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丶【二更合一】
黑糊糊的玉砚入怀,这次轮到韩深眨眼睛了。
难以置信到甚至想揉揉眼睛,看看眼前一切是否为真。
崽的反应比爹大多了,丢完砚台还偷偷用爹身上干净的料子擦了擦小手,然后才捂住嘴装模作样:“呀!”
说不是故意气人,韩深是一万个不信!
然而这崽故作惊讶后又捂嘴咳嗽起来,一声声呛咳的小声音透着沙哑,一听就是炎症未消。
感受着墨汁贴着胸口不断渗透,韩深拳头攥得死紧,但看着小病崽眼眶还红着,故意低垂的眼尾怎么看怎么无辜可怜又病弱,终是没能下手惩治。
太小太弱了,韩深怕自己一掌下去,小东西命没了,只能选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韩深重新沐浴更衣,回房后小东西正坐在拔步床上眼巴巴往外看,瞧见爹后立即奶里奶气地求抱抱。
韩深冷嗤了一声,坐上一旁的矮榻,惹不得他还躲不得么。
这小东西实在太无法无天了,偏还一句都说不得,瞧不见他也会哭闹不休,最后反而伤了自己身体。
是以韩深清理墨迹时已经想好了,远着点让小东西看得到即可,一切都等小东西身体恢复再说,虽不惩罚但也休想同他装模作样亲亲热热。
崽在床上等了会,见爹依旧不搭理自己,就扭着小屁股抱着床沿一点点滑下来,踩着虎头鞋哒哒哒跑到爹的腿边,对着冷若冰霜的亲爹就是一个抱腿大动作。
“爹爹~”
“爹爹~爹爹~”
韩深对崽视而不见,崽就顺着爹的大腿哼哧哼哧爬进怀中。
韩深就像感知不到似的,继续保持之前的姿态看书,仿佛怀里没有这么个哼哼唧唧的小胖团。
崽将小下巴垫在爹的胸口,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看着爹,眼尾低垂,大眼睛里闪烁着惹人怜爱的柔柔微光。
但凡韩深垂眸看上一眼,兴许都会于心不忍,毕竟这崽最知道如何戳爹肺管子,也最清楚爹最爱自己,才敢这般恃宠生娇。
“爹爹,宝错啦……”崽小嘴微扁闷闷开口。
韩深翻过书页继续无动于衷,实则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崽用下巴蹭了蹭爹,继续忏悔:“宝不该气爹爹捂嘴,不该气爹爹凶宝,不该气爹爹喜翻坏蛋,不该气爹爹嫌弃宝……呜……都是宝的戳……”
韩深:“…………”
呵呵,一点没听出来。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小猪精竟然还是个记仇精!
韩深磨着后槽牙低头,以为会看到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蛋,没曾想崽是捂着鼻子装哭,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崽见到爹低下头,立即拿开小白爪展颜:“爹爹!宝没哭!宝很棒棒叭?”
“爹爹,宝坠坠坠爱爹啦,爹爹不要不理宝好不好~”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讨好,说完嘟起小嘴,隔空给了爹一个爱的么么哒。
韩深:“……”
“要是不原谅呢?”
崽小嘴一扁,立即泫然欲泣:“可宝都原谅爹啦!”
韩深:“…………”
韩深无奈伸出两根指头一左一右戳在崽子的嘴角上,将崽子嘟起的小嘴抻平。
韩深虽觉得不该这么放过这小东西,但心里的确不气了,一旦觉得没什么好气的,再回想崽捣蛋时的小模样还挺有趣的。
从一开始磨墨就是要祸祸爹,但磨着磨着发现墨很香又因嘴馋迟疑了,不确定能不能吃就让爹先尝尝,确认不能吃就立马开坑。
……倒是个机灵的,呵。
“行了,下次再捣蛋我可真要揍你了。”韩深冷脸道。
崽贴上亲爹的颈侧开始叽叽咕咕:“爹也不要气宝呀……”
韩深看着怀中微撅起的小屁股,手是真的很痒,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还记仇的小东西!
转念一想,差不多行了,生着病的确不好发作,抬手搂住怀中崽轻拍了两下,韩深问起八皇子一事。
第一次遇上时,八皇子看到崽的神色让他记忆犹新,结合暗卫回禀的“皇帝梦”,韩深自然有了些猜测。
不同于暗卫认定八皇子是烧胡涂了,韩深怀里可还抱着一只小精怪,世上发生任何奇事也不足为怪。
按八皇子前世今生的说法,这世上本不该有崽,他在数日前就会将太子妃一事料理干净,当晚遇上被九皇子欺凌的八皇子,又会因一方丝帕将其救起,在探查一番确认他身份无异便会施以援手。
不过这些只能令他信上一半,更多还是因为崽子听闻时的反应,看着是一心磨墨实则时不时便传出一声轻嗤轻哼,还会不屑撇嘴。
很显然,这崽不仅听得懂暗卫所说,甚至对八皇子身上发生的怪事了解颇深。
“你怎会觉得我喜欢八皇子?”韩深轻轻捏起小胖脸。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爹爹就是喜翻呀。”
说完还撅了撅嘴:“爹对人家可好了,比对宝还好!”崽说着说着,小白爪就攥成小拳头。
韩深循循善诱:“嗯?怎么个好法?”
崽张嘴叭叭叭说了一通,结果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最终只能气呼呼叉腰:“就是很好!”
韩深长眸微眯:“我不该对他好?”
崽坚定点头。
韩深语气不变:“我该对谁好?”
崽想也没想挺起小胸脯,小白爪拍得啪啪响:“宝!”
韩深本有些严肃的神色,瞬间破功:“……嗯,还有呢?”
崽皱起小眉头,一副质问他“你还想对谁好?”的小表情。
韩深又试着问了两句,崽却不想放过对谁好的话题,转着弯问起奶酪棒和芒果,试图引导亲爹从这个角度加强一下,让“对崽好”更加深入更加名副其实。
韩深这才知道小东西虽然吃得飞快,实则对糖蒸酥酪并不满意,觉得这奶豆腐似的物什太过寡淡。
“……让御膳房那边改进一二,但芒果你今年甭想了。”
不是韩深不给力,他派人将岭南的商人都细细盘问了一通,确认这东西早已下市,再想吃也要等到明年了。
崽一听,小脸瞬间垮了。
要不是有奶酪棒可改进的好消息顶着,小幼崽脆弱的小心脏都得被这噩耗蚀出个小窟窿。
崽小嘴一扁:“呜……”
韩深抬手想起小东西不喜欢被捂嘴,就伸出食指拇指捏了上去,将崽捏成小鸭子嘴:“哪里来的烧水壶天天呜呜叫?”
考虑到这崽不太讲理,韩深不等崽叽歪又补充道:“现在你就是哭过去也没有,明年果子一成自会让人送来,又不是不给你吃。”
崽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小嘴一闭恢复正常,等爹挪开手就搂着爹的脖子一边贴贴一边撒娇:“没有芒果心心痛,奶酪棒一定要有喔……”
韩深伸手轻戳了戳崽的脑门:“就知道吃。”
崽哼唧了一声,韩深越品越觉得这崽是只小猪精崽子。
*
白日离不开,韩深只好陪崽到夜里。
好在这崽吃的药里有凝神安眠的成分,喝了苦药再吃点蜜饯甜甜嘴就很快能睡下。
韩深换上一袭黑衣,从怀中翻出长姐留下的丝帕。
虽依旧心绪难平,却不似之前那般有暗痂掀开的阵阵锐痛。
脑中更多的是早些料理早些回来,小崽子夜里容易睡也容易醒,万一中途醒来发现他不在,哭闹生病是一方面,再冒出些什么歪心思捣蛋……
家里有只小猪崽,他实在很难不记挂,一分心便自然而然从旧日伤痛中抽离。
韩深亲自来了八皇子所在的小院,来时八皇子正裹着一条破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鼻息尚在,眼神也是清醒的,不得不说是个命长的,如此一场重病还真叫他挺了过去。
韩深抬指弹开八皇子的一处穴道。
周璃动了动身体发现依旧不能动弹分毫,便知对方只解了他身上的哑穴。
因着清楚自己已经暴露太多,周璃索性将计就计:“干爹救我!”
韩深眉头微蹙,脸上明显不喜。
幸亏暗卫来问话时这小子没一口一个干爹,若是被自家小猪崽听了去,非得跟个烹茶的铫子似的猪叫个不停。
韩深眼神从微冷变为阴戾:“救你,然后等着被你恩将仇报?”
一句试探,瞬间便让周璃神色骤变。
韩深的暗卫封住他的穴位,让他保持清醒却一动不能动,在病症消减后他越发细致地回忆重生后的种种。
唯一能将突然冒出的肖似韩深的孩子,和韩深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转变原因解释通的,就是也许韩深亦是与他有了相近的机缘,且重生得更早。
兴许那孩子也是陆家余孽,前世的韩深并未有机会将人接回宫中,便将他当成替代品养在身边。
而之所以遇到他后未赶尽杀绝,是因为对方重生的时间更早,还未发生凌迟处决之事?
亦或是韩深故意试探,避开偶遇就是想看看他是否为重生,会不会主动找上来?
周璃百转的心绪在韩深说出“恩将仇报”四字时便瞬间凝住,心里只剩下惊惧惶然:他果然知道!
而周璃面上的一切波动,自是被韩深尽收眼底。
韩深心底微嘲,他没猜错,看样子还真被崽子说中了一半。
前世,他对这八皇子很好……
至于崽的那句比对他还好,韩深是不会承认的。
再看向周璃时,韩深眼底的冷意寒到彻骨。
周璃眼中的惊恐更甚,韩深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放心,陆家有祖训,咱家不杀周氏子。”
*
重回耳房时,韩深身上一丝血腥气都未曾沾染,换上寝衣在炭盆旁站了片刻,祛尽身上的寒意才走进里间。
床上的小崽子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睡姿,身体微蜷侧身贴靠着,只不过原本睡着他的位置,眼下却被换成裹了白绸的软枕。
韩深喜静,自是更喜欢小崽子安静入眠的模样。
白嫩的小脸蛋微微嘟起,眼睫紧闭落下两抹淡淡的阴影,白胖小手拢在胸前,就连耳朵的弧度都煞是好看,的确是个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
不过也就是睡着时还行,醒来非一般的娇纵气人,委实不怎么样。
但即便这崽再是不行,也不是冷宫那八皇子可以轻易攀扯的。
他也配?
韩深仅是想想便黑气上涌,更是对推测出的可能性厌恶至极,难以想象自己会待那种人如同眼前小崽子般。
要么事是假的,要么不是出于他本心。
韩深想了一会儿,注意力便被眼前的崽吸引走了,已经伸手垫在崽子肉脸蛋上,轻轻收拢掌心。
比量了一下,确认崽的确瘦了一些,周身的无形黑气再次涌了出来。
手指抵在崽的颊边戳了戳,轻声命令:“快些好起来,否则……”
没等韩深说完,崽先不适地扭了扭小脸,睡梦中躲开扰人的指尖,嘴里叽叽咕咕了两声。
若不是听力过人,韩深大概率要认为对方是在编排自己,然而小崽子嘴里咕哝的实则是“奶酪棒”、“芒果果”。
韩深轻哼了一声,别以为说梦话就会惯着你。
第二天一早,负责寻找芒果的人又被派了出去。
重赏之下,还真就叫他寻到一丝可能。
因着芒果喜热不耐寒的属性,除去岭南地区,还有四季如春的云南有些许可能。
最终就是在云南元江府找到了一种名为“抹猛”的夷地土果,抹猛二字亦是夷语,“抹”为“果”意,“猛”则为“猪”,“抹猛”翻译过来就是“果猪”,一个形状像小猪的果子。
也许是品种不同,也许是气候原因,元江府的“抹猛”不同于广州府的芒果,最晚可到冬月,青皮摘下妥善封存送进京里,小崽子未必要等到来年才吃得到。
不过云贵土司近些年乱得很,为扩张势力战事频发,就连本该今年年底抵京的朝贡都在互相祸乱中打没了,否则说不准朝贡队伍里,就能带来最后一茬小猪崽想要的“小猪果”。
韩深之前没动过插手的念头,恨不能天下叛乱,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恨透大梁周氏,但得知这听起来就像专为猪崽准备的小猪果,韩深改了主意。
*
兴圣帝清醒后虽对苏皇后恨极,却也只是将一干人等幽禁,并未立即处决。
自然是因为其背后的漓川苏氏,自古以来都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苏氏可不是陆氏这种几代之前还是泥腿子,被扣上顶大帽就能被轻易斩断的。
“让本宫的哥哥去平定云南?”徐贵妃面露不愉,“那可是流放的地方。”
虽出身将门但徐家只有已故的徐老将军有些真本事,这一代徐家五兄弟没一人成事,都是靠着祖辈荫蔽以及徐贵妃在宫中受宠才有如今地位。
更准确来说,是兴圣帝需要一个取代陆家的存在,刚好徐家即便拿着兵权也能让他放心。
韩深指腹微捻,语气未变:“云南土司是头难得的猛犬,前朝时曾替朝廷灭掉二十万起义军,若大将军能将其收入麾下,还担心九皇子成不了大业?”
徐贵妃本就对兴圣帝的处理方式很是不满,她倒不觉得对方会因苏氏一族将皇位传给孽种,但也担心兴圣帝没等断清官司就一睡不醒。
闻言眼前一亮,急急追问:“掌印说得可是真的?”
韩深理了理袖口,神色淡漠:“咱家只是谏言,若贵妃不愿那便算了。”
徐贵妃连声否认:“本宫自是最信掌印……”
*
离开贵妃处,韩深鼻息间依旧是令他刺鼻的浓香,五感越是敏锐便越是作呕。
是以虽与徐贵妃商议不多,但每次都令他厌烦得很,尤其是对上徐家人蠢笨如猪的神情,他就会更加憎恶。
不过这一次却略有不同,他现在觉得猪挺好的,想到徐家人可以为他带回“小猪果”,烦躁的心情很快便被平复下来。
他做这些是要享受周氏王朝为万民背弃,参与屠戮陆家的一干人等自相残杀,可不是给自己找气受的。
说起气人,还是家中小猪崽更有趣些,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早点回去逗小猪崽,思及此,韩深立即加快脚下步伐。
距离最初寻找芒果,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因着韩深一切行动不是在崽子早起前,要么就是待到崽子睡着后,小崽子清醒时的大半时间都能顺心粘在亲爹身旁。
多日来鲜少哭闹,也没再半夜发热,如今身体基本痊愈。
不过太医也说了,这孩子的身体要比旁人多注意些,要常年调养着才行。
韩深早做了打算,不仅要用汤药食疗温补调养,还要开始亲自教崽子学武,强身健体打好基础。
至于开蒙的事情,韩深也一并安排上了。
不过他还是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他可不是那种为培养孩子成才无所不用其极的家长,崽这小身板还得再养养才能起大早读书。
在这些之前,韩深先要履行对崽的承诺。
韩深为了哄崽喝苦药,答应等他身体好了就带他出宫转转。
小崽子从昨夜最后一碗汤药喝完,小嘴叭叭就没停下来过。
还是韩深怕他又废话太多费嗓子,强行捏成小鸭子嘴没法再絮絮叨叨,才勉为其难安下心好好睡觉。
*
同一时间,崽脑中的系统空出时间来吸崽,也就顺便跟崽碎念两句:【你爹也挺逗的,出去后陆续降了七八点感化值,这会儿又陆续升回去了,他是想开了?还是被外面的崽子哄好了?】
崽皱起小眉头:【爹爹在外面没有崽。】
系统:【男主现在还好好的,你怎么就知道他没在外面养崽?】
崽得意扬了扬小下巴:【爹爹超爱窝!】
昨晚半夜崽被尿憋醒,睁眼发现爹还没睡,正握着他的小白爪往自己脸上贴。
被他发现还不承认,只说感觉他小手臭臭的,想凑近确认下他是不是偷偷掏屁玩了。
哼,他的手才不臭呢!
系统始终还是有些担心男主那边的,很想爬进反派的脑子里看个清楚,但苦于爬不过去。
作为一个感化组老系统,它试图加强小幼崽的危机意识:【男人的爱像饼,可以分成很多块,说不准他还有一块给外面的崽呢?】
崽闻言陷入沉思,生病瘦了一小圈的肉脸蛋皱成一团。
韩深回房时,崽已经被杨全换好衣服了。
掌印容貌气质太过出众,与其极为相似的小娃更是如天上仙童下凡,父崽二人再穿上一袭绯袍也不用逛街了,要么是掌印以势压人让众人管住眼睛,要么就是父崽被围观一路也玩不好。
是以杨全为小主子内里穿的依旧是入手温软的贡料,外面套的却是材质普通的小棉袍。
即便如此,崽顶着皎月似的一张脸,依旧像个眉目如画的仙家童子。
虽然心里有事,但爹掀帘而入时崽还是像往常那般哒哒哒跑了过来。
“等急了?”韩深将他抱起来掂了掂,感觉今天体重应是没变。
崽搂上爹的脖子,摇了摇头:“想爹爹了。”
韩深轻笑一下:“惯会嘴甜。”
崽嘟了嘟嘴:“真哒,难道爹爹不想趴趴吗?”
韩深睨了崽一眼,虽然勉强适应崽的亲昵和甜言蜜语,但他可说不出这种臊人的话。
而且小崽子今天没病没闹的,又一心求着他带出宫玩,优势显然都在他这一头。
是以韩深响应得很是冷淡:“咱家是去干正事去了,可不像你这小人整日吃吃睡睡小猪一样。”才有闲心变着花样撒娇卖乖。
崽闻言小脸一皱,好啊,坏爹不仅不想他,还说他是懒猪!
崽收起小胳膊抱在胸前,鼓着小脸气呼呼开口:“你在外面养坏蛋啦!”
“说什么胡话?”
父崽正拌嘴呢,福贵突然来禀:“掌印,八皇子那边出事了。”
崽立即睁圆眼睛,看!证据来了,坏爹不仅让福贵陪他,还让对方关注外面的坏蛋崽!
“是九皇子他……”福贵略有迟疑地看了眼崽子,觉得这话不适合说给孩子听。
韩深一听就明白,给了福贵一个眼神示意要同他到外间说,转身就要将怀中崽交给杨全:“你先在这边等下,我去去就回。”
结果手臂刚一放松,崽便抬手朝爹头顶薅去。
崽原本是想薅着发冠往上爬,没曾想一把将发冠薅掉了,不仅崽怔了,韩深几人也不知他这是突然要干什么。
好在崽有着丰富的攀爬经验,愣了一瞬立即将手里的发冠往外一甩,双手并用薅着爹如云似瀑的青丝,灵活且熟练,咻的一下爬上爹的头顶。
“嘶——哎哎哎!!”
崽充耳不闻,不顾长发短发大有不同,紧紧抱住爹被薅得乱糟糟且面部扭曲的脑袋,像只护食小野猴般奶音咆哮:“不!窝要去!窝也要听!”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一点子补充:
抹猛,果也,形如小猪。夷语果曰抹,猪曰猛。——《滇略·物产》明·谢肇淛所撰
不过古代芒果记载都是熟于夏月,不知道云南最后一茬芒果能不能挺到十一月份,如果不能就是我瞎编:D
第42章 丶【二更合一】
一旁的福贵和杨全惊呆了,紧接着便齐齐展开双臂,防止小主子一个抓不稳再掉下来。
而韩深自然是抬手就能轻松将崽薅下来,但投鼠忌器,小崽子一身皮肉嫩得很,最开始点穴碰出的红印子最近才消。
现在强行将崽扯下来,要么是赔上半头青丝,要么会弄伤崽子,他自是哪样都不愿意。
韩深无可奈何只能先咬牙应下:“让你听,趴趴松手。”
崽显然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坏爹背着他养其他崽子心里不该有鬼吗?
“真嘟?”小胖猴踩在韩深肩头,小身体趴在他头上,倒扣着小脸与爹四目相对。
韩深虽已经在心里将小崽子的屁股打烂了,但也是怕吓到孩子再摔到,强行稳住怒火:“真的,快下来,你下来爹爹就让福贵回禀。”
崽先是松爪一瞬,不过紧接着又重新抓紧。
系统叔叔说了,坏蛋崽会害死爹爹,不止是背着他养崽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事超级无敌非常严重了。
崽是多聪明一个小机灵蛋,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便提出新的要求:“还要带宝去看!”
他可太知道了,贵贵和全全都超级听爹话的,万一是配合爹爹骗崽怎么办?
崽可不止一次吃了年纪小没文化的亏,像上一个世界如果不是宁宁姨姨偶然间说了实话,他恐怕现在还会以为烫伤膏是乳白色的。
坏爹,劣迹斑斑!好崽,明察秋毫!
崽这么想着,小脸蛋顿时更鼓了,没有一丝做错事的心虚,反倒是目光如炬盯向亲爹,但凡爹说个不字,就要让他头顶开花。
韩深不露痕迹地深吸了七八口气,才稳住面上的表情:“好,爹答应你,快下来。”
崽抓握力度放轻不少,但依旧没马上下来,而是从上方递出一只小白爪。
翘起的小拇指挂在韩深眼前:“爹爹拉勾勾~”
然后杨全和福贵就亲眼目睹,当朝权宦、杀人不眨眼的奸佞、司礼监掌印韩深,顶着被捣成鸟窝的乱发和头顶的小胖猴勾了小手指。
这还不算完,小胖猴说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还要求掌印跟他用大拇指盖个印章。
杨全心里真是怕极了,不怕掌印对崽子发怒,而是担心掌印舍不得对小主子下手,反而将他们灭口。
崽按约松手,小胖手撑在爹脑壳上,坐在爹单侧肩头被爹抱了下来。
不等韩深发火,崽先气咻咻抱起小肩膀:“快肘叭!看完他还要出宫呢。”
一副被爹偷养崽子耽误正事的赌气模样。
韩深:“……?”
韩深忍无可忍,抬手给他了一个脑瓜崩:“谁准你爬你爹头顶的?”
崽子额前碎发被韩深弹起又落下,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痒意,引得崽伸手抓了下。
虽然丁点不疼吧,但崽多敏锐啊,不疼也知道爹在拿自己的小头帘撒气,顿时一跺脚:“爹爹在外偷偷养崽也没告诉宝啊!”
韩深见他那小白爪没个轻重,抓个痒也能将额前刮出两道小红印,眉头一皱先抬手将小爪子拨开:“谁偷偷养崽了?”
“当然是你哇!”
韩深这会脸黑至极,一头如瀑的青丝也被小崽子抓得乱七八糟,整个人都像被地雷炸过一样,说话也全然不似从前那般冷静持重:“小没良心的又胡说八道污蔑你爹。”
崽则依旧稳定发挥,将一双小胳膊抱在胸前,对着老父亲的脸就是一顿冷嗤,成功喷了亲爹一脸小口水。
又因着崽不久前是穿着鞋又爬又踩,韩深不得不先去沐浴一番,父崽就变成隔着屏风吵架。
“你信不信我揍你?”
“坏爹,窝要哭啦!”
“你这小混蛋还好意思哭?!”
“略略略,贵贵你进来说,刚刚爹答应窝了。”
福贵:“…………”就不是很想进呢。
父崽二人闹腾了大半个时辰,福贵才重新有了禀报的机会。
“八皇子的眼睛被九皇子挖去……”
九皇子是徐贵妃的小儿子,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儿子,因着徐贵妃所生的五皇子意外夭折,如今不仅是徐贵妃,连带着对皇子公主一向不算亲近的兴圣帝,对这个小儿子都要更偏宠些。
若不是九皇子前面还有个皇太孙令兴圣帝更为属意,明显那才是真正当储君培养,九皇子在前朝后宫的地位恐怕还要更盛一筹。
如今皇太孙再无可能,九皇子自然水涨船高身价倍增。
即便兴圣帝只是将一干人等幽禁,相关的宫婢太监也都灭了口,但前朝也早就有了风声。
当然兴圣帝再是头昏眼花,也清楚这事包不住太久,徐贵妃亦是在事成之时,便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儿子放上储君之位。
九皇子本就骄纵,听母妃说日后天下都是他的,更是无所顾忌,想起之前未能成事,便差人去寻那双蓝眼睛。
从前九皇子身边的宫人还要顾虑八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嗣劝阻一二,现在却是没人敢阻拦了。
而八皇子一直被暗卫封住穴位,不能动不能言,韩深只叫人保他一条性命,除非他将前世的一切都原原本本交代出来。
是以九皇子寻上门时,自是毫无阻碍亲手取了他两颗蓝眼球。
崽听完呆了呆,主动爬进亲爹怀里,伸手捧住爹的手臂护在胸前。
韩深见状习惯性想要冷嗤,不过嘴角刚抿起来就被一小段不愉快的记忆打断,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崽乖乖点头,小脑瓜贴近爹怀里:“宝怕怕,爹爹帮窝呼噜呼噜……”
“哪个有你这般娇气的?”韩深冷声说完,大掌就覆上崽的毛脑壳上下搓揉起来。
崽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爹配套的安抚口诀,就自己奶声奶气地从旁配音道:“摸摸头吓不着,摸摸耳嘟吓一会儿~”
韩深:“……”
韩深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呼噜完毛脑壳再摸摸小耳朵,摸完左耳摸右耳,全套重复了三遍才算将小家伙的毛顺完。
崽意识到爹在外面这个养崽的方式,和他与系统想的很不一样,所以被爹呼噜完毛后,就又变回究极爱爸崽。
软绵绵地搂着爹的手臂将小脑袋往上一别,仿佛一秒钟都没法和爹分开的小模样。
韩深垂眸看着此刻极为乖巧的崽子,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半个时辰前的野猴子,闭了闭眼。
打,是真的下不去手,不打,心里也是真的憋气。
听着福贵说八皇子那边已经着人医治,命是保得住,但这一双眼睛定然是再无指望了。
韩深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等人都退下才低头问起怀中的小坏崽:“还去看吗?”
崽之前是觉得眼见为实,万一坏爹忽悠崽呢?但现在却一点不想了。
见他犹豫,韩深又补充道:“看他可以,今天便不能出宫了。”
“不去不去,宝要出宫!”
韩深冷哼一声,没再多说,让杨全将备好的东西都放进马车上,按照早先安排的准备带崽出宫逛一逛。
虽然面上不显,实则心里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留着八皇子的命的确还有点用,全然不是小坏崽瞎猜的什么在外面偷偷养起来,但这八皇子的确开口闭口都离不开干爹二字,小坏崽听了指不定要发什么羊癫。
父崽坐上提前被烘得暖融融的马车,里面亦是毛毯锦垫炭盆齐全,崽坐进去跟躺在宽大柔软的拔步床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马车走起来一晃一晃的,更像一张移动的摇摇床。
有了单独的相处空间,又有了闲话的时间,韩深便扯起怀中小坏崽准备说道一二,结果这崽却已经困了。
像没长骨头似的窝他怀里,困晕晕地哼哼唧唧:“宝戳啦……宝误会爹爹……可爹爹也没说清楚鸭……”
韩深气笑了:“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
他竟不知这小东西四肢已经如此灵活,看来是时候好好操练起来了,不练回一个武状元怎对得起他陆家天赋?
崽嘟了嘟嘴:“爹爹不阔以养其他崽崽喔……”
打了个小哈欠继续哼唧道:“宝只有一个爹爹,爹爹就只能有一个宝宝。”
韩深心道这种小祖宗,谁能扛得住两个?
“好,我答应你,那你是不是也该对……”
没等说完,怀中崽已经闭眼打起小呼噜,很显然不准备对之前的错事负责。
韩深直接捏上装睡崽的小鼻子,崽挺了不到三秒便破功,仰躺在韩深怀里笑着左右打滚,试图将爹捏他鼻子的手弄掉:“爹爹坏,爹爹坏!”
*
父崽间闹了好一阵,马车也抵达了喧闹的坊市。
外头再乱,天子脚下依旧是一派繁荣景象。
崽还记得上一个世界里跟宁宁姨姨在古代电视剧里看到过,但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身临其境,远远便抻出小脑袋四处探看。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贩们忙着吆喝,小孩子穿梭其中打闹嬉笑,时不时还有摇鼓叫卖的货郎挑担而过,再远些茶楼酒肆林立,空气中满是热闹的烟火气。
崽立即兴奋地哇哇叫了起来,小屁股还开心得一扭一扭的,看得韩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朝着小圆屁股轻拍了两下:“就这般高兴?”
韩深说着也随之望出窗外,回京十余载,他又身兼东厂督主,眼前的热闹景象他自是看过无数次。
只不过从前是策马而过,即便身后随从无数,亦是孤家寡人。
深入骨血的恨意早已让他对一切麻木,上苍无德却留了他这条命,他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只要能为陆氏一族报仇雪恨这便够了。
可现在怀中坐着暖融融的小团子,吱哇叽咕同他碎念着街市中的新奇见闻,韩深才知道,原来有个小人儿相伴是这般愉悦。
于寒夜中飘零的孤魂野鬼,突然尝到了久别的人间烟火,眼底深冷的寒意也随之消融,晦暗深邃的眸子也染上一抹亮色。
韩深嘴上说着小崽子没见识,上个街就乐成偷油小老鼠,同时抱着崽利落跳下马车。
崽只觉得一阵风刮过鼻尖,爹就抱着他稳稳落地了。
崽高兴地拍起小白爪,一副还想再来一次的小模样,一抬头发现爹已经从一旁的摊子随手拿了个木头面具戴上了。
崽“哇喔”一声:“宝也想要!”
韩深嫌这面具边缘打磨得不够光滑,随手扯了串糖葫芦转移小崽子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裹着糖的红色串串一下就让崽顾不上什么面具不面具的了。
等他啃上糖葫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嫌弃戴面具不便吃东西,不再想要。
父崽俩就这样开启随手秒货模式,福贵和杨全跟在后面,亦是一身深褐色的粗布袄子,一个付钱一个装货。
一行四人,除了被抱在怀里的小童看着过分白净俊俏,其他三人倒是不算显眼,然而只崽一个也足够引人注目。
不论在哪个摊子驻足,都要被商贩们夸上一句,且还明显听得出并非习惯性的客气嘴甜,韩深掩在面具之后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不过这崽实在太馋了,见什么都想吃,这街边摊贩做出的小玩意看着吸引人,实则味道不过尔尔。
小崽子的小身板尝两口吃个新鲜还成,多吃自是有伤脾胃。
是以韩深没买几样就拐到另一侧,并将被小崽子吃得黏黏糊糊的糖葫芦趁机丢给杨全,嫌恶地要来帕子给崽及时擦干净。
崽也是个爱干净的,吃了会儿感觉不如想象中好吃,而且实在费牙,便顺从地配合爹的伺候,一双琉璃珠般澄澈的深蓝眼瞳继续四处看着。
虽然街市上卖的远不如他在上一个世界玩过的,但也够他瞧个新鲜,看个有趣的。
尤其是看到一个猎户,扛来了不少山鸡野兔和一些崽认不出的皮子。
崽的目光一下就被猎户手边的木头笼子吸引了,抽出已经擦干净,但还在被爱洁的亲爹反复擦拭的小白爪指了过去:“爹爹~宝要狗勾!”
韩深头都没抬,便让杨全去看。
对他来说只要小崽子不是要吃乱七八糟的,都是可以随意满足的小事。
“手还没擦干净呢,别乱动。”
杨全过去看了,很快又回来禀道:“爷,笼子里装的是狐狸。”
狐狸这玩意天性就不容易被驯服,而且杨全看那狐狸不是刚出生的小崽,这般大小的就更难养熟了。
且白狐本就不算稀奇,因着白色珍奇异兽自古被视作祥瑞,宫中兽园里白毛的多得是,白孔雀、白鹿、白马、白象、白豹……连白色的龟都有。
宫里的白狐少说驯养了几代,是比看门狗都要温驯的,这种白色野狐狸实在不值当往回买,而且杨全瞧着还病恹恹的。
买回去不仅容易养不熟,还容易养死了惹小主子伤心。
韩深也是这般想的,而且他还多了一重挑剔,狐狸味道可比小狗重多了。
是以虽抱着崽往前走了两步,但也只是站到摊子前稍作停留:“这是狐狸,可不是狗,爹听到狗叫声了,带你去前面的摊子看看?”
说着就要抱崽往前走,崽却趴在爹的肩头,依旧看向木头笼子里的小狐狸。
笼子一看就是猎户随手钉的,很小一个,小狐狸趴在里面既无法四周转圜,也直不起身,被迫趴在里面一动不动。
原本像是在睡觉的小狐狸,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朝崽“啊呜”了一声。
崽拍打爹的肩头:“宝想要介个鸭!”
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你不想要,你想要小狗,看,那边有只白色的。”
崽这会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爹就是不想给他买小狐狸,明明刚才都要给他买的。
稚·toopy·小猪乔治·趴趴·乔哪里是这么好忽悠的?
原本就趴爹肩头,猴化起来不要更方便,小胖腿往爹腹肌上一蹬,整只崽就要现场表演个大变活猴。
韩深是真的服了,先是头皮一疼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要不是这小坏崽比瓷娃娃还娇贵,身上一碰一个印子,他一定会狠狠地从头上薅下来。
小猴崽爬到一半还嘟嘟囔囔:“小福腻小福腻!宝要小福腻!”
周围人见到,差点以为父子俩是当街耍杂技卖艺的,纷纷驻足观看。
就在这档口,一名身穿紫衣的少年郎骑着骏马飞驰而来,所到之处俱是惊叫连连拔腿躲避。
闹市纵马的少年非但没有收敛,还将百姓们慌张逃窜当成乐子看,大笑着将马鞭挥得噼啪作响,身下的马儿只得继续提速。
杨全虽护在父崽身前,实则腿肚子已经开始抽筋,福贵是知晓掌印又被小主子缠上了,是以一开始就以一夫当关之势挡在几人前方。
甚至在马到近处时还上前奔迎了几步,一个腾空而起便拽住飞扬的马鞭,连人带马被他扯了个人仰马翻。
福贵落地站稳,身后刚好是个已然吓傻的三岁小娃,一个黑胖女人大哭着上前将孩子扯进怀里。
女人的摊位稍远,孩子溜出来玩,没曾想险些死于马下,好在虚惊一场,女人抱住孩子缓了两口气,正想感谢恩公。
但看到地上躺着的华服少年就知对方出身不俗,怕是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不够赔的,顿时哭都不敢大声,抱着孩子哆哆嗦嗦跑开了。
崽专注折腾亲爹,茫然抬头时眼前景象已然大不相同,福贵一身冷肃之气站在不远处,脚边多了个满地打滚的紫衣人,以及一匹正在打响鼻的枣红色大马。
“呀?”崽好奇歪头。
韩深将小坏崽按回怀里,隔着一寸空气狠狠弹了个脑瓜崩:“有你什么事!”
“啊啊啊疼死我了!腿断了!定是腿断了!”身着紫色华服的少年郎已经沾了一身粪土,不过他显然已经疼得顾不上这些。
同时间,华服公子驶来的方向又来了一行带刀护卫,察觉自家少爷出事立即加快了速度。
“五爷!!!”为首之人下马便急声叫到。
华服公子咬着牙伸手指认:“是他,就是这个人将我拽翻在地,陈四给我抓了他!”
话音未落,紧随而至的几名护卫也纷纷亮刀。
福贵没接到掌印的命令,自然不会乱动,只是摆出迎战的姿势,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陈四见他不仅不束手就擒,手上招式还颇为凌厉,让他越发没有把握,当即大喝:“还敢抵抗?可知我们五爷是谁?!”
话音一落,地上华服公子也适时狂妄一笑。
身穿粗布袄子的高瘦青年果然停下动作,不过没等陈四再放狠话,青年身后冒出一张雪团儿似的小脸蛋,奶声奶气好奇问道:“谁鸭?”
青年立即侧身给小娃娃让出位置,并对身后戴着面具的男人弯身行礼:“扰到小公子,是属下无能。”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父崽身上,只见小娃娃长得虽然极为灵秀可人,但二人身上的衣着也仅比侍从好上一点,实在不似能与华服公子有相抗之力的,不少人都为三人捏了一把汗。
不等韩深摆手,崽子先学着亲爹往常那般挥了挥手,然后双眼亮晶晶夸道:“贵贵,你好厉害!”
韩深隔着面具微皱了皱眉,啧,小东西实在没什么见识。
崽子赏罚分明,夸完福贵,白嫩的小手指又分别指向一旁的枣红色大马和地上的断腿“五爷”,用软乎乎的小奶音给出评价:“马好,人坏,摔得对!”
华服公子正打量韩深,总觉得身形气度有些眼熟,神色稍显迟疑,听崽这么一说顿时怒火中烧:“你个小兔崽子!也敢编排本少爷?!”
话音未落,面具之后传出一声冷笑:“咱家以为是谁呢?原是将军府五公子。”
地上的断腿公子原本还在迟疑,闻言就是一哆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韩深尚未出手,杀意便蔓延开来,遮了大半张脸的木头面具被一道无形的气劲轻而易举震碎,周围人俱是一惊,热闹的街市骤然便陷入死寂。
其中最为吃惊的还属崽子,毕竟木头面具就是擦着他的肉脸蛋裂开的。
谁能想到爹会突然变成炮仗,说炸就炸啊?
虽然一点没嘣到他吧,但也太猝不及防了,崽子被吓得一个扭身飞蹿,两下便踩上亲爹的肩膀,熟练爬到亲爹头顶。
韩深:“……”
崽子爬到头顶,视角刚好对上小木笼里的狐狸,想起正事立即薅着爹的耳朵,从坐头顶改为骑脖颈。
“爹爹~爹爹~小福腻小福腻!~”说完不等亲爹反应,捧着亲爹的脑瓜顶就是啵唧一口,小奶音变得越发甜腻,“谢谢爹爹给宝买小福腻~宝坠爱你啦~”
韩深暗自咽了十几口气,还是没忍住翻白眼似的瞪向头顶的小崽子,咬牙低吼:“谁答应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撅嘴:宝都谢过了,不答应可就不礼貌辣!
第43章 丶【二更合一】
原本地上的断腿公子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没曾想韩深带着的崽子突然来了这样一出。
周围路人听到将军府护卫口中难以置信的“掌印”“韩深”本也吓到周身僵硬,可当看到他被怀中小童薅得面部扭曲,且小娃娃竟是丁点不怕,还敢要这要那,觉着眼前景象玄幻之余还有些想笑。
是以大家看了父子互动后动作统一,俱是低头捂嘴,生怕冒出什么声响惹怒眼前的大人物。
而韩深也是真的很气,气这小崽子小嘴叭叭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不仅做他的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论面子里子是丁点儿没给他。
想现场就让他允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这崽若是闹得厉害,也是可以让杨全之后来买……
韩深正一脸愠色,似要发作又似想要忍下的模样。
被掌印头顶的小公子点名的猎户,只能看到韩深的背影,自是小娃娃说什么是什么,生怕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是以小崽子要狐狸的话刚落下几息,猎户已然转过脑子,手忙脚乱地拿起小木笼,跌跌撞撞上前两步跪地奉上:“小公子看、看得上是小人的福气,望、望掌印笑纳。”
崽子从善如流,呲起小白牙一拍巴掌:“全全,赏!”
虽才两岁,语气熟练神态自然到已经让不少人幻视,纨绔少年一掷千金的豪气模样。
旁的下人可能还要在父崽间相左的决断中犹豫片刻,但杨全这种一直跟在小主子身边伺候的,实在太过了解掌印对小主子的宠溺。
第一时间按崽的要求将钱赏了出去,并稳稳捧住小木笼。
韩深见状不露痕迹地深吸了一大口气,冷呵一声,甩袖便走。
周遭寒气四逸,作为人尽皆知的当朝第一大奸佞,落在旁人眼里自是一举一动都透着阴邪暴戾,离开的每一步亦如同踩上在场每人的心脏。
唯一有别于这般可怖氛围的,就是掌印那甩不开的窄袖,与头顶的胖崽。
前者让习惯宽袍大袖的韩深的甩袖离开,看起来像是突然挥手抽打空气,而跨坐在韩深脖颈的小胖崽,还无事发生般快乐地晃着一双小短腿。
搭在一起,再看韩深颇有种恶疾突发之感——阴鸷但有病。
崽才不管亲爹的风评是如何被害的,满心满眼都是他有小狐狸啦~芜湖~
重新回到马车才从爹的脖子上下来,对上爹阴沉到要滴墨汁的黑脸,好奇歪头:“爹爹几么不高兴哇?”
韩深双拳攥紧,捏碎无数空气,哑忍片刻为避免自己开口即咆哮,用力压低声线:“谁准你个小东西没事就往你爹头上爬的?!”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真诚地说道:“可爹面具炸啦,趴趴怕怕呀!”
韩深:“……”
“这的确是爹思虑不周,爹自是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但是……”
不等韩深说出后面真正想说的转折,崽听完全面的道歉就呲牙一笑:“好噢!宝原谅爹爹了,下次不许介样了喔~”
父崽说话间,杨全已经抱着小木笼小跑赶了上来,毕恭毕敬将木笼奉入马车内。
崽子一见顿时眼前大亮,哪里还顾得上一脸憋气正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的老父亲:“哇哇呀呀!全全,把笼子打开。”
韩深:……???他训话呢!
笼子虽小却是被猎户钉死的,杨全没这个力气,便侧身让福贵来试,小狗崽模样的小狐狸崽子很快便被放了出来。
崽子想去抱它,狐狸也动作缓慢撑起身体,试探着往崽身边蹭。
“一身臭味不许抱!”韩深厉声阻道。
崽遗传了亲爹的爱干净,顿时也下不去手了。
小狐狸也颇有灵性地停在了马车边缘,原地趴坐下去开始给自己舔毛。
不过即便韩深不许崽子撸小狐狸,崽一路上也都在一脸欣喜地观察着小狐狸的一举一动,而韩深则抱臂静坐一旁,面上冷若冰霜似是无形中开启一场冷战。
小狐狸不到成年人小臂长短,纯白的毛色,淡粉的肉垫,白色的毛毛很长很厚,还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崽喜出望外:“猫猫!”
韩深没忍住冷哼一声:“先认狗又认猫,说你是小猪你还不乐意。”
崽闻言撅嘴也跟着哼了一声:“坏爹!”
韩深心道这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宽宏大量的好爹了,侧目重重一哼,暗自发誓今日他是轻易不会原谅这小东西了。
回宫后,杨全立即从兽园里找来负责养狐狸的小太监,仔仔细细将小主子从宫外带回的小宠料理了一番。
意料之外的是,小狐狸虽然看着病怏怏快不行了似的,但除了身体过分瘦弱些倒是没什么虫病。
只不过左侧后腿似是在猎捕时被折到了,绑上小木板养几天即可。
小狐狸被伺候好了,便被杨全送回到崽子身边,连带着将负责养狐狸的小太监也一并送了过来。
兽园对太监们来说实在不是个好去处,杨全去挑的时候自是抢破头都想跟着来,有些资历的都使着花样拼命讨好。
杨全不吃那一套,知道但凡能争到他眼前的都是有些钻营本领的老油条,这种人嘴上说得最好听,实则平时伺候小畜生的活计一点不沾。
这是为小主子找得用的人,可是丁点糊弄不得。
是以杨全先去笼舍看了一圈,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从中选了个模样最白净,瞧着也本分的。
刚好掌印一早让他精挑细选,给小主子找个伺候书墨的小太监,这次就一起送到崽的眼前,按惯例请小主子赐名。
崽刚喝完半碗肉羹,揉着并不满足的小肚肚,闻言微愣了一下:“赐名?是什么鸭?”
杨全笑眯眯解释了一番,赐名是小主子赏给小太监们的福气,有主子赐名意义大不相同云云。
当然这自然是分人,旁的妃嫔可比不了掌印身边的小团子,更别说这还是小主子身边头两个太监。
不同于旁的大太监最喜欢压上一头,给些下马威,杨全一向圆融,也愿意给两个小的多做些脸面,才这样提一嘴,若是小主子不愿意便算了。
两个小太监自然也都想求这份福气,见杨全都给铺垫了,便齐齐跪下说他们的名字都不好听,进宫后更是没少因为名字被人取笑,求小主子赐名。
封建王朝里不通文墨的穷苦百姓家,名字取来要多随便有多随便。
白净小太监因出生时一身疹子,便被老子娘取名李麻子,另一个则是行八便单名一个八,惨的是他还姓王。
崽虽然没文化,但也听得出两人的名字的确不行。
不过崽知之甚少,脑子里都是些碗碗筷筷肉肉……去掉迭词就少了大半,像芒果奶酪这种,起了怕自己天天隔空流口水,属实难为惨咯。
好在两人一个是“麻子”一个是“八”,崽福至心灵小手一拍:“玛卡巴卡!”
玛卡负责伺候小狐狸,巴卡负责伺候崽子笔墨,名字一起好崽子就收到了杨全的一顿彩虹屁,直接将崽夸成文曲星降世。
崽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对夸奖他一向是照单全收的,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笑得眼尾弯弯一脸灿烂。
韩深回房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回宫路上,韩深见崽对自己的冷脸愠怒视而不见,反倒同小狐狸打得火热,嬉皮笑脸全然不觉自己有半点错处。
老父亲很生气,觉得再不给崽一点教训,下一步这崽就要蹲他头上屎尿屁全来了。
偏他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便只能换种方式让崽子长些记性。
是以同处车厢内冷脸没用,他就与崽分开,回宫后便丢下崽子去忙正事,也算难得有正当机会弃崽而去。
韩深想的是不出两盏茶的工夫,这崽就得哭唧唧来找自己撒娇卖乖。
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小崽子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等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黑透透的,进入崽子最离不开爹的睡前时间,书房门外依旧静得落针可闻。
韩深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还额外看了半卷游记,实在等不下去了,回房就听到阵阵欢声笑语。
吃得肚饱溜圆的小崽子坐在榻上,一旁小几上摆着个盛有白狐的小篮子,小白爪时不时摸上两把,有些虚弱的小狐狸就乖巧趴在其中。
矮榻前站了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太监,他一看便知是杨全给崽挑的新人。
很显然,有了新玩伴怎记老父亲?里间处处盈满快活的氛围。
还是杨全最先反应过来掌印来了,几人立即跪作一地,崽子一脸则讶异:“呀!~”
仿佛是没想到爹会突然回来般,更是为此前专心冷战却无人问津的老父亲狠添了一堵。
不过对崽来说,他只是暂时被其他事情引去注意,最在意的当然还是亲爹,是以见到爹来了立即晃悠起小短腿甜糯糯开口:“爹爹~抱~”
韩深心中暗自冷哼,先让杨全将人和小狐狸都带了下去,才十分冷淡地将崽抱起。
不过却不像往常那般亲亲热热抱在怀里贴贴蹭蹭,而是直接将小团子放到床上,被子一拉将崽盖严实。
崽有点茫然:“爹爹,宝还不困呢。”
韩深脱下外袍也躺了下来,硬邦邦开口:“你困了,早些睡,明早开始习武。”
崽虽对亲爹的黑脸习以为常,但迭加上过分冷硬的语气和不主动贴贴,崽自是察觉今天的黑脸与往日的不同。
大眼睛滴溜乱转,很快就在被子里拱蹭起来,一点点蛄蛹到爹身边。
韩深之前都习惯抱崽侧躺,这会儿又恢复成没崽前的平躺,多亏如今的床垫够厚够软,也亏得他身后的那截骨头恢复了大半,不然还轻易躺不住。
感受到崽子窸窸窣窣贴过来,韩深嘴角微扬了一瞬,很快被他抿起来了。
崽搂着亲爹的胳膊贴了贴,没反应,就手脚并用往男人胸膛上爬:“爹爹~爹爹~爹爹~理理宝鸭~”
崽子奶乎乎撒娇,韩深装作被扰醒般不耐烦。
睁眼便对上趴在胸前的小圆脑袋,崽子小嘴微嘟,一双又圆又亮的黑蓝眼眸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
看着如此乖巧可爱的俊俏小脸,韩深心情莫名好了大半,同时又冒出另一股不甘来,两岁小娃娃还能真将他吃住了不成?
韩深开口时脸色顿时更冷了两分:“怎地还不睡?”
崽子带了一点委屈软糯糯开口:“爹爹不抱睡不着。”
不等韩深冷哼,崽已经歪头贴上亲爹的胸膛:“爹爹,宝都想你啦……肥来就没看到你……宝都是自己吃的晚饭……想得不行……”
如果不是韩深回来时亲眼所见,差点就信了,明明这崽离开自己也乐呵得很,全然不似最初那般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他。
韩深显然忘记他之前还嫌崽子跟太紧,没时间去办正事。
韩深对崽子的甜言蜜语,勉强能信十之一二,奈何崽小嘴叭叭糖衣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往外灌,韩深听着听着手臂就揽住了怀中崽,身体也从平躺改为侧身,大掌轻拍在崽的小肩膀上:“行了,说这么多话不累嗓子么?快睡吧。”
崽子话疗久了还真有些困,挑了个最舒适的位置蹭了蹭,有些含糊地咕哝了一句:“爹爹,宝坠爱你了,其他谁都不行……”
韩深原本都打算抱崽睡觉了,闻言突然问道:“比芒果还爱?”
不算意外收获了崽子迅速装睡发出的小呼噜,韩深:“……”
他就说这是个小坏崽吧!都是假的!
黑气刚要往外冒,怀中的装睡崽没绷住,噗嗤一下嘻嘻咯咯地笑了起来。
韩深用大掌兜住崽的小下颌,将崽的小胖脸微微上抬:“不装睡了?”
崽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朝着亲爹′甜甜一笑:“爹爹好笨喔。”
韩深:“?”
“宝都说了是坠爱爹爹,爹爹当然比芒果重要啦!”
韩深微收手指,捏了捏掌中的小胖脸,没忍住俯身亲了一口,声音一下就柔了八度:“算你识相。”
老父亲被哄得心里甜丝丝的,将怀中的小团子抱的更紧了些。
虽然一开始嫌弃小东西太胖,但自从崽子病瘦了一圈,韩深每天都希望小家伙能早日胖回来,偏偏这崽脾胃弱,想多喂些都不行。
韩深脑中盘算着如何给小崽子打好功底强身健体,畅想着不久以后崽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并开始展望陆小趴拿下文武双料状元的美好未来,就这么陷入甜美梦乡。
系统也不知道韩深都脑补些什么,总归是感化值面板这半宿就没停过,一点一点涨得那叫一个细水长流。
没曾想,韩深后半夜却被崽的不适哼唧吵醒了。
韩深听到虚弱的小奶音,几乎是立即便睁开眼睛:“怎么了趴趴?”
怀中崽额前已经渗出不少虚汗,眼尾也已经泛出些许潮润:“爹爹,宝肚肚……肚肚痛呜呜……”
韩深一下便抱着孩子坐起身,再次因过分心急忘记身后的暗伤,痛嘶了一声才调整了身体重心。
命福贵去传太医后,韩深让崽仰躺在怀里,原本想伸手帮崽揉按,奈何掌心偏凉,只好拿起一旁的汤婆子,轻而缓地一下下滑过崽的小肚皮。
崽哼唧声缓了不少,等太医号完脉,确定是因为在宫外乱吃导致的,韩深心中悔极。
实际上崽子真没吃几口,韩深清楚小崽子身体底子弱,怕他吃出毛病,基本就是每样一小口尝尝味道,然后很快便将崽的注意力转移开。
只不过千算万算,忽略了冬日冷风对旁人来说不算什么,让小病包灌进肚子里却是要生病的。
因着汤婆子热疗有效,太医便没开药,只不过韩深一直给崽热肚肚热到快亮天。
崽虽是躺在爹怀里一直被伺候着,但肚肚里时不时疼一下也没睡好,第二天不仅崽子没能早起习武,父崽二人睡到中午才起。
韩深倒没睡那么久,只是怕崽离了怀抱睡不舒服,大掌交替着按在汤婆子上,焐热后便转移回来给崽敷肚肚。
有爹这番尽心伺候,崽中午睡醒时一点不适都没有,但还是陆续闹了五日的肚子,脆皮小身体才算彻底恢复正常。
韩深在小病崽面前自然是比从前更加温柔和煦,对外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先是传出镇国将军被派往云南,还点名要徐府五公子同去。
满朝上下谁不知徐家全府都挑不出一个将才?徐五更是酒囊饭袋中的酒囊饭袋,自然都以为韩深是为他那儿子出气。
之前只是有所耳闻韩深不知从哪里认了个儿子,经这一次的事后全京城都无人不知,韩深不仅认了个同他长得极像的小娃娃,宠得还跟眼珠子似的,就连未来皇帝的母族都敢轻易得罪。
实际上徐家远赴云南是自愿的,但徐五的确是被逼上了战场。
毕竟去战场立功还有活着的机会,吓到韩深的宝贝儿子还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那才是纯粹找死,连徐贵妃都没把握护住这个幼弟,只能配合韩深的安排将其塞进军中。
徐家按着韩深一早做好的安排远赴云南,起初自是吃到了不小的甜头,拿下不少军功。
韩深要的小猪果“抹猛”也八百里加急换了无数宝马良驹,第一时间送进了宫里。
第一批是怕韩深等不及,用了最快的方式送了六颗大果,之后还有几大车在路上。
韩深想的是广州府那边最早也要三四月份,这段时间崽子就要全靠云南这最后一茬了,必然是要多存一些的。
新鲜芒果留不住,便一半烘成果干蜜饯,一半制成果蜜煮水泡奶,总而言之是不能亏了自家馋嘴崽子。
六颗大号猪猪果送到时,已经是崽子的肚肚问题恢复又过了大半个月。
不仅崽看起来蹦蹦跳跳健康无虞,从宫外带回的小狐狸受伤的后腿也早就恢复利索。
不过韩深至今未能按计划带崽子早起练武,崽子每天还是睡到日上三竿,倒是韩深起得比之前更早了,每日至少余出一个时辰研读医书。
期间八皇子那边受不住,愿意将一切都原原本本交代出来,他只想告诉韩深一人,但韩深现在忙前朝后宫之余,还要研究怎么将小病崽养得健健康康,实在不耐烦去听他废话。
对他来说有那时间,不如将太医院的老院使和两个院判叫到跟前研究一二。
韩深总觉得崽子之前是没完全养好,才会吃两口冷风就开始闹毛病。
是以这次虽然没发烧也好得很快,还是多养了大半个月,韩深想着让小狐狸带着崽在屋内多跑跑跳跳,先在玩闹中活动活动小身板打个底子。
没曾想这小狐狸比崽子还懒,若是不催它,一天十二个时辰它恨不能睡满,整日就是贴着崽子盘成团,睡觉的同时顺便给崽充当一下暖手宝。
韩深指不上它,只能另想办法。
然而既不用出屋灌风,又能让崽运动起来发发汗,还得崽子感兴趣实在不容易。
最终还是崽身边负责照顾小狐狸的小太监玛卡,想到了最适合的,捡了些孔雀尾羽给崽做了个毽子。
兽园的孔雀自是养得极好,即便是脱落的尾羽,亦是每一根都毛色绚烂至极,崽子拿到手后很是喜欢,小白爪一根根摸去,还试图用来当小狐狸的“逗猫棒”。
不过主宠二人一个赛一个懒,小狐狸抬爪扒了几下就不玩了,崽子则是学会踢法后,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就开始喊累要爹抱。
崽子的小身体趴上爹的膝头,四肢仿佛练了软骨功,韩深不伸手拉着点,这崽都能直接滑到地上去。
韩深无语又无奈:“……你不是说很喜欢吗?才踢了几个就不玩了。”
“喜翻看,不喜翻玩。”崽小奶音里都透着气喘吁吁,不知道还以为他刚跑了一千米,实则总共踢了不到十下。
韩深有些头疼:“你现在连毽子都踢不动,以后如何考取武状元?”
因武状元还处于崽子的知识盲区,崽闻言只是哼哼唧唧:“那就不考,爹爹抱窝抱窝……呜……”
韩深见崽已经叽歪要哭,就知道这崽快忍不住了,没办法只能将又瘦了一点的崽子抱起:“爹抱你歇会儿,然后还要继续踢。”
崽子应得爽快,喜滋滋和爹贴贴,仿佛耳朵里只听到了前半句。
果不其然,崽子往爹怀里一趴就再也不想起了。
直到韩深听闻芒果已经送到,才暗松口气,总算能和小猪崽谈判了。
见怀中小猪崽懒得仿佛没长骨头,韩深也不好将线抬太高:“你踢满五十个,爹就让他们把果子呈上来。”
崽子已经踢了九个,还是系绳的简化版踢法,哪怕是两岁多的小娃娃,再踢四十个也毫无难度,前提是他不是个小懒崽。
然而崽从小到大不论在哪个世界,之前都没什么自己走路锻炼的机会,对鞋底的磨损率接近为零,他是真的懒惯了,非常抗拒亲爹安排的运动任务。
但为了芒果果,他可以!
崽让福贵拎好毽子,两条小短腿共同努力,咻咻咻就完成了四十一个,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韩深脸色微变,没想到这崽子竟然连十以外的数字也能流畅数下来,让他没法作假。
而且早知道芒果这么好用,他就要八十个了。
至于崽子,一口气将运动量拉满,不仅额头微微冒汗,小脸蛋也已经热成红苹果。
韩深抱着崽等芒果,一边用温热的棉帕帮崽擦脸,一边安慰自己,虽然五十个门坎划低了,但他也没承诺要让崽子吃芒果。
倒也不是他故意耍诈,这猪果性寒凉,本就不适合小病崽多吃,门坎定是要定高些才行。
而且摘下的青皮果子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现在还只是半熟,还没到能吃的时候。
在韩深的谋算和崽子的满心期待中,六颗小猪果总算送到。
崽一双深蓝宝石的眼睛,瞬间亮成千瓦探照灯,目光如炬锁定绸布托盘里的六颗半青半黄的猪猪果。
韩深第一时间箍紧怀抱,怀中猪崽才没化猴,被迫稳稳坐在爹的怀中。
韩深心中得意冷笑,士别三日,他如今可不是能被小坏崽随意爬上头顶的了:“好了,这果子爹给你找来了,但现在还没熟透,再等个三五日就给你吃好不好?”
当然,熟了自然要再谈新条件。
崽小脸顿时一垮,仰着小脑袋跟爹伸出白白软软的指头确认:“三天?还是五天鸭?”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一并送来的食用说明是这样说的。
崽委屈地撅起小嘴。
韩深看着怀中猪崽和小猪果隔空对望,眼巴巴看了六颗果子良久,心里就说不出的想笑。
崽可怜兮兮问向亲爹:“宝可以摸一下吗?”
韩深摇头:“脏。”没熟之前清洗容易烂,果皮上指不定积了多少脏灰。
崽乖乖点头,片刻后吸了吸小鼻子继续问道:“那……宝可以闻闻吗?”
韩深微颔首,示意杨全端近些,小崽子五感不似他这般灵敏。
崽嗅了嗅,撅嘴哼唧:“太远了。”
杨全便又端近些,韩深如今习惯性箍紧怀中崽,也不怕他作乱。
结果变量还是发生了,就在杨全将托盘端到离崽一掌近的位置时,崽的小脖子突然如同安了弹簧般猛地向外弹射。
小嘴张到极致,嗷呜一口咬住了距离最近的一颗芒果,韩深立即去抢,奈何崽子死不松口,直到连皮带肉全都咬了下来。
汤匙大小的芒果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崽子咕咚一下咽进肚里,同时还十分讲究地将芒果皮吐进亲爹手里。
正准备掰嘴的韩深:“…………”
作者有话要说:
崽:私密马赛拔拔酱,你知道嘟,宝忍不住哒QAQ……
第44章 丶【二更合一】
韩深看着手里的芒果皮,只觉得恍然如梦,这小屁崽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吃成功了??
因着对崽的口水基本免疫,韩深对“挂浆”芒果皮并未有太强烈的抵触,但额角的青筋还是唰的暴起。
“趴!趴!!!”
“这就是你的闻闻?”韩深瞪了一眼崽子,随即盯向崽白嫩嫩的小脖子。
和普通小胖娃一样,因为颈部相对更为肉乎,平时都显得很短,再加上崽子这会儿心虚,颈部就缩得更紧了,无论如何都叫人无法看出这节小短脖子是能弹射出来的模样。
韩深咬牙深吸两口气,他就没见过这么灵活多变的脖子!
“你……”
要知道这芒果他可是有着许多盘算,第一口就被小坏崽这么吃了,效果自是大打折扣。
此为其一,崽怎么还能骗爹呢!罔他如此信任!最可气的是还知道往他手里吐皮,明摆着就是什么都懂,但就故意不做人!
韩深有点被气顶着了,“你”了片刻才盯着崽伸缩自如的脖子,磨着后槽牙吐出后半句:“你是小王八吗?”
除了王八,他就没见过这般伸缩自如的脖子!
崽本来正抿嘴装乖,错了就要认,他知道的,他可是爹爹的好宝贝。
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眨动着浓密长睫,眼尾微垂着,无辜又懵懂,任谁见了都要心肝宝贝似的喊一句“小乖乖”。
没曾想爹却叫自己小王八,太过分啦!
崽子眼睛微微睁大,梗起小脖子与爹理论:“爹爹是老王八?”
韩深:“……”
他可没有这崽这般灵活的脖子!
自是崽子那老猪精……王八老猪精爹!
不过亲爹还是干爹的话题,之前已经跟崽反复磨牙过,眼下再气也不该往那边牵扯。
“被你气胡涂了……方才的话我收回,不要扯远,你不是说只是尝尝呸,只是闻闻吗!”
崽子立即缩回小脖子,小嘴一扁眼尾低垂:“对不起爹爹……你知道嘟……宝太喜翻了……真嘟真嘟忍不住……”
崽子将小奶音夹到甜度最高,认起错来如虎添翼。
一旁的杨全和福贵即便知道掌印不会真对孩子动手,还是忍不住想跪地帮崽求情。
韩深如今早已练就不动声色猛抽气的能力,自我调节起来速度非一般快速,看着崽可怜至极的小模样,再冷硬的心肠也要软下些许:“……你这样,爹爹以后可无法信你。”
崽眨巴着大眼睛,眼底已经泛出点点水光:“呜……爹爹……宝坠爱的爹爹……呜哇哇哇!”
崽像被韩深狠狠伤到般,猝不及防就是一个爆哭。
情况很快倒置,变成韩深抱起崽子开哄。
和容易哭坏身体相比,小坏崽耍诈不值一提!
韩深还能如何?自己的崽子当然是哄啊。
崽将伤心欲绝的小脑袋埋进亲爹颈侧,韩深抱崽轻轻拍抚后背:“好了乖乖,不哭了不哭了,爹爹信你还不成吗?”
“呜呜呜爹心不诚……”
韩深:“……”把你小屁股打烂看你爹我心诚不诚!
算了,孩子太小容易养不住,一切都等崽子大些再说:“乖宝,爹心很诚,爹最信的就是我们趴趴了,爹也最爱趴趴,乖宝贝不伤心了好不好?”
哄孩子,声音就没有不夹的。
饶是已经见惯了韩深对崽毫无底线的宠溺,杨全和德贵也没想到怒火中烧的责问,也能变成温柔小意的轻哄。
崽子也不想生病喝苦汤,抽噎了一小会儿就逐渐停了下来。
不过崽子其实也想不明白,明明在上个世界他哭得更凶,却很少生病。
提前被断联的系统更是一无所知,它至今还搞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bug。
一个愿意哄,一个肯撒娇,父崽二人很快就重归于好,又变成小年糕爱爸崽和他的口是心非惯崽大魔王爹爹。
父崽间的美好和谐持续好半晌,直到崽的小嘴微微肿起。
开始时,韩深以为崽在装乖嘟嘴。
不过很快发现崽子笑起来也在嘟嘴,才意识到崽子的嘴是真的肿了。
韩深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暗害,芒果带毒!
即便负责运送芒果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但依旧要以防万一,韩深向来不允许崽子的事上有任何失误。
是以真吃的时候,肯定是要命人提前试毒方能入口,未曾想小家伙会飞弹出去抢这么一口……
“太医!速速去叫太医!!!”
韩深几乎是吼出来的,长指快速在崽子颈侧和胸前点了几下,面色冷寒至极,飞也似的抱崽跑回里间,先将崽子稳稳放上床。
若是当真有毒,此法亦能延缓发作。
韩深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到掀起衣袖,露出崽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肖似藕节的手腕,韩深探上脉搏的指尖才颤了颤。
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可孩子的病弱消瘦似乎从未减缓,但韩深清楚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他立即屏住心神将指腹稳稳按了上去。
片刻后确认脉象无碍,韩深也并未松气,握住崽柔软的小手在掌心搓揉,抬眸看向一脸茫然中透着惊讶的崽子。
“爹爹……窝又生病了吗?”
崽被吓了一跳,感觉前一刻还好好的,爹摸了摸他的小嘴后就一下像被妖怪附身了似的,变得好吓人。
之后的动作让崽意识到是自己出了问题,可他全无感觉,只能由着爹嘁嚓咔嚓搞这搞那。
韩深微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别怕,应是无碍。”
崽点点小脑瓜,用香肠小嘴乖巧说道:“宝不怕。”
最擅治疗小儿的老太医,几乎是被福贵一路从太医院架过来的,抵达床前才久违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急成这样他自是不敢废话,立即为床上这位小千岁诊脉。
老太医诊上后不久,另一位专攻解毒的太医也被抬了过来。
韩深立在一旁,将崽子“毒发”前后的种种异常仔仔细细描述了一番。
如果不是讲述时脸色实在恐怖到令人发抖,韩深绝对称得上一位极为配合的患者家属。
毕竟他不仅观察得细致入微,种种细节都未曾放过,还及时点穴护住心脉,将孩子第一时间放平……
好在两位老太医交换了几个眼神,很快便将病因确定下来:“掌印勿忧,并非毒入腹肠,乃是虚邪入口……”
明眼人都看得出韩深已经在暴怒边缘,老太医并未废话,将崽子红肿小嘴和最为常见的饮酒生疹联系起来,明确小娃娃就是吃芒果过敏导致,且症状较轻,喝上几副药便可恢复如初。
只是以后再不可吃了,以及略有麻烦的是为了尽快排毒,前两副药下肚后会泻上两日,崽身上这点小软肉又要缩水了。
若是放在从前,韩深自是会对这样的药效很是不满,但刚经历一场寒彻骨血的虚惊,只要不是中毒他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期间崽子一直躺在床上被乖乖诊治。
一开始他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加上爹和老大夫间说话文绉绉的,对于文盲崽子理解起来有点费劲。
直到对方反复说他嘴巴虚肿,崽才后知后觉摸了上去,这才惊觉自己的嘴巴已经变成小肥鸭!
不对哇,上个世界他明明可以吃芒果了,嘴巴为什么又会肿起来?
崽的小脑瓜飞转,很快便想到是芒果皮的问题,可他明明咬下后就立即吐掉了……
上一个世界里,他可是嘬了好久的芒果皮,期间还吃下不少,嘴巴才肿了起来。
系统帮他分析:【应该是你这次身体变差,过敏反应就变得更严重。】
崽子闻言如遭雷击,小脸变得煞白煞白的,他苦等了这么这么这么久,现在却告诉他过敏加重没法吃?
崽子眼皮一翻差点昏过去,实在顾不上亲爹和老大夫后续又说了些什么,缓了好半晌才勉强接受现实。
然后嘴边就多了一碗浓黑浓黑的药汁,不仅颜色不同于之前,几乎黑出五彩斑斓,连味道都苦得更加浓郁富有层次。
崽小脸一皱:“yue——”
韩深看着崽子的香肠嘴就心疼不已,但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芒果品种不同,夷地的猪果不适合他家这病弱小猪精。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崽将这汤药喝下,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药到病除他才能真正安心。
韩深之前是真以为孩子中毒,毕竟他这些年因兴圣帝树敌无数,这其中恨他入骨的亦不在少数。
取不到他的性命,便对他的孩子下手……这般可能他想到了无数,每一种都足以让他心神错乱经脉逆行。
即便太医已确认孩子无大碍,韩深依旧尝到了喉间涌上的一股腥甜,他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孩子若是真出了事情他会如何。
“趴趴乖,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韩深强压下心中凶戾,语气温柔得超乎寻常,而崽却依旧十分抗拒。
原因无他,从来了这世界就断断续续一直在喝药,即便停药也在喝一些略带药味的补汤,哪怕有蜜饯甜水跟着,崽子也实在不想喝了。
而且他只是看着嘴肿,身体并无半分不适,若是从前糖块似的药片就算了,偏还是一闻就巨苦无比的黑汤。
崽是一千一万个拒绝,殊不知眼前神色温柔的亲爹已经在暴走边缘。
倒不是针对他,而是韩深将崽看得太重,钻了牛角尖一时半晌走不出来。
以韩深目前的真实情态,怕是但凡确诊崽是中毒,哪怕不致命也会亲自杀上门去要对方全族赔命。
眼下这股暴虐的邪火,因着并非人为无处发泄,还要敛下一切哄崽吃药,实属不易。
“乖宝贝,你把药喝了,爹给你看个有趣的。”韩深嘴角的笑意又加深几分,实则手背的青筋早已偾起。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翕动着他的嘟嘟唇问道:“习么鸭?”
韩深帮崽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你肯定喜欢,乖乖,先喝下好不好?”
崽犹豫了:“可药药太苦啦……”
韩深看起来十分有耐心:“爹帮你捏着鼻子,捏鼻子就闻不到苦味了。”
崽其实还是不愿同意,捏住鼻子虽然能好上不少,但也还是会被苦到。
但出于小动物的保命本能,崽是能隐约从爹温柔和煦的假面中感受到一丝危险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作死了,爹会真的打烂他的小屁股。
而且崽还想继续吃芒果呢,可不就得先把爹哄好?
深蓝的琉璃眸子滴溜溜转,又犹豫了一会儿见爹眼底隐隐泛出猩红,崽立即识时务点头:“爹爹,宝乖,宝喝!”
等温乎乎的药汤入口,崽眯着眼大口猛咽,他无法闭气太长时间,一心想着尽快喝完再灌小半碗水清口。
然而这次的苦药后劲还是太大,崽好不容易憋到将温水咽下,可恢复呼吸时还是立即感受到苦涩铺天盖地而来。
崽条件反射般哕了一下,刚咽下的药汤和温水立即便要返上来。
韩深全程紧盯,见状马上用虎口卡上崽子喉间软骨,生生将逆流的药汤又给逼了回去。
崽一口气塞了三片蜜饯,才感觉魂魄归位,贴上爹爹的手臂委屈巴巴埋怨:“真嘟太苦啦!”
韩深更心疼了,抱着崽又是一顿温声软语的轻哄。
等崽缓过来,便嘬着嘴里的蜜饯要爹完成承诺,他可没忘呢。
韩深见崽喝完药,虽然无法立即恢复如常,但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没再强撑假笑。
他迟疑一瞬,对杨全低声耳语了一句。
片刻后韩深接过一把略长些的折扇,将下人全部挥退,才神色略显僵硬地对崽说道:“……爹给你变个孔雀。”
崽微微睁大双眼,顶着一脑袋问号在床上调整好坐姿,就等着亲爹这出乎意料的表演。
就见一身雪衣、长身鹤立、仿若谪仙似的亲爹,站在距离床榻两步之遥正对崽子的位置,先是一个弓步向前,瞬息间拉近双方距离,崽子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劲风从面颊拂过。
紧接着,在崽尚未做出反应之际,那柄玉骨长扇不知何时已经竖到韩深身后,唰的一声,便从男人的脑后绽开。
半米长的玉骨绸扇完全展开,随着韩深手指抖动泛出盈盈光泽的同时,韩深另一只手已经探到崽子眼前,捏成孔雀手势轻啄上崽的鼻尖。
脑中系统先于崽子呆呆出声:【……6】
崽也看愣了,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的变孔雀,小嘴微张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看肯定是极好看的,以韩深这般顶尖的容貌气质,别说扮个孔雀了,就是神凤亦是扮得的。
就是这扮孔雀逗崽的行径,实在与韩深这个人极为割裂……
韩深已经瞬间收势,价值千金的玉扇被他立即丢到一旁,就仿佛那玉扇烫手般。
“咳……”韩深眼神罕见飘忽了一瞬,“此事莫要与旁人提起。”
崽子先乖巧点头,然后才如被精彩表演震撼到般热烈拍手:“爹爹好腻害!!!”
韩深垂眸吸气,按住崽子的小手怕他拍疼:“这不算什么,你乖乖喝药,爹明天还能再给你看个新的。”
崽:……!!!
原本已经决定明天打死都不喝药的崽子,还真就犹豫了:“……明天爹爹会变什么?”
韩深面容冷肃,神色凝重:“明天你自会知道……必不会让你失望。”
言之凿凿,显然相当有把握碾压今日的孔雀,听得崽都有些想提前喝药了。
系统看麻了,心道这是哪门子灭世反派唷?听过彩衣娱亲的,就没见过反过来的……
*
崽子虽是日上三竿才起,也才勉强踢了五十下毽子,但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天没亮就被爹拉着库库一顿操练,实在疲惫至极。
再加上为了吃口芒果,险些天崩地裂,好一顿折腾又喝了一大碗苦药。
是以崽服药不久,在“爹变孔雀”的震撼退去,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
韩深守着他,直到小嘴消肿才离开。
只要一想起误以为崽是中毒的心神俱裂,韩深眼底就难以抑制泛起猩红,眼前的一切亦是镀上一层血光。
即便这次并非投毒,却依旧让韩深提前吸取教训。
他原本是想将周氏皇族耗死,让他们彼此折磨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甚至不惜让天下苍生陪葬。
但他后悔了。
一个人时自是无所畏惧,可他现在有了一只小病崽,无人戕害尚且需要他日日精心伺候,一旦稍有不察伤及这崽……韩深仅是想想便觉得喉间腥甜。
那些贱命,如何值得他的宝贝置于如此风险?
韩深将长剑丢于脚下,对着抱着孩子浑身发抖的太子妃说道:“杀了她,咱家便放了你的孩子。”
坤宁宫前,凛冽寒风掠下枯枝,不久便迭上一道染血的脚印,吱嘎作响。
天还未亮,满天飞扬的鹅毛大雪将宫殿中散出的血腥气息尽数遮掩。
翌日一早满朝皆知,皇后半夜突然发疯,提剑砍杀了太子妃,小皇孙直接被吓晕过去。
站在百官之首的韩深神色未有一丝波澜,但谁都能感受到他周遭的黑云密布。
即便太子妃未能成事,韩深还是将小太孙如约送回漓川。
不过也因着这份不悦,着人给疯癫无状的女人灌了碗毒药。
既然痛快的死法皇后不想要,那便换一种。
*
韩深下朝便听闻小病崽哭了。
起因是小家伙昨晚睡得早,今日便早醒了半个时辰,醒来爹还未下朝,他就记挂起次一级重要的芒果。
却被告知亲爹已经下了禁令,宫中从此不会再有芒果,已经送到的今日也会被处理掉。
听闻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芒果果就这么没了,崽心态崩了。
实际上崽并未很认真地哭,崽在保存实力。
要不是昨天爹状态不对,崽昨天就该将芒果哭回来的,但爹对他过敏的反应实在有些超出想象,而他昨日也的确精疲力尽。
两相权衡一番,自然是让爹缓一缓,他也歇一歇为上,待今日万事俱备再告诉亲爹他只是芒果皮过敏,是可以吃肉肉哒!
韩深疾步走入里间,怀中便飞地扑进一只小团子。
“爹爹呜……”
韩深一把将崽子抱进怀里,都没注意崽的哭声大雨点小,先看向小嘴:“怎么了?是嘴巴难受了?”
确认嘴唇并未再次肿起,眼前的血色很快消退,韩深将崽的毛脑壳按进怀中:“你个小哭包,又吓爹爹。”
韩深自是知道这崽一向如此,是他被一朝点醒便寝食难安,总觉得会有人伤害他的宝贝。
崽“哭”了半晌睫毛才微微染上几分湿意,感觉到今天的爹爹还是有些不对劲,大眼睛眨巴眨巴略显迟疑,但想到那六颗已经马上成熟的芒果……
又圆又大,又香又甜,呜!
“爹爹,宝好想好想好想你。”崽夹着略带哭腔的小奶音,不要钱似的甜言蜜语起来。
韩深轻笑:“只是早醒半个时辰没见到。”
“半个时辰超超超久哒!”崽也不单是为芒果铺垫,半个时辰对小幼崽来说本就很长了,小肚肚还不太舒服,肯定更想黏着爹爹。
崽振振有词:“宝就是介么爱爹爹!才会离不开爹爹,爹爹觉得半个时辰不长,肯定是……”
崽故意拖长音,扁起小嘴,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一副“你干的坏事,可被宝发现”的小鬼头模样。
韩深神色已经柔和不少,配合道:“肯定是什么?”
“肯定是不够爱宝!”崽抱着小肩膀,坐在爹怀里战术后仰。
韩深被折腾这么多次,就算对崽再盲目也能看出这小家伙在给他挖坑。
但对着明显瘦了一圈的苍白小脸,韩深哪里舍得生气?嘴角微勾,伸手戳了戳手感极佳的小胖脸:“别跟你爹绕了,说吧,想要爹用什么来证明最爱宝?”
崽脸上一惊,一双小白爪做出掩唇惊讶状:“怎么什么都瞒不过爹爹哇?”
韩深无奈轻笑,就听崽子继续补充道:“不愧是宝坠爱坠爱坠爱的爹爹。”
韩深眉眼微抬,觉察出这崽的图谋比他想象中还大,在崽未开口前脸色便冷了几分:“除了芒果,其他都可以答应你。”
崽一秒换上泫然欲泣:“爹爹呜……唔!”
韩深将崽捏成小鸭子嘴:“这事没得商量。”
说完便将崽子抱起,转移话题道:“好了乖宝,爹陪你用饭,早些将第二副药用了,你不是昨日就想看爹给你再变一个么?”
崽子先点头,这倒是,崽睡前还回味了一下爹变的孔雀。
这么新型的表演小幼崽可是从未接触过,自然对今日的续集很是期待,好奇爹还能给变个什么出来。
但期待归期待,芒果还是崽子的心头宝啊!
崽子快速将自己的小病号餐呼噜呼噜炫个干净,吃完饭要等上一炷香才能喝药,韩深就准备抱崽出去透透气。
因怕崽子再生病,杨全自是将崽裹得严严实实,整只崽完全变成一个系了披风盖了兜帽的大胖团。
崽穿着不太舒服,韩深抱起来也有点费劲,但这般圆润的小身体却是让他极为满意的。
对崽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身上穿的厚也就更抗揍,爹没法单手抱自己,也就从源头上大大降低爹揍崽的风险。
崽觉得这事也不能怪他,他也没想到自己身体变差了,含一下芒果皮就会嘴肿呀。
而爹也从没对他动过手,但崽就是莫名有种直觉,爹会因为他的“明知故犯”而发飙。
即便如此,崽也不能看着眼巴巴盼望已久的芒果就这么离他而去哇,呜呜!
崽小脑瓜转得飞快,韩深已经抱着怀中加厚崽迈出小院。
雪早就停了,风也不似昨日那般喧嚣,正是一天阳光最好的时候,也是韩深心情最好的时候。
崽子小拳头一攥,一鼓作气:“爹爹!其实窝只是不能吃芒果皮,肉肉没事哒!”
皮坏,肉好,芒果是无辜的!
韩深闻言神色微怔,步子也随之顿住:“……你既知晓,为何不早说?”
听起来语气如常,实际上眼底已经开始泛起血色:“为贪上一口便不管不顾,是想吓死你爹?!”
陡然拔高的音量一下便将崽子吓住,之前别说被揍了,连这般大声都没有过。
到底还是个两岁大的小幼崽,再是鬼精鬼灵也扛不住真动气了的亲爹。
崽眼眶一红,既不想爹爹生气伤心,又怕爹爹气疯了把他小屁股打开花。
果不其然,韩深开始左手倒右手,试图抽出一只手做些什么,但很快发现这加厚崽子胖成球,单手的确抱不稳只能作罢。
“宝没有,是、是吃到后才想起来,之前没有……”崽用看家本领努力装乖卖惨试图哄爹。
气红眼的韩深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坏崽子吓得他一夜难眠惊惧忧心,既怕崽被人害了,又担心这次的病又会像上次那般反反复复。
结果到头来崽子什么都知道!
知道会出问题还求他找果,知道外皮吃不得,还一口咬上不松口!让他不得不表演孔雀……这次!必须!给崽些教训!
韩深是真的气暴走了,抱着崽疾步走向一旁的湖心亭。
崽被放下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以为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势必要屁股开花。
没曾想,高高扬起的手掌却只落了一半,韩深看向崽厚厚裹了多层的小圆屁股,最终还是将巴掌甩回自己脸上。
“啪”的一声,虽不算响亮,但谪仙似的俊脸上的的确确多了一道红印。
始终离着两丈远的一众太监宫婢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韩深没能惩治崽子,气却泄了,以为这次又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撇开脸,正不知如何面对坏崽,没曾想身侧却炸开惊人的“轰鸣”——
“爹爹!!!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互为死穴》
掌印:?
掌印:……
掌印:!!!
其他宫人:……是一种很新的育儿联动模式(?
第45章 丶【二更合一】
崽子瞬间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嚎,令爹始料未及。
韩深微怔了一息,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确认他应是没舍得打孩子才对,顿时更加无法理解。
“你哭什么?”韩深很快将孩子抱起,脚步毫不迟疑往回走。
即便如今日头正好,阳光明媚,但崽子在外面哭也容易呛了风,哭皴了脸。
韩深哄了一路都没见好,崽子全然拒绝沟通就是狂哭不止。
听着崽子哭到明显嘶哑的小嗓子,韩深心疼得不行,只觉得崽再这么哭下去,他也要哭了。
“趴趴,不哭了好不好?爹求你了,不哭乖宝……”韩深接来温热的帕子,动作轻缓地帮崽擦拭。
崽子哭得狠,自是涕泗横流小脸通红,韩深这会儿全然顾不上脏不脏的问题,只盼崽别这般哭下去。
眼见着崽子要哭抽过去,韩深只能点上穴位强行按下暂停键。
崽哭到一半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呆了呆,才将大眼睛睁得圆滚滚,直直看向一脸忧色的亲爹。
韩深则是将崽子一把按进怀中,收紧怀抱好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让厚实的胖团子重新躺进臂弯,长眸低垂带着无力地妥协:“趴趴别吓爹爹了,爹爹实在不想你再生病,不哭了好不好?”
崽眨巴眨巴眼,像是在承诺什么。
韩深这才将穴位解开,解开后还伸手在穴位附近揉了揉,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伤到他的宝贝崽子。
崽穴位解了,先是因着惯性抽咽了几下,说起话都一抖一抖的:“爹、爹……窝热热……”
韩深这才意识到怀中抱着的是厚皮大汤圆,这般防寒防风的一身装束可是在屋里待不住。
一层层加厚的外套被韩深快速拆掉,只剩里面小小一只崽子,比起最初的小胖崽瘦了不止一圈,韩深就更心疼了。
崽子哭狠了也在缓气,韩深就搂着还时不时抽搐一下的小身体轻轻拍抚。
静谧无声的室内,忽地响起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趴趴别吓爹爹了,如有万一……你叫爹爹怎么活?”
崽子一开口依旧有些哽咽:“爹爹呜……对不起爹爹……趴趴戳了呜呜……”
说着努力伸长小短胳膊搂住亲爹,然后用温热的肉脸蛋轻轻去贴爹颊边的红印,没忍住又吧嗒吧嗒掉了几颗小珍珠:“爹爹不要痛痛呜呜……不要爹痛痛……”
韩深看到这副泪水涟涟的小模样,很难不和之前崽子得知他净过身,直接哭晕时联系起来。
事发时虽略有所感,但韩深还是很难相信,总觉得孩子多半是被自己吓到了,没曾想还真是为了他脸上这微不足道的红印哭的。
一时间,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爹爹不痛……你若是再哭,爹才会真的痛……”韩深轻揉着崽的毛脑壳,恨不能将小家伙按进胸膛里,若是有什么功法可以做到就好了,他定要将小崽子永远护在怀中。
崽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珍珠又多了两颗,语气很是委屈:“可窝……窝一想到……爹爹打撵撵,就、就心心痛,忍不住呜……”
“爹以后不打了,趴趴不哭,爹给揉揉好不好?”
父崽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哄着对方,也是缓解自己心里的暗伤,最终达成崽子乖乖,爹也不打自己的和谐友好协定。
崽都有些哭累了,但药不能不喝,这次依旧是浓黑浓黑的苦药,崽为了表示自己说话算话相当乖乖,绷起小脸主动抬了抬手示意他准备好了。
等小鼻子被亲爹捏住,眼睛一闭闷头开冲,一鼓作气憋到清水漱口,恢复呼吸时猛蹿上的浓重药味让崽五官扭曲了一瞬。
好在韩深手里的蜜饯投喂得及时,崽紧绷的小身体总算软了下来,边吃蜜饯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奶声夸奖:“趴趴可太棒啦!”
韩深:“……”怎么感觉这话该是他来说?
崽这么乖,老父亲自然很是欣慰,拢着崽的小白爪跟崽一起拍了拍:“趴趴真棒!”
崽呲起小白牙甜甜一笑,小脑瓜往亲爹怀里蹭了蹭,奶声奶气回道:“爹爹也棒棒,爹爹的孔雀超腻害!”
韩深轻笑了下,捏了捏崽的小鼻尖:“点你爹呢?”
崽眨巴眨巴大眼睛,虽然哭得有些红肿,但依旧掩不住明眸中鬼精鬼灵的眼神光:“嘻嘻~”
“这次给你变个龙。”
韩深语气如常,配上仙容佚貌的一张脸,仿若下凡的神仙要施术法。
崽的双眼瞬间亮成小灯泡,一双小白爪掩在唇侧一脸惊喜:“哇~”
韩深命人取了支白玉烟斗,以及黑松削成的“烟丝”。
杨全伺候着将其点上,之后便领着一干人等退出外间。
崽已经将被子堆了起来,正翘着小脚脚仰靠在最佳观影席。
只见身着蟒袍玉带仿若贵气天成的亲爹,将指尖的白玉烟斗利落一转,玉色流转间比白玉还要无瑕的一张美人面微低头。
韩深削薄的唇抿了上去,深吸一口便将白玉烟斗丢到一旁。
崽子将期待的双眼睁得滚圆,就见亲爹将冷白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到一起,双手同时竖起两指,于半空中兜转半周来到耳侧,姿态飘逸仿若施法。
就在崽子将目光锁定亲爹指尖,以为龙就要凭空生出时,韩深将两只手分别竖上两侧头顶充做龙角,然后斜侧着身体朝前猛地吐出一口松烟。
崽子:???
崽难以置信,原来爹是自己扮龙头???
就在崽子想要掀被投诉亲爹诈骗时,韩深吐烟的动作一顿,薄唇微张,于身前尚未消散的烟雾中连续吐出两道烟圈。
第一道大些的向外飘散如祥云,小些的则在他适时的回吸中变成卷曲在唇侧的两道弧线,还真就像图画中龙的两道胡须,而缭绕周身的烟雾则成了天上任龙腾飞的云雾。
崽子:!!!
系统:【……9】
怎么说呢,当了这么多年系统,它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看到灭世反派整活……
崽激动地站起身,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猛拍巴掌:“爹爹太太太太腻害了!!!”
韩深摸了一把崽子的头,拿着还时不时冒烟的烟斗先走去外间,漱口更衣后才重新回来抱崽。
“爹爹教宝!教宝!~”吐烟圈可太好玩了,崽满心满眼写着“教练我想学这个”。
韩深轻笑一下:“现在可不行,你还太小碰不得烟。”
虽然他用松烟替代,但闻多了依旧有碍小病崽的身体,偶尔玩一次还可以。
这些小玩意都是他在外流亡那三年见识的,于旁人来说需要勤加练习熟能生巧,但对于他这种会武的人来说,本就对运气之法极为熟练,自是一学就会。
韩深戳了戳崽撅起的小嘴:“等这次停药,爹教你习武,打好底子这些自然触类旁通。”
崽眼底亮了亮,深蓝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奶声奶气问道:“是要踢毛毛吗?”
他原本对踢毛毛不感兴趣的,但如果练踢毛毛就能学会变龙,崽倒是有了些想法。
“是也不是,但的确要从踢毽子开始。”韩深说着捏上崽子柔软的小手,依旧白白嫩嫩很是可爱。
但韩深却是记得,这崽刚出现时手背是胖出小窝窝的,一双小手搭上他手臂时,真像两只胖嘟嘟的小白爪。
现在小窝窝都瘦没了,实在让韩深很是自责。
男人深吸一口气,将小崽子搂进怀里:“趴趴,爹爹现在不气了,你跟爹爹说说你之前吃芒果皮是什么样的?”
崽眨巴着大眼睛,从韩深怀里抬头猫猫祟祟确认亲爹是真没动气,才软着小奶音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明确之前可以吃果肉,不能吃果皮和果核,并且从果皮上来看,现在与过去相比对芒果的过敏情况明显加重。
韩深垂眸看他:“这般情况,只有趴趴将身体养得和从前一样好,爹爹才能让你吃。”
崽自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但也清楚自己再生病爹爹就要发疯了,他再怎么想吃芒果也不愿爹爹伤害自己……
片刻后,崽嘟起小嘴,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宝几道啦……”
小奶音里都透着丧气,完全听得出小家伙有多么失望和难过。
但也没办法,韩深也希望孩子能吃想吃的,玩想玩的,每天都能怡然自得喜笑颜开,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孩子得健健康康的。
韩深将怀中崽往上捞了捞,捧起右脸蛋轻啄了一下:“趴趴是爹爹最乖的宝贝,等身体好一些,爹爹一定让你大吃特吃。”
崽闻言并没有很开心,毕竟他穿过来就满怀期待翘首以盼,盼啊盼啊又被加重的过敏支远了。
面对亲爹画的大饼,崽实在香不起来,但还是鼓着小脸蛋主动将左脸凑上去,用可怜巴巴的小奶音提出要求:“介边也要爹爹啾啾。”
韩深眉眼微弯,心都要跟着融化了,不仅亲了亲左侧,还将眉心、下巴和鼻尖都轻啾了一下。
一脸凄苦的小苦瓜崽子这才笑逐颜开,呲起小白牙搂着爹的脖子开始哼哼唧唧撒娇:“宝坠坠坠爱爹爹啦~”
“爹爹也最爱趴趴。”韩深揉着怀中暖融融的小幼崽,眼底也泛起温柔的笑意。
系统看着唰唰猛涨到70点的控制面板,面上酸揪揪的神情逐渐转为喜色,呜……它也好想rua崽子!
*
父崽二人商量好停药后就要开始正式习武,在此之前先在屋子里踢踢毽子锻炼一二。
踢毽子崽勉强能做到,但习武早起对小幼崽来说委实有些困难。
没有早朝的日子,韩深照样早起,他起时天尚未大亮,自是不能这么早将孩子折腾醒。
韩深习惯性检查崽子的小嘴没有异常红肿,才放心离开耳房。
没办法,他之后又与太医商讨过,崽这般情况可能不止芒果一项过敏,他需得时时注意着些。
等韩深忙完一圈,也到了崽子早起练武的时间。
韩深疼崽,自然舍不得像自己小时候那般起五更爬半夜,是以崽子的早起只不过是不能再睡到日上三竿。
而且韩深三天一早朝,崽就三天一放假,这种安排放在整个练武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就这样,崽还是个起床困难户。
“趴趴该起床了。”韩深无奈叫了十几声,并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帮崽把练功服换上了。
“喔喔……好……”崽声声有回应,处处没着落,至今眼皮都没抖一下。
韩深无奈将崽子抱起,崽就像个没有骨头的豆腐小人似的,往爹肩头一趴。
韩深拎着他后脖领帮他立起来,然而只要他一松手,崽子就会第一时间回弹,啪叽一下贴回他怀中趴得严丝合缝。
韩深:“……”
大概知道这崽子为什么叫趴趴了。
韩深自诩严师,也自信能教出高徒,不曾想却卡在开始这一步上。
韩深黑着张俊脸,闭眼睡得跟只小香猪似的崽子自然是看不到,反倒是韩深垂眸就是只睡得香喷喷的玉雪小团子。
再加上自己的崽,是真的越看越爱,韩深不自觉就将标准一降再降——若只是强身健体,也没必要每日晨起便练基本功。
最后还是崽子闻到饭香,咂吧着小嘴睁开了眼,醒来发现自己睡亲爹怀里,先露出两枚奶甜奶甜的小梨涡:“爹爹~宝饿饿~”
韩深暗叹一声,突然觉得自家这只可爱小猪崽怕不是什么练武的料。
学武的根骨固然重要,但能持之以恒夜以继日勤学苦练,亦是重中之重,前者他不算担心,后者他感觉担心也白搭,只恨这世上没有话本上中可以相互传功的办法,否则哪里需要他崽亲自去学?
最终,崽子勉强早起半个时辰,吃个早饭被爹带着抻悠抻悠筋骨,然后便是些踢踢腿,甩甩臂,蹦蹦跳跳的幼儿健身操。
强身健体的效果尚未看出来,崽子的胃口却是更胜从前。
原本韩深是想将崽子放到皇子堆中一起听名儒讲学,但自从被芒果吓到后,韩深为防万一将时间推后,一切都待尘埃落定再说。
是以崽子的日常就是爹不在时,带着懒惰小白狐随地一瘫,主宠二人都懒得要命。
爹在的时候,崽就被迫运动起来,被爹带着抻胳膊练腿,要么就是去书房由韩深亲自辅导一二。
相较于运动,崽自然是更喜欢去书房“舞文弄墨”。
学习成果暂且不提,韩深书房里一切书册摆件,时不时就要被溅上一堆墨滴。
韩深穿去书房的衣服,也尽是墨迹斑斑。
起初韩深以为孩子是骨头太软握不住笔,想着反正也是带崽打发时间就随他去了,不过他也是了解自家崽子是个什么脾性的。
他不主动往坏处想崽,但也不会漏下这崽的鬼精灵之处,是以韩深很快就发现,这崽虽然经常握不住笔,但鲜少将墨汁甩到他自己身上。
韩深很快想通原因,自是因为这崽极为爱洁,能将甩墨之事控制得如此精准,不用想,肯定是小东西故意为之。
是以在崽子将墨汁再一次“一不小心”甩到韩深脸上,试图给亲爹凑一对八字胡时,韩深捧起崽子粉白柔嫩的小脸蛋就是一顿爱的贴贴。
崽瞬间化身即将爆炸的烧水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呀!!!爹爹坏!!!”
韩深松开时,崽子白嫩漂亮的小脸蛋已经被墨汁涂成脏兮兮的小花脸。
唯一不变的是崽子宝石般瑰丽的深蓝眼眸,正瞪得又圆又大怒视坏爹。
韩深整个唇周也被蹭得黑糊糊一片,离远些看很像络腮胡,但他依旧噙着一副高贵冷艳的神色,冷笑一声:“恶崽先告状。”
“坏爹!”崽鼓着小花脸气咻咻。
韩深顶着“络腮胡”继续冷笑:“恶崽。”
崽子气到蹦起来:“坏爹坏爹坏爹!!”
韩深不动如山:“反弹。”
崽:“???”
傻眼一瞬,崽子意识到以自己现在这种只会常用语的文盲水平,不适合和爹斗嘴,是以他选择抬起爹的手臂往腕子咬上一口。
不咬疼,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而言之玩脏的。
亲爹对口水基本免疫,崽子就先糊口水然后再将脸上的墨迹反蹭回去,结果没等恶心到亲爹,崽先干哕起来。
咧起小嘴要哭不哭的,先抛下结论:“都怪爹爹!”
韩深默默沾了一指头的墨汁,按上崽子的脑门,心中已然拿定主意,这一次必须要让崽子懂得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否则以后他的书房恐怕要变成洗砚池了。
崽感觉一道又香又臭的墨汁,从眉心一路流到鼻尖,眼睛都看对眼了才确认爹真这么过分,哇的一下假哭起来。
韩深幽幽开口:“小心滴嘴里去。”
崽子立即将小嘴闭紧,然后直接扑爹怀里猛蹭。
韩深原本喜爱穿白袍,现在带崽来书房都是清一色黑衣,完全不怕崽子蹭。
父崽二人互相伤害大半个时辰,再出书房时从两张相似的玉质面容,变成两张相似的黑脸。
杨全看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未想过自家主子还会有如此稚气的一面……
父崽顶着一身墨迹入水,第一桶很快变成黑汤。
纯孝至极的小幼崽掬起一捧凑到爹身前,脆生生道:“爹爹,喝药。”
韩深:“……”
“你现在干坏事都不避着点了?”
崽子呲牙一笑:“宝逗你哒~爹爹不傻,不会喝哒~”
小崽子惯会记仇,韩深自是要防的,是以崽子捧水“喂药”之后,韩深担心这崽是在声东击西,注意力很是集中。
不过直到换第二桶水时,崽还是乖乖坐在浴桶里,任由他用帕子搓洗……
知子莫若父,崽子是真的想报仇来着。
毕竟这小幼崽的认知里,崽祸祸爹是闹着玩,爹还手就是欺负小孩,可以说非常讲理了,再加上闹起来后崽完全是被爹碾压式欺负,崽可不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报仇么。
这股气憋着憋着憋到了他最熟练的小屁股里,不过爹失忆后已经中招过一次,现在再想要发射“屁弹”并不容易,黑心崽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
就在崽子仰起小脖子被爹仔细擦洗时,崽突然注意到爹左腕上有一条黑黑的没洗掉,伸手戳上去才觉察出不对来。
顾不上屁弹崩爹计划,崽子捧起爹的手腕仔细瞧了瞧:“爹爹,介个是什么哇?”
韩深很少泡澡,更别说带崽一起泡了,给崽洗澡时最多是将袖口绑紧,崽子顾着玩水也不会过多察看。
但这次墨迹渗进皮肤里,不得不和崽一起多泡会儿,而崽子眼珠滴溜溜转,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下腚机会,倒是让崽发现爹手腕上还有一条“墨迹”尚未洗净。
韩深垂眸看了一眼,语气平淡:“是你姑姑送的。”
崽是知道这一个世界里,爹只有他一个亲人的,闻言点点头:“为什么陷进肉肉里?”
韩深淡声解释:“戴上时腕骨比现在细一些,如今则是绳子窄上许多。”
崽子戳着其中一处微微凸起的绳结,认真观察亲爹表情:“不痛吗?”
韩深神色未变:“不痛。”
崽子扁起小嘴:“爹爹骗人。”说着小手微微用力,按着绳结分出一道缝隙,里面还能看到鲜红的血肉。
只因韩深不想让黑绳融入血肉,便会时不时转动一圈,牵起一些几乎要长死的皮肉。
崽眼眶微热:“爹爹是大骗纸!”
韩深既喜欢崽子为他心疼,又不希望崽子为他心疼。
毕竟他早就练成一身铜皮铁骨,绝大多数崽会心疼的伤痕对他都不值一提,就比如手腕上这一处。
是以这次不等崽子开始掉小珍珠,韩深先低声言明:“这条黑绳……起码现在还不能摘,趴趴你乖些,这次不哭好不好?”
崽感受到亲爹眼底的凝重和执着,意识到这次不是他能哭动的,还是委委屈屈掉了两颗小珍珠:“那……什么时候才阔以摘?”
虽然皇后已经快要毒发,但韩深还是无法给出准确时间,崽子自是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是以洗完澡后,崽子鼓着小脸不给爹抱,转而投入杨全的怀抱,用格外软糯的小奶音撒娇道:“全全,窝要喝水水。”
杨全顶着掌印阴恻恻的目光含泪应下,没曾想刚抱走崽子,小团子就收起软糯,气呼呼提出要求:“窝要喝凉水。”
“这可不行……小祖宗别哭别哭,您就饶了小的吧……好吧,小的这就给您奉上……”
最终杨全屈服于恶势力崽子的威胁——“不给,窝就天天要你抱!”
不过杨全也是很有原则的,背着掌印最多只能给一碗,还是建立在崽子近期身体状态极为稳定的基础上。
崽被杨全擦干头发换上寝衣,送回里间时韩深正在临窗的矮榻上翻看医书,见崽回来了自然很快放下幔帐也躺上床。
小崽子闹别扭,当爹的自然要哄一哄。
不过小团子好半晌没理人,躺进软榻立即翻过身背对亲爹,韩深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小团子哄好。
刚搂进怀里,崽突然哼唧起来。
“怎么了?”韩深一下紧张起来。
崽轻“嘶”了一声,继续软绵绵哼唧道:“腿腿疼……”
韩深闻言立即掀被察看,崽也配合着将软若无骨的面条小短腿直接抬爹胸口上。
就在韩深边按边细致询问时,崽子突然拉起被子将爹一把罩住。
韩深一想便知小臭崽这是故意撒气,担心小东西憋气伤身,他索性闭气顺崽一把,谁让他手上这黑绳一时半晌拆不得……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崽子的记仇本领,特意为爹攒了个受凉水激发而生的加强屁。
被子一捂,被窝里就开始叮了咣啷持续炸响,足足炸出了一个九响连环屁!
作者有话要说:
《臭屁崽永不认输》
韩深:……亲爹其实是个屁精吧!!!
第46章 丶【二更合一】
崽子放完连环屁就立即跑下床。
踩着他的毛绒虎头拖鞋哒哒哒飞奔出去,边跑边用小奶音召唤杨全:“全全,衣衣臭啦!”
即便崽只将爹的脑袋蒙被子里,崽的上半身全程都露在外面,但下半身作为“炮筒”却不可避免被熏臭。
崽的洁癖程度全然不输亲爹,哪里受得了这般?也算为了祸祸亲爹同归于尽了。
是以一结束就立即跑走,要将熏臭的小睡裤换掉!
杨全守在外面,完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但小主子提了要求,他自是无有不应。
换到一半,韩深黑着一张几乎要垮到地上的大黑脸走了出来。
余光瞥了眼一脸心虚试图往杨全身后躲藏的小屁崽子,他狂吸十几口气,最终选择大人有大量。
韩深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进另一间耳房。
两间相邻,内里摆设都被安排得别无二致,下面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父崽睡着睡着突然开窗换房,但这种事情也没他们置喙的地方。
是以韩深走过去,宫人们便很快跟了上去,将炭盆汤婆子备好,再换上温水以防小主子半夜口渴。
宫人们手脚麻利又快又稳,这边杨全帮崽换了衣服,又伺候崽子放了次水,等崽踩着虎头鞋哒哒哒走回来时,新屋子已经烘热乎了,还没有一丝臭味,崽亦是极为满意的。
崽穿着一身雪白的丝绸睡袍,先扶着里间的屏风探头探脑。
虽然是坏爹先做的不对,崽只是有屁当场放了,但崽也担心坏心爹爹报复回来。
是以崽子先确认爹已经睡下,才猫猫祟祟溜回床边。
崽虽然矮墩墩一小只,但拔步床前有脚踏可以当台阶,没爹的帮助崽也能自己爬上去,就是要费点力气。
崽正哼哧哼哧往床上翻,刚费劲巴力地将小短腿搭上床沿,使劲的瞬间被一股气劲弹了下去。
因为气劲出现的时间极为巧妙,以及床褥是崽最爱的超丝滑贡品,崽子第一次被弹掉时全然没多想,只以为是床沿太滑,他使力的角度也有问题才会打滑。
然而崽子试了几次,每次都在奋力一翻的瞬间“打滑”,小脸蛋都累得憋红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应当!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被爹抱来抱去的,但他也不是没翻上去过,他腿虽然短,但可灵活了呢。
崽鬼精鬼灵的小脑瓜,还是受到了惯性思维的影响,直到再一次尝试失败,同时架在床沿的小胳膊也被气劲弹开,崽子懵逼了一瞬才意识到是亲爹干的坏事!
瞬间也不鬼祟了,直接将累成红苹果的小脑瓜唰的一下抻进床帐中:“爹爹坏坏!”
韩深正侧身朝外躺着,精准打击崽子每一个上床大动作,闻言冷嗤了一声:“远不及你。”
崽睁圆双眼,小白爪往床沿上一拍:“再介样,宝不要上去啦!”
“屁放完了?”韩深冷幽幽开口,看着崽伸缩自如的灵活小脖子,脑中又浮现出另一道糟糕的记忆。
他真是……怎么会有这样糟心的小臭崽!
崽眼神飘忽一瞬:“放完啦,爹爹不会是生宝气了叭。”崽眼尾一耷拉,变身无辜狗狗眼。
话音未落,崽就被亲爹拎着后领提了上去。
崽子嘴角一弯:“嘻~爹爹没有生宝气,宝也原谅爹爹不让宝上床啦~”
软绵绵的小奶音里写满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打一耙得极为熟练。
韩深再黑脸,崽都没在怕的,一看就是被亲爹从小一点点娇惯大的。
韩深冷呵一声,将被子给崽裹严实了,冷漠开口:“睡觉。”
崽被雪色锦被果成蚕茧状,才注意到这会儿床上有两床被子,爹爹不肯和他同个被窝了。
崽小眉头一蹙,这可不行!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韩深感觉到身侧的小东西再不断蛄蛹,依旧面无表情闭目假寐。
崽嘿嘿一笑,一路钻进爹的被窝,找到熟悉的位置躺好,撅起小嘴啾了啾爹的下巴,奶声奶气地小声说道:“爹爹不阔以小气喔,还要继续爱宝宝喔~”
韩深:“……”
韩深睁开眼,对上一张呲着小白牙笑得一脸幸福的漂亮小脸,心底泛起深深的无奈,他真是拿崽很没办法。
实际上只要崽不祸祸自己身体,一切就都是小问题。
甩墨汁放屁这种无伤大雅但十分缺德的事情,他还真就除了以牙还牙没别的办法。
但甩墨汁已经是他的极限,他实在做不到攒个屁崩回去,那他成什么了?
且以小崽子这个爱记仇的鬼精灵,他若崩回去,这崽子宁可不睡觉也得潜伏到半夜再还回来,长此以往下去以后这家里还能待人吗?
韩深只能内心悲叹,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破崽子……
同时,心中对老精怪的猜测又精准了几分,这崽大抵便是个猪龟屁精之子了!
噫——!
*
随着崽子天天早起(?)锻炼,身子骨的确硬实不少。
虽然因为肠胃较弱,每日食量受限,身上的小肉肉还没长回来,但崽子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从略显苍白逐渐向白里透红过渡。
也因近期崽子养得很是顺利,韩深的感化值稳定上涨,一点一点眼看着是跨越八十大关,直奔九十而去。
崽子不再似最初那般,踢十几个毽子就气喘吁吁,状态好的时候还能不系绳踢一会儿。
是以即便天气越来越冷,宫里处处银装素裹,但崽却越发爱往外跑了。
韩深亦是觉得崽子到外面跑跑跳跳更有益于锻炼他的小身板,也乐得找人为他挖了雪坑,制作了一些铲雪玩雪的小工具,还安装了大小秋千、竹马,浇了一片冰面让崽可以滑爬犁抽冰猴。
如此一来,既能在游乐中增加崽子的锻炼量,还能打发掉正式开蒙前的时间,否则天天带崽泡书房实在过分费爹。
唯二的要求便是,有一定危险的,诸如大秋千、冰爬犁需要在爹眼皮子底下玩,以及每次玩都不能超过半个时辰,避免小家伙玩上头,冻伤了都不知道。
冰爬犁是怕宫人伺候不及,再翻车摔下,秋千则是因为韩深直接命人做了个最大型的,荡起来能直接飞到半空,是以只有他亲自带着崽子玩才能放心。
当然,崽子如果能一直乖乖听爹话,那就不是崽子了。
这天上午下了好大的一场雪,下午雪一停又立马阳光明媚起来,实在是适合去“游乐园”玩耍的好天气。
爹在忙,崽就叫上杨全、福贵、玛卡、巴卡,还有两个总照顾他的小宫女。
玛卡手里还提着一个铺满锦缎的篮子,里面正懒洋洋趴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身上还盖着入手软滑的小被子。
小狐狸养了多日一直都病怏怏的,但的确没诊出什么病来,且这小狐狸看似有气无力,实则每顿都能吃下小半斤鲜肉,就是依旧不见长称。
整日懒洋洋像是睡不醒似的,但每次崽子想出去玩它都会嘤嘤嘤叫唤几声。
崽便会带上玛卡让他一并将小狐狸带出去放风,然而这小狐狸被带出去也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不过负责照顾小狐狸的小太监玛卡倒是觉得,这小狐狸比他之前养过的都要更有灵性,每次都好似是有意识不愿离开小主子身边般。
总而言之,这般大好的日子,崽子定然是要出去玩一玩的。
不过亲爹不在,注定崽没法玩最好玩的爬犁和大秋千了。
韩深倒是想陪着崽子,奈何近日来后宫前朝乱事频生。
太子半夜发疯挥刀斩母,虽被护卫及时拦下,但却断了皇后一臂。
查明原因只是太子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狂性被药力催发出来,至今还疯癫无状。
大梁上下,服食五食散的不止太子一人,但服药后挥刀弑母的还是第一个。
有违孝道人伦自是不堪储君之任,更不消说,太子身体内积毒已深,如今一日都离不开这“神药”。
每每服药都要在寝宫内外解衣夜奔,皮肤受不得衣料摩擦只能穿着宽袍,即便如此,身上也已经多处溃烂生疮,人早已行将就木。
现在的太子活着和死没什么区别,他虽是被帝后厌弃的蠢才,亦是有看清的一天。
正因如此,垂死之际得知太孙一事是母后授意,引他食用五石散亦是他嫡亲母后一手策划,太子才会彻底发狂。
前者是为了一个聪慧过人的继承人为苏氏延续荣光,后者则是觉得该到他退位让贤的时候,用他的疯癫无状或者死亡催皇帝直接封皇太孙。
而兴圣帝近期服用的丹药效果减弱许多,大半的时间都困于头部的剧痛中,对于皇后苏氏和不成器的太子,他也早就失了耐心。
强忍到徐家兵败,便将他的第二任皇后和太子一并废了,而徐贵妃母家虽未能如愿吞下土司之力,却也因皇后太子相继作死渔翁得利。
兴圣帝这次并未封后,将九皇子封为太子亦是为了平衡朝政稳固国本。
总归是因着这些乱事,韩深下朝后还要同那些肱骨老臣继续周旋。
有上一个世界的经历,崽倒是习惯了爹的突然忙碌,只是苦于想玩大秋千却没爹配合。
崽很快将脑筋打到福贵身上,崽可是亲眼所见,福贵的武功厉害着呢。
而且福贵若是不够厉害,爹也不会放心让他出去玩,崽聪明的小脑瓜这么一转,就贼兮兮地呲起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贵贵!”崽走着走着,突然朝福贵伸出一双小短胳膊。
福贵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还是立即停下脚步俯身将小主子稳稳抱起。
崽子满意地拍了拍福贵扎实的肩膀,小手一挥奶声要求:“贵贵~去秋千辣边~”
福贵走到小秋千旁,崽却将头摇成拨浪鼓,下巴朝一旁大了几倍的大秋千上引:“贵贵抱窝玩。”
说完还学着亲爹那般绷着脸,压低声音,实则依旧是只奶乎乎的小团子:“这是命令喔~”
福贵:“……”
虽说在他看来大秋千也是没什么危险的,但掌印有令在先,很显然对方不这么认为。
老实人福贵很为难,这要是其他事他自是无有不应,但他倘若带小主子冒险玩大秋千,恐怕明年今日就是他福贵的忌日了。
可小主子见他拒绝也气鼓了小脸,亦是不好安抚……
杨全笑着上前说和:“您就别为难他了,掌印有令我等不敢不从。”
崽嘟嘴:“窝不管,贵贵若是不带窝玩,窝就让爹爹打屁屁,若是带窝玩,窝肯定会将一切扛下嘟,保证爹爹不会怪你们。”
奶声奶气的小团子说的倍儿有信心,但福贵杨全却毫不犹豫选择被打。
开玩笑,谁敢试啊,很可能这一试(逝)就是一辈子。
崽威胁失败,脸顿时更鼓了,加之身上穿着厚棉袍,整只崽完全是大球套小球的模样,非一般的圆润可爱。
杨全立即给一旁的画师一个眼色,对方就地勾画起来。
韩深虽然不在,却也不想错过崽子的日常,除了每日回来都会让杨全仔仔细细讲上一遍,还特意寻了两位擅长“速写”的画师,跟在一旁进行记录。
就在崽子还在试图挣扎的时候,韩深为崽打造的乐园边上,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刚被封为太子的九皇子周玦。
周玦比八皇子周璃小上一岁,但徐贵妃到底是出身将门,徐家行兵打仗不见得行,但的确个个长得高头大马。
而周玦又是被众星捧月宠着长大的,完全是宫内养的最好的皇子,是以虽然还不满十岁,身量上也超过身后宫女的肩膀,看起来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周玦近日很是风光,长兄让位,父皇病重,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离皇位仅余半步之遥。
当然,风光的同时课业也随之繁重起来,太子三公各个都是老学究,扰得他不厌其烦。
最可气的是,平时最是疼宠他的母妃,这次也站在那些臭老头一边。
周玦甚至觉得自己每日辛苦早起,就是主动送上去找骂的,骨子里生来便有的暴虐狠辣一再翻腾,恨不能现在就继位将这些一个两个老匹夫都杀个干净!
今日便是因为周玦不愿再忍,不等太傅废话便径自离开。
原是取了火铳准备去兽园撒撒气,没曾想行至半途先看到这一处乐园,他一眼便盯上正在大秋千旁蹦跳跺脚的小不点。
之前出事的徐五是周玦嫡亲的小舅舅,他自是知晓韩深在宫里养了这么一个干儿子的。
不过事发时他正被母妃拘在宫里,之后又是准备册封典礼,倒是差点忘了这件事。
周玦迈步便往崽所在的位置走,跟在他身边的康顺小心提醒:“殿下,这乐园是韩掌印所造,怕是有所不便……”
韩深虽一直和徐贵妃保持着合作关系,周玦能成太子亦是他的手笔,但两方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大部分认为韩深没有直接推翻周氏王朝,只是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门阀世家与各地王侯尚可容忍太监把持朝政,却决计不会容许太监当皇帝,天下百姓亦是不会承认其天子身份。
所以他手里捏着老迈衰颓的兴圣帝,将来亦是会扶一位听话的储君上位,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康顺眼中,自家殿下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去触韩深的霉头。
但徐家五个舅舅中,周玦从小便和最会吃喝玩乐的小舅舅关系最好。
而前线最新传回的消息,小舅舅被巴莫土司的人突袭掳走,至今生死未明。
周玦心中本就有气要撒,又刚登上太子之位。
所有人都明示他不日便能取代父皇统领天下,他怎会怕一个小娃娃?即便这个孩子是韩深的干儿子。
天下都是他的,韩深再厉害也是他的臣子,且韩深敢为了给儿子出气将他舅舅撵到远征军中,他一报还一报,吓唬吓唬小崽子怎么了?
周玦这标着二五零的脑子转了几转,深觉自己谋算颇深,很是看得清谁能动谁不能动。
从一旁托盘拿起火铳,便大摇大摆朝着崽所在的方向走去。
康顺虽然跟在九皇子身边三年有余,但他更惜命,见状立即给身后的小太监使眼色,也疾步跟了上去。
周玦倒是没想真要了小东西的命,只不过是想为小舅舅讨回些公道,没曾想他拿着火铳走近,却连个行礼的都没有。
崽正忙于抱着柱子跟福贵和杨全耍赖:“就要就要就要玩介个!”
福贵不肯配合,他就自己蹦上去,想通过双腿自己蹬地荡一荡。
结果小屁股调整半天,一双小短腿都在空气中捯饬出火星子了,愣是半点踩不到地上。
即便如此,周围几个伺候的还是怕崽子这悠荡间有什么闪失,俱是紧紧盯着他。
周玦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杨全和福贵这才抽空一拜:“给太子殿下请安。”
崽则好奇地抻出小脑袋飞速看了一眼,别说请安问好了,崽子不等周玦看清便已经缩回头。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崽可是对这位新太子记忆犹新——是个挖人眼睛的坏蛋!
虽然被挖的也是坏蛋吧,但在崽子的认知中挖眼睛还是太吓人了。
崽看了眼便迅速缩回头,继续非常固执地想要玩大秋千。
发现自己腿短碰不到地,便又立即换了种办法,小跑冲刺飞扑到秋千的木板上,抱着木板可以荡起一定的弧度。
这样比起坐在木板上荡,能露出更长的腿荡悠,就是他人太小只,产生的冲量有限,城门高度的大秋千,只能被他勉强荡起一点。
但,聊胜于无叭,谁让贵贵和全全都不配合呢!
记仇!
都是坏爹下的破命令,没时间陪崽,还不让别人陪!
崽正在心里画小圈圈,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搭理太子的意思,身边的太监宫女请安后也迅速将注意力放回崽身上。
周玦不仅没威风上,还觉着自己被狠扇了一巴掌,抬起火铳便要往连接秋千的绳索上打,想弄断绳子让小东西摔飞出去,当做小东西对他无理的惩罚。
周玦自认十分有分寸,韩深再权势滔天也不能太过分了,他可是即将继位的新皇,被韩深挟制也就算了,连他这不知从何处认来的干儿子都要忍耐?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然而他刚扣动火铳,就被一直暗中盯着他的福贵抬脚从下踢飞,原是瞄准秋千索的火铳自是打空了这一枪。
同一时间,小太监玛卡惊叫一声,原本躺在篮子里安眠的小白狐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因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情,玛卡丝毫没有防范,到处皆是一片雪色,白狐一跑根本看不到踪影,还是崽子惊讶叫道:“小福腻,你怎么来啦?”
玛卡寻声望去,刚好看到小白狐从雪地跃上秋千,迅速挨着崽子团成个球,继续换个地方睡觉。
玛卡心下稍松的同时也不免眼角抽抽,不过一旁的福贵正被太子问罪,他见白狐没丢便立即低眉顺目低下头,只当小狐狸是被枪声吓到了。
大梁皇宫从来都是规矩森严的禁地,紫禁城内骑马冒犯皇威论罪当诛,但韩深一向有着特赦,接到消息便一路疾驰而来。
韩深飞身下马时,高扬起下巴的周玦已经将火铳抵上福贵的头,崽子急急从大秋千上下来,想要上前阻止。
每次出来玩都被杨全裹成球,崽子跑起来不免笨重,未到近前奶音先至:“不许伤害贵贵!”
周玦闻言冷嗤一声,便打算将火铳移向小孩。
当他看清小孩长相明显惊了一下,虽一早便听闻这干儿子是精挑细选找了个极像韩深的,但周玦也没想到会这般像。
周玦手上的动作迟疑一瞬,再想转腕时手便被一股强烈的气劲震开,瞬息间韩深已经来到身侧,接起脱手的火铳反手便打上周玦之前拿枪的右手。
“嘭”的一声,火药卷着血腥气炸开,周玦的整只手都被火铳炸烂,瞬间便爆发撕心裂肺地痛叫:“啊啊啊啊啊——你竟敢以下犯上?!孤可是太子!!!”
韩深一把抱起明显被吓到的崽子,冷冷勾唇:“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未落,周玦身边伺候的宫人便立即将其带走医治,生怕跑晚了韩深会连他们一起连坐。
韩深垂眸关切看向怀中崽,崽正将小脑瓜紧紧缩在他颈侧,一看就是被吓坏了。
韩深眼底黑气四起,声音却极为轻柔:“趴趴别怕,有爹爹在,谁都伤不到你。”
崽吸了吸小鼻子,奶声嘤嘤道:“可窝、可窝还是好怕鸭,心心吓坏砰砰砰跳得可腻害啦……”
见韩深直接让福贵去请太医,转身就要往回走,崽子立即改换策略。
支楞起小脑袋,右手往左腕上一搭,装模作样学着老太医那般给自己诊脉,就这么在韩深眼皮底下演了起来。
先是皱眉沉思,然后垂下眼尾,眨巴着无辜可怜的狗狗眼向亲爹汇报:“吓的不严重,只要爹爹陪宝玩一个时辰的大秋千就能好啦。”
韩深:“………”
作者有话要说:
崽(严肃点头):真嘟!
第47章 丶【二更合一】
这个世界属于低武世界,哪怕韩深已经是不世出的身手也没法带崽起飞,但有了城门高的大秋千就不同了。
韩深可以借助一些招式,带崽将大秋千荡出花来,就比如直接荡飞起来,实现三百六十度飞天大旋转。
崽兴奋地扒在爹的怀里嗷嗷叫,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氛围。
没多久,阖宫上下都听说了,太子跑到掌印儿子眼前耍威风,直接让掌印废了右手.
这还不算完,父子二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留在原地畅玩了好一阵子。
消息传到这般程度,徐贵妃想不知道都不行。
她虽也有些怪儿子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反倒去招惹韩深那阉人,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被她如珠似宝疼宠多年的唯一儿子,自然更多还是怨恨韩深。
如今她的九皇子虽然顺利获封太子,但徐家军深陷云南前途未卜,她早就在心中埋怨韩深之前为她出的臭招,否则有徐家在她身后撑着,兴圣帝想不立后都不行,而非现在这般她还要继续被这阉人压着……
就在徐贵妃还在心中盘算,该如何为儿子和徐家出这口恶气时,皇帝寝宫传来消息,兴圣帝服下仙师炼制的续命丹已然精神大好。
徐贵妃眸色一凝,不应当啊……
这仙师最初还是徐家寻来的,虽长得仙风道骨,言行举止也像极了世外高人,但徐贵妃一直当他是个会些医术的江湖骗子。
否则怎会轻易被些金玉收买,替他们重创先皇后的母家定国公陆氏?
当初也是陆家时运不济,定国公夫人于觉惠寺上香,就是这么巧被他们撞个正着。
仙师一眼便看出她腹中乃是双胎,不过徐贵妃对此至今存疑,但遑论真相如何,双生子乱国的谶言就是这般传出去的。
当时兴圣帝刚从父兄手里抢下皇位,虽名不正言不顺但大局已定,只有陆家一直愚忠于先帝,不肯拥其为帝。
兴圣帝当时便动了杀心,然陆家先祖乃是陪太祖开国的一员猛将,历代子孙皆可免死,而后几代定国公亦是大梁王朝的镇国大将,兴圣帝想杀却不能,还要忍着恶心立嫡妻陆氏为后。
是以对兴圣帝来说,双生子是否真的祸国不重要,他是要一个合适的机会重创陆氏。
然而国公夫人生产之日,刚好撞上那位多智近妖的定国公世子突然丧命,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国公夫人已经产下一子。
兴圣帝和徐贵妃等人,都认为另个孩子是被陆家偷偷处死,最终没能以双生子为由问罪陆家,但这般除去陆氏的一员智囊亦是让他极为满意,也越发看中徐贵妃和徐家。
仙师虽是徐家引荐的,徐贵妃一直也没将他当回事,不曾想兴圣帝却极为信他,尤其是在仙师献上丹药后,更是被兴圣帝奉为国师。
这丹药起初虽是让兴圣帝雄风大振,但不出三年便疾速衰颓,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仙师制的不是仙丹而是毒药,但兴圣帝偏偏对他深信不疑。
仙师自称可以炼制续命丹,却一炼就是十年,徐贵妃以为皇帝驾崩前是吃不上了,没曾想这档口还真被他拿了出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徐贵妃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看,去的路上心中还在盘算,若真是续命丹,兴圣帝身体恢复到从前,那便不会继续对韩深这般倚重……
主少国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相较于儿子早早继位任韩深摆布,她自然还是希望兴圣帝能好上几年,待亲手将韩深除去再传位于她儿子。
毕竟现在苏氏不足为惧,唯一能担上储君之位的就只有她的儿子。
说不准,她可以借今日之事发难,如若皇帝有心整治,那韩深以火铳重伤太子一事绝对是最好的筏子。
没曾想,她尚未探清续命丹的虚实,就听到立于榻旁的韩深向皇帝谏言:“仙师说此丹最多可延寿半年,非他功力不济,亦非十年所备不足……”
韩深声音中透着几分为难,略显迟疑地绕着弯子。
而此事关乎龙寿,兴圣帝可等不及,拧眉催促:“到底是缺了什么?八皇子这味药引不够?”
兴圣帝服药后头不疼了,精神亦是多年未有过的好,虽说药力只能为他延寿半年,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如此灵丹妙药,怎能不让他焦心渴求?
别说是要用他的亲生骨肉做引,就是将他那古稀之年的亲娘丢进丹炉又有何妨?
兴圣帝脑中电转,难不成是八皇子太过于瘦小了些?这倒也是,那孩子虽然比小九还大上一岁,看起来却跟个小鹌鹑似的。
就在兴圣帝已经开始从除九皇子外,剩余四个废物儿子里挑选起来时,韩深才眉头紧锁地传达出仙师的话:“必是陛下爱子,方可药性大成……”
续命丹本就是逆天夺寿,十难成一,想要获得更多寿数自然要付出十倍百倍。
像八皇子这种不受皇帝待见,还被挖去双眼彻底没了未来的亲生骨血,能换回半年已经很是勉强。
兴圣帝立即想起剩下的四个废物儿子,老三老六一个天生痴傻,一个则是幼时摔破了头,他对这两个傻儿子的厌烦不低于蓝眼珠的老八。
而老四和老七都是亲表妹为他生的,一个十岁时突然双腿不能动了,另一个则是长到五岁便不再长了,至今还如稚童一般。
是以兴圣帝是真的很是喜爱当年的五皇子和现在的九皇子,毕竟正常的儿子实在不多,他近些年甚至时常怀念起陆氏所生的二皇子,也就是他的第一个太子。
若早些知晓之后的儿子都这般无能,他当初也许该留下二皇子的命,剪除陆氏一族,没有皇后庇佑,二皇子能依仗的就只有他这个父皇,好好磨一磨性子未必不可用。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兴圣帝如今面临的局面就是皇嗣一个不如一个,三四六七摞一块都不能为他续上个一年半载。
而真正得用的九皇子……一是他确有不舍,二则是用九皇子炼丹了,还有谁能来继位?
不过兴圣帝对九皇子的真心宠爱也只是让他迟疑了片刻,一想到这份疼宠能为他换来十几年的寿数,兴圣帝闭了闭眼便忍痛允了。
要知道以他服药后的情况,夜御数女不在话下,儿子没了可以生,他定是要再多生些,留下一个作为继承人培养,其他都可以炼成续命的神丹。
徐贵妃原本候在殿外,听到此番对话浑身僵硬头脑空白,直到皇帝下令让韩深亲手操办,徐贵妃才顾不得任何谋算和体面,直接推开护卫冲到龙床旁:“陛下!玦儿可是您最宠爱的孩子啊!!!”
韩深立在一旁,在徐贵妃看向自己时勾唇一笑,瞬间便让她目眦欲裂。
“是你!都是你这个阉狗的毒计,竟然连太子都敢……啊!”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兴圣帝一脚踢开。
“韩深,你速速将人送与仙师。”至于兴圣帝,自然是要抓紧时间多生几个小皇子,哪里有闲心与这疯妇纠缠?
徐贵妃被皇帝踢上心口,当即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被韩深用冷茶泼醒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带回永宁宫。
韩深会出现在贵妃宫中,自是奉兴圣帝口谕前来将九皇子带走。
是以徐贵妃睁眼,看到的就是亲儿子被宫人从床上拖下来的画面。
九皇子右手的布巾已经在挣扎中渗血,拖拽的痛处令他一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看到徐贵妃醒来立即声嘶力竭求救:“母妃!母妃救我!!!”
徐贵妃想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太监紧紧压着肩背,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大叫着被拖走。
等人走远了,韩深才让一旁的太监松手,语气如常:“咱家还要去给国师传陛下口谕,就不打扰贵妃娘娘了。”
话音未落,徐贵妃又生生呕出一口血:“韩深!你!你怎么敢!”
韩深闻言轻笑了一声:“娘娘说笑了,这国师可是您为陛下寻来的,咱家只是听命于人罢了。”
“娘娘也不必忧心,国师炼丹咱家也是知晓一二的,八皇子如今还活着呢,只不过是少了舌头和四肢罢了,您的九皇子……”
不等韩深笑着说完,徐贵妃又呕出一大口血,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
兴圣帝很是快活了三日,满心满眼盼着七日后那枚用九皇子炼出的神丹。
不料第四日情况便急转直下,兴圣帝在宠妃床上醒来时眼耳口鼻四窍流血不止。
国师应召入宫,废后苏氏和已经病入膏肓的徐贵妃通通被抬入皇帝寝殿,其余人等全都被关在殿外。
众人只知道一切结束时殿内血流如注,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未到半夜皇帝驾崩的丧钟便被敲响。
韩深是最后守在兴圣帝身边的人,当时他已经擦除脸上人|皮|面|具的胶痕,将真正被乱刀砍死的国师丢入殿内,亦是由他从匾额之后取出装有遗诏的木盒。
韩深亲口宣读了兴圣帝的两份遗诏,一份罪己诏,陈明当年杀兄弑父谋夺皇位之行,另一份则是拨乱反正将皇位传于兄长仅存于世的孙子。
字是兴圣帝的字,却无一人相信这是兴圣帝亲笔所写,即便如此,还是被所有人认下。
不认又如何?皇帝将唯二两个正常的皇子用来炼丹,剩下的不是身残就是脑残根本没资格继承皇位,倘若从宗族中选择,自是没有人比这位更适合。
这一丝血脉,本是兴圣帝为堵悠悠众口留下的,从出生就被藏于深宫,过得尚且不如小国质子,谁都未曾料到还有这样一天。
至于苏氏一族,在混淆皇家血脉之外,又因皇后砍杀皇帝之举,多了一条弑君的罪状。
清查府邸时又被翻出当年其陷害陆氏通敌叛国的铁证,最终涉事者皆判了斩首,其余人则是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而徐家五子,徐五命丧匪首,其余四人侥幸逃回亦是被判以绞立决。
时隔十四年,陆家叛国一案得以昭雪,然陆家满门却再无一人。
*
虽大仇得报,但韩深自认已经残身,且所行之事离经叛道有违祖训,索性让当年的假象就此延续下去,只当陆家从未有过陆寒深。
他对宗族并无归属感,但大年夜还是带着孩子来祭拜了父母。
这一天,韩深剪下腕上黑绳,陪同父母兄姐一并埋入陆氏祖坟。
崽对着韩深腕上撕破的伤口,吧嗒吧嗒掉小珍珠。
韩深什么都没说,只将最后一杯黄酒倒在碑前,抱紧孩子磕了个头便起身离开。
父崽回到马车上,韩深立即拿起金疮药为自己处理伤口,撒上药粉系上帕子凑到小哭包崽的眼前:“趴趴看看,爹爹包扎得可还合格?”
崽一边委屈地掉着小泪珠,一边用小白爪捧起爹的大掌,仔细检查手腕处是否扎紧。
顶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了好半晌,崽才重新扑进亲爹怀中:“爹爹,不要不要再痛了呜……”
韩深弯唇轻笑了下:“不会了,爹跟你保证。”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他就打算假死离京,带着孩子云游天下。
前二十七年,他一直为家族而活,如今他既不想做陆寒深亦不想做韩深,只想带着他的宝贝崽子,于山野间做一对恣意快活的父子。
*
时间一晃来到正月十五,崽子记起上个世界跟吴婆婆学过包汤圆,孝心上头偏要亲手给爹包上一碗。
为了让亲爹惊喜,崽还让杨全为他打掩护,偷偷跑到膳房在御厨鞍前马后的配合之下,总算弄出一碗大小不一的黑芝麻馅汤圆,足足有十颗!
亲爹很感动,吃完烧心又拉肚。
因为崽子小爪子灵活性有限,很容易将馅料包到外面去,所以御厨就给他提建议,多皮少馅。
韩深吃到的汤圆,虽然不至于是那种一口不见馅,两口吃没了的程度,但的确是每一颗汤圆都异常厚实。
若非崽子亲手所包,韩深定是吃不下去的,而勉强吃下也是烧心,又因不知馅料哪里出了问题,连跑了半宿厕所。
如果不是一旁的崽子担心得眼泪汪汪,韩深都要以为这崽是故意给他下了巴豆。
崽委屈极了:“趴趴真嘟不几道哇。”
他明明都是按照吴婆婆教的做的,特意从贡品中找出胡萝卜来榨汁染色,他觉得除了个头大了些,简直一模一样。
上个世界包的汤圆他还吃过一点,因为婆婆说他的小肚肚还没长好,吃多了会不消化,所以只让他吃了两颗小的,崽子到现在想起来还吞口水呢。
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自己的肠胃比之前更差,他这次到底是乖乖听话没有犯和芒果一样的错误,主动交代了自己不适合吃,但小幼崽完全想不通爹爹为什么会跑了大半夜厕所。
他会突发奇想包汤圆,一方面是想跟爹爹分享元宵节的故事,另一方面则是系统叔叔告诉崽子,这个世界爹的感化值也即将满点,说不准就是这两天了。
崽就想临走之前为爹做些什么,没曾想差点把爹送走,韩深服了一剂汤药才算止住腹泻。
韩深面色略有一点苍白,看着可怜兮兮的崽子勾了勾唇,刚展开手臂崽就迫不及待扑了进来。
“宝给爹爹揉肚肚!”
大抵是折腾晚了,崽子揉了没几下,眼皮就往一块黏,韩深看着崽挣扎着困意坚持给自己揉肚子的小模样,实在忍俊不禁。
“好了,爹爹不疼了,趴趴睡吧。”韩深说着便将小崽子按躺进怀里,扯上被子将崽裹住。
崽的肉脸蛋已经贴进爹怀里,小嘴还在含糊不清地挣扎:“宝……宝不困……”
韩深笑着将小崽子紧了紧,腹部虽然依旧略有不适,心里却暖融融的。
崽脑中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任务目标韩深的感化值已达到100点,本次任务圆满完成!】
同一时间,世界定格。
崽子睁开眼时,韩深脸上仍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深蓝的眼底满是对怀中崽的深爱。
虽然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系统还是忍不住提醒:【趴趴舍不得爹爹,也是可以选择留下来过完的。】
崽子伸出小短胳膊搂住爹爹,语气依旧坚定:【我选择离开,请将结算积分都给我。】
系统嘴里嘀咕着“就知道你会这样”,心里也不免多琢磨起来,怎么每次任务结束崽子都有点不对劲?
就在系统嘀嘀咕咕的时候,崽子脑中响起另一道稚嫩又空灵的声音。
这次对方略过去往新世界的确认,直接叮嘱道:【稚乔,不要将积分全给叔叔,你会撑不住的。】
崽子板着小脸犹豫一瞬才点点头:【好叭。】
系统按照崽的要求,将积分释放出去,不算太意外地再次黑屏了。
崽子拿到淡金色光球,十分听劝地从中取出发丝粗细的一束微光留给自己,剩下的依旧被他吞了下去。
当小身体再次泛起淡金色光芒时,韩深从暂停中恢复过来,顿时眸色一凝:“趴趴!”
话音未落便有无数碎片从他脑中闪过,转瞬间的怔愣,全身发光的崽子已经彻底融入他的身体。
“趴趴,我的孩子……”这是韩深最后发出的声音。
周遭的一切逐步碎裂瓦解直至消失,男人的身体也随之沉入无边的黑暗。
直到再次睁开,深蓝的眸子不知何时被镀上一层浅淡的暖金色……
同一时间,一颗不足三十斤的金蛋从天而降,隔着厚厚的一层雪,一下便将晕倒在大山深处的清瘦青年砸醒了。
*
季寒深被后妈撵进山里,不得不弄些野味回去,运气不好遇上小型雪崩直接将他砸晕了。
晕在雪里,身体快速失温,人也就更难清醒,若不是恍惚间被砸醒,他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季寒深痛醒后顾不得太多,先费力从雪里爬了出来,他试着站起身,奈何腚疼腰重,便没强行站起来。
此时天色已黑,好在他平日就经常进山,山里好些地方都是他的临时据点,最近的一个据点就在不远处。
季寒深直不起腰,就一路匍匐着往山洞方向爬去。
大概是出于求生本能,虽然浑身都已经冻僵了,“受伤”的后腰处还极为沉重,他都有些撑不起身,但还是以最快速度爬进了山洞里。
一进洞里,风明显小了许多,但眼前也就更黑了。
季寒深熟门熟路地从石缝中摸出打火石和干柴,冻僵的手指鼓动了好半晌,才算将火点了起来。
火一点燃,季寒深就有些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就趴火堆旁昏了过去。
季寒深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在裤|裆里下了个淡金色的巨蛋,大圆蛋直接将他唯一一条棉裤的裤|裆撑裂。
梦中的他和现实一样,早就饿得头昏眼花,精神恍惚间第一反应是将这蛋架火上烤熟吃了。
结果刚要放上去,蛋就从中间碎裂,裂缝中伸出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然后他便觉得脸上一疼,人一下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季寒深醒来时先闻到一股烧焦羽毛味,愣了一瞬才意识到是自己头发着了,好在火只燎起来一点,很快便被他拍灭。
他点火后晕得太快,直接趴火堆旁边,后脑勺可不就被火给燎着了么,至于梦里脸疼,则是因为他是以跪趴的姿势昏睡过去的。
脸着地,地上刚好是些碎石块,越睡越硌,倒不是真被蛋里的小手给打疼的。
这是八十年代的北方农村,季寒深平时上学之余还要承担家里大半的农活。
学校放假稍有空闲,就会被后妈撵山上来刨食儿,以他的劳动强度每晚都是沾枕就着,累到鲜少做梦,更别提这么离谱的梦了。
他怀疑自己是被砸出毛病了,指不定是哪个大个雪块砸头上了,他现在还明显感觉后脑勺晕疼……不止一个雪块,至少两个,一个砸头一个砸腚,还是分两波来的。
季寒深一边分析着,一边费力撑起身体,嘶,好重……
腰刚直到一半,就感觉身后有什么很重的东西脱腚而出。
季寒深回头时,刚好看到一颗又圆又大的金蛋从他碎裂的裤|裆中掉了出去,砸在碎石地面上的瞬间,“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和梦里很像但又不完全一致。
季寒深傻眼,不等他抬手掐上自己,一只白嫩嫩的小胖崽便已经破壳而出。
小胖崽也像是刚睡醒般,先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亲爹后立即露出惊喜又灿烂的笑容。
听着脑中系统叔叔一口一个“你爸大冤种”,崽便以为这个世界的亲爹换了名字,甜糯糯的小奶音兴奋开口:“大冤种爸爸,宝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季,喜提开裆棉裤一条~
第48章 丶【二更合一】
系统再次遭遇结算后黑屏,以及稀里胡涂的第三次绑定bug后,整个统都佛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先帮崽子把初始魅惑点数点上,让这二十几斤的天降巨蛋尽可能合理化。
其实系统在第一个世界结束后,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当时因为小幼崽还是个“婴儿工”实在没法沟通,为了预警它特意预支一个积分兑换了梦境演绎,还为解决DNA鉴定预支了一积分。
在任务过程中,系统是可以使用积分在关键节点助力宿主的,只不过会预先消耗系统的积分,待任务完成后,再由主系统进行判定核准。
若主系统判定为正向加成,系统不仅会得到补偿报销,还会给予同等数量的积分作为奖励,即用掉1积分,补回2积分。
但如果被主系统判定为无用,则不会有报销和奖励,还会被记上一笔错误使用记录,这也是系统为什么一开始发现错绑后就急着拆伙,更不愿意轻易在崽子身上浪费积分的原因。
错绑扣它积分已经够要命了,它再搭上几笔积分?那得是什么程度的大冤种啊!
作为一个母语并非人类语言的统子,它也是在那时候学会“大冤种”这个词的。
当然,这只是前半段,后面崽子太可爱它也就心甘情愿自费打辅助了,好在这bug足够邪门,它至今未收到错绑提示,也没因此被扣积分。
第一个世界结束后,系统还收到了积分补偿,不过梦境演绎和更改DNA鉴定消耗了2个积分,正常它该一起收到4个积分才对,实际上它只收到了2个。
不仅说明崽子存在的bug是被主系统认可的,还说明梦境演绎和更改鉴定里,有一项被主系统判定为无用。
系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第一个世界的梦境演绎不可能没用,也就随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父崽本就是亲生父子。
不过碍于系统权限太有限,系统520也只能猜到这里,至于bug怎么形成的,崽子为什么要强行加入亲爹所在的任务世界,以及金蛋崽子是怎么想到绑上恋爱脑系统用亲情感化亲爹……系统通通不知。
但作为小乖崽的“统统叔叔”,即便搞不清楚也丝毫不影响它帮崽的一颗心。
系统第三次熟练点完初始魅惑点数,就开始拼命给眩晕中的崽子猛灌世界剧情,恨不能从空中伸出只手将崽子晃醒。
不为别的,蛋都磕裂缝了,里面的小幼崽可还光着呢。
这深山老林不是风就是雪的,系统远程看着都觉得冷,上个世界崽子经常生病,病恹恹的小模样可太惹人疼了。
再加上这个世界反派的开局条件,看得系统这个铁杆崽粉是真的两眼一黑……
简而言之,这个世界的大冤种反派季寒深,穷到崽子根本生不起病。
季寒深生活在八十年代的小林村,父亲季长栋是村里的小学教师,算是小林村数得上的文化人。
工作也是村里少有的好岗位,现在不仅每个月都能领四十八块的工资,当老师一个月还有五块钱的额外补助,此外不下地干活也能记上十个公分。
里外一算一个月五十三块还外带十个公分,赚的完全不比城里的工人少,绝对是多少人抢破头都想要的好工作。
不过这工作可不是能花钱买的,需要有学历门坎,季父季长栋当初就是一路读到高中,虽然赶上特殊时期没能读到毕业,但在那个年代的小林村,文凭已经算读到顶了。
当时外头闹得厉害,但小林村这种偏远山村倒还好,季父这才被举荐到大队里,成了附近五个村子唯一一所小学里的老师。
八十年代农村供孩子读书的都不多,更不要说再往前倒个三四十年,农村孩子都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上学不仅要花钱还不能干活。
家里条件但凡差一点,上两年小学扫个盲就差不多了,而季父能读到高中,却不是因为家里有钱。
季父只有一个寡妇娘,亲爹老早便在山里被熊瞎子舔了去,寡妇娘把他养活已是不易,根本没闲钱供他读书。
季父能有今天全靠老丈人姚老头,也就是季寒深的姥爷。
当初两家是邻居,季家是寡妇带儿子,姚家是鳏夫带闺女。
不同于季家的凄风苦雨,姚老头不仅是下地的一把好手,还有着祖辈传下来的猎户本领,就是在最艰难的年代,姚老头也和闺女两个过得顶顶好。
还看在邻居一场的份上没少帮衬季家,两家娃娃从小一块长大生了情愫,因是知根知底,姚老头看季家寡妇也是个心善有骨气的,便早早就将这未来女婿当儿子养,不仅给季家吃食还供季父读书。
季父的高中读不下去,自然就回村跟姚家闺女姚淑芬结了婚,也当上了小学老师。
那个年代小学老师虽然没有现在的好待遇,但有姚老头这个老丈人帮衬,季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红火。
然而姚家父女做梦都没想到,看着人模人样老实本分的季长栋,会是个吃绝户的白眼狼。
姚淑芬刚怀孕,季长栋就偷摸跟村里的小寡妇搞到一起,季长栋一向善于伪装,不然也不可能让姚老头那么看重他,但再是厉害也逃不过女人的直觉,就这么被已经快要临盆的姚淑芬捉奸在床。
季长栋对脸面问题看得极重,还对姚老头的家底惦记了多年,不然他这种长相英俊的“高材生”根本看不上姚淑芬这种容貌普通的村姑,自然不会允许多年的谋划就此鸡飞蛋打。
刚好事发时姚老头进山了,加之村里会看的老人都说姚淑芬这胎是女儿,季长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怀孕的妻子下狠手一推,打算用难产熬死姚淑芬。
没曾想姚老头像是感应到女儿出事了般提前下山,不过等他赶到时姚淑芬已经痛晕过去,姚老头紧赶慢赶送进医院却依旧没保住闺女的命,倒是保住了已经足月的孩子。
出乎季长栋意料,姚淑芬给他生了个男孩,不过这孩子一出生就被看出心脏有点问题,季长栋娶姚淑芬纯是为了吃绝户,但对亲儿子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即便知道以他的条件,大概率是养不活儿子,也不忍心就这么看儿子死,刚好当时隔壁村姓贺的女知青也在医院生产,他一不做二不休更换了两人的孩子。
只因他听说过,这位姓贺的女知青出身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特殊时期娘家被针对,还被准婆家撵了出来,压根不会来他们这种山窝窝插队。
不过女知青来的时候就怀了孩子,直到生产丈夫才找了过来,季长栋就是趁着那边闹得厉害,才趁乱把两个新生儿换了。
想的是贺姓女知青婆家条件好,可以帮他给儿子治病,说不准十几二十年后,孩子出息了他这个亲爹还能借上力。
至于贺姓女知青生的这个,有姚老头在他肯定是要养的,但能养成什么样就要看姚老头能活多久了。
而季寒深,就是这个被季长栋换回自己家的大冤种。
不过不同于季长栋心思歹毒,姚老头因女儿的死悲痛欲绝直接晕了过去,对换孩子的事全然不知,一直都将季寒深当亲外孙疼爱。
姚老头活着的时候基本都将季寒深带在身边,一身打猎的家传本领也都教给了季寒深。
之后季长栋想娶小寡妇,亲妈死活不同意,他也怕被姚老头看出什么,二婚找的是在小林村插队的另一个女知青。
不过女知青身体不好,给季长栋生了个丫头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在此期间季长栋和小寡妇就没断过,伴随着季长栋的寡妇娘和姚老头相继去世,季长栋总算将已经怀孕的小寡妇娶进门。
改革开放后老师成了香饽饽,季长栋的日子自然越过越好,在村里能赚这么多,正常来说季家的日子应该很松快,但架不住季家孩子多还好面子。
小寡妇进门就给季长栋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之后又陆续生了三个儿子,季家加起来就是七个孩子。
又因为季长栋自己是老师,又极好脸面,家里的孩子起码都要念到初中才说得过去。
再加上姚老头死前请大队长给他做见证,要求季长栋最起码要将季寒深供到高中毕业,季长栋为了姚老头攒下的家底和在村里经营多年的名声也只能同意。
导致季寒深这么大个壮劳力,因为要一直读书大打折扣,季寒深现在的后妈,也就是小寡妇秦秀红总是想尽办法压榨他,数九寒冬也经常把人往深山里撵。
而季长栋一向会装好人,哪怕接二连三娶了三个老婆,依旧是全村敬仰的好老师,大家伙最多是觉得他有点命硬克妻。
但这不好怪他,毕竟是寡妇娘养大的,也许这命硬就是随根呢?
这不,娶了个同样命硬的小寡妇秦秀红就顶住了,还生了一串大胖小子,这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更别说连前面留下的丫头片子,季长栋都供着读书了,季家绝对是村里顶顶好的人家。
至于在家里,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还真将季寒深忽悠得透透的,季寒深对季长栋虽然说不上愚孝,但也的确是尽己所能为这个家谋福利。
因着季寒深继承了姚老头的技艺,这些年季家开荤全靠他在山里刨食儿。
而季寒深不仅有这身本领,在学校成绩也一直稳坐第一,这还是在他课后时间全被农活、打猎占据的情况下。
但季寒深越优秀,季长栋越不可能让他飞走,是以一早便和镇上的富户搭上了,就等季寒深高考后将他的成绩顶出去换钱。
不过原剧情中季寒深对季长栋孝顺归孝顺,但绝不是蠢,得知自己名落孙山,季寒深根本不信,直接要去市里为自己讨说法,没曾想家门还没迈出去就被季长栋一棍子打晕关了起来。
季长栋想逼他认命,但季寒深死活不肯,季长栋索性将人卖进矿井。
那个年代私人煤矿场乱象频出,经常闹出人命,也就应运而生出一些黑色交易,季长栋因此大赚了一笔季寒深的卖命钱。
即便当时季寒深已经彻底清醒,但被卖进矿场后依旧处境艰难,勉强保住性命还是因一场意外矿难丧失双腿。
等到季寒深被真正的亲人找到时,不仅身体残缺,还因吸入大量矿粉染上了无法治愈的尘肺病,性情已然变得偏执扭曲。
之后更是和季长栋换过去的亲儿子,也就是本世界的男主百般作对,凄惨下场可想而知。
好在崽子传入的时间点刚过完农历年,季寒深高中的最后一学期还未开学,由“高考顶包”拉开序幕的悲惨转折还未开始。
不过崽虽然已经不像婴儿时期那般无法沟通,但这个世界的剧情对他来说还是太复杂了,听着系统倒豆子似的讲了一大堆,就只记得那句出现率极高的“你爸大冤种”。
见了亲爹就喜滋滋扑上去叫“大冤种爸爸”,殊不知冤种当事人季寒深,现在还是个刚过了十八岁的小青年。
季寒深揉了揉眼睛,呆滞良久,才狠掐了自己一把。
确认这次真不是做梦,季寒深依旧不知作何反应。
八十年代的农村,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已经是家中的壮劳力了,更有不少都结婚生娃,即便季寒深高中还没毕业,但已经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大人了。
再加上一直在县里读书,见识属实远超一众同龄人,但他还是因这凭空冒出的胖娃娃,深陷迷惘茫然中。
虽然梦里是他亲自生在裤|裆里的,实际上也真将他仅此一条的棉裤撑烂,可但凡有点常识的也没法信啊!
季寒深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白胖小崽,第一眼便发现这崽和他长得非常相像。
因着家里孩子多,季寒深对不同年龄的小娃娃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孩子看起来就不可能是刚出生的,应该有个两三岁的模样,而且养得极好。
即便小林村背靠大山,可以进山掏些野味补补油水,但位置浅的林子几乎掏不到什么东西,往深里走没点本事的,也容易像他爷爷那般反被熊瞎子掏了。
是以山里能刨食儿但也有限,大部分家庭都过得紧巴巴的,勉强将孩子拉扯大已是不易。
可眼前这个孩子看着白嫩可爱小脸蛋肉嘟嘟的,哪里是乡下能养出的娃娃?
更不用说,他刚才还亲眼看到滚圆的大金蛋脱腚而出,砸在地上裂成两半,而现在蛋里面冒出的小崽子还在,金蛋蛋壳却凭空消失了!
面对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崽子,季寒深很难不和小时候姥爷讲给他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联系到一块,脑瓜子咻咻咻一顿猛转,就快转出火星子了。
崽一直没等到亲爹的响应,倒也没恼。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崽现在不需要系统叔叔提醒,就知道臭爸爸又将他忘记了。
不过对崽来说,只要能再见到亲爹就好,对方就算忘记了,也不能改变自己是他宝贝崽子的事实。
所以崽子很是耐心等了半晌,不过他可还光着腚呢,山洞能挡下大部分风雪,却不代表里面有多暖和。
见亲爹盯着自己,眼睛越瞪越大,也不知道都想到哪里去了,崽子搓了搓小胳膊直接飞扑进亲爹怀里。
季寒深第一次碰上这么热情的崽子,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加上冻僵的身体还没完全缓过来,就这么始料未及被崽子冲了个大腚墩。
要知道他腚下可刚被金蛋撑成开裆裤,再加上他昏迷时巨蛋从天而降,虽然隔着厚厚的雪层减震不少,但还是让他的尾椎隐隐作痛。
这一屁股就直接硌上了碎石子,季寒深一个毫无街舞基础的小伙子,愣是就这么无师自通学会了地板动作,龇牙咧嘴接连做了好几个,只为避免伤上加伤。
怀中崽没投币就玩了一把人力摇摇车,笑得别提多开心了,还以为爹是故意在逗自己玩呢,毕竟上个世界里,掌印爹爹可没少带他玩三百六十度飞天大旋转。
季寒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光腚崽还坐他怀里笑咯咯拍手:“哇!芜湖~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季寒深:“……”
这到底是谁家的倒霉孩子啊!
季寒深打小跟着姚老头长大,神神鬼鬼的实在听了不少,目前他能想到最接近的,大概就是人参娃娃的传说了。
但没听说这人参娃娃成精,会随机找个人当模子变出一张相似的小脸蛋,尤其是这双深蓝的眼睛,跟他如出一辙……
他之前在学校图书馆翻到过一本科学杂志,提到过他这种情况是极罕见的基因变异,亲生的崽都不一定能遗传上。
季寒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毕竟这孩子实在跟他像得离谱。
“你是……人参娃娃?”
崽子正专心解扣,趁着亲爹一呆接一呆,崽已经将爹身上的棉袄解开大半。
刚好棉袄宽松,季寒深又身材偏瘦,白胖的小身体相当灵活地挤了进去,只露出一张圆润漂亮的小脸蛋,正甜笑着仰起小脑瓜看爹。
崽子闻言眉头蹙起:“不是哇~爸爸,窝是你的崽!”
什么人参娃娃,没有这种东西!
思及此崽又点点头,认真强调:“亲生哒!”
季寒深顾不上崽子强行合体的行为:“怎么可能?!”
“我、你……不对!不可能,我又没结婚,更没和其他人在一起,怎么会冒出你这么大个孩子?”季寒深总算冷静下来,语气越发肯定。
他是绝不可能给凭空出现的胖娃当便宜爹的。
崽却已经习惯了亲爹每次失忆后的挣扎,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说道:“是的鸭,就是这么神奇,窝就是冒出来了鸭。”
系统在脑中给崽出谋划策:【跟他说不信可以做亲子鉴定,就算这两年国内没有,过两年也会有的。】
虽然系统这么建议多少有点夹带私货,想要借机验证一下自己之前的猜想,但亲子鉴定的确是确认亲生关系的最佳办法。
原剧情中,季寒深和男主间的狸猫换太子戏码,就是通过亲子鉴定技术揭开的真相,所以系统确信这个世界这招是可以使用的。
崽子在第一个世界做过很多次亲子鉴定,即便做的时候年纪太小,小脑瓜理解不上去,但后来也逐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崽子对系统叔叔的建议很是赞同,小嘴叭叭叭叭对着格外年轻的亲爹一顿忽悠。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不信可以先养你几年,等未来能够鉴定父子关系的技术出现了再确认。”季寒深越说眉头蹙得越深。
崽理所应当点头:“对嘟对嘟~~爸爸宝饿啦~想吃肉肉~”
季寒深闻言更加确信了,这疑似人参娃娃的小崽子就是随机选中一个冤大头忽悠。
一开始他叫自己什么来着?对!大冤种爸爸!
当时季寒深虽然头晕眼花还很懵逼,但还是听清了的,没错,就是“大冤种爸爸”,后面那个“宝来啦”的轻快语气,更像是土匪进村的号角!
“我信你的邪!”
人参娃娃听起来很神气,但见这崽需要赖上自己,季寒深就飞快断定这人参娃娃也是个没啥用的小笨蛋,但凡是个有点本事的山精地灵,也不至于要靠认爹讨生活。
估计全身上下最大的本领,就是仿照着来人变成七八分相似的小幼崽。
季寒深眼下裤|裆灌风,尾椎隐隐作痛,上半身的棉袄也被崽子扯开蹭他怀里的热气,他实在没太多好心情哄这不知是什么变的小骗崽。
抬手便要将光腚崽子往外掏,而崽还以为自己已经做通亲爹的工作,张开血盆小口哼哼唧唧开始点菜:“宝想吃红焖兔丁、烧鹅、烤羊腿、笋鸡、白烧河豚、糟腌猪蹄……”
都是些重油重盐,掌印爹爹每次只许他尝两口解解馋的菜色。
趁着亲爹失忆忘了这茬,崽必然要拿捏好这份信息差,什么不许就抓紧来什么!
很可惜,崽忽略了客观事实,眼下年轻的亲爹并没被崽子忽悠住。
而且抛开认崽这一环节不提,季寒深穷得叮当响,也变不出馋嘴崽子想要的宫廷御膳。
“吸溜……先来介些叭。”崽奶声奶气点了一大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吸了吸口水。
爸爸说过,乖宝宝不能浪费食物,点多少吃多少。
季寒深都听笑了,好些菜他听都没听过,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这小崽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薅崽的动作一顿,看着崽子已经被馋出的口水润得水汪汪的小嘴,勾唇哂笑:“你看这破山洞,再看看我这身破衣服,哪里像能满足得了你的?”
季寒深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向周围灰扑扑的石壁:“你这次是真的赖错人,我可不是什么大冤种……”
“不,你就是!”经过系统叔叔的细致解读,崽可太确定了,这个世界的爸爸虽然没有改名为冤种,但的的确确是个超级大冤种。
父崽说话间,洞口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原本崽还在支楞着小脑瓜掷地有声强调着亲爹的冤种身份,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一缩脖,重新紧贴在爹的怀里,一双小白爪也紧紧攥着爹的领口。
季寒深立即寻声望去,这山洞不大,只是一处临时歇脚烤火的地方,是以他一眼就看清洞口正躺着一只刚撞死不久的肥大野兔。
季寒深:……
他表情瞬间凝固,山里刨食儿十几年,季寒深还是第一次碰上“守株待兔”里主动撞死的兔子。
等等……刚刚这小崽子点菜,是不是第一个说的就是红焖兔丁?
作者有话要说:
最穷开局,父崽共穿一个棉袄:D
马上就会富起来,这个世界崽可以敞开了吃啦
第49章 丶【二更合一】
爹没吱声,崽等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问了:“那是什么鸭?”
季寒深默了默,又默了默:“红焖兔、不是,是只野兔子。”
说着便有些精神恍惚地站起身,下意识扶住棉袄里的小幼崽。
洞口处还在往里面灌风飘雪,季寒深这会儿却顾不上腚下漏风,拎起撞破头的野兔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他们这边山里的野兔子,正常也就能长到三五斤,冬天不好找食儿就更瘦了。
然而季寒深手上拎的这只“成语兔”,却有八九斤……
要不是已经被他切切实实拎在手里了,季寒深实在很难相信这时候真有这么肥的兔子,说是整个山最肥的兔子王也不为过,还是个脑袋不太好使的兔子王。
这事对一个刚满十八的“老猎户”的冲击,远比“腚生蛋”和“人参娃娃”大多了。
季寒深沉默之后还是沉默,但手上处理野兔的速度却丝毫没受到影响。
他身上有小刀,在关键位置来上几下,就能手法利落地将这“成语兔”串起来架火上烤。
季寒深每个歇脚烤火的据点,除了打火石干柴外还放了一小包佐料,普通兔子出肉率也就能有个30%上下,而且因为脂含量低会口感发柴,烤的时候最好是刷点油。
但对这个年代的小林村来说,油还是太金贵了,好在这也不是普通兔子,这只自投罗网的肥兔王不仅出肉率高,还比季寒深之前打到的野兔肥多了。
自身的油脂就很厚,很快被大火烤得滋滋冒油,季寒深撒上一把佐料又翻了个面,直到香味溢满山洞,崽子的小口水已经泛滥成大河了。
“呜……好香好香哇……”
季寒深垂眸看到怀里已经快被烤兔肉香迷糊的小崽子,不由勾起唇角。
听崽报菜名以为是个嘴巴很叼的人参娃娃,没想到区区烤兔子就香得两眼发直。
季寒深刚进山不久就被雪给埋了,身上的力气还没往外使,是以这会儿倒不算饿,将小刀插进兔肉里试了试表层熟度,感觉差不多先割下一块兔腿肉递到崽子嘴边。
“喏,吃吧。”
小幼崽两眼瞬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不过紧接着就产生了新问题:“太烫啦,爸爸吹吹~”
“我不是你爸。”季寒深吹了口兔肉,“你这人参娃娃还怕烫?”
神情嫌弃得仿佛在说:不是吧?现在神仙都这么垃了吗?
崽也嘟起小嘴对着冒着热气的烤兔肉猛吹,馋得一个劲吸口水还不忘抽空辩解:“宝不是人参娃娃啦,是爸爸的崽!亲生哒!”
季寒深冷呵一声,刚好兔肉已经凉了不少,直接将手里的兔肉塞进崽子嘴里,堵上这张讹人的小嘴。
烤得外香里嫩滋滋冒油的兔肉一入口,崽子就幸福地眯上了双眼,小脖子一缩仿佛要就地融化了般,让季寒深这个厨子相当有成就感。
“好吃?”
崽将小脑瓜点出残影,嚼了好半天才将一大口兔肉咽下:“太太太太好吃啦!”
季寒深笑了笑,确信这是个没什么见识的馋嘴小娃。
一会儿的工夫,肉最厚的兔腿也烤透了,季寒深直接掰下来扯了片纸缠在骨头上隔热:“喏,这个自己吹,别蹭我棉袄上。”
崽眼睛亮的仿佛在发光,美滋滋接过来就开始猛吹,吹几口才试探着用小白牙咬上去。
季寒深看了会儿,确认崽子不傻不会被烫到,也就敞开了吃了起来。
去了皮出了三斤多的肥兔肉,父崽俩分着很快吃完。
别看崽子小小一只,但吃的速度全然不输季寒深这个大人,而且季寒深吃了一斤多就差不多了,崽子还在低头猛炫。
季寒深垂眸看着,一下就理解这崽身上的小胖肉是怎么养出来的了,是真能吃。
虽然这年头肉还很稀罕,兔肉即便不如猪肉,一斤卖不上一块钱,但也是很值钱的。
不过季寒深倒是没惦记把肉留下,他心里有数,以他的运气肯定是碰不上这样的好事,这兔子明显是奔着崽子来的。
但凡山货有这么容易掏,他早靠着打猎手艺发大财了,是以能跟着蹭上一顿肉,季寒深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越是心里有数,就越不好撵人,毕竟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尤其是他发现这光腚崽并不抗冻,体温也和正常人无异。
季寒深思绪转了又转,琢磨着这事该如何处理……赖肯定是不能被这崽赖上,他家可不缺孩子,但他在山里这两天,倒是可以带着转转。
倒不是想守崽待兔,这种事情能撞上一次已经是走大运了,哪来那么多美事?
季寒深也说不上怎么一回事,就是想到他姥爷给他留下的老巢里,针线齐全还有件破棉袄,反正他裆裂了也得去那边补,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给小崽子改件衣服吧。
也算不枉叫了他那么多声“爸爸”,还带他吃了顿大肥兔。
季寒深心里想七想八的工夫,崽已经将最后一只兔子前腿啃干净了,仰起油汪汪的小脸蛋朝亲爹甜甜一笑,一双深蓝的大眼睛清澈得如山间清泉,比笑容更甜美的是崽子软乎乎的小奶音:“爸爸,宝吃完啦!~”
季寒深不想承认都不行,还真是怪可爱的。
因着两人长得像,夸崽多少有些自夸的嫌疑,但季寒深是真觉得,这是一张人见人夸的可爱小胖脸。
眉眼如画粉雕玉琢,皮肤软白胜雪,脸上还带着这个年代少有的婴儿肥,两人像归像,但可比他小时候好看多了,很难想象这崽长大了得有多好看。
季寒深分神想这些,也就忘记和崽子掰扯爸不爸的事情,抬头望见外头似乎不再飘雪,走到洞口确认雪停了,风也小了很多,便准备带崽转移阵地,毕竟这呼呼漏风的开裆裤是真的不好穿。
季寒深单手托着棉袄里的小胖崽,另一只手极其利落地将东西收拾起来重新藏进石缝里,抓了两捧雪将火堆扑灭。
又用新下的雪直接擦了把脸,擦了擦手,小崽子主动抻出小脸蛋让他擦,季寒深却犹豫了,最后还是用掌心将雪水捂温乎了些,才帮小崽子抹了一下。
“谢谢爸爸鸭~”
擦去油花的小脸蛋更加白嫩可爱,尤其是这崽还一直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瞧,软绵绵的小奶音一开口就像在撒娇。
季寒深看了一瞬就赶忙撇开眼,将兔皮丢进背篓里,身前抱着崽,身后背竹篓,长腿一迈步入夜色。
漫山遍野都裹了雪,月亮一照很是明亮。
季寒深边走边四处张望,耳朵也专心听着细微风声中是否夹杂着其他声响。
姚老头在时就总说他天赋高,耳朵眼睛不是一般的好使,有点什么动静都能一下子捕捉到,是以虽然他一向差了些运气,但还是凭着过硬的本领摸到过不少好东西。
不过晚上支楞起耳朵听,更多还是为了防范山里的大家伙。
然而大家伙没看到,倒是让他发现一处枯树上长了几大团猴头菇。
这个季节……倒不是完全没有,但肯定是不多的……
季寒深沉默一瞬,还是迅速将猴头菇都摘了下来。
怀中一直乖乖安静的小幼崽小声开口:“爸爸,介个能吃吗?”说完还吸了吸口水。
季寒深点点头:“能。”
不等崽多问,季寒深就准备上树:“你抱紧我。”
说完季寒深先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根绳子,将胸前的崽子绑紧,避免小崽子手上没力气抱不紧再从棉袄里掉出去。
然后便手脚并用地攀上大树,倘若这时有人路过,肯定要感叹季寒深利落的身手,当然,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腚后的风景,这裆开的是真大啊。
虽然里面穿着一套满是补丁的花秋裤,但随着攀爬的动作裂口越张越大,灌进的冷风还是让季寒深腚下一凉,但为了猴头菇别说开裆裤了,就是光着身子也要采走。
季寒深将最后一团毛茸茸的猴头菇丢进树下的背篓里,抬头扫视一圈就准备下去了,没曾想,一眼就瞄到一旁的大树树梢上的鸟窝。
刚刚在树下处于视线盲区,季寒深差点错过了这一窝蛋,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这邪门的运气,手脚极为麻利地爬上另一棵树,将一窝鸟蛋都捡了出来。
等季寒深翻山越岭总算找到姥爷传给他的老巢时,背篓里还多了八颗野冻梨,也是在半路捡的。
这东西就是晚熟的山梨,结出来不等熟到掉果就被冻上了,浅些位置的早被人摘光了,深林子里的也会有小动物吃才对……
反正季寒深之前没遇上过,也无法解释,就默默往背篓里装。
等走到老巢时,背篓里已经收获颇丰,这还是他没特意去找,专心赶路的情况下顺手收获的。
季寒深突然觉得他怀里这只是不是人参娃娃有待确定,但肯定是被这山头罩着的……
七拐八绕进了老巢,用品可就全了,季寒深先掏出一个小锅从外面盛满新雪,架上火堆开煮。
再找出另一个罐头改装的小容器,用煮沸的雪水简单冲洗了一下,撕了些猴头菇放进去,等水里温度烧起来,再打四个小鸟蛋进去。
季寒深不是个嘴馋的,原本也没打算吃,但架不住这崽子一路上时不时就要磨叽一句:“蛋蛋什么味道的鸭?”“爸爸~爸爸~猴猴菇好吃吗?”
等走到跟前时,已经开始直白喊饿了。
肉最是顶饿,季寒深走了这么远的山路都不觉得有什么,趴他怀里的馋嘴崽子却嗷嗷喊饿。
季寒深无法理解,但这一路上奇事太多了,不把崽子当人看的话,也没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了。
是以季寒深到了地方,顾不上还穿着开裆裤,先把小崽子的夜宵安排上。
等猴头菇蛋花汤煮好了,比之前宽敞许多倍的山洞里的温度也被火堆烤上来了,季寒深才脱下棉裤缝补起来。
两人共享一件棉袄,季寒深缝裤子崽就没法喝汤,崽子很急,望眼欲穿。
但在季寒深告诉崽子汤要晾凉些才能喝后,崽虽然眼巴巴盼望着却没再哼唧,乖乖趴在爹怀里猛吞口水。
季寒深想想家中的弟弟妹妹小时候,哪怕是最乖的大妹也没有这么听话,手心一痒就摸了上去,揉了揉崽子毛茸茸的小脑壳。
崽立即将肉脸蛋主动和他贴了贴,奶声奶气叫了几声爸爸。
掌心温热软嫩的触感,虽很是陌生但的确舒服,诱得人不自觉便抬手捏了上去。
季寒深指腹带着薄茧,崽却没嫌弃,反而露出灿烂软甜的笑脸:“爸爸~爸爸~宝最喜翻爸爸啦~”
季寒深闻言却“咻”的缩回了手,拒绝被小崽子继续蛊惑。
将缝好的棉裤穿上,猴头菇蛋花汤也晾凉不少,季寒深摸着罐子边不烫手了,才递到小幼崽嘴边:“尝尝。”
崽子先小抿一口试温度,一双大眼睛瞬间就被鲜甜的汤水点亮了:“哇!好好喝哇!”
崽子又吸溜了一口,便将小罐推到亲爹嘴边:“爸爸也喝~”
季寒深对上崽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犹豫了一瞬还是配合地尝了一口。
嗯,是好喝的,但也没到双眼放光的程度,这崽的确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喜欢你就多喝点,猴头菇和鸟蛋还有剩,喝完了还可以做。”这汤实在简单,就着火堆顺手的事。
崽子闻言大眼睛更亮了,飞快凑到季寒深颊边轻啾了一口:“宝坠爱爸爸啦!”
季寒深:“……至于么。”
“当然啦,这可是爸爸亲手做的鸭~超好喝哒~”
上个世界的掌印爹爹从不下厨,上上个世界的影帝爹爹只能将食物做熟,对比起来这个世界的冤种爹爹简直就是五星级大厨!
季寒深自然是不知道与他同一个赛道的都是怎样的厨艺坑洼选手,但被甜软小奶音夸奖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他进山倒是时常给自己解解馋,但在家的时候可没什么机会下厨。
后妈防他跟防贼似的,自然不会给他“偷吃”或者浪费柴米油盐的机会,他带回家的猎物也多被对方带到集市里换钱,贴补家用。
季寒深没什么所谓,反正他每次往家交的也只是部分,剩下的一半被他自己吃了,一半被他攒了起来。
虽然大学现在还是免费上的,但已经有消息说要改为收费,不过就算依旧免费,也少不了学杂费和书本费,路费以及生活基本的嚼用所需。
而他如果不去上大学,凭着高中毕业证能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
这种情况下,季寒深清楚自己爹是不会同意他继续读下去的,所以他只能自己多攒些,不论爹答不答应他肯定是要上大学的。
崽子喝完一整罐汤,放在火堆旁的野冻梨也化得差不多了,季寒深拿起来捏了捏:“你还吃得下吗?”
崽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阔以哒!”
季寒深:“……”这怕不是个小猪精,这么能吃。
季寒深泼了捧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就放到崽的小手里教道:“咬出个小口,先把里面的汁水喝掉再吃肉。”
崽乖巧点头,吸溜吸溜嘬得起劲极了。
见崽小白爪捧得很稳,季寒深便松开手,让小崽子自己捧着慢慢吃,他则翻出一直留在这边的破棉袄,将布巾用热水打湿,沾着胰子仔细擦洗起来。
季寒深打算洗完挂到篝火旁烘上,等干透了再改成小崽子能穿的尺寸。
等他清理完,怀中崽早已经将冻梨炫干净了,季寒深帮他把小手小嘴擦干净,又抱出去陪他放了水,心里嘀咕着这怎么越看越像人崽子?
崽可不管亲爹心中的胡思乱想,吃饱喝足爹的怀里又暖融融的,崽睫毛颤了颤没一会儿眼皮就往一块黏。
“爸爸,宝困困……”崽说着就打了个小哈欠,自己挑了个舒服的角度,眼睛一闭就抱着亲爹睡了过去。
大概是可爱的小幼崽做什么都很可爱,季寒深再次被崽子萌到了。
见崽窝他怀里睡这么香,季寒深也就没打扰,棉袄一时半会也烘不好,索性今晚就这么凑合睡了。
季寒深理了理干草堆上的鸡毛褥子,扶着怀中崽的后背侧躺下去,垂眸看着崽子依旧趴他胸口睡得正香,季寒深伸手碰了碰崽子柔嫩的肉脸蛋,嘴角微勾也闭上眼睡下了。
被系统调到最低音量的提示音轻轻响起:【恭喜宿主,季寒深感化值+3】
系统:【……】没黑化的大冤种是好哄啊……
而且这哪里是感化?这不就纯纯馋崽子的软萌可爱么!
*
第二天一早,季寒深是被“嘭”的一声闷响吵醒的。
他扑棱一下坐起身,脑子立马就清醒过来,警惕地望向洞口方向。
把亲爹棉袄当睡袋的崽子,虽然被迫随着亲爹竖起小身体,但只是小嘴巴动了动叽咕了两声,在爹怀里调整了一下角度继续香香睡去。
季寒深看了崽子一眼,无奈摇头,心这么大,冷不得饿不得的也看不出什么战斗力……这玩意在山里野生,真能活得下去?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是人参娃娃一类的,难不成还真是他突然下蛋生出来的?这就更不可能了。
季寒深晃了晃脑袋,轻手轻脚朝洞口走去。
能被姚老头选成老巢的山洞,自然不是直进直出的,洞口七拐八绕,有几处还是老头自己挖出来的,防风防寒防猛兽。
“嘭”了一声后,季寒深就没听到其他动静,实在很难不和昨天的肥兔联想到一起。
不能吧?
季寒深刚这么想着,就看到倒在洞口的野山鸡。
季寒深:“……”
除了摔晕的肥鸡一只,还有一个花布包的小包袱。
大概是丢得匆忙,包袱已经有些松散,里面的小棉袄已经露了出来。
季寒深:“…………”
两分钟后,季寒深精神恍惚地回到洞中,晕过去的野山鸡被他先绑了起来,他则正对着包袱里一整套小衣服发呆。
令他震惊的不止这套小孩衣服,还有洞口前大片积雪上印的一串脚印,和包袱皮上留下的齿痕。
季寒深可以确认是狼留下的,还是一匹未成年小狼,所以狼为什么会给这只小崽子送衣服?
这衣服一看就是全新的,上面的标签都没摘。
秋衣秋裤棉衣棉裤,深蓝色的棉布裤子和一件天蓝色的翻领外套,还有小棉鞋、虎头帽、小手套一应俱全。
季寒深将崽子叫醒:“……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一匹狼来给你送衣服和食物?”
这话问的他自己都觉得离谱,但事实就是如此,季寒深现在怀疑昨天的野兔是不是也是被狼撵过来的?鸟蛋猴头菇和冻梨倒不至于……
崽困得哈欠不断,蹭着爸爸的颈侧完全不想起床,小奶音哼哼唧唧:“爸爸,宝困困……”
“想不想吃烤鸡?”
崽一秒睁眼:“想。”
季寒深:“……”
“一会儿给你烤,你先说说这衣服怎么回事?”
崽子被问得一脸茫然,等季寒深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脸上的茫然全变成问号:“……啊?不几道哇。”
“你真没有什么狼精朋友?”季寒深问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崽晃了晃小脑瓜,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道:“介个世界,宝只认识爸爸。”
季寒深:“可这衣服哪里来的?”
崽小脑瓜咻咻的转,突然俩眼一亮:“爸爸送宝哒!”
季寒深:“……”就硬圆是吧?
算了,这些山精地灵的事他管不了,摘下标签从里到外快速给崽子把新衣服套上。
崽总算能独立行走,快乐地绕着亲爹蹦跶了一圈,小奶音美滋滋问道:“爸爸~宝好看吗?”
季寒深:“……”
不得不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上新衣服的崽子一看就是个城里小孩,穿得整齐干净,长得白净漂亮,看起来就是好人家富养出来的小乖崽。
不过季寒深这会儿没太有心情欣赏,思维都被遇到崽后的魔幻经历搞麻了。
利落将野山鸡收拾出来,架火烤制的同时又煮了一罐猴头菇蛋花汤。
季寒深吃饱后就准备开始干正事,摸一圈陷阱,再看看能不能捡到其他山货,搞个一两样他就麻溜下山交差。
这一趟实在是过分邪门,不适合待太长时间。
崽子还不知道亲爹已经在心里拟定了甩崽计划,正一口鸡肉一口蛋花汤吃得喷喷香。
吃完听季寒深要去打猎,崽子自然积极跟上,奈何他一双小短腿实在跟不上。
紧捯饬慢捯饬,勉强黏在季寒深身后当个小尾巴。
结果刚走出山洞不到十米,崽子一个失足就踩进一片厚实的积雪中,“咻”的一下陷了进去,直接没过小肩膀。
“啊呀!”
季寒深回头时看到的就是雪里栽了只崽,雪面上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漂亮小脸蛋。
知道是崽子掉雪堆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参娃娃化形现场。
崽QAQ:“爸爸救救!”
季寒深一脸无奈将崽子捞起来,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废的小参精?
他先提着后衣领,拎起一定高度再转而捞住崽子腋下,拔萝卜似的将这“小废参”从雪地里薅了出来。
崽子立马由哭转乐,在季寒深给他拍雪时还给自己拍了拍小胸脯,一边呼气一边用软糯糯的小奶音感叹:“吓死宝啦!”
季寒深听得嘴角一抽,正想吐槽两句。
崽子先仰起小脑瓜询问道:“爸爸,介是什么鸭?”
说着摊开了沾了雪水的小白爪,露出掉坑时意外被崽攥住的小东西。
第50章 丶【二更合一】
季寒深看着崽子软白手心里金灿灿的“小石头”,再次沉默了,没听说他们这边有狗头金产出,但也不好说,他们省确实有金矿……
狗头金是一种天然产出的金矿石,整体较圆润,表面常有蜂窝状小坑,局部看起来凹凸不平。
纯天然、数量稀少、造型各异,还自带祥瑞福气的好寓意,足以让狗头金拥有远超普通黄金的价值。
不过崽手里这块不算大,也就比小孩子手掌心大上一圈,整体看着偏圆偏厚,大概百八十克。
如果是别人捡到的,季寒深可能还会怀疑是铜锌合金搞出的假狗头金,但一想到是这邪乎崽子掉雪坑里捡到的,季寒深就先信了大半。
崽等了一会儿,又没等到回应,皱眉歪了歪小脑瓜,不由在心中嘀咕这个世界的爸爸怎么感觉经常卡碟?
一顿一顿的,像传输信号不好似的。
“爸爸,宝手手冷,擦擦。”崽子攥狗头金的时候也攥了一点雪,化水后沾湿小白爪,冷风一刮凉飕飕的。
季寒深再次拿出这两天给崽子当抹布用的手帕,将崽子的小白爪擦干净了,顺便把崽子手心的狗头金也擦了擦。
以前的季寒深只是听说过,见还是第一次见,崽子这块看起来纯度很高,金灿灿黄澄澄的,而且长得比较圆润形状好看,不需要修饰就是一个不错的手把件。
季寒深高中是在县里读的,相对来说眼界开阔一点,知道现在黄金要五六十块一克,但这块狗头金的价值对他来说还是太超纲了。
这年头万元户虽然比七十年代多了一些,但也是很稀罕的存在,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种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来说。
季寒深实在很难不被定住,缓了片刻才蹲下身,将狗头金重新放回崽的小手里,语气郑重:“这是狗头金,非常值钱,你要收好……”
没曾想话没说完,狗头金就被崽子塞了回来:“给爸爸,爸爸拿鸭。”
崽子不是很能理解狗头金的价值,但他还是小幼崽呢,管他什么呢,给爸爸就对了。
季寒深:“……我不是你爸爸,你也不要乱认爸爸了,就算乱认也不要把这个东西随便送人。”
崽其他都能接受,但就是听不得“我不是你爸爸”这几个字,季寒深话音未落崽的小珍珠就已经夺眶而出:“哇呜呜呜呜呜!!!”
“爸爸!里就是!爸爸爸爸呜……爸爸不要宝了呜呜呜……”崽是真委屈,越哭越哽咽,小奶音都飙不上去了。
太气崽了,要不是身上穿的太厚这边又太冷,崽非得发射个大屁弹给亲爹崩迷糊!
山里这会儿虽没下雪,但风还是有的,崽子脸蛋又嫩得跟鸡蛋羹似的,很容易把脸哭坏。
季寒深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或者说从崽开始掉第一颗金豆豆时,他就忍不住跟着鼻酸。
望了下四周也没什么避风的地方,季寒深只好暂时哄道:“别哭了,这事咱们再商量,你能不能帮……帮爸爸把狗头金揣起来?”
崽子听到季寒深承认了,立即转哭为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喔,宝可以帮爸爸哒~”
长睫毛上还挂着委屈的小泪珠呢,嘴角已经露出两道甜甜的小梨涡,笑得又软又乖。
季寒深把手帕翻了个面,用干净的边角帮崽把眼泪擦掉,看着崽子低头认真翻找着适合放狗头金的口袋,心情越发复杂。
“爸爸,宝有好多个兜兜哇,放哪里好鸭?”崽子的上衣有四个小口袋,其中两个是装饰性的,裤子上还有两个,一下就给小幼崽搞出选择困难症了。
季寒深把崽的外套纽扣解开几颗:“这边吧。”说的是崽子里面穿的棉袄上的小兜兜,更深更安全。
崽眼睛亮晶晶的:“哇,这里还有,爸爸好腻害!”说完还兴奋地拍了拍小手。
季寒深:“……”
别再蛊惑他了,再可爱也不能往家领孩子,又不是猫猫狗狗……
“你会变狗吗?”季寒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但问完就后悔了,“当我没说。”
崽子茫然一瞬,然后小白牙呲得更闪亮了:“宝会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季寒深:“……”
一时脑抽按开了崽子乱叫的开关,季寒深十分后悔,同时也有点被这事点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试图合理化崽子的身份,足以说明潜意识里他已经想将崽子带回去了。
季寒深很难不联想起一些志怪小说,妖精鬼怪总是有许多的办法让人放松警惕,只不过以前看到的都是些男男女女的艳情故事,没曾想还有这种变崽认爹的新型套路。
小东西玉雪可爱还气运齐佳,但凡有些贪念都得被他蛊惑住,季寒深自认心智坚定都数次动摇,他觉得自己快挺不住了。
这猎是不能再打了,再带崽打会儿猎,兴许他就变成猎物了。
季寒深决定下山,转头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崽子对此一无所知,依旧蹦蹦哒哒跟在亲爹身后当一只快乐小狗:“汪汪汪~汪汪汪~”
时不时还奶声奶气的“嗷呜”一嗓子,别提多可爱了。
季寒深越听脚步越快,生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上了崽子当。
根据他的判断,这未知属性的小东西,大概是道行太浅勉强能化形,一直黏着他认爹目的就是为了跟他一起下山。
就像有些胡黄白柳需要借助人的力量化形一样,比如黄仙的讨口封和白仙要渡车马关,小崽子也需要借助他才能走出这座大山……?
至于下山后是更有利于修炼还是什么,季寒深就没再脑补了,毕竟他当务之急就是否定父子关系,单独离开大山。
崽子哪里想到年轻的亲爹脑洞那么大,就感觉小短腿越捯饬越费劲,倒是没再掉雪坑里。
“爸爸!等等宝,跟不上啦!”小奶音里透着一点小委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呀。
下坡路,好走但也容易摔,季寒深只顾着心里天人交战去了,一不小心便被雪里藏的一节树藤给绊倒了,好在他反应及时,摔倒后立即抓住一旁的树枝,没有滚下去造成更大的伤害。
然而他这边还没怎么样,崽却又哭了。
季寒深以为崽是看破他的甩崽意图,结果小幼崽却抱着他摔跪在地的膝盖委屈地掉起金豆豆:“爸爸不痛不痛……”
一边用没什么力气的小白爪给他揉腿,一边跺着小脚踩地面,一副地坏爹好,为爹伸张正义的小模样,看得季寒深哭笑不得。
“不疼,别哭了,脸该皴了。”姥爷走后还没人这么心疼过他……
季寒深一直看得挺开的,有后妈就有后爹是常态,他所求不多,能被供到高中便知足了,其他更多的他会靠自己亲手去挣。
是以季寒深人穷志不短,很早便有清晰的人生规划,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给后妈压榨,也是作为家庭成员的适当回馈。
毕竟再单薄也是养育之恩,这年头不孝顺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季寒深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也就养成了对家庭的回报意识。
但理智上是这样,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小崽子眼泪汪汪地给他的膝盖呼呼,甚至想要用肉脸蛋贴贴……哦,又不肯了,不对,只是挪了挪贴到膝上的位置……
季寒深:?
……是嫌膝盖被摔脏了?
别说,还真是,毕竟这崽的小白爪一直都是绕开脏污给他揉按的,要么就是小嘴隔空呼呼,反正肯定是半点脏都不沾。
季寒深:“………”
季寒深一言难尽了片刻,却又哧的笑了起来。
小崽子是真的可爱,不仅长得可爱性格也很特别,软萌乖巧中透着一股鬼精灵,还是个惹人疼的小哭包。
崽正专注给爹“施法”治疗呢,爹却笑了起来,崽立即皱起小眉头埋怨地看向亲爹,不好好走路摔伤自己还笑崽,爹坏,小乖崽哭着给爹呼呼,崽好。
爹坏,崽好!
季寒深的手帕已经不能用了,这会儿也没有条件清洗,他只好将崽子挂脖上的小手套翻出内芯,给崽擦了擦眼泪:“不哭了,我一点不疼。”
崽才不信呢,爹最会在这方面撒谎了。
之前还骗他涂上烫伤膏就不痛了,实际上那根本就是防晒霜,崽会记一辈子哒!
见崽依旧扁着小嘴抽抽噎噎,季寒深就随手从旁边掰了根将近二十公分的冰溜子送崽,崽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手套也是早上那只雷锋狼送来的,是比较常见的无指手套,红白配色,避免小朋友丢得到处都是,两个小手套是由一根稍粗些的毛线绳连接的,这样要丢也是一起丢,也算整整齐齐了。
崽子出来时不想戴,手套就一直挂在脖子上,这会儿季寒深给他戴上一只,让他隔着手套拿冰锥。
崽上个世界可是被掌印爹爹奔着武状元培养的,虽说他一直没什么进步,亲爹也舍不得狠心操练,但崽也是看过掌印爹爹秀过无数次剑法的,拿到冰锥后立即咻咻咻挽了个入门级剑花。
不过崽子忽略了小爪子被手套包裹灵活性下降,冰锥也不似之前玩的木制小剑那般有明确手柄。
手腕翻转间咻的就把冰锥甩飞出去,“啪叽”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
崽呆了一瞬,紧接着便嗷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季寒深严重怀疑这崽是被自己蠢哭的,也只能无奈又给他掰了一根:“别哭别哭,这有的是。”
崽再次攥上冰锥,这根比之前那根更粗更长,崽“嘎”一下就将嚎出的声音倒吸回去,嘴角抿了抿,这次没有立即转哭为笑,而是嘴里含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命令道:“爸爸,忘掉!”
季寒深:……?
“好,你别哭,我就把你丢人甩飞唔……”
“啊啊啊忘掉忘掉!”崽一下就急了,立即用另一只小白爪堵住亲爹的嘴。
季寒深眼底笑意加深,小东西可太有趣了。
不过等崽子松开手,季寒深的神色又很快淡了下去,心里时刻有个加黑加粗的大字报提醒着他:不可带回家!
但考虑到这崽的眼泪说来就来,季寒深没马上说开,而是沉默不语继续往山下走。
只不过这次因为崽子不放心爹,要亲手牵着,季寒深没法拒绝也只好跟他手牵手下山,想的是到了山脚再说清楚,然后他就迅速跑走。
一路上,崽子高兴极了,一边晃荡着和亲爹相牵的小白爪,一边用另一只手挥舞着冰锥,俨然是整个山头最快乐的小宝贝。
看得季寒深心里是越发复杂,只觉得今天下山的路似乎比平时短了许多,一转眼就走到山脚处了。
季寒深试着开启话题:“我……你……”
“嗯?”崽唰的仰起小脑袋,夹着软乎乎的小奶音甜甜问道,“怎么啦爸爸?”
季寒深掐掉心里冒出的“真可爱”,深吸一口气俯下身:“这次你不要哭,你哭我也不会心软,还是要说实话的,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人参娃娃还是其他山精地灵。”
“但不论是什么,我都不是你爸爸。”
说完不等小崽子开嚎,季寒深唰的松开手迈腿狂奔。
崽小短腿捯饬出残影也撵不上,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就着陡峭的弧度往下滑。
父崽同时出山,崽抱住亲爹的大腿就不放手了。
季寒深惊了:“你怎么能出山?”
崽同时开口:“带窝回家,你家后屋小厨房水缸地下埋了东西,要挖出来哒!”
系统紧急上线支招,崽子才算搞明白亲爹想到哪里去了,索性将计就计。
崽虽然眼泪汪汪,但这次却没哭,在很认真按照系统叔叔教的套路亲爹:“就是季家原本的房子里的小厨房,很很很重要!真嘟!信窝!!”
崽没法将系统告诉他的原原本本讲给顾寒深,只能引他去眼见为实。
季寒深神色一凝,这崽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连他家的情况都摸得这么清楚?
原本季家姚家就是邻居,两家的房子也前后院挨着,姚老头的房子位置更好,盖的时候还用了不少砖更坚固也更宽敞,算是村里数得上的好房子。
姚老头离世后东西说是留给外孙,实际上肯定是季长栋这个女婿全权接手,有了好房子,他当然不会继续住原本的破土屋。
是以一早便拖家带口搬了进去,原本背阴的小土房自然就废置了,不过两个院子挨在一块,小土屋就成季家后面的备用房,打算是等几个儿子需要娶媳妇时再重新修缮出来。
但现在肯定是没人去的,崽子不提季寒深都想不起来那边还放了个破水缸。
眼下看似是崽子在求他,但季寒深却清楚自己根本没得选,这崽什么都知道,就算他不带着这崽也能自己找他家去。
而他的极限就是甩崽,就算明确这崽诡异得很,对着这张可爱的小胖脸也没法出手做什么。
崽子眼巴巴仰头望爹,见爹眼神复杂脸色犹豫,立即开始给自己增加胜利的筹码:“爸爸不用担心宝哒,宝会隐身!”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哒,爹都说他是小人参了,会隐身多正常啊。
没戳,就是介样!崽一本正经地点头。
季寒深:“……”
行吧,倒是不用纠结被人瞧见会引发误会的事了,毕竟这崽是真像他,但凡换成是他路上碰到这么相似的一大一小,也会默认成父子或者兄弟的。
季寒深倒真没想过这崽是胡说八道的,毕竟从相遇开始经历的每一件都够颠覆他此前十八年的认知了,且在他的印象中,隐身变身都是妖精鬼怪的基本功。
而他对崽没表现出明显抗拒,完全是因为崽子卖相好,不仅像他还是个特别软萌的优化版,性格也很讨喜惹人疼,但凡是只野猫野狗早被他带回家了。
季寒深就这么心情复杂地带崽往家走。
季家的位置在小林村村尾,当初姚老头选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平时上山,而季家就纯是因为穷了。
不过这个位置现在倒是方便季长栋去上班,因为村小就建在几个村子中间,从这边走不需要绕远。
也因着位置较偏,往家走的途中倒是没见到其他人。
季寒深带着小尾巴走进家里,同样没人。
这他倒不算意外,今天是后妈秦秀红堂哥的大儿子办酒的日子。
秦秀红娘家在隔壁村,本来已经没什么人了,以前年景不好,生了孩子也很容易养不住,秦秀红原本有个亲哥,也是很早就没了。
秦家这一枝也就剩秦秀红和她堂哥,这个堂哥名字很大众,叫秦建国。
早年间因为投机倒把赚了不少钱,但也因为投机倒把进去蹲了几年,出来后赚的钱都被没收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秦建国时运不济的时候,秦秀红的情况也不好,接连熬死季长栋两个老婆才总算有了机会。
而秦建国也算是十里八乡一个能人,倒下后沉寂几年又东山再起,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看着就有起势的堂哥,才让季长栋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将已经有些腻歪的秦秀红娶进家门。
不过虽然不是完全冲着秦秀红这个人娶的,但秦秀红肚皮争气,进门后一口气给季长栋生了五个大胖小子,一下就在他那儿立稳了。
原本季长栋还挺挂念远在京市的长子,担心他的身体情况,但有了秦秀红生的五个儿子后,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季长栋还是希望那孩子好好活着,等再过两年他好去相认,也跟着享享大福气。
至于季寒深这个便宜儿子,和第二任老婆生的闺女季春兰,那就是完全没进过季长栋的心缝。
除了平日出张嘴巴装一装好父亲,剩下的就全都是算计。
秦建国儿子结婚,秦秀红自然是只带了自己生的五个小子,季春兰不在家肯定不是去吃席了,大概率是被秦秀红撵村东头的小河凿冰钓鱼去了。
季寒深从小跟着姥爷长大,回到季家后性子也比较独,加上要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与这个异母妹妹相处实在不多。
两人差了快三年,上学不在一块,课余时间都被后妈派去干不同差事,感情说不上多好,但季寒深对她也是有身为兄长的责任心的。
秦秀红欺负季春兰时,季寒深明面不关心,但背地里会给她送个食物或者帮她干些活,因为秦秀红非常小心眼,一旦发现他帮她,肯定会在季寒深去县里上学时加倍磋磨季春兰这个继女。
有这么个后妈在,季长栋又是个不在乎女儿的,季寒深担心季春兰会被夫妻俩随便换了彩礼钱。
是以季寒深一直计划着进京念大学的路上,去找找季春兰的大姨。
之前他听说过季春兰亲妈的娘家条件很好,季春兰小时候还总往这边寄东西,但不清楚为什么现在没了联系。
如果那边愿意将季春兰接回去,哪怕不供她读高中,也不至于随便嫁了换钱,否则等他大学毕业有能力时再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季寒深脑中思绪万千,走向后屋时一直冷着一张脸,直到被身后的小家伙牵住小手,神色才略微缓和了些。
垂眸看到崽已经抬起小胳膊,指向明显有道裂缝的破水缸:“就是介个!”
季寒深微颔了颔首,放下手里的铁锹先将水缸移开。
水缸虽然裂口了,但缸体外侧用粗尼龙线缠了几十圈,还不至于一搬就散花。
季寒深将水缸搬开后立即下锹,挖了不到十几公分就挖到东西了,深蓝的眸子顿时一凝。
是个木头箱子,带着把小铜锁。
箱子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公分长,宽二十左右。
季寒深这回都不用崽子催,拿起铁锹直接将小锁头砸掉。
这木箱正是季长栋的私人小金库,是连秦秀红都不知道的存在。
里面仅是现金就有一千五,还有各种票,几十个袁大头,还有一些地契票据。
里面大半是姚老头的家底,比如房子的地契,袁大头和现金。
一千五里少说有一千是姚老头的,老爷子留下的现金原本没这么多,他一个猎户养女儿还要养女婿娘俩,再厉害也剩不下一千的遗产。
不过姚老头最年轻力壮的时候打到过一张虎皮,一直被妥善保存了下来。
前些年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被季长栋偷摸转手了,因品相好卖了八百多,季寒深虽然不知道这茬,但他知道姥爷是有块虎皮的,脑子一转就很快联系起来。
毕竟季长栋的工资勉强让一大家子维持体面生活,秦秀红也不是个能攒下钱的,这么多钱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至于另外的五百块,季寒深猜到里面应该有一部分是季春兰亲妈留下的,但肯定没这么多……
季寒深正一边翻看一边猜测,崽子先一步从中找出其中颜色最新的一张纸,直接递到亲爹眼前:“看介个!”
季寒深抬了抬眼,看着崽子突然因气愤鼓起的小脸蛋,蹙眉接了过来。
打开后,人直接怔住,这是张价值三百块的定金收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的火箭致富路开始了~我们崽是不可能吃苦滴~
◆推推忘书专栏里超欢乐的完结文~《社恐替嫁豪门后[穿书]》社恐和病娇双向奔赴的沙雕病情!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戳专栏带走=3=~
[文案]
郁沅有社交恐惧症。
一说话就脸红,紧张时会结巴发抖,面对面也只想短信交流,梦想是与世隔绝。
却被刚认回的父母卖进顶级豪门,代替假少爷给顾家继承人冲喜。
当晚,郁沅梦到自己活在狗血文中,假少爷是主角而他是替嫁的垫脚石炮灰。
结婚没几天人就被他冲死了,顾家老爷子恨意滔天,从此不许他踏出顾家一步,罚他尝尽孤苦老死别墅。
郁沅:不出门、孤独终老、还是大别墅……这是惩罚?
这分明是他梦寐以求的对口就业!!!
*
新婚夜,躺在床上的苍白男人眸光阴冷。
没人知道顾劭承是死而复生,这一次他主动提出离婚。
前世为离开他不择手段的青年,此刻却红着眼眶颤抖着身体连连摇头。
男人面无表情:“我这身体给不了你什么……”
郁沅誓死捍卫梦想,奈何急得快哭了也只憋出“不、不离婚!”落荒而逃。
男人冷漠蹙眉,看他能装到几时?
但他很快发现不对……
郁沅看到一屋子帮佣险些原地去世,鼓起勇气申请将人辞退:“我、我想自己照、照顾您。”
正打算清掉别墅眼线的顾劭承:“……可以。”
独自照顾病人远比面对一屋子人好得多,但郁沅太喜欢独处了,每次关上门后都会兴奋到狂舞。
恰好打开监控的顾劭承:“?”
后来秘书汇报:“老顾总打不通您和夫人的电话,闹上门发现之前被夫人剪断的门铃,误以为是故意的急火攻心疯狂砸门,被小区安保拖走……”
顾劭承沉默片刻,忽地轻笑:“他好可爱。”
秘书:???
*
郁沅勤勤恳恳送终,顾劭承却一天比一天精神焕发。
看着不仅对方铲除异己重新叱咤商界,还对他……
郁沅哽咽:这剧情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秘书发信息:“夫人,顾总已经在外面守三天了。”
郁沅:“……他肯认错了吗?”
秘书:“没有,顾总说您再不回他消息,他就要打爆您的电话。”
郁沅QAQ:达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