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垠窜出去好远,回头一看,遭了,白曦丢了。
他又回去找白曦,他体内有白曦设下的禁制,凭借着禁制与白曦的感应,他不久后便找到了白曦。
城外山上的一片竹林旁,白曦闭目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只见人似冠玉,风摇竹林,月如细沙,隽永成画。
这不禁让墨垠想起白曦三杯醉倒的那个晚上,并不是同一座山,但白曦却总能找到竹林,竹林外还总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
墨垠都要怀疑那块大石头是不是白曦自带的了,他仔细看了看那块石头,和上次的也不像是一块。
好奇过后,他不得不直面现实了:白曦肯定又生气了,还是很严重那种。
他化成幼猫,悄悄的靠近白曦,在距离足够近后,纵身一跃,扑到了白曦怀里。
他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惹出一阵叮铃乱响,定睛望去,原是白曦腰间的一块玉佩。
是一块半山水组玉,主玉是暖白圆月,上面镂空刻有【行止玉】三个字,赘玉是墨绿竹节,流畅如生;其样式与人界女子佩戴的禁步相似,一眼便知是规范行止用的。
这玉佩何时有的?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过?
要这劳什子有什么用?墨垠伸出爪子,故意将那行知玉拨得叮铃乱响。
待白曦睁开眼睛看他,他又立刻停止了玩闹,就势在白曦腿上一躺,漏着肚皮,拉长声音:“喵~~~”
白曦目光和声音都平静如止水:“可有办法解救花易染他们?”
除了嘴巴和被风吹动的头发丝,白曦别的地方动都没动一下,仿佛他的腿上躺着的是一块木头。
一定是还在生气,不然怎么能忍住不摸摸自己呢?
墨垠蹭了蹭白曦的腿,用稚童的声音道:“你不生气了我就告诉你。”
白曦淡声道:“那就等你想说。”
言罢,他又闭上了眼睛。
墨垠不相信白曦对自己的猫形如此无动于衷,他顺着白曦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他的耳廓。
一阵清冷的白光自白曦身上闪过,那白光带着寒气,凉飕飕的,仿佛能带走周围的温度。
白光闪过之后,白曦依旧是之前的样子,一动不动,耳朵也没泛红。
墨垠静默一瞬,明白这是白曦在用术法压制心绪。
坦然接受自己的七情六欲有那么难吗?墨垠如此想着,但却不敢再逼得太紧。
他隐隐有种感觉:白曦若不是着急救花易染出来,此时恐怕已经去了天道福地消除七情六欲了。
他从白曦的肩膀上跳下来,化为人形,自白曦面前正襟危坐:
“那空间裂缝是人界的守护灵为维护人界正常秩序所创造。守护灵是人界的供奉之力,只会守护和□□,并没有意识,不能交涉。若想打开空间救花易染和断渊,得去找人皇。”
白曦终于再次睁开眼睛,他眉头微蹙,陷入深思。
墨垠知道他是在担忧那只大手,于是分析道:
“从断渊那里便可看出,那只大手很难完全控制生灵,而人皇又是五界之主中最为谨小慎微的,几乎不可能被大手完全控制住。
而现在,被困住的一位是魔界之主,一位是天命者,外层空间又遍布他的子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轻举妄动,安心。”
白曦道:“人在他们手里,我们也不能妄为,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皇城,按照人界规矩拜访。”说罢,他又闭上了眼睛。
墨垠看着白曦又与月色和夜竹融成一副水墨画,而那块行止玉则像是画上的印戳一样,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他暗想,总有一日,他要把那印戳揭下,让画中人活过来。
竹叶摩挲声中,墨垠也闭上了双目,他沉入自己的识海,用刚得的吃食去忽悠两件器灵去了。
第二日,他们通过天篆玉简到了皇城天枢城下,按照人界的规矩一层层的递上拜贴,直到正午,才终于站到了真正圣殿之下。
一层守卫核身份;
二层守卫缴刀剑;
三层守卫搜衣物。
墨垠目光冷冽,看着那些凡人的手自他和白曦身上摸上摸下,只觉忍耐已经到极致,给人皇个面子,他还真端上了?
事实证明,忍让只能换来得寸进尺。
四层守卫要求他们给自己贴上灵力封印。
墨垠忍不了了,他一把抓住守卫的领子,将守卫拖到跟前:“告诉你们皇帝,再故意刁难,我拆了他的天枢城!”
那守卫明明是个凡人,但却不见慌乱,他不急不慢的拿出一块现世镜道:“殿下有令,二位若是不肯封灵力,就让我给二位看这个。”
墨垠犹豫一瞬,一把抓过了现世镜,他先是检查了镜子无异,而后与白曦同看。
当二人看清里面的画面时,瞬间愣住了。
那是困住花易染和断渊的轮煌城。
只见整座轮煌城上下各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灭字金印,金光笼罩下,整座轮煌城城都禁止了。
这金印墨垠可太熟悉,当年他就是用这道金印,双手一合,寂灭了一座城。
四大邪器之一,寂灭金印落到了人皇手里,人皇与大手是同伙!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人皇不惜搭上一座城的凡人作为陪葬,发动寂灭金印,捏住了断渊和花易染命脉,也遏制住了白曦和墨垠的咽喉。
五界这是怎么了?人皇的力量来自臣民,不是最爱惜臣民吗?怎么如今倒要用数十万臣民的生命威胁上别人了?
墨垠第一次自心底涌起一阵寒意,他悄悄攥紧拳头,指甲深陷于掌心。
此时守卫再次开口:“殿下留有口谕,只要一位进去便成,二位哪个进?”
白曦伸出手,却被墨垠抢先了一步将那灵力封印捞了过去,墨垠毫不犹豫将那封印贴在了自己身上。
幽光闪,封印成,墨垠浑身灵力瞬间停滞。
因是灵力停滞,而非消散,他还是保留着人形。
在白曦凝重的目光中,墨垠自如道:“人是我踢进去的,我一定会把他们捞回来,安心。”
他向守卫示意可以走了,刚走两步,却被白曦拉住手。
手中一凉,白曦悄悄塞了什么东西给他。
墨垠紧紧攥住那东西,心中多了一份底气,他跟着守卫踏进了内殿。
内殿和以前一样,宽广无垠,金碧辉煌,不同的是门前悬着一张巨大的金符,那金符挡住了高台龙椅上端坐的人皇。
守卫再次开了口,悠长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过金印,封灵识,即可面圣。”
墨垠不由感叹,原来最狡猾的是人皇,灵识都封了,识海也进不去了,这可是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但事到如今,已无退路,他攥了攥手心那点儿凉,一步踏进了金印。
随着金光散去,他终于见到了人皇:辉煌龙椅,九龙金袍,五彩冕旒,但再金贵的东西都挡不住他脸色的苍白。
墨垠以前每次见他都觉得这个病秧子活不过一个月,但他和其余的五界之主一样,活了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
身后三丈高的金门吱呀一声慢慢关上,人皇朱煜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墨垠:“你不是天命者。”
墨垠用的不是自己的样貌,所以朱煜一时没认出他。
朱煜猛地一拍龙椅,大声呵斥道:“你们竟敢用闲杂人等欺骗孤,可是都不想活了。”
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墨垠如今就是手无寸铁的凡人一个,他深知唯有自爆身份,引发人皇的恐惧,才有可能扭转局面。
于是他用回了那属于邪神墨垠的声音道:“病秧子,都病成这样了老老实实进棺材不好吗?你以为,什么样的争斗都是你可以参与的吗?”
朱煜扶着龙椅艰难的站起,他清瘦的手指微微颤动的指着墨垠:“你是……”
墨垠扬唇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每次来这里,你都在我这个位置跪着,想起来了吗?”
朱煜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与恐惧。他踉跄后退几步,重新跌坐回龙椅上,手指依旧颤抖地指着墨垠:“你……你是邪神墨垠?!”
墨垠心中有了些底气,他说出更多以前的事想要收集多一些人皇的恐惧,此般才能将他一举拿下。
他缓步向前,一步步逼近朱煜:“想起来了?当年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你一命,那份卑微与懦弱,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朱煜缩在龙椅中瑟瑟发抖,墨垠心中底气更足,他一步步踏入离朱煜只有十步之遥的地方,
但此时,墨垠却发现一件很致命的事。
他感受不到朱煜的恐惧,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灵力和灵识被封了,这才会感受不到,所以一再靠近朱煜。
但如今两人近到不足十步,他还感受不到朱煜的恐惧,那原因只有一个:朱煜根本就没有恐惧!
这时,穿着华丽皇袍的帝王从龙椅和宽袍的遮掩中露出他那张苍白的脸,脸上竟然满是癫狂的笑意。
墨垠这才明白,他刚才的颤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他在狂笑。
此时朱煜广袖一挥,墨垠被一股巨力掀翻,直滚下那九十九阶的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