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避无可避,墨垠只好端坐花易染身前,静待他的发问。

    花易染开口道:“你能说话吗?”

    墨垠闭口不言,毫无动作。

    花易染接着道:“沟通不了,那就搜魂吧。”

    墨垠立刻开口,但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是个死,于是他将耳朵贴在脑后,故作害怕的模样,而后用孩童的稚嫩声音道:“别!我说。”

    花易染嘴角上扬,笑道:“这就对了,乖。”

    墨垠心中稍微一松,以为自己的示弱起了作用。心中暗道还好自己当邪神对各种术法都有所涉猎,这才能如此娴熟地变换声音。

    此时,花易染问道:“第一个问题,堕神域一战,邪神突然降临,是否与你有关?”

    墨垠像拨浪鼓一样摇头:“绝无关系。”

    花易染盯着墨垠,继续幽幽地问道:“那你为何一直隐藏你已经开启灵识的事实?”

    墨垠垂下头,耷拉着耳朵道:“我……我害怕,你们的气息都很强。”

    花易染立刻追问:“不怕白曦?”

    墨垠道:“他,他很喜欢猫,对我很好,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花易染打断他,疾声问道:“那他为什么拿剑指着你?”

    他问得太快,墨垠一时愣住了,花易染目光如炬,死死地盯住墨垠。

    墨垠用微弱的声音道:“你看错了。”

    花易染眯眼一笑,抬手之间一股灵力托起墨垠,他道:“我说了,说谎后果自负哦。”

    墨垠开始挣扎,用稚气的声音大喊:“你想要做什么?你要是伤害了我,白曦不会原谅你的。”

    花易染一勾手,墨垠瞬间就到了他眼前一尺之地,花易染盯着他的眼睛道:“所以白曦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他要如此护着你?”

    墨垠愤怒道:“不许你污蔑白曦,他护着我只是因为他善良,不像你,明知道因果溯源术可让识海破碎,还对我用。”

    花易染道:“我要是真不想让你活,当初用搜魂术来得更简单,反正当场也不会死,我有的是办法不用承担因果。”

    他伸手摸了摸墨垠的头,墨垠却因为他恶意揣测白曦,已经被激怒,伸爪就要抓他,但却被花易染灵巧地避开。

    “好凶啊,在白曦手底下怎么那么乖巧呢?”他凑近墨垠道,“上次因果溯源术,白曦帮你了吧?”

    此时,墨垠对花易染已经完全没有了好脸色,他质问道:“白曦因为你一句话就可以奋不顾身地去引开鱼群,你为何还要欺骗他,怀疑他?”

    花易染离开墨垠,淡然道:“因为他的行为让人怀疑。再说,我设了召回阵法,以他的实力,能安全出去。”

    墨垠愤怒的别过头:“你这人好生凉薄,让人厌恶!”

    花易染无所谓道:“谁在乎呢?人活在世,顾好自己就够了。”他伸手把墨垠的脸扭过来:“你,别把话题岔那么远,我再问最后一遍:白曦为何用剑指着你?”

    墨垠不由自主地再次紧张起来,他道:“是白曦看错了,他把我看成了坏人。”

    花易染噗嗤一笑:“又撒谎了。询问结束,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简单一点儿,用搜魂术吧。”

    墨垠死命挣扎:“花易染,你这样和你们要找的邪神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在证据没确凿的情况下对我用搜魂术?你要我以后怎么办?”

    花易染眼眸微合,一双桃花凉薄如深秋的露,他道:“接受吧,就当是你的命。”

    说罢,他手掌翻飞,指尖凝聚出发红的金光,缓缓向墨垠探去。

    墨垠察觉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暗自调动识海中的三件法器打算拼上一拼。

    虽然胜算很低,但此时已经毫无退路,不如殊死一搏,或许可以赢在出其不意。

    但用法器发起进攻,如果解决不了花易染,他邪神的身份便昭然若揭,白曦也得跟着受牵连。

    想到花易染为了查自己而让白曦去涉险的凉薄样子,墨垠眸中寒光一闪,露出凌厉的杀气,他识海中开始亮起红,蓝,白三种法器的光芒,一触即发。

    花易染的手指泛着红金的光芒,缓缓地向墨垠迫近。在墨垠的体内,驭命作为先锋,它犹如一头觉醒的野兽,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墨垠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易染那不断接近的手,心跳如鼓,神经紧绷如弦。

    他在静默中等待,等待着花易染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然后给予致命的一击。

    很快,花易染的手指距离他的额心仅有一寸之遥,墨垠甚至能感受到指尖传递来的微热气息。

    驭命在他的识海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即将冲破束缚。

    但就在此刻,花易染的手却蓦地停住了。他用少有的严肃目光紧盯着墨垠:“我再问你一遍:白曦为何拿剑指着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实话!”

    墨垠心中一动,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他从花易染复杂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与之前的凉薄截然不同的情绪。

    曾经的墨垠,如同被操纵的傀儡,身不由己地沦为屠杀的工具。而现在,他深深渴望着自由,渴望着被世人理解。除非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任何生命的鲜血。

    在他的识海中,一只大手凭空出现,紧紧地压制住了即将失控的驭命。

    墨垠深吸一口气,以最真诚的语气回答道:“我以前是邪神豢养的猫,那一天,邪神在走时企图带我离开,却被白曦撞见了。白曦误以为我背叛了他,以为我要投靠邪神。”

    花易染静静地凝视着墨垠,似乎在甄别他话语中的真伪。而墨垠则趁机伸出爪子,轻轻地将花易染悬在自己额心的手指揽入怀中。

    它的眼神中满溢着恳求:“我发誓,为了白曦,我绝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它可怜巴巴地望着花易染,“你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我?”

    花易染冷哼道:“你就是用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将白曦骗得团团转吗?”

    他的话语虽冷,但手却迟迟不肯挪开,心中涌起诸多念头:

    这只是一只小黑猫而已,我见识过的美猫无数,岂能被他左右了思绪?

    然而,当他余光瞥见小黑猫那大大的,宛如蕴含着星辰大海的蓝色眼睛时,心中又不禁一动。

    花易染暗想:蓝眼睛的小黑猫确实罕见。

    他猛然警醒:我之所以费尽周章将它从白曦身边带走,是因为它实在可疑,况且它都承认了曾经跟过邪神,我必须得探个究竟。而且若是这次失败,白曦再不会给我机会了!

    他毅然将手从墨垠的怀中抽出。墨垠伸出爪子试图挽留,却再次触动了他的心弦:这只小黑猫的爪垫竟是粉色的,堪称猫中极品……

    他取出酒壶,猛灌一口酒,这才将心头的杂念压下。他提醒自己:无论何物,都不及自身的安危重要。

    他伸出手来,再次施展搜魂术。而墨垠在他面前垂下耳朵,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

    它像一张被挂起的猫皮般悬在空中,声音凄凉:“无论结果如何,你能否在之后为白曦寻找一只新的小猫?他很需要。”

    墨垠识海之中,刚被按捺下的驭命此时又被调动起来,但它的势头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般猛烈。墨垠心中明白,尽管他并未放弃抵抗的打算,只是最佳时机已经错失,现在胜算已然不大。

    花易染迅猛地点了一下墨垠的额头,动作之快,让墨垠都来不及调动驭命。紧接着,墨垠便如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跌落至地面。

    花易染看也不看,再次举壶痛饮,他才不羡慕白曦能拥有这么好的猫,还得分心照顾,耽误喝酒。

    墨垠已稳稳落地,心中却充满了疑惑。花易染的态度变化莫测,一时要搜他魂魄,一时又突然放开他。

    他迅速躲到角落,窥视着花易染。只见花易染仿佛真的已将他遗忘,只是自顾自地斟酒饮酒,眼神望向远方,仿佛在追忆着某些往昔。

    墨垠感受到,花易染似乎并非外表那般凉薄无情,他好像有很多的心事一样。

    等待许久,确认花易染并无恶意后,墨垠决定趁他陷入回忆之际,提升一下自己在花易染心中的好感。因为仅仅依赖他人的好感显然不够稳妥,花易染的行事风格太过难以捉摸。

    此时,花易染已移至一旁独酌。突然间,他感到脚下有些痒,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小黑猫不知何时蹭了上来,尾巴轻轻缠绕着他的腿。

    他刚一低头,那只小猫仿佛受到了惊吓,耳朵紧贴脑后,整个身体匍匐在地。

    他不由被它那副滑稽样子逗笑了,他道:“你那么害怕做甚?我又不吃了你。”

    小猫听罢,翻身往地上一躺,然后四脚朝天,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这一幕在不经意间触动了花易染那颗被酒精麻痹的心,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墨垠的肚皮,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他竟将这么一只温顺的小猫视为洪水猛兽来防备,现在想来,实在是荒谬可笑。

    他将墨垠抱上膝头,架着它的前肢让其与自己对视。而后微微侧头,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以后,我会和白曦一样保护你。但你要明白,我可不像白曦那样心软。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们,我肯定亲手了结你。”

    言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墨垠轻声“喵”了一下作为回应。花易染笑了笑,抱着墨垠便地躺下,竟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墨垠费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舔舐着被摸得凌乱的毛发,心中暗想:这人真是随心所欲,想醉就醉,想醒便醒。在船上喝那么多没醉,刚刚明明没喝多少,却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