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草丛下面响着淙淙的流水声,远处的水面波光点点,与栈道上的地灯遥相辉映。

    宁雪卿勾唇,轻哼着伸了一个懒腰。

    她穿着宝蓝色长裙,腰间一条银色细链,长发不时扫过肩膀,地灯的柔光打在她瓷白的小腿上。

    水上栈道和堤坡相连,明诺就在堤坡上的树荫里,两人距离拉近,来自宁雪卿身上的青柠薄荷香愈加明显。

    明诺确定这是omega发热期才有的信息素浓度,不过释放的量很少。

    她五味杂陈地看着宁雪卿,眼底露出隐隐的担忧,宁雪卿刚刚爆出负面新闻,夜晚孤身坐在户外,还在发热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法律规定,任何人不得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

    如果处于易感期或者发热期,必须做好个人状态管理;如果发生信息素泄露,应及时防护,严重者务必就医。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平时很淡,靠得很近才能闻到一点点,是普通的体香,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信息素只会在每个月的那两三天升高浓度,通常在可控的范围内,口服药片,外敷隔离贴就能有效缓解身体的不适,不影响生活工作。

    至于天雷勾动地火,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那种情况,只存在于高度匹配的alpha和omega都处于需求期,并且近距离交换了信息素,激活x腺体以后才可能发生。

    所以人们不会随意释放信息素,除非是有特别的想法,否则有可能是受到了违.禁物品的伤害,造成信息素泄露……

    想到这里,明诺的心猛然绷紧,她紧张地观察舒展肩颈的宁雪卿,想辨清宁雪卿现在是什么状态,她该怎么回应才最得体,不逾矩。

    鼻腔里的omega香味越来越浓,明诺感到耳后的一片皮肤微微发热,她用指甲在那里掐了几弯小月牙,借用刺痛把耳后的躁动压下去。

    算着日子,还有几天才到她的易感期,她特地把演唱会的时间定在今天,就是为了忙完后能够居家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托某人的福,生理周期准时了七八年的她第一次易感期提前。

    有人紧张,有人惬意得很。

    花丛环绕的木栈道上,宁雪卿缓缓起身,轻盈的几步走到护栏,凭栏望上堤坡。

    “刚才你从路灯下走过,我就认出你了。”她略微扬头,纤指撩拨被风吹散的长发,精致的鼻梁闪过一抹高光,“下来嘛。”

    宁雪卿仰脸微笑的瞬间,仿佛有道绚丽的春光把明诺的视野照亮。

    她们很少遇见,但因为商业合作一年总能打两个照面,娱乐圈美女如云,明诺早就见多了世面,可是每见一次宁雪卿,明诺就有一次青涩的悸动。

    “怎么了?”见明诺没动,宁雪卿以为她没认出她,莞尔,用手比出“c”的形状,举高,“是我呀。”

    树荫里的明诺忍俊不禁。

    c,维生素c,多喝柠檬补维c,抗衰养颜身体棒。

    宁雪卿喜欢喝柠檬水,几年前她们在一个剧组合作,宁雪卿安利明诺喝柠檬水,说了这句话。

    后来有几次见面,宁雪卿看到明诺熬夜的黑眼圈,就会隔着宽阔的舞台给她比个c,提醒她多喝水,多休息。

    这似乎成了她们之间的一个暗号。

    明诺眸色温柔:“我知道是你,雪卿姐姐。”

    草坪上投下她的身影,坡脚河水潺潺,凭栏之人巧笑嫣然。

    宁雪卿比c的手在空中松开,朝明诺招招手。

    明诺依旧没有过去,沉稳的嗓音随着夜风飘下去:“现在好像不方便,我有什么能帮姐姐吗?”

    “不方便?”

    宁雪卿疑惑地重复一遍,似乎完全没把泄露的那丝信息素当回事。

    她像毫无自知,身为一级omega,哪怕只是不经意露出的一点点,她的信息素都对alpha非常强劲……

    宁雪卿忽闪一下灵动的水眸,垂下眼帘低头,灯光和月光一齐剪出她姣好的侧颜,她伸手探进桌上的包包,两指夹出一片包装,撕开,取出两张透明的隔离贴,从容地贴在耳根两侧。

    “不好意思,我吃了抑制药就偷懒没贴,平时够用的,但是今晚不小心多喝了几杯,药效削弱很多。”

    她轻声细语地说着,纤柔的玉指缓缓从脖颈的曲线滑落,拂过饱满的胸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慵懒的妩媚。

    宁雪卿回眸对明诺微笑,伸出手:“下来坐会?”

    明诺凝望她月光下柔美的笑颜,觉得周围平平无奇的河岸都变得诗情画意。

    空气里飘着水雾和青草的味道,omega清甜的青柠薄荷香已经完全消散。明诺摸了下耳朵,耳后的灼热感也随之消退。

    看来刚才的信息素外扩只是个小意外,没有危险,明诺这才放下心来。

    她应了声:“稍等。”然后找到下去栈道的石阶,绕了一小段路才走到宁雪卿在的位置。

    宁雪卿给她推来一只折叠椅,明诺把椅子往外侧拉了拉,中间和她留出适宜的距离。

    毕竟宁雪卿已经为人母,明诺是alpha,理应和她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桌上有东西反射出细小的光茫,明诺转头看去,是玻璃瓶。

    她拿起酒瓶看到标签,说:“度数有点高。”

    这种酒很多时候会被情侣拿去助兴,宁雪卿既然记得吃抑制药,随身带隔离贴,怎么还在户外喝这个呢?

    明诺落下的心又悬起来:“雪卿姐姐,你一个人?”

    宁雪卿两只手肘支着餐桌边沿,指尖托着下颌,双眸盈光地凝视她。

    “你希望我是一个人吗?”

    问题抛回给明诺。

    明诺敛眸,轻轻地把酒瓶放下。

    如果问感情和生活,她当然自私地希望宁雪卿是一个人。

    如果要问现在的情况,她希望宁雪卿身边有人陪着,起码能保证安全。

    明诺回答:“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不安全。”

    宁雪卿撩头发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远处亮着灯的户外吧台。

    “对哦,我喝酒了。”

    “嗯?”

    宁雪卿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我开车来的,喝了酒就不能开回去了。”

    这……

    明诺扶额,宁雪卿生活里偶尔很马虎的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很早以前她们在一个剧组里,宁雪卿拍戏的时候特别投入,仔细,但生活上会出其不意地犯个大迷糊,比如有次她把墨镜戴在头顶,到处问别人有没有看见她的墨镜。

    宁雪卿讨厌麻烦,生活助理在的时候会整理她的箱子,如果不在,她就会一股脑把东西囫囵塞进去。

    明诺记得有回宁雪卿的生活助理高烧请假了,宁雪卿又讨厌不熟悉的助理动她的私人物品,就自己往里面塞,结果箱子都拉不上了,还有一大半东西堆在床上。

    装不下怎么办?

    于是宁雪卿问旁边几个房间的人有没有多余的箱子,问到明诺那里,明诺想了想,说:要不我先看看还有多少东西?

    到了宁雪卿房间一看,明诺觉得根本不是箱子小的问题,征得宁雪卿的同意后,重新帮她整理箱子,很快就全部装好了。

    宁雪卿笑起来很甜,上扬的嘴角边有小小的浅窝,她俯身从后面搭上明诺的肩膀:你有魔法哎!

    为表感谢,宁雪卿一折一折地挽起明诺的衬衣袖口,给她的袖边别上一枚樱桃发夹。

    宁雪卿仰起脸对她笑:送给你。我买的是一对,超可爱,我还有个小柠檬。

    明诺看着樱桃,不敢抬头,但她知道,宁雪卿的笑容一定像初夏的第一口青柠薄荷,沁润心脾,清甜的冒汽水泡泡。

    尽管她们的来往算不上多,但明诺每一个点滴都记得很清晰,它们对于一个默默的暗恋者来说,是十分不易寻得的宝物,要收进梦乡珍藏。

    明诺拿起水壶,往宁雪卿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纯净水。

    多喝清水能解点酒。

    宁雪卿看着明诺,歪头,眼瞳晶亮:“我在旁边景区租了套房子度假,开车路程十分钟,你能送我吗?”

    她看看四周的夜色:“好黑哦。”

    明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我刚刚也喝了酒,不能开车。”

    河面吹来凉风,宁雪卿抱住肩膀,指缝间露出雪白的手臂。

    明诺拾起椅背上的薄毯递给她。

    宁雪卿披上毯子:“庆功宴?”

    明诺想到明燕组织的尴尬相亲,莫名烦躁:“不是,我妈咪叫我陪她和她的朋友吃饭。”

    宁雪卿点点头,眉眼弯弯:“和家人吃饭很好啊,我还以为你演唱会结束去应酬呢。”

    明诺心头一动,看向她的眼里微光潋滟:“你知道我今天演唱会?”

    她有加宁雪卿的私人微信,经常发只对宁雪卿可见的动态,有工作行程,有分享生活,但是宁雪卿从来没点赞过,十年来一直如此,她总觉得宁雪卿是把她屏蔽了。

    宁雪卿从包包里翻出一张明诺演唱会的票:“我就住在附近,有好听的歌当然去听咯。”

    宁雪卿原来有看过她的动态。

    还夸她唱歌好听。

    橘调的灯光照进眼眸,明诺心里暖洋洋。

    “既然就在附近,你介意我骑单车送你回去吗?”她问。

    “单车?”宁雪卿好奇,“你还带自行车开演唱会吗?”

    明诺粲然:“没有,酒店别墅里配的,私人码头还有小船。”

    宁雪卿站起身,略微俯身向她凑近,耳坠悬在两人的脸庞之间摇啊摇:“那你带我。”

    从眼前宁雪卿的容颜渐渐放大,到结巴地说出那声好,再到推着单车走上滨河绿道,明诺的大脑好像坐了一趟彩色的过山车,等她稍微清醒,心跳又在宁雪卿坐到她身后的瞬间倏然加快。

    “我有点害怕掉下去。”宁雪卿一只手虚虚地环过明诺的腰,捏住一小角她的衣服,“这样可以吗?”

    明诺握住车把手,踩上踏板:“好,出发咯?”

    “出发!哇喔——”

    印着酒店logo的单车驶出林荫,风掠过路灯,吹动她和她的长发,月色融融,风声里回响宁雪卿轻快的笑声。

    “你说,你也喝酒了,不能开车。”

    “嗯。”

    前路有点颠簸,宁雪卿收紧手臂,前胸柔软地贴上明诺后背,娇唇靠近她的后领:“好甜,你喝的樱桃酒吗?”

    潮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在那处撩拨,刚才消下去不久的胀热加倍地反弹,明诺低低地呼出热息,打了个激灵。

    她动动喉咙,压抑的声线勉强平稳:“朗姆酒。”

    宁雪卿疑惑地咦了一声,鼻尖碰到明诺肩头的发丝:“那你身上的樱桃酒味是什么?”

    她们上一次近距离接触时,明诺还没有完成分化,也许宁雪卿还把她当作以前那个没有味道的小妹妹,不知道她分化后是什么味道。

    可这又不是香水,omega真的会闻不出alpha的信息素吗?

    明诺垂眸片刻,嗓音微微发哑:“是……易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