲爹失忆后,对他生病的态度依旧很是紧张纵容,崽脑中的小算盘已然打得啪啪响。
重新换上滑溜溜的干净寝衣,躺进被汤婆子焐暖的被窝里,崽幸福地蹬了蹬腿,然后便像个小螃蟹一样一点点朝着外侧边蛄蛹边爬。
别说韩深只是侧着身体闭目假寐,就是睡着了也会被窸窸窣窣没个消停的崽子吵醒。
怀里很快多了一块小年糕团子,崽抱紧亲爹后小胖脚蹬在亲爹腰腹间,奋力向上蛄蛹,直到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脸上挂着一副“你的小可爱来啦”的惊喜表情,夹起沙哑的小嗓子软糯开口:“爹爹~抱~”
韩深半阖着眼看他:“快些睡觉。”
崽开始贴着亲爹打电钻,贴贴蹭蹭了好一顿才呼出一口舒心地小哈欠:“爹爹,宝好爱你喔~”
韩深听后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去想崽子口中那个和他长得别无二致,连气味都完全相同的人是什么样的。
崽子是他亲生的?蛋大腚小必不可能。
崽子说他只是忘记他们的父崽关系?韩深确信自己接受暗卫训练后不曾失忆。
可他又无法解释孩子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且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还从一开始就认准了他这个爹……
*
就在崽子睡前撒娇哄爹,掌印思绪百转的时候,皇宫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一名衣衫单薄的小皇子正苦守在寒风中。
虽是皇子,穿的却是两年前的旧样式,倘若看得仔细些就能发现有几处绣线甚至崩断了。
周璃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苦日子,久到他都要几乎忘记自己还能有这般不堪的时候。
更令他勘不破的是,为何他闭眼前还躺在龙床上,温香软玉在怀,尽享帝王尊崇,再一睁眼却一下回到十几年前!
若不是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不断提醒着他眼下并非大梦一场,周璃险些忽略了手上裹着的明黄色丝帕。
他记起来了!就是在这一晚,他被那阉人救下。
此时的他已满十岁,却因自小被皇帝厌弃连伺候他的宫人都苛待他,身量单薄甚至不如比他还小上两岁的九皇弟。
九皇弟不仅长得比他高比他壮,还有个位同副后的贵妃娘亲和将军外祖,又因贵妃早年失了一个孩子,对九皇弟极为疼宠。
许久不曾忆起的事情,这会儿却无比清晰,周璃很快便想起自己的一身伤,正是因九皇弟看中他的蓝眼珠,想要叫下人挖出来打弹弓玩。
太监宫女自是不敢下这种手,九皇子便要亲自来拿,周璃不肯闪躲间摔破了手,跑远了才发现头也被对方砸破了,没多久便晕倒在回宫的路上。
一直晕到半夜身体都冻僵了,被料理完皇家丑事,刚从宫外回来的韩深碰上。
对方看到了他手上绣有鸢尾花的丝帕才将他救下,而周璃也是多年后才知道那是先皇后遗物。
弄清一切后,周璃立即继续倒地装晕,将手臂伸到最长,不顾掌心疼痛撑到最开,并将鸢尾花调整到最明显的位置,一心等着韩深再一次路过。
周璃清楚,只要韩深看到他这方绣帕,就会立即像曾经那般将他接到身边照顾!
然而周璃等啊等啊,等到天边泛出月白色,依旧没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绯色衣角……
*
崽一病就是三天,韩深已经习惯每次醒来先探一探怀中崽额头的温度,再检查下小病崽有没有流鼻血。
因为一顿炫了三碗老参鸡汤出的粳米粥,崽先是因虚不受补冒了两道鼻血,又因一次性吃太多引发积食再次烧了起来。
现在三碗粳米粥换成一碗普通肉糜粥,崽虽然不买账,一天要哭八遍,但恢复效果是显著的。
上朝前,韩深再次摸向崽的小脑门,确认没再复热心下稍松,走到外间依旧将福贵和杨全都留给了崽子。
崽睡醒时韩深还没回来,听杨全说亲爹是去上朝了,顿时眼睛一亮:“全全,窝要香香粥粥!”
杨全面露难色:“掌印说了,要回来一同用饭。”否则怕他和福贵降不住这小人,给少了要闹,给多了会生病,不如等掌印回来一同用饭。
“饿饿!”崽拍着柔软的床铺认真道。
杨全立即笑着哄道:“您昨儿个刚说想喝牛乳,掌印便立即着人送来最好的水牛乳。”
掐着小主子起床的时辰提前挤好煮沸送来的,里面还加了一点砂糖,这样金贵的东西,也只有掌印家的小娃娃才能想喝就喝到。
崽来了兴趣,乖乖由着杨全给换了衣服。
掌印走前交代了,既然已经见好就不能由着孩子一直躺在床上,身子骨这样弱合该多些锻炼。
崽被套上一身亲爹最常穿的绯色衣袍,但不同于爹的御赐蟒袍贵不可言,大病初愈的小胖崽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小红包。
小脸上隐约可见的双下颌瘦没了,但依旧是肉嘟嘟粉团似的白嫩可爱,双颊映着衣服上的红色,整只崽不仅看着喜庆,精神也好了许多。
崽对飘着奶皮的浓香水牛乳满意极了,最满意的就是里面还带着一丝甜味,要知道从前亲爹可是从来不会往他的奶瓶里放糖的。
唯一可惜的是,水牛乳也是限量的,喝完一大碗后崽觉得还没怎么尝出味就没了,咂吧着小嘴一脸委屈:“全全,窝还要!”
杨全对此早有准备,算着时间掌印该回来了,便立即拿出一个雪白的棉氅:“小的带您去外头迎掌印可好?”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裹成红芯白团子的小幼崽就已经嫌走路费劲,张开小短胳膊要杨全抱自己。
被杨全抱起来,崽不仅视线高了不少,遮挡物也少了,一下就看到从远处走来的亲爹。
崽前一刻还在哼唧肚肚饿要粥粥,见到远远的绯色身影便兴奋地摇晃起小短胳膊:“全全,快快!”
杨全虽然伺候人细致周到,但体力上比起福贵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怀里还抱了个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小胖崽,他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实在怕将孩子摔到就和小主子请示要福贵来抱他。
崽当然是不介意,闻言立即朝着福贵伸出小手。
崽这边换人耽误了一会儿工夫,换完却发现爹的位置没怎么变,直到走近了才发现爹旁边还站着个半大小孩,男孩的手正被他爹牢牢握在掌心。
崽先是睁圆了眼睛,紧接着眼尾一耷拉,然后就仰起精致的小下巴“哇”的一下委屈呜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崽:宝都快瘦脱相了,坏爹还有闲心管别人的崽!
第39章 丶【二更合一】
负责抱崽的福贵虽然名字喜庆,听起来更像是个能说会道的小太监,实则笨嘴拙舌的很。
崽一哭,本就因怀里抱着过分柔软的小团子略显不适的福贵,身体顿时更紧绷了。
既不知道怀中的小主子是哪里不满意,也不清楚该如何去哄。
杨全心里也跟着一咯噔,心道一直都好好儿的,怎么到了掌印跟前却哭了呢?
他立即拔高音调急急询问,并试图将崽子的哭因归结为想爹了。
不同于韩深和福贵这种和常人无异的声线,杨全进宫早,不到六岁就被亲人卖了,过早的阉割令他的声带发育受到严重影响,平时他还习惯吊着嗓子说话,听起来就更为尖细。
尤其是急眼的时候,调门再拔得高些,听起来格外高亢尖锐,就很像烧水壶开会。
和他一比,崽的委屈呜咽几乎算静音,但也是因为有着杨全这尖细嗓音,隔着二十步开外都能让韩深听得一清二楚——崽子哭了,突然哭了,还是想爹想哭的……?
福贵被杨全一把掐在后腰上,立即加快步伐将崽给掌印送了过去。
泪眼婆娑的崽子走近才发现,亲爹没在握手而是在拉着对方手里的帕子。
崽眼眶里的泪立马拔干,只剩睫毛上挂着的小泪珠,心里依旧不解,爹为什么扯着一条脏帕子不松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韩深那边已经松开指尖的帕子,快步朝崽子走了过来。
先接过杨全递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才将眼泪汪汪的小胖崽抱进怀里。
“哭什么?”韩深眉头微蹙,语气冷硬,听不出半分温情。
实则抱崽的动作已经熟练许多,一手搂着一手拖着,绷紧的腰腹微微向前,让崽可以趴得更舒服些。
崽亦是习以为常,靠进爹怀里就找个最舒服的角度,伸长小短胳膊往爹的颈侧肩头一搂。
小脑袋侧趴在爹的胸口,这个时代只有富贵人家才养得出的雪白奶膘被压得更加明显,像溢出的奶酪膏腴。
和不远处站着的周璃形成巨大反差,一个是年画上才有的胖娃娃,另一个则是饱受苛待的瘦猴子,营养跟不上自是面黄肌瘦身量瘦小。
因着系统已经给崽解答了:【这小子就是原剧情害死你爹的坏蛋!】
是以崽在周璃愣愣看着自己时也仔细打量了对方,确认自己比他可爱好多好多,具体也不知道有多少但就是非常多倍,崽心下稍松。
现在爹爹都有宝了,应该不会要这个看起来脏脏臭臭的坏孩子吧?
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互相打量时,韩深也没闲着,尤其是将这位八皇子的异常反应尽收眼底。
“爹爹,饿饿。”崽收回目光,攥着亲爹身上珍贵的御赐蟒袍毫不手软地扯了扯。
韩深闻言略带一分讥诮:“这就饿哭了?没出息。”说着就抱着孩子大步往回走。
而留在原地的八皇子周璃,身体则微微打颤。
半晌后,冷风里撑着虚弱的躯体往回走时,说是步履蹒跚也不为过。
他之所以草草找上韩深,等不及制造更好的机会,就是因为现在的日子与之前相比实在猪狗不如,令他多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那日周璃先是被砸伤,又冻了大半夜,最后是一路搀扶着院墙半走半爬才回了去。
伺候他的那些宫女太监竟然敷衍都懒得敷衍,没有用药,只能睡在冰冷的床板上,亦是连清汤寡水的饮食都被拿起子下贱胚子克扣大半。
他高热两日,差点以为自己这一次就要了结在这里,今早总算清醒了些许,立即不管不顾地寻了出来。
周璃本可以计划得再周密些的,但他很担心错过今日的清醒他又会烧得人事不省,说不准就会被满院的恶奴苛待致死,加之头脑肿痛昏沉他实在顾及不了太多。
而且前世的亲身经历让他无比确信,只要手上用来包裹伤口的帕子被韩深看到,对方自会查明一切。
知晓他生母曾受先皇后庇护,并且还在先皇后被幽禁时常伴左右。
只不过当初先皇后已经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不愿牵连太多才提前将人遣散,连带着和他生母之间的交情也被隐瞒下来。
若不是他将帕子当成生母遗物贴身存下,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帕子上的鸢尾花,实则是源自先皇后闺名中的鸢字。
先皇后亲手所做的一应绣品上都会有,更不会知道生母与先皇后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也正是因为这份渊源,和被韩深视作信物的帕子,他被这位当朝奸佞另眼相待。
又因为他足够机警,懂得审时度势,知晓这些没根的东西最是渴望孩子承欢膝下。
韩深没有认干儿干女是因为他向来眼高于顶,看不上那些出身卑贱的太监宫婢,而对他来说一声屈辱的干爹就能换来权宦掏心掏肺,不仅保他在后宫肆意而为,还能将他送上皇位,他自然愿效仿韩信勾践。
没想到再次重来,情况却与前世截然不同了,韩深身边为什么会有个与他长相如此相似的孩子?!
*
韩深将崽子抱回耳房时,胸前这一片的织金蟒袍已经被小崽子搓得皱巴巴,仿佛浆洗多次的尿褯子。
这崽一向如此,除了喜欢和爹贴贴,还喜欢时刻用小白爪“锁定”亲爹。
睡着时攥爹睡衣,醒来时攥爹常服,只要他想,西装也照攥不误,仿佛生怕到手的爹爹飞了一样。
对此,前一个世界的顾寒深早习以为常,开始还觉得难以入眼,后来就当小日子那边的褶皱风设计了。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新手爹爹,显然还没有很好的适应崽子这双设计师的小手。
韩深看着胸口大缎被搓得没法看,颇为不满地斜睨了小崽子一眼。
崽可不管这些,正嘟着小嘴认真表达着不满。
系统叔叔说了,那个八皇子是坏蛋,爹爹即便现在有了崽也被对方吸引了注意,他得防范起来,可不能让坏蛋奸计得逞。
当然,也不全为这个,在崽看来坏爹还没记起自己,怎么可以在外面有其他崽?!
“不是嚷着饿吗?怎么不吃?”
韩深见崽坐在暄软的榻上,双手拄在桌面上,小白爪托着肉脸蛋,就盯着身前的肉糜粥瞧却不见伸手。
崽眼尾耷拉着,用有气无力的小奶音哼唧道:“没胃口了。”
韩深:“……”
若非他没察觉这崽一直偷咽着口水,嘟起的小嘴上也越发亮晶晶的,还真要信了这小模样。
刚好崽子的病是因积食加重的,太医叮嘱过宁可不吃也不能多吃,当然适量少吃些是最佳的。
韩深也觉得小娃娃最是惯不得,尤其不久前刚因他回来晚就急哭了,这更是不行。
是以崽虽扮上了,韩深却并不接茬,冷冷微哂了下便开始用饭。
韩深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上午这顿更是吃得尤为简单,清粥小菜没什么太大滋味,却也将饿瘪了的崽子馋得口水哗啦啦。
开口说词前先吸了吸口水,然后低低嗷呜一声,见引起亲爹注意才将小白爪搭上左侧心口,坏爹不给他递梯子,他就自己找台阶下。
“嗷~心心痛……”
韩深余光扫了他一眼:“传太医。”
“啊~不!”
太医来一次他就要多一碗苦药,崽浑身上下写满拒绝,眼眶一红真挤出几分泪意来。
韩深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接过帕子净了净手。
对面的崽子就已经把小短胳膊举了起来:“爹爹呜呜……”
韩深无奈将崽抱过来,依旧是大半个屁股让在榻外,习以为常地半悬空坐着。
不过即便将崽接入怀中,嘴里依旧没句软话:“不适就该看太医,你同咱家哭有何用?”
崽闻言小嘴撅得更高了:“宝心心痛!”
韩深怕他又会哭起来没完,太医说了这小病崽身体虚得很,大喜大悲对他都极为伤身。
思及此,韩深拿起帕子帮崽拭去眼尾的泪花,耐着性子哄道:“你想怎么办?”
崽伸出小白爪将坏爹的大掌拽到小胸脯上,奶声呜咽道:“爹爹按按。”
一般来说他都教学到这一步了,爹也该问一问原因了,毕竟不医不药,一看就是心里在闹别扭。
然而韩深手上虽然配合,一直轻轻帮崽按着心口,但却没多说什么,就垂着眸子低低看他。
两岁幼崽哪里抻得过他,憋了一会已经是极限,崽吸了吸鼻子,濡湿的长睫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小胖脸上写满与年龄体重全然不符的愁绪:“趴趴错了……”
韩深手上动作未变,垂眸看他表演:“嗯?”
“趴趴以为……爹爹系、是趴趴一个银的爹爹……趴趴只有一个爹爹……”
崽刚“吟唱”到一半,就被坏爹的嗤笑声打断:“倒也未必。”
韩深当然听得出崽子“趴”来“趴”去是在明示什么,但有的时候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这里韩深的重点一下就偏了。
韩深对崽子来源的想象最多能达到话本里的小精怪,看他能吃能闹的模样,许是个从山林间跑出的小野猪精。
可这孩子又实在弱得不成样子,还反复将他错认成爹,韩深自是不稀罕,但既然认都认了,断然没有回头路给小病崽走。
只不过听崽子毫无负担说起只他一个爹爹时,韩深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一句“倒也未必”,成功将费心演爹的崽点炸了,哇的一嗓子拉开防控警报,哭嚎间还不忘指责确认:“你真要认别人当崽?!”
韩深本来就抱着他,崽子嚎之前特意抻长脖子对着坏爹耳根猛嚎。
一个猝不及防的炸裂前奏,就成功把韩深一下子嚎耳鸣了,脑瓜子也跟着嗡嗡响。
长指都伸出去了,但想到这昨晚看到小病崽身上之前点出的两个红印还没消,便转而捂住了扯脖子猛哭的血盆小嘴。
韩深语气阴嗖嗖的:“说什么胡话,咱家有你一个小祖宗还不够吗?”
话音未落,崽的哭声“噶”然而止,没错,噶了一声猛地收嗓。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被泪水浸润的深蓝色眼瞳更加剔透漂亮:“只窝一个宝宝?”
尚未痊愈的小奶音还带着一丝沙哑,眼泪汪汪地问出这种问题实在很难不让人心软。
“嗯,只你一个宝宝。”
崽瞬间转悲为喜,前一刻还是弱小委屈又难过,听完亲爹的承诺立马微扬起下颌,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喜人的小得意。
乌溜溜的大眼睛眯上一半,学着韩深那般斜眼看人,就差直言:哼,窝就知道~
韩深伸手点上崽微红的鼻尖:“天天哭鼻子,羞不羞?”
崽乜斜了爹一眼,挺直小胸脯:“不羞!窝还是个宝宝呢!”
一边说着一边转回桌前,拿起勺子叮了当啷开吃。
韩深喜静,听他吃饭用玉勺哐哐往玉碗上砸就皱眉,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因为嫌吵就换成更惯崽的方式亲手去喂他。
心思一转,便准备着人为崽打造一套木制碗筷。
好在小病崽没别的优点,吃饭是最快的,呼噜呼噜很快便将满满一碗肉糜粥炫个干净,勺子砸碗的噪音也随之消下。
取而代之的是崽摸肚皮叹气的小奶音:“唉呀……”
韩深冷漠瞥开眼,歇了会儿把药喝了,便让杨全伺候小病崽穿鞋,然后强行牵崽到院子里遛。
趁着还没落雪,天没彻底冷下去,让崽子多动一动,也不知道之前的精怪爹怎么养的,胖得跟小猪似的实则虚得要命。
不过崽遛了小半圈就喊累,韩深摸他额上已经微微冒出虚汗了,便没再强求,俯身将崽抱回房里。
崽进屋就开始揉眼睛打哈欠,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
韩深不用掐指头都知道这崽醒来刚一个时辰,完全是转个头的工夫便又困了,一脸不赞同,但考虑到小废崽的病还没好,还是颇为纵容地将其放在一日厚过一日的软榻上。
韩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冷脸放完崽子便准备走,却被小东西又牵制住了。
“爹爹陪宝~爹爹陪宝~”崽将肉乎乎的小脸蛋贴在亲爹的掌心里,困起来格外软黏的小奶音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自己当小猪不够,还要人陪?”韩深语气不佳。
崽继续叽叽咕咕:“宝都陪爹爹遛遛啦~该爹爹陪宝觉觉~”
叽咕完还按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韩深到底是没将大掌抽出来。
任由温热软滑的肉脸蛋在他微凉的掌心蹭来蹭去,片刻后也脱下外袍,穿着里面的中衣躺了下去。
他自然不可能大上午就陪着这小猪崽睡觉,是看在他病歪歪有些可怜,而既然养作父子,这点小事也不费他什么力气,便顺着崽子陪他躺到入眠。
崽子躺下时,韩深就感觉到这床看起来比昨晚睡时还要厚,等自己躺下才算切实感受到,这床褥已经厚到他平躺都觉不出身后有伤的程度。
韩深:“……”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小病崽在他不在的时候,又和杨全哼唧硌屁股了。
罢了罢了,一切规矩等病好了再说。
陆家儿郎天生就是习武奇才,他韩深的儿子自然不能像那些勋贵纨绔似的当个软脚虾,这崽子再怎么样也当考个文武双科状元回来。
之前他便听过,阁老家的小孙子三岁就已经将千字文认完了,等崽子病愈,也该安排他去大本堂开蒙……
韩深思绪渐远,听着怀中崽平稳的呼吸声也染上几分困意。
直到听到窗外的动静才重新敛起肃容,换上常服走了出去。
*
书房里,韩深听着暗卫回禀,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
片刻后,垂下眸子冷笑了一声。
无人问津的八皇子,前十年都活得像个透明人,却突然开了窍。
不仅知道身上的帕子来自先皇后,竟还知道他那晚本是要去觉慧寺料理太子妃的丑事……
甚至还知道,可以用手帕找上他,实在有趣。
韩深回忆着接触时的种种细节,他并未错过八皇子看到崽子突然出现时的震惊目光。
不是旁人那般惊异于太监会有个如此相似的孩子,八皇子的神情中包含了更多,像是饱含着某种希冀却被猝然打破。
韩深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去喂些吐真剂。”
暗卫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八皇子回宫后再次病倒,怕是扛不住吐真剂的药力。
韩深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一向作恶多端,掌权后没立即向周氏皇族下手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倘若八皇子单纯只是个舞姬的孩子,凭借当年的情分他自是会保他无忧,可若是知晓太多又别有用心,哪怕是舞姬死而复生来求他都没用。
倒是给他提了个醒,给皇后太子备了多年的大礼也是时候送给她了。
*
周璃躺在阴冷的硬床上,身体抖得厉害。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太监韩深会突然有了孩子,还是个一看就是和他有血缘的孩子。
当年陆氏全族只剩韩深一人,难不成他其实是个假太监?
前世他嫌污秽,只亲手刮骨数刀便交由手下人处理,并未亲眼确定……可若是如此,对方前世掌权十几年为何一直没留一条血脉?
周璃越等越心慌,不仅是因为韩深有了孩子,他的存在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还因为韩深至今未派人来寻他,甚至未安排人来取走遗物,一切都和前世截然不同……
周璃不得不撑着病体未雨绸缪,不靠韩深,他同样比当下的所有人都多活了十年,既然占有先机,他何必还要再依靠韩深?
可当周璃用昏沉滞涩的大脑思考了一圈后,却发现不论是求仙问道的父皇,还是士族出身的皇后,亦或是代表着勋贵的贵妃,虽都已被韩深打压得颓势频出,却并非现在的他可以掣肘的。
他唯一的底牌就是知晓韩深姓陆,是陆家余孽……
周璃尚未想出四两拨千斤之法,就在月黑风高之时被人卸去下巴灌下吐真剂。
这药虽名唤吐真剂,但实则和蒙汗药师出同门,效果略有不同,可以让人头脑麻痹更容易胡言乱语。
尤其是对些心性薄弱之人最为有效,浑浑噩噩间真真假假都会被吐露一空。
*
虽然迟了三日,但太子妃要在觉慧寺礼佛月余,韩深到的不算晚。
踹开木门,提剑便从男人□□的后心处贯穿。
长剑拔出时血花飞溅,迭在身前的衣衫凌乱的太子妃更是被喷了一身。
花容失色的女人叫都叫不出来,眼睁睁看着情夫的脖子被韩深斩下。
断口处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几乎溅满一侧的屏风。
直到耳侧响起男人如鬼魅般的提醒:“皇家血脉不容玷污,咱家这就去禀告圣上诛杀太孙……”
已经被染成血人的太子妃,这才尖声大叫起来。
韩深嫌恶地理了理身上的血衣,踢开地上的人头抬步便走。
*
回宫已是深夜。
即便已经洗过两遍,韩深依旧能闻到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脸色本就不好。
听杨全说完崽子下午的情况,脸就更黑了。
小病崽醒来就一直嚷着要见他,抱着被子断断续续哭了一下午。
大抵是心火太旺所致,夜间又有些发热,不过喂了药不久就睡下,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但太医也说了,是药三分毒,这药对两岁孩子来说不宜长期服用,最好就是现在就将状态稳住,然后改换温和的方子慢慢调养。
很显然,小病崽并不配合医嘱,如此哭闹下去这药何时能停?
韩深就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孩子,前两天他的确没怎么离开过,最长不过就是三日一次的朝会,不过上朝时崽还在睡觉,等崽醒了自己也很快下朝,算不得分开。
……难不成之前的精怪爹,就时刻将崽带在身边?
想到崽子的身体,韩深的脸色就一黑再黑,踏出的每一步都渗着黑气。
撩袍大步迈入房内时,小病崽正乖乖巧巧地睡在拔步床中央。
圆润的小身体微侧,头朝外偏着,像是睡着前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肉乎乎的白嫩小脸蛋上还有着明显的泪痕,看得韩深步子越发轻缓,心却跳得越发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理想:文武双状元
现实:一秒都离不开爹的病包小猪头呜呜
ps:查了下,原来明朝就已经流行叫“宝宝”了,明人考证起源元代,不过明和元的意思已经大有不同。
《留青日札》中说:今人爱惜其子,每呼曰“宝宝”,盖言如珍宝也。亦作“保保”,人以为保抱护持之义,殊不知“保保”者,元人尊重之称。
第40章 丶【二更合一】
崽白天刚醒的时候还是很乖的,杨全找来小木马、拨浪鼓以及布皮缝出的小娃娃,都是给这么大的孩子随意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之前掌印在的时候,崽子要么靠着掌印乖乖捏捏抓抓,要么拿掌印当游乐设施,朝着对方手脚并用猛晃拨浪鼓。
看到亲爹脸上流露出想怒又不好发做的神情,就咯咯笑个不停。
杨全就以为掌印不在,这崽也能拿着这些小玩意自娱自乐,实则真哭起来才知道,或许掌印才是最重要的“玩意儿”。
实际上这真不能怪崽,毕竟上一世亲爹大部分时间都是二十四小时带着崽的。
后来不得已忙起来时,身边跟着的也都是些崽子非常熟悉的面孔,还有视频电话可以随时拨打。
适合小幼崽的玩具更是花样百出攒了一堆,每天还可以看粉皮小猪、黄色小鸡还有花园宝宝等等,而到了这个世界后,能吸引崽子的就只剩亲爹了,可不就更离不开了?
况且崽心里还担心坏爹说一套做一套,偷偷在外面养别的坏蛋崽。
再加上生病本就难受,崽玩不好,没有爹爹贴贴,还要喝又苦又臭的黑汤,和杨全说想吃奶酪棒和芒果,对方听都听不懂,除了磕头什么都不会,实在太难为他胖崽了。
崽白天就没少睡,傍晚喝了药后因其中的安神作用又是一顿猛睡,爹回来的时候崽已经睡饱了,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
感受到额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崽缓缓睁开一道细缝,看清来人后小嘴登时一扁,伸出小短胳膊委屈开口:“爹爹……爹爹……宝好想你咳咳……”
软绵绵的小奶音又比白日哑了几分,听起来实在有些可怜,韩深一下便将已经冒到嘴边的说教咽了回去,伸手将崽子抱进怀里。
“想咱家了?”微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亲昵的嫌弃。
崽被爹抱住后,立即化身小八爪鱼,四肢紧紧贴上韩深的腰腹肩背,小脸埋在颈侧吸吸蹭蹭贴个不停。
小胖崽搂着爹狠吸了好半晌,才像终于活了过来般呼出一口气:“想死啦……宝好想好想……咳咳……”
“爹爹不要丢下趴趴好不好?”崽说完还仰起小脑瓜,在爹的脸颊轻轻啵啾了一下。
然而韩深不止没有前世父崽相处的记忆,还是个疏于表达情感的古代人,并且从小到大虽渴望亲情,但的确没什么和亲人相处的经验。
前两日的黏腻贴贴已经是他认知中的极限,没想到小崽子黏起来还能这样……
韩深神色略显紧绷,僵硬地抬了抬手,到底是没将颊边凉凉的口水印擦掉,而是将小家伙扯到身前坐好,伸手点了下崽的小鼻子,似是作为响应般稍表达了一下不满。
“咳……好了,莫说这些胡话,咱家白日有公事在身,你应当懂事些好好养病……”
崽虽然烧已经退了,但人看着还是有些蔫蔫的,深蓝色眼瞳里的亮度也低了不少,闻言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开口先咳了两声:“咳!咳!!宝不要和爹爹分开!”
管爹说什么,崽就坚定一个绝不分开的原则,然后再次扑进亲爹怀中,小短胳膊努力抱紧男人劲瘦有力的腰腹。
韩深摸了摸身前毛茸茸的小脑壳,对这只说不听的崽子有些头痛,却不算心烦。
等他将崽的毛脑壳揉得乱糟糟,父崽二人谁也没说服谁。
当然,韩深是因为小病崽还未痊愈,他大人有大量自是要以哄为主,聊了一会儿发现崽的嗓音越发嘶哑,又大半夜将太医薅来给开了个冰糖雪梨饮子。
这次的“药”香香甜甜,虽然比小甜水还是差很远,但也远胜黑色苦药,崽窝在韩深怀里喝得一本满足,翘在韩深膝头的小胖脚一摇一晃的开心极了。
韩深则在手里攥着一方棉帕,随时防备崽的小嘴外漏,或是等崽喝完给他及时擦干净。
余光瞥见乱晃的小胖脚,伺候崽的一丝烦躁也化作了笑意。
小东西这个傻样子,的确有几分可爱。
韩深正垂眸看他,唇侧抿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般,喝到一半突然抬头看爹。
小脑瓜后仰,恨不能将额头以杂技才能见识到的角度贴上爹的胸膛,韩深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在崽将碗里的饮子洒出去前一把扶住。
臭脸睨了小崽子一眼,像是在问他又在发什么癫?
崽喝雪梨水喝高兴了,眼睛又亮了不少,直直望向亲爹深邃的眼底:“爹爹,宝好爱你喔~”
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崽又重新捧回雪梨水。
因着温度已经降到可以大口闷的程度,崽这次便没再客气,捧着深口碗吨吨吨喝了起来。
韩深在见识过小年糕的贴贴蹭蹭粘人大法后,又被崽的甜言蜜语击中了,属实是被崽的糖衣炮弹全面包围了。
恍惚一瞬再回过神时,空碗已经被杨全接走,崽正四仰八叉躺他怀里意犹未尽地舔着小嘴唇,就差将“馋”字刻在脸上了。
韩深一下就注意到崽子嘴边凝上了些许糖汁,用温水打湿帕子才帮他擦掉。
出于对崽能吃还不讲卫生的不满,爹直言道:“你还真是个小猪崽。”
崽原本正抱着爹的掌心轻蹭,美滋滋当他的小乖崽,闻言一下就张开小嘴咬上爹的虎口,一边含糊不清地气咻咻道:“窝才不系!”
韩深嗤了一声,对崽的口水已经免疫了,咬人也没什么力气就随他去,揉了把重新变圆的小肚皮,熟练问起崽要不要排水。
如今他不仅完全掌握崽子能吃能喝能拉能尿的猪崽属性,并且进阶到趁祸事发生前未卜先知。
崽配合地放了水,又被爹里里外外擦了个遍,全程都乖乖的。
等韩深换上寝衣躺下,已经恢复神采奕奕的小病崽一下就滚进他怀里,开始甜腻腻撒娇:“爹爹~爹爹~宝乖不乖?”
韩深客观评价:“方才尚可。”
崽闻言呲牙一乐,下巴放在韩深肩头点来蹭去嘻嘻哈哈:“爹爹窝爱泥~窝爱泥~”
韩深以为崽子是不适应白日的分别,今晚格外发癫,他倒是有些适应崽子的过分亲昵,尤其是小崽子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后,自带一股奶呼呼的甜味。
漂亮又嘴甜,应该没人能拒绝这般乖软可爱的小幼崽。
韩深心里多少有些复杂,既有些嫌弃崽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又有些享受小东西对自己的过度依恋。
崽夹着小奶音咕咕叽叽了好一会儿,就在韩深觉得他不该这么费嗓子时,崽突然伸手搂住爹脖子,一张小胖脸几乎要贴他脸上:“爹爹!”
离得近,不仅是热气乱喷,崽一开口喊人,小口水不可避免也跟着喷出来。
韩深嫌弃侧头:“嗯?”
“趴趴想吃奶酪棒和芒果!”崽夹着甜腻腻的小嗓子奶声奶气开口。
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让韩深神色微茫,不过崽说完又马上追加了七八声“窝爱泥”,还是很快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嗯?
合着今晚这样那样的,不是因为白日分离过分思念,而是为了那什么果和什么棒铺垫呢!
之前崽要牛乳时没花这份功夫,是以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规模的糖衣炮弹。
上次崽子哼哼唧唧要喝奶,被爹一句“多大的娃娃还未断奶”顶了回去,但第二天还是很快命人去找。
因着京里养水牛的太少,又未必处于哺乳期有奶,索性直接从光禄寺薅来十几头祭祀用的水牛先养了起来。
这次虽然很快识破崽子的小套路,韩深还是莫名窝火,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前联想颇多……抬手便将小病崽按回怀里,锦被往头上一罩眼不见为净:“呵,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爹爹窝爱泥窝爱泥窝爱泥唔……”崽刚钻出个头企图继续糖衣炮弹,就被亲爹隔着被子捂上了小嘴。
*
翌日晨起,韩深在纸上写下“奶酪”二字。
“奶”已经被爹熟练翻译成“乳”,“棒”自动被爹当成崽口齿不清里带出的小废话,没听过就是没有。
“奶酪”在宫里倒不是什么稀奇玩意,而且太医也说了,这孩子身体弱又很虚,连老参鸡汤都有些受不住,多吃些鸡蛋牛乳也是好事。
现在水牛乳的供应无需担心,韩深立即着人将奶酪按最常见的吃法把糖蒸酥酪备上了。
“芒果”的确是听都没听过,连字是哪两个他都不知道,但韩深却不愿去仔细问崽。
倒不是因旁的什么,只是想到万一问清楚他依旧闻所未闻,岂不是落了下成?
而且说不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只不过也是如同“奶”和“乳”这般习惯性叫法不同,毕竟连一个老猪精都能轻而易举为小猪崽寻到,没理由他韩深不能。
是以这日一早,宫里就开始为音为“芒果”的东西忙活起来。
起初是帮掌印寻物,但因为大家都没听过,寻来寻去变成帮掌印解谜。
韩深虽然奸名远扬,但对于太监宫婢来说却还好,只要不犯大错基本能留条小命,比起动辄将他们拖下去打杀了的妃嫔皇子们还是强上不少。
不过韩深没听过的东西,哪怕是御膳房的人也未曾听过,问询在宫内传开,甚至一路问进了四夷馆,想着那边经常负责接待番邦来使,兴许这“芒果”是外头来的。
最后还是翰林院一位来自广州府的庶吉士给认了出来,说这芒果的确是从外邦传来的,不过这东西在他老家也不多,而且这个季节也早没了。
负责帮韩深办事的自然不能就这么回禀,先让庶吉士将芒果画了下来,又将吃过的口味仔细描述了一番,他们再按庶吉士的描述进一步寻觅……
韩深晨起安排完这件杂事,就去继续料理昨夜的事情。
当年先皇后太子一死,徐贵妃就急不可耐想要上位。
毕竟她有个不输先皇后的母家,且先皇后一死,她身后的将军府形势更盛从前。
而她所出的五皇子当时正是兴圣帝最小的儿子,一向颇受兴圣帝喜爱,且小小年纪便已显露出过人的聪慧,全然不输曾经的太子,殊不知这正是皇帝最为防备的一点。
皇帝自己就来位不正,况且五皇子的情况和先太子本就相似,同样的天资不俗,同样的母族强盛手握军权,
让贵妃做皇后,即便不册封太子,五皇子的身份在大臣眼中依旧位同太子,那他费尽心思铲除陆氏、逼死发妻嫡子意义何在?
是以即便贵妃一家为兴圣帝除去树大根深的陆家殚精竭虑,最后的硕果却被潜邸时一个排不上号的侧妃摘走了,也就是现在的皇后苏氏。
苏氏出自漓川苏家,不过只是名门大族里的旁支女子。
先皇在位时极爱太子,兴圣帝这个吴王非嫡非长亦不受宠,虽勇武过人颇受先皇重用,但也不过是一直将他当一把趁手的兵器,没半分继位的可能。
是以即便当时的兴圣帝有意结交士族,对方也不过是派出个旁支庶女给他做妾。
不过当时的兴圣帝更不想娶只忠于老皇帝的陆家女,否则也不会让后进门的妾室先于主母有孕,又因为这个妾出自苏家不可薄待,当时还是吴王的兴圣帝便在苏氏产下庶长子后为她请封了侧妃。
苏氏能在先皇后死后顺利越过贵妃封后,自然是因为不论朝堂后宫,她身后的漓川苏氏都为兴圣帝出了不少力。
而兴圣帝再厌恶先皇后,也因陆氏是先帝亲自指婚不能轻易废除,且先皇后自知前路堪忧一直规行矩步小心做人,从未被兴圣帝拿到错处。
还是苏氏凭借潜邸时的情分引先皇后入局,成功替兴圣帝为其安上私通大罪,先皇后才因祸乱宫闱被宣旨的小太监活活勒死。
当然选苏氏作为继后,对兴圣帝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大皇子足够无能,更可以让他安心。
大皇子当上太子后没辜负圣上的期待,不仅无能还没种,即便苏皇后早早放弃儿子,想让出自苏氏嫡系的太子妃生下孙子培养,却也难为无米之炊。
苏皇后及其母家不得不改弦易张,太子生不出,太子妃也必须生得出。
如今年仅五岁的小太孙极得圣宠,奈何身体弱了些,太子妃便被要求再生一个。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东厂查个正着。
韩深回禀时,兴圣帝刚服下丹药,尚未完成体内的催发炼化,听说自己最是看中的储君人选,竟是太子妃与侍卫茍且所生,一气之下咳了两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兴圣帝早年征战沙场留下不少暗伤,继位后不加节制身体日益衰颓,太医院开的养生秘法见效缓慢,近几年越发沉迷丹药符水。
韩深见状立即为兴圣帝传来太医,和他最为信任的仙师为其医治。
算了下时间小崽子也该醒了,便准备先回去看一眼哭包小病崽。
韩深往外走时刚好遇上前来侍疾的徐贵妃,身边跟着刚睡醒一脸不满的九皇子。
韩深并未行礼,只薄唇轻启淡声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给九皇子请安。”
徐贵妃面露担忧,实则用帕子假意拭泪给了韩深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旁的九皇子见到韩深更是眼前一亮,在喊人之前被贵妃拽了一把。
兴圣帝还没彻底胡涂呢,后妃和权宦有所交易也不该摆到明面上。
很显然,经历了一次失败后,徐贵妃还是长进了些许的。
*
韩深下马时,暗卫已经候在书房了,他习惯性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昨夜看到的小哭包,才转身绕回耳房。
没等掀帘,就听到崽子明显见好的小奶音:“全全,介个再来一碗。”
“小公子您就饶了小的吧,这我可做不了主,万一您再积食发烧掌印不会放过……”
“那窝要是哭到发烧,爹爹会不会罚你?”崽似乎在很认真地询问,不像是威胁,但让杨全听来却未必。
韩深:“……”
韩深掀帘而入,很快便走到里屋。
崽立即从吃饭的矮榻上挪蹭下来,一个飞扑抱住了韩深的大腿,兴奋叫道:“爹爹!~宝好想你喔~”
韩深先看了眼饭桌,很好,不仅吃了早饭喝了牛乳还额外用了一碗糖蒸酥酪,难怪这会儿状态这么稳定,还转转摸摸想方设法再要一碗。
韩深坐下,先将身体重心放在小半边屁股上稳好,才将小胖崽捞怀里开始教育:“让咱家来回答你的问题。”
“现在开始,你若是再哭到发烧,烧一次就少吃一碗糖蒸酥酪,若是表现好了,咱家倒是可以命人再去找些芒果。”
“不过你得清楚一点,问别人没用,一切只有咱家说了算。”韩深是觉得规矩要趁早定,刚好这会儿崽子状态明显转好。
是以韩深不仅面皮绷得紧,语气也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一副势必要将小崽子的一切歪心思都扼杀在萌芽的模样。
话音落下,崽就一直睁着大眼睛看爹,不应声也不反对,就默默眨巴着大眼睛。
每眨巴一次眼眶就红上一点,直到两颗饱满剔透的金豆豆落下,才哑着小奶音开口:“爹爹凶窝呜……”
“别哭,我没凶你!”韩深顿时绷不住了,“咱家是在跟你讲道理。”
崽眼泪汪汪看着坏爹:“呜……爹爹讲道理凶宝……”
“呜呜……爹爹好坏……宝那么爱爹爹,爹爹凶宝呜呜……”
哭到第三声,韩深就开始担心这崽子再哭到发热,脑子里那点规矩不规矩的心思全都化为乌有。
“好了,咱家没凶你,你别哭了。”
崽QAQ:“呜呜……”
“爹爹真没在凶你……好了,不该凶你……”
崽QAQ:“呜……”
“好好好,是爹爹对不住你,不哭了,好不好?”
崽依旧一副被伤透了心的小模样,巴巴望着亲爹,一边呜呜呜像个小号烧水壶似的啜泣,一边吧嗒吧嗒掉金豆豆。
考虑到崽子已经在早饭之外喝了一大碗牛乳,吃了一碗糖蒸酥酪,实在不能用食物哄了。
韩深索性拿棉氅把崽子一裹,带崽去书房转一下注意力,殊不知自己才是被彻底转移注意力的那一个。
现在韩深脑袋里已经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小崽子只要别哭别病就比什么都强。
“书房里多着你没见过的,想不想玩?”
崽吸了吸小鼻子,好奇地望了过去,小奶音里还是有点委委屈屈的,韩深紧了紧怀抱,心下微叹。
崽去书房,炭盆自然也要跟上。
闹这么大动静,暗卫自然先藏了起来,伺候的宫人很快将一切安置好了,书房几乎被改造成第三间耳房——地上铺毯子、榻上垫锦被、屋里烘炭盆。
等人退下时,韩深已经握着崽的小手把墨研差不多了。
崽一开始看到黑汤就习惯性干哕了两下,然而不一会儿似乎就玩出趣味了,小手攥着墨块一下一下捣着。
长睫低垂很是认真的小模样,落在韩深眼里就是这孩子天生就喜欢摆弄文墨,等到开蒙一定是个状元苗子。
刚好玉砚不算大,就让崽坐自己怀里继续捧着研磨。
韩深抬手朝上摆了下,暗卫悄无声息跪到桌前。
“说吧。”韩深慢条斯理开口,手里盘着崽子毛茸茸的后脑勺。
暗卫已经在梁上愕然了好几轮,这会儿见主子没有回避孩子的意思,便将八皇子那边的消息一一回禀。
八皇子本就烧得有些胡涂,喂了吐真剂后说了一堆暗卫听来是梦话的内容,同时也承认了他的确知晓手帕是先皇后遗物,也是故意想要吸引韩深注意……
崽最开始的时候因着暗卫是突然冒出来的,低头抬头的工夫桌前就多了个大活人惊讶了一下,不过便很快低头继续捅咕怀里的砚台去了。
中间听到坏蛋对自己存在的质疑,还学着韩深那般扯唇冷嗤了一下,喷出不少小口水,被韩深眼疾手快嫌弃拭去。
之后便是韩深一边沉思,一边拿起已经清洗干净的帕子仔仔细细地翻看。
脑中浮现的疑点颇多,但最让韩深心绪难平的是,时隔十几年再次触上长姐亲手所绣之物。
直到暗卫禀报完毕,韩深挥手让他先行退下,人才算从回忆中略微抽离。
察觉到怀中崽发出吸溜吸溜的细微声响,韩深垂眸查看,发现崽正举着墨块仔细嗅着其中淡香,圆眼睛微微眯起,神色间略显犹豫。
韩深不懂一块墨有什么值当他如此入迷的:“想什么呢?”
崽眼珠子一转,举起手里的墨块,将研出墨汁的一端怼到老父亲嘴边:“爹爹吃!”
韩深的情绪还没转过来,只是推开堵到唇边的墨块:“这东西不能吃。”
崽闻言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小表情,他就知道长得黑糊糊的,哪怕有香味也多半是假香!
崽子不再犹豫,小白爪扯开爹身上刚换不久的瓷白素纱道袍,将刚研好的墨汁连墨带砚台一并丢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崽(熟练翻开记仇本):收下糖衣炮弹却反捂崽嘴x1、不给吃还讲臭道理凶宝x1、过分关注坏蛋还嫌弃宝x1……总结,罪大恶极!
◆推一本专栏里超欢乐的娃综带崽完结文~《带龙傲天崽崽上娃综爆红了》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戳专栏带走=3=~
陆傲天死后才知他是注定惨死的龙傲天反派,从快穿局退役后他选择穿回来大杀四方。
结果时间线错乱,他被传送到出生前。
陆傲天邪魅冷笑:“呵,区区意外不足为惧。”
《娃综》采访人员嘴角一抽:“呃……陆嗷嗷小朋友……还有其他想和实习爸爸说的吗?”
陆傲天:?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三头身,沉默了。
*
季诺是个黑料缠身的小糊咖,阴差阳错和影帝“恋情”曝光,喜提炒cp协议一份。
官宣后上《娃综》趁热打铁,影帝行程满,节目组找了个肖似影帝的孩子,让季诺带娃为cp预热。
结果开录前,季诺收到“绝症”诊断。
他原地躺平:人都要没了还带娃?绝无可能,还配合影帝秀恩爱洗白?他反手一个退圈一步洗到透明。
没曾想便宜儿子一上线,季诺惊呆了。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不仅是影帝缩小版,还和他同款桃花眼小梨涡,说是两男人打破科学壁垒亲生的都有人信。
季诺一个咸鱼打挺想带崽一起躺,结果这崽——
“区区感冒就想让我吃药?绝无可能!”
“比赛放水?做梦!我生来便是第一。”
……
荒岛求生,隔壁熊孩子下巴仰上天:“我叔叔是特种兵,想吃鱼求我啊!”
崽歪嘴一笑,转身扎进河里,徒手抓了八条鱼。
季诺:……
其他人:演的吧???!
起初网友们吵着让父子俩滚粗娃综:
[想吸韩老师血洗白?]
[拒绝手握剧本的垃圾资源咖!!]
后来随着节目播出,父子俩热度大爆:
[好家伙剧本都不敢这么编,想魂穿季诺体验被崽带飞的快乐。]
[崽崽好棒诺诺好米啊啊啊啊我要来拆散这个家!韩影帝决斗吧!]
[我的嗑糖源泉呜呜呜QAQ一家三口多录亿季!!!]
*
再后来,崽确认季诺值得托付,用秦始皇打钱的口吻发号施令:“我爸是未来首富陆寒呈,带我去找他,给你五千万。”
季诺看向虽然只有四岁,说话却像得了十年脑血栓的崽,虚弱微笑:“这世界真的没有叫陆寒呈的人呢。”
很快,影帝被爆出身顶级豪门,本名陆寒呈。
季诺:????
影帝带着爆炸式热度回归,一进门,对上一大一小直勾勾地瞪视。
季诺:有孩子了还和男人炒cp,狗都不如!呸!
崽:难怪将来我妈会难产死,骗婚死gay!呸!
影帝:?
……他不该先迈左脚进门?
◤阅读提示◢崽是季诺和影帝前世【亲生】的,这辈子不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