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陨石即将落在蓝泽星之前，明光基地，很多人来找芒果辞行。
红洲维持的秩序在这十天里，被混乱掩盖。
红洲扩招的护卫队已经没办法维持原有秩序，如今的红洲，出行全靠谨慎，无损回家就能夸一句运气极佳。
比红洲更乱的大洲比比皆是。
但是蓝泽星的人们也逐渐发现了大洲们，为末世做出的准备，以市级为单位建立的地下仓储，以空气净化器发行的抗病喷雾，批量出现在市面上供给人们的各种救生物资……
大洲的动荡也在慢慢平息。
而明光基地聚集起来的各类人才，却在此时提出离开。
芒果不舍地挽留，“爷爷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明光基地不好吗？”
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难过，带着些亲昵的委屈不舍，揪着大人的衣角，小心翼翼抓住不肯放开。
几维第一人的李老平静地握住芒果的手，他真诚地目光带着坚定，“我所有的研究设备都在Z市，能抗住质子裂变的检测仪也在那边，我是不能不回去。”
他笑得有些调皮，“说不定我们再见面时，我已经带领我的团队穿破几维空间限制，嗖地一下就出现在小友面前了。”
材料学的莫老嫌弃地推他，“我看着，还是我的新材料用在星际航舰上比较快。”
农科的彭女士先朝着于老点头，然后认真地注视着芒果的眼睛，“我和老于多年的研究都在L市，我是一定要回去守住的，不能说，末世来了，所有的研究就都不做了。”
“而且小芒果你空间出产的几十种正向变异植物，也有部分在L市展开种植，我要回去验收。”
于老欣慰地拍了拍彭女士的肩膀，“你要保重自己。”
彭女士拍掉他的手，“芒果这边的实验离不开你，你继续研究新物种去吧。”
B市的几位老前辈也是同慕安州打了招呼后，凑到芒果跟前，“小友在基地好好待着，保护好自己。”
芒果对几位老先生说不上熟悉，毕竟她这三个月都配合着做实验，只在闲暇时间和老先生们见过几面。
但是他们对她很好，就算只见几面，每个老前辈口袋里随时都装着糖，只为与她偶遇时，逗逗她。
而现在，眼熟的、熟悉的先生们，都要奔赴回他们的来处。
飞行器上全副武装，身上也都穿戴了保护软甲，谨防被动荡波及。
他们一往直前，他们毫无退缩。
是，谁都明白，此时呆在明光基地是最好的选择。
在芒果带来的前世记忆里，明光没遭什么大灾难，芒果印象深刻的几次冲突，如今也早有预案。
要不是后期人类早已无力反抗，导致基地被冲破，明光基地说不定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此时选择留在明光基地，作为研究院或是指挥员，生命都有了保障。
而选择离开，就是选择了和各自的城市，一同应对未知的命运。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做出了选择，芒果团队的核心人员留下，其余就搭把手的人，就都回到各自领域里，去做出更大的成绩。
芒果现在还读不懂这样坚定的意志，她只是泪眼汪汪地和各位先生们挥手，看着飞行器升空，喷火阀搅碎上空的雾气。
她隐约间明白，很多人都只是短暂地相遇，他们不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耸拉着耳朵的小幼崽，被盖恩一把抱起。
芒果轻车熟道地搂住盖恩的脖子，低垂的情绪让她澄澈的眼睛，都蒙上了雾气，她可怜巴巴地贴着盖恩，“滚滚哥哥也会离开吗？”
盖恩语气随意，“不会，你忘了，我是你的监护人。”
芒果高兴了一会，又略显“虚伪”地劝说，“滚滚哥哥是大人了，大人总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的，你想去就去吧。”
要是不去看她绷紧的脊背和握紧的小拳头，也很难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
盖恩斜睨了一眼，丹凤眼中带着浅淡的笑，“我忙活你这点事都要做不完了，还想让我去抗多大的担子？”
小幼崽放心地耸肩，又偷偷地捂着嘴笑，一双腿坐在盖恩的手臂上，欢快地荡起来。
郁灵星老远就像一只热情的大狗狗一样，扑了过来，“我要受不了了！快让我吸一吸！我就靠你续命了！我可爱的小芒果。”
她身后跟着满身疲倦的云曼曼，云曼曼看到芒果时，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郁灵星抢过幼崽，又踩了盖恩一脚，可惜踩空了。
她捧起小孩，脸就凑在她肚子上使劲儿地到处蹭，“呜呜呜！天堂啊！我要回满血了！”
芒果被吸着小肚子，痒得笑咯咯，她手忙脚乱地抓着东西，被云曼曼抬手扶住。
芒果脸上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软乎乎地朝着两位姐姐撒娇，“星星姐姐，云姐姐～”
过会儿，谢清辞和席明悦也一边说着话，一边走来。
唐煜寸头还滴着水，随意地扯了毛巾盖在头上，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
芒果团队里的众人，第一次整齐地聚在一起。
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末世的开端。
芒果左看右看，被郁灵星握住的手，在此时觉得心安。
前世的此刻，她刚做完一次体内能量拔除手术，虚弱得大汗淋漓，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突然间，所有人都兵荒马乱地嘶吼着，全体转移到地下一二层。
她被侬医生推着，放在了旁人碰不到的角落。
研究所的大人们着急地甩着腿，无人搭理她，也小心地不去碰到她的轮椅。
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耳鸣从脑后传来，热闹喧嚣的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芒果术后的身体扛不住动荡不安的撞击波，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明光山上少了很多人。
听说，陨石落在地面上毁掉了很多地方，研究所运气好，躲过一劫。
听说，叔叔阿姨们脱了白大褂，跟下山救援去了。
听说，下山的人运气又不好了，遇到了第一批爆发的病毒……
思绪落到现实，芒果有些紧张地握住郁灵星的手，“星星姐姐。”
感受到小崽掌心微微渗出的汗水，郁灵星能做的就是朝她露出一个阳光的笑，然后回握她的手，把自己的力量和温度全部都传递过去。
光幕上，来自环星空间站的直播镜头，实时跟踪陨石的距离。
“……陨石群逼近的速度在加快，应该是和天文站预测的一样，受到了蓝泽星系引力的影响。”直播的主持人话音里带着颤，“离星系外层越来越近！”
陨石群先抵达了星系周围的星球，在太空的环境下，无声地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如同烟花一般，无声地璀璨。
主持人声音带着哑，“五十六年前检测到菌质存活，但环境不适合人类生存的马哆星，发生正面碰撞。”
“多斯基星发生正面碰撞……”
“单细胞生存的因特星，发生正面碰撞……”
“红洲宇宙空间站被撞击，确认损坏……”
无声的烟花，在数亿人类的注视下，迸发出剧烈的火光，所有人都带着兔死狐悲、恐慌紧张的焦灼心情，等待着。
“第一颗陨石准备进入蓝泽星外层！我们会尝试在天空中解决它——”
直播切到了地表上，意洲洲长点头，一座宏伟的人类科技产物，正亮出狰狞的爪牙。
对空裂变炮，人类史诗中，最残酷也是威胁力最大的远程武器怪物。
“射手准备，瞄准！”意洲洲长挥手下令，“发射！”
光速的裂变炮对准陨石中央，凌厉地撕裂陨石，炸出了一个豁口！
人类还来不及欢呼，第二、三颗陨石就已逼近。
芒果颤抖着手指，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光幕上红洲B市的直播，不久前离开的一位眼熟的老前辈，正坦然地站在了洲长身边。
她抿紧嘴唇，牙齿却不受控制颤抖着。
在偌大的天灾前，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渺小，但是所有大洲都在拼尽全力，能用上、用不上的，所有手段全数施展。
但是很遗憾，陨石群数量依旧太多，事态已经超脱控制了。
大洲的洲长们不甘心地怒吼着，又被身边的人生拉硬拽地拖进地下避难所。
直播间的主持人微微哽咽，“……接下来，地面上所有的设备都进入自动瞄准状态，无人飞行器也会在陨石进入蓝泽星的时候，进行自爆型拦截。”
“蓝泽星全体居民，请注意按照天文局给出的范围进行避难，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保障自身安全。”
“如果不幸被困，请展开自救，也相信护卫队会在灾后第一时间，展开救援——”
直播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刺耳的嗡鸣炸起，光幕变成了断线的黑色。
芒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郁灵星和席明悦，一左一右地把她抱紧——
“砰——”
“砰砰——砰——”
地动山摇时，耳鸣再次传来，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如同盲人摸象，掩耳盗铃般，所有人都想不起蓝泽星陷入了火海。
安静，极致的安静。
修建百年的科技院大楼，保护罩寸寸皲裂，陨石化作的火球直直地砸碎科技先驱的雕像。
一栋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被陨石拦腰砸断，崩裂的高密钢扭曲地裸露在外。
精心修建的基地，落入一片陨石，将健康植物的培育大棚压成碎片……
芒果躲在人为的黑暗中，被牢牢裹住抵抗这地动山摇的恐怖。
她安静地睁着眼睛。
看着地下室的灯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
持续了很长一段，漫长到能回想的记忆，都要用完。
终于，摇晃的地面终于安静下来。
芒果被人紧张地摸着小脸，她好像在黑暗中，看到郁灵星紧张地说着些什么，但是她却听不清楚。
还是谢清辞摸索着打开房间的备用能源，白色的灯光闪烁了一会，坚强地亮起。
芒果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她难受地眯起，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
几双大手都挡在她眼前，好一会，她才扒拉着他们的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他们。
“……小……果，能听见吗？”
郁灵星的声音在耳朵里，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芒果这才点点头。
郁灵星夸张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谢清辞：“被震耳鸣了，捏一下她耳后根这里。”
席明悦抬手忙不迭照做，郁灵星气鼓鼓地敲芒果的额头，“叫你戴耳塞，你又不愿意。”
坐在她身旁的云曼曼，生无可恋地学着捏耳朵，虚弱道，“我也有点耳鸣，这声音真的，顶不住啊。”
唐煜：“你和小崽都不是护卫队的人，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云曼曼扭头去看几人，“老唐灵星就算了，谢博士不是搞学术的吗？还有明悦、盖先生，你们不是文员吗？”
席明悦噗嗤笑了出来，“你点的几个人，都在特级护卫队摸爬滚打了几年，才调到各自领域的。”
云曼曼瞬间自闭了。
芒果凑过去安慰她，幼崽奶声奶气的话里带着哄，“云姐姐，还有我呢！”
云曼曼欲哭无泪地看着小小一团的幼崽，更自闭了。
简单聊过之后，盖恩抱起幼崽放在手上，一行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隔音的门一打开，就见一队人匆匆地朝着他们跑来。
看到他们一个不少，顿时松了一口气。
“东南角的地下避难所被小型偏航陨石击中，内部掩埋人员预计十三人！”
谢清辞反应最快，“继续把地下的人全部叫到地面，空气净化器用备用能源全程打开！你们几个，和我去救援。”
唐煜他们满脸肃容地跟上。
芒果立刻紧张地喊道，“我也要一起去！”
没等大人们反对，她着急地说，“我有空间的！我可以帮忙搬东西！”
谢清辞不过沉默一秒，果断道，“苏芒，跟上。”
芒果挣扎着要下地，被盖恩卡着胳肢窝，他无奈地说，“我抱着你走，你这小短腿跟不上的。”
幼崽沉默了。
她看着谢清辞他们走路带风，眨眼就穿过拱门，本来激动的心情瞬间蔫哒，有些小委屈地抱住盖恩的脖子。
盖恩的眼里悄悄带了些笑，没被幼崽发现。
到了现场，情况比众人想的要好。
偏航的陨石可能是在拦截过程中发生碰撞，才落到了他们这，体型不过一两立方，主要是落地的冲击力砸碎了保护罩，又把避难所上方的板层砸裂了而已。
比起外面那些大楼消消乐的陨石，情况好得多。
谢清辞敲了敲金属，废墟里回荡着嗡响。
很快得到了里面，带着相同间隔，颇有些不急不换的回复。
“把这块石头收进空间，不，不要动那颗陨石，你的空间绝不能被污染，对，旁边的板层也一起。”
芒果乖乖地抬手照做，空间里大片高高摞起的物资旁边，就多了几块废墟垃圾。
众人合力，把埋在里面的人挖了出来。
都受了些伤，万幸没有性命之忧。
明光基地的人只略微整理了一下内部，就披着银白色的防护服，准备下山。
下山之前，全部人都排成几队，最前方的侬医生温婉的面容略显疲惫，手上机械的动作正在重复。
来一个人就从无菌罩里，夹出一个圆形夹片，快准狠地贴在胳膊上，减少和空气接触的时间。
里面的微型针对准刺破皮肤，将浓缩的正向因子挤压到人体内。
侬山月疲惫地抬头，就看到满脸担忧的芒果，正睁着一双干净又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侬医生，你是不是累了？”
侬山月把这几个小时里，全神贯注看护正向因子的疲惫，抛之脑后，朝着芒果微微笑着，眼里带着感激、亲近、怜爱，“不累，小芒果把手伸过来。”
可惜的是，有一批分开放置的试剂也被砸了，试剂瓶都碎了。
侬山月对芒果有些小愧疚，每一瓶进化试剂现在都很珍贵。
拉过芒果的小胳膊，这次，侬山月没把圆片夹出来，反而是从另一个罩子里，小心捻起一个卡通形状的贴片。
儿童的身体素质比之成年人到底要虚弱不少，像芒果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多大洲登记要注射的抗病疫苗，都没注射几针。
在芒果的前世里，她没见过几个同龄人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孩子无法和巨变的病毒抵抗，很多都死在了末世前期。
为此，红洲浪费了一批又一批的资源，研制出来的内部用密度纤维封存正向因子，能缓释注入人体的贴片，和其他大洲做交易的时候大宰特宰，唯独儿童缓释贴片是给的成本价。
几个大洲都默契地接受了。
侬山月把缓释贴片，正正地贴在幼崽的上臂三角肌上。
嘱咐道：“这个小圆片在8小时后会自动脱落，在这之前，小芒果不要自己去扯下来，好吗？”
芒果听话地点头。
芒果被盖恩抱走前，又回头去看侬山月。
侬医生忙得脚不沾地，掀动的白大褂翩飞起舞，分不住任何精力给其他的事物。
山下情况，也比想象中好得多。
不是说没有极为惨烈的地方，X市人口密集，且X市是几个健康植物种植区，赖以生存的人们在陨石雨前，还在努力地抢收。
X市早就拿着预测的陨石轨迹，规划出了避难区。
但是人力难测天灾，陨石在坠落前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红洲的光速主脑也没办法完全推测到。
X市有几个避难所就这样遭了殃。
一行人径直到了最近的救援点，主机还没恢复全州信号，已经有人手动操控着飞行器在空中手动对救援区定点。
芒果被盖恩轻轻放在地上时，就忙不迭地踩着碎石跑过去了，她本人身体接触物体，收进空间耗费的精力会少很多。
谢清辞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这块石头，里面有重钢板，芒果你试试一起收起来。”
幼崽绷着脸，婴儿肥的脸颊也染了几抹灰。
她白皙的手按在上面，残破不堪的废墟和孩子洁白的手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让人呼吸一滞。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惊呼中，一大块费石块消失不见，余下的废墟残渣顺着猛然出现的坑洞滚落。
一位大叔不可置信地揉了几遍眼睛，甩了自己一巴掌，疼得龇牙，“这是几维空间？李老的最新成果？！”
谢清辞没说话，席明悦顶着一张娃娃脸，嘴角抿出一个小酒窝，“各位！这是红洲在天灾前最新发现的人体进化方向，凡是注射了进化试剂的人，都有可能觉醒特殊能力！”
周边的人皆是一片哗然，眼睛里迫不及待就生起了恶意的贪婪、嫉妒、迫不及待。
众人聚焦在芒果身上时，却又思绪一滞。
小崽崽绷紧的脸满含担忧，正乖巧地听从指挥，像是抽积木一样把废墟抽走。
期间还踩着摇晃的步伐爬下废墟，穿过人群，去谢清辞指定的地方，把收进空间里的废墟全都掏出来。
谢清辞小声地哄幼崽：“废墟的材料要留下来，到后期重建的时候，会派上用场。”
在众人眼里，就是这小姑娘觉醒的空间大约三、四个立方，能力不算多强。
倒是几人看着孩子不小心被擦破的手指，严厉地质问：“为什么你们没有觉醒能力？反而是这么小一个孩子？！你们是不是在做违反儿童保护规定的实验？！”
智慧生命实验，说实在的，不算新鲜事，顶多是蓝泽星秘而不宣的常识，三道疤南三幺就是被关押后，自愿做的实验体。
但是用幼崽做实验，已经触及了蓝泽星人类的底线。
盖恩睨了一眼，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苏芒是我们的特聘研究员，也是最有天赋的人，至于其他的人，做了实验为什么不能觉醒，为什么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品种的废物？”
同步被打击的谢清辞等人：“……”
众人：“……”
哥们儿，你连自己都刺，当真是无所顾忌。
不过都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悻悻地退下，反倒是对注射进化试剂产生了极大的热情和期待。
后面芒果跟着行动的时候，就多了很多的围观人员，特意跑过来看“传说中的异能觉醒者”。
众人看着芒果把废墟毫不费力地收进空间里，配合着救援机器的机械手臂，轻松撬开废墟，众人都是发出惊呼，然后又满怀期待地离开。
谢清辞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也没人再多嘴。
注射进化试剂，其实并不是为了催发人体异能觉醒，而是为了抵抗丧尸病毒的爆发，但是具体能发挥多少作用，谁都不知道。
而此时，离第一批病毒爆发的时间，还剩下十个小时。
“抓紧时间，还有三个救援点，搞定之后我们马上带队回基地，进行后续隔离。”
“是！”
芒果学着，奶声奶气地跟着喊，“是～”
夹在众人的声音里，也格外明显，让人眸光松软。
能参与到前世无缘的救援行动，芒果很认真，她迈着小短腿跑上跑下，凡是叫了她名字的地方，她都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帮忙。
郁灵星看不下去，要去抱她，还被她拒绝了。
郁灵星气鼓鼓地戳小姑娘的腮，“等你明天爬不起来，你就知道错了。”
笨拙的小姑娘倒是难得精明一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地转悠，“可是我有灵泉水啊，喝一滴就好了。”
郁灵星哑然，气笑地去揉她的脑袋，把小崽头上挂着的草屑石灰都拍掉。
此时，距离病毒爆发还剩3个小时。
人算不如天算，谢清辞还没带队撤离，就看到刚挖出来的人里，有个人拖着血淋淋的大腿，摇晃地站了起来。
唐煜余光瞥见，直觉在嗡鸣，看到一脸懵逼的护士还想上前去询问，立马大步一迈把人扑倒——
一股凌厉的风，几乎是擦肩而过。
唐煜抱着护士在碎石渣里滚了几圈，而如鬣狗扑过来撕咬的病人，被猛地砸过来的飞行器撞飞。
唐煜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第一时间去查看背后的防护服，糅合了柔钢材料的衣服居然被撕裂了口，万幸皮肤没有创口。
郁灵星三步做两步跳过去，背在背上的机械外骨骼猛地张开，把躁动的病患压制住。
她脸色大变，“要压不住了！力气太大了！”
云曼曼立马检查唐煜的伤口，语气慌张，掏出新的防护服，“换上！”
而离得最近的席明悦，行动迅速地抱着幼崽踩上飞行器，腾空飞起。
谢清辞环顾周围，已经有几声惨叫传来，他挥手，身后的护卫队鱼贯而出，“立刻处理所有变异人员，被抓伤咬伤者立刻控制起来！”
刚刚还平静的救援现场，在片刻间，就变成了惨叫不断的战场。
谢清辞自己也拿着一架速冻炮，凌冽的目光对准朝着人群扑过去的丧尸，毫不犹豫地按在按钮。
盖恩守在他的背后，留了几分注意力在天上。
盖恩：“还没到爆发时间。”
谢清辞：“个体差异。”
盖恩：“我已经通知了X市，全洲信号还是中断。”
谢清辞：“提前爆发的可能也做过预案。”
盖恩看着周围行动迅速的护卫队，微微点头。
猛然，他瞳孔微缩，喊道，“席明悦，往上飞！”
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蜘蛛一般，攀爬在断裂成两半的摩天大楼外墙，扭曲的手脚蓄势下压，然后猛地弹起！
目标直奔空中的飞行器！
席明悦听到盖恩的提示，反应很快，一手在飞行器的自驾界面敲击，一手把好几个保护罩全都打开。
芒果紧张地抱着她的小腿，在极速抬高的飞行器上，眼睁睁地看着丧尸伸出利爪，狠狠地往下抓绕！
“砰、砰、砰！”
好几层保护罩同时碎裂的声音响起，飞行器已和丧尸拉开距离，丧尸只能无力地往下坠落。
它的脑袋和心脏被集火瞄准，在坠空的两秒内，被打成了筛子。
砸在地上掀起一阵灰尘，手脚抽搐片刻，才终于失去了活力。
谢清辞冷静地环顾四周，确定除了地面几人的哀嚎，没有其他动静后，指挥着护卫队开始执行单人隔离。
他快步走到慢慢落在的芒果身边，上下看了一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人都心有余悸，看着那一滩烂肉都有些咂舌。
“弹跳力太惊人了，丧尸变异时间还不到一刻钟！”
谢清辞抽调了X市的资料，做了简单快速的识别，“应该是职业原因，生前是运动员。”
郁灵星：“差点挠花老唐的那只，普通居民，但是变异后力气很大，我的外骨骼撑断了三根。”
云曼曼在迅速反应后，此时还有些恍惚，“进化试剂……没有发挥作用吗？”
众人皆是一静。
按照目前的情况，变异后的丧尸力气、速度都是翻倍增长，更有甚者生前的体魄也会对变异后产生影响，只这么几只丧尸，就把他们带出来的装备耗掉三成。
谢清辞低头看了看面板，“老师那边在做同步实验，有部分人可以吸收进化因子，而有些人无法吸收，变成丧尸的概率未知。”
他没说的是，可以吸收的人皆是少数。
几人沉默了一会，谢清辞率先拍板，“席明悦，云曼曼，唐煜，你们三个人带着芒果返回基地，发现丧尸立刻处理！”
谢清辞：“我们留下来，协助市长组织居民隔离。”
谢清辞看着三人，这三位是他们团队中，确定可以吸收进化因子的人，由他们守在芒果身边，风险最低。
而留在这边的三人，谢清辞、郁灵星，芒果前世都见过，唯独一个盖恩……
盖恩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淡定地把手上的速冻炮递给谢清辞，嘴角一勾，“老谢，不要手软，别当废物。”
谢清辞：“废话真多，发现不对就跑远点。”
盖恩无所谓地瘫了摊手，只是目光悠远地看着芒果他们撤离的方向。
这边的芒果站在飞行器上俯视下方，时不时又惊恐的叫喊传来，她微微一颤。
眼眶里的雾水在打转，她抱住席明悦的大腿，抿紧嘴巴不敢做声。
云曼曼做幼师几年了，一眼就看出来幼崽的恐惧。
她当即让唐煜靠近之后，伸手把幼崽捞过来，拍着她的背：“芒果？小芒果？是不是害怕？姐姐们都在这呢。”
幼崽小巧的身躯在不自觉地抽搐着，她含着水光的眼睛朦胧地将人映入。
她死死抿着的嘴巴，微微颤抖着张开，软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迷茫和愧疚，“进化试剂……是不是没有用？”
“我是不是，没有帮上忙？”
云曼曼这才知道小孩在害怕些什么，她想到自己说的话，恨不得回去堵住自己的嘴，再抽自己一巴掌。
看着芒果担忧难过的眉眼，真挚又纯澈，云曼曼只觉得喉间有一个热气哽咽难当。
她忙不迭搂紧小姑娘，试图给她力量，“有作用的！小芒果，有作用的！”
“你帮了我们很多，你是一位勇敢的小战士！”
“进化试剂起作用了。”唐煜背对着她们，他的话从风中传来，飘渺却带着坚定，“苏芒，你前世没能见到的末世第一天，绝对比现在要惨烈。”
“但是你提供了进化试剂，提供的天灾信息，我们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第一批丧尸的人数也绝对比前世少了很多。”
“小芒果，你真厉害。”
芒果哭泣着搂紧云曼曼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问：“我真的……呜呜……有做到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对！”
芒果这段时间积蓄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她流出来的眼泪，把云曼曼肩膀上全都打湿了。
云曼曼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又揉揉她的脑袋。
明光基地已近在眼前，芒果坚强地胡乱擦拭眼睛，把眼角一片弄得通红，才小声地问一句，“谢叔叔他们会回来的，对吧？”
几人沉默片刻，还是唐煜面带坚定地点头：“会的！”
明光基地的防护罩波光微闪，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在最后的爆发倒计时里，明光基地凡是无法吸收进化因子的人，都自觉地隔离了起来，往日人来人往的研究大楼，此时空荡荡得有了回音。
慕安洲还在指挥人群，远远看着唐煜他们落在地面上，招呼了一声，马上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唐煜面色凝重，“病毒有提前爆发的趋势，谢清辞留在外面控制局面了。”
慕安洲点头，“过来搭把手，监视这些区域的人员，凡是有异常的，就加大进化因子浓雾，疼得厉害的就上束缚带……”
慕安洲低头去看眼巴巴的小幼崽，努力忽视她通红得像是兔子的眼睛，“小芒果帮我们运送装备吧，基地里的大型吊装飞行器都派出去救援了，有些设备我们人力搬不动。”
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幼崽，瞬间安定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唐煜板着脸，躲在角落里疯狂地给盖恩发消息，“滚，我和小崽保证了，你们都得给我回来，少一个都不行。”
“芒果哭了一场了，哄不住。”
“你们要是少了人，我估计小崽得水淹基地。”
盖恩嘴角微抽，想到什么随手回了一串省略号，就关闭面板。
他目光落在隔离室里正在发热的谢清辞，神色有些幽暗。
谁都没想到，最先倒下的居然会是谢清辞。
他的症状爆发得太快，高热、呼吸急促，皮肤层开始出现异变反应。
盖恩看着躺在里面，急促呼吸着进化因子薄雾的谢清辞，“你要死别在这个时候死，你死了我没办法和被监护人交代。”
谢清辞晕晕乎乎地感受到全身都在肿胀、疼痛，神志却保持着清醒，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清醒无力地看着自己走到深渊里。
这就是变异吗……
谢清辞吐了一口浊气，听到盖恩的吐槽，扯着嘴角笑了笑。
盖恩：“还说你是芒果故事里的救世大英雄呢，这就倒下了？真是废物一个，小朋友的滤镜开得有点多。”
谢清辞咬牙闭眼：“啰、嗦。”
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划破喉咙冒出来一般，疼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盖恩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隔壁隔离室，男人正扭曲地滚在地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绝望地流出血泪，却抵挡不住病毒彻底入侵，将黑眸寸寸变成灰色。
在男丧尸摇晃地站起身，想要扑过来撕咬的时候，盖恩冷漠地扛起手中的机械手臂，瞄准头颅——
“砰！”
丧尸安静下来。
盖恩又扭头去看谢清辞，看他五个手指扣在钢板上，指甲崩裂流出通红的血渍，汗水顺着手臂流下，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病毒一旦感染，就会势不可挡地发作，身体在进化因子的辅助下，会迅速分裂细胞抵抗丧尸病毒。
但是在这过程中，浑身上下都是被碾碎般的疼痛，细胞裂变、基因重组的痛楚几乎可以让人疯狂。
盖恩站在中央，已经击杀了好几个意志消散的丧尸。
盖恩突然说：“要是基地扛不住了，我会带着芒果跑，红洲几个安全屋我都藏了食物和水源，饿不着她。”
谢清辞混沌的神志又多了几分清醒。
盖恩继续说，“你要是变丧尸了，席明悦也会同意我的话。”
盖恩拿起谢清辞隔离室的遥控器，将防爆玻璃打开，他大步迈进去，和谢清辞冷漠的眼神对上。
盖恩笑笑，“不过，离群索居的生活，对孩子的心理不好，如果可以，还是有一个安稳的地儿呆着比较好。”
“谢清辞。”盖恩将进化试剂的封口打开，毫不留情地扎进谢清辞体内，一只又一只，稀释的进化因子被人为注入浓度，指数攀升的疼痛让谢清辞瞳孔都开始涣散。
他大脑都在爆鸣时，听见盖恩冷漠地吩咐——“你别死了。”
谢清辞扣紧的五指都在抽搐，眼睛已经被血色填充了，脑子里只要一个想法——
等他醒了，盖恩就死定了。
芒果都保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