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心意
自离开神陨之地后, 墨垠便进了时光逆轮疗伤。
待二人抵达仙界和人界的分界点昆仑墟,墨垠已经在时光逆轮里休整了一个月,彻底清除了体内的怨气。
仙界与昔日的神界并肩坐落于一处, 合称为天界,它们与人界之间, 隔着一座巍峨的昆仑墟。
生灵们仰望仙族与神族, 仿佛他们从天而降,因而称他们为天族。
三千年前人族还信奉神仙时, 他们口耳相传, 翻过了昆仑墟就能升仙。
但实际上,远不是那么回事。
昆仑墟的另一边,是浩渺无垠的北冥海。
北冥海的尽头, 漂浮着三千灵台,其中最为宏大的便是神族之所在, 其余灵台则属于仙族。
此刻, 墨垠与白曦正站在昆仑墟之巅,远眺那辽阔无垠的北冥海。
北冥海内,波涛汹涌,上古灵兽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震撼人心。
墨垠解释道:“直接飞越北冥海会消耗大量灵力,而且一般的法器也难以抵挡北冥海中无数上古神兽的侵扰。因此,仙族和神族通常会选择乘坐引神舟横渡北冥。”
白曦看向墨垠,墨垠继续说道:“引神舟的主人是一只巨大的章鱼, 它钟爱一种名为灵粹果的仙果, 我知道哪里有这种灵果, 你随我来。”
二人从昆仑墟之巅一路向南飞行数千里,随后又俯冲三百里, 终于抵达了一个隐秘于昆仑墟壁上的深邃山洞。
在漆黑的山洞中摸索着飞行了数十里,前方骤然明亮。
只见这里紫色雾气缭绕,奇花异草遍布,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雾气的源头,是地上生长的一种紫色奇草。
这种草形态独特,叶片细长如丝,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密密麻麻地铺满地面。
随着微风的吹拂,草叶轻轻摇曳,紫色的雾气从草叶间缓缓升腾,弥漫在整个空间中。
由于雾气实在浓郁,他们收起了飞行法器,改为步行。
墨垠率先踏上紫色的草地,向那些雾气中走去。
他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看向迟疑的白曦,他道:“安心,我之前来过,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白曦闻言,也迈步走进了紫色的雾气之中。
墨垠在前面引路,途中他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他道:“别看引渡的是条大章鱼,但它却戴着一顶大斗笠,还穿着人的衣裳,看起来颇为滑稽。”
白曦淡淡的“嗯”了一声。
自从墨垠将白曦从天道福地找回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墨垠始终觉得,仅仅是因为摸了几下下巴,白曦不至于突然不告而别,转而便前往天道福地要消除七情六欲。
但他又不太敢问出口,生怕再次惹怒白曦,因此只能克制自己。
此时墨垠见白曦不太感兴趣,他便不再说了。
然而灵萃果树确实距离遥远,在沉闷的行走中,墨垠又忍不住开了口:
“那只大章鱼用两只触手做腿走路,用四只触手摇桨划船,样子别提多怪异了。而且它还非要别人叫它引渡人,如果在引神舟上有人说了‘章鱼’两个字,它就会直接连船带人一起钻进水里,把人丢在北冥之上,那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白曦冷不丁地插了一句:“章鱼不是应该有八条腿吗?”
墨垠没想到白曦会接过话茬,更未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意外的交流让他精神一振,他迅速回应:
“对,它确实有八条腿,还有两条它总爱围在腰间,行走时显得大腹便便,活脱脱像个……嗯,像个圆滚滚的福桶。”
白曦的这次搭话,让墨垠内心激动不已。
他甚至模仿了一下那只章鱼的站姿,模仿完后却突然感到有些窘迫,于是便放声大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就在这时,他听到“噗嗤”一声,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抬头一看,白曦的嘴角确实挂着微笑。
墨垠凝视着白曦,心跳“砰砰”地加速跳动了两下。
白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收敛了笑容,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墨垠注视着白曦的背影,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确实进过这里,所以知道,那些紫色的草叫心迷草,升腾起的紫色烟雾叫迷心雾。
这种迷心雾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够渗透人的心神,从而削弱甚至抵消人的自我控制能力。
墨垠是有意将白曦引导进这里的。
两日前他自游湖之中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他能感受到白曦急速的心跳,而他的心也随之狂跳不止。
在那一刹那,他突然不想再克制自己了,也不想再与白曦保持距离了,他想问清楚那次为什么白曦突然要去神陨之地消除七情六欲。
随后的两日,白曦在外奔波,而他则在时光逆轮中静养了一个月。
他不断的去审视自己的内心,也一点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承认,开始时他亲近白曦不过是想利用白曦生存下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和自己的行刑者纠缠的如此之深。
自白曦义无反顾地返回骨囚笼救他开始,他对白曦的感情就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利用。
之后堕神域一战中,他承担了两大邪器的因果,而白曦的记忆被篡改,误以为他再次大开杀戒。
尽管如此,当花易染即将发现端倪时,白曦的第一反应仍是保护他。
从那一刻起,他便对白曦毫无保留的信任,并誓言绝不辜负。
而他对白曦感情的变质,是在人皇用寂灭金印挟持了同为天命者的花易染那一次。
白曦意识到他有危险之时,竟然不顾花易染的安危,硬闯进来救他,
若说墨垠以前觉得白曦对他好可能只是白曦的本性和习惯,但是有了比较之后,他知道白曦对他真的不一样。
当时,他并未深思自己的情感,只是单纯地想为白曦做些什么。
他身负滔天罪孽,一无所有,唯一能给白曦的,便是为白曦分担那些深重的罪孽。
于是,他将时光逆轮赠予白曦,独自承受了因此产生的所有因果。
之后他情难自禁,趁白曦虚弱挑白曦的下巴逗弄白曦。
但没想到他渡劫回来后,白曦竟然再次去天道福地消除七情六欲了
他虽然及时将白曦从天道福地找回,但心中却满是困惑,不明白白曦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以为是自己的过错,让白曦感到不悦。
他开始克制自己,直到神陨之地,他救人差点儿被怨气吞没,白曦紧紧抱住从怨气中捡回一条命的他,那一刻,彼此的心跳交融。
他不想再克制了。
想明白一切后,墨垠从时光逆轮中出来,他已经决定了带白曦来这里。
两个人在迷心雾中坦诚相待,他想问清楚那次神陨之地的事情,他也想问清楚一些别的东西。
直到听到白曦问出那句不像他问出的话,再加上那噗嗤一笑,墨垠便知道,他已经被迷心雾侵蚀了。
墨垠觉得是时候了,他追上白曦,挡住了白曦的去路,看着他眼睛直接问道:
“在我出去渡劫之时,你为何突然要去天道福地消除七情六欲?只是因为我摸了你的下巴吗?”
白曦已然发现了这紫色雾气的不对劲,如今墨垠突然挡住他的去路,问出这种问题,他瞬间确认了墨垠是故意将他引导至此。
他觉得自己第一反应该是愤怒,但是没有,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回答墨垠的问题。
他想说:“是,因为那一下,让我的心乱了。
那时候我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拿剑去追着你砍,变得完全不像我。
所以我不告而别,去了天道福地。”
这些话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但却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还是被他用早已经深入骨髓的克制阻拦住了。
他伸手掐诀,想念清心咒,但此时墨垠却一把抓住了他掐诀的手。
他怒声道:“放开!”
墨垠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的更紧了,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透过迷心雾,仿佛能直接望进白曦的内心深处。
他道:“白曦,我知道这雾气可能让你我都有些失控,但我想说的,是真心话,我想听的也是真心话。”
白曦皱眉,试图挣脱墨垠的手,但墨垠却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不让他有机会逃脱这段对话。
墨垠继续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天命者,我是曾经的邪神。但无论我是谁,无论我过去做过什么,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不求你原谅我的过去,只求你能正视我们现在,以及未来。”
白曦沉默了片刻,最终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冷冷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我定向天下人揭露你的真实身份。”
话音未落,他便与墨垠擦肩而过,继续坚定地前行。
其实,有些事情是墨垠所不知晓的,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
自从白曦首次踏入天道福地,消除了七情六欲后,墨垠仅仅用了数日便再次激起了他内心的波澜,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激荡。
甚至后来,墨垠不惜承担因果之重,也要将法器赠予他,那一刻,白曦已经开始沦陷了。
对于一个从未被爱过的人来说,墨垠所给予的好意几乎让他无法抗拒。
然而,白曦深知自己不能沉沦,他有自己的使命,最终要亲手了结墨垠的生命。
感情能抛弃他,但信仰不会。
第052章 拦路
墨垠见到白曦如此反应, 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是没有问出白曦的内心想法。
但失望是没有的,因为深知两人之间存在的差异与鸿沟, 他本就没指望白曦能给他承诺什么。
借此机会,他直面自己内心说出那些话, 解脱了, 也释然了,这便足矣。
他紧走几步, 跟上了白曦的脚步。
不久, 二人到了灵粹树下。
灵粹果并不是什么珍贵的果子,灵力低下,还带着一股子难闻的腥气。
而且那东西摘下来后便极难保存, 稍有不慎便会腐烂,腥气会沾染到周围的东西, 很难祛除。
墨垠屏住呼吸摘了几十颗。
引渡的大章鱼极喜欢这种果子, 但是它又不能出北冥,反正它飘着也是飘着,有时候给它十个果子它都载程。
但大章鱼的引渡舟一次最多载四人,若是恰好有很多人都想上引渡舟, 那便是给灵粹果多的先上。
但自从人族断了神族供奉,和仙族又反目成仇后,便很少有人用引渡舟了,所以墨垠手里的这些肯定够了, 再多不容易保存。
收好灵粹果, 二人来到北冥边上, 停在一块散发着银光的斑驳巨石之前。
墨垠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敲向巨石中心的凹槽。
随着一次一次的敲击, 石头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回响,与北冥海的波涛遥相呼应。
不久,漆黑的海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掀起,一个巨大的阴影从深海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艘由巨大龟壳改造而成的引神舟,表面覆盖着斑驳的青苔与岁月的痕迹。
引神舟的中央,站立着一位身披斗篷、头戴斗笠的人形身影,正是那位传说中的大章鱼引渡人。
它用两只触手摇动着船桨,缓缓靠近岸边,而后向墨垠和白曦伸出另外两只触手,做出讨东西的样子。
墨垠将准备好的装灵粹果的袋子放在了他的触手上。
他打开袋子看了看,而后一只触手吸着袋子,另外一只触手再次向墨垠伸了过来。
墨垠只道它是生意难做,太久没吃过灵粹果了,所以便起了贪心。
墨垠开口道:“这些还不够啊,我可知道行情,不要还我,我不用你了。”
那大章鱼听闻,慢慢的把触手缩了回去,而后冲着墨垠点了点头。
白曦和墨垠上了船,二人并排坐在引渡舟的船尾。
随着引渡舟慢慢深入北冥,周围的海水开始激荡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无形中压制着他们的灵力。
上古灵兽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它们身躯庞大无比,仿佛移动的小山。
但它们似乎都看不到引渡舟,这艘小小的引渡舟,却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中安然飘荡。
大章鱼人模人样的“坐”在船头,两只触手不停地摇桨,另外两只触手拿出来灵粹果吃。
灵粹果本来就有人头般大小,那只章鱼吃的又极其慢,一柱香才能吃完一个。
每当吃完一个果实,它便将果核往北冥水里一扔,果核“扑通”一声便沉入水底,而后又“啪”的一声依附在了引渡舟的舟底。
大章鱼向来喜欢收集这些果核,只是不知道做什么用。
它用了将近一日才把那些灵粹果吃完。
吃完之后,它站了起来,慢吞吞走到墨垠身前,吸盘向上,再次向墨垠伸出触手。
墨垠愣住,大章鱼在此引渡成千上万年,从来不会在中途再次索要报酬,这次这是怎么了。
但如今引渡舟已经到了北冥中心,墨垠不想招惹它,于是自芥子空间拿了一块糯米桂花糕放在了大章鱼吸盘上。
他道:“先凑合吃吧,主要你以前从没第二次讨要过灵粹果,我这里也没准备多余的,等上岸了我再采些补给你。”
他说话的时候手没停,又拿出了一块糯米桂花糕递到白曦面前。
白曦不接,他便从善如流的放了回去。
那大章鱼将那块糯米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而后“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它扔掉手里的糯米糕,突然停止了摇桨,并将船桨收了回来。
它八尺触手着了地,都紧吸船底。
墨垠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忙道:“你别乱来,我这里还有很多吃的,你可以一样一样的试试。”
但大章鱼似乎并不领情,它褪去斗笠和斗篷,缓缓变大。
白曦和墨垠见势不妙,早已经相继升入空中。
转眼间,大章鱼已经变得如小山般庞大。它猛地一斜,“噗通”一声倒入水中,掀起惊天骇浪。那艘由龟壳制成的引神舟也被它掀翻了。
这时,墨垠才发现龟壳下面依附满了大大小小的灵萃果果葫,看起来都很新鲜,显然是前不久刚被吃掉的。
墨垠给的灵粹果远没有船底那么多,他心中一沉,心道显然是有人提前用更多的灵粹果收买了大章鱼。
是谁如此了解他们的行踪,并且提前就做好了布局?
难道说是那只大手又锁定了他?
此时,八只粗如人身的触手自水中探出,将翻过来的龟壳紧紧裹住,然后带着它沉入了漆黑的北冥水中。
北冥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苍茫的天色和漆黑的北冥水,以及漂浮在空中的白曦和墨垠。
他们突然同时感觉到一阵心悸,那是被某种庞然大物凝视的感觉。北冥深处的那些上古生灵,已经开始注视他们了。
北冥水是碰不得了,只能用飞行法器自上空走。
白曦祭出了一艘云行舟,这艘舟轻巧而精致,仅仅能容纳二人。
在灵力受到严重压抑的北冥海上,用这种飞行法器能最大限度节省灵力。
墨垠道:“我控船,你留存灵力,大章鱼突然抛下我们,这其中必有蹊跷。”
白曦颔首应允,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船。
二人又在北冥海上飞行了一日左右,在夜幕降临时,终于看到了北冥尽头的玉石天梯。
那天梯巍峨耸立,直插云霄,而在天梯之上,笔直地站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带着一副神秘的傩神面具,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面具下的眼神虽不可见,但那种沉稳而深邃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
墨垠和白曦相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看来这便是收买大章鱼将他们抛到北冥中心之人。
他料到二人靠飞行舟过来,必然会筋疲力尽,所以在此等候。
墨垠率先下去探虚实,他漂浮到那神秘人之前,拱手行礼,然后和气地说道:“我等欲登上天梯,前往仙界,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让个路。”
那神秘人静默不语,深邃地目光打量着墨垠。
墨垠不知,就在方才,神秘人的内心已经几经起伏。
墨垠虽已化为人形,但出于谨慎,他并未使用自己的真实面孔,而是选择了当初在人界同白曦游街时候的哪张脸。
尽管他改变了声音和样貌,但其身形中和习惯和气场难免还有几分之前的样子。
因此,当神秘人刚才远远望去,看到那个身影缓缓而来时,他几乎误以为是邪神降临。
世人对邪神恨入骨髓,也惧入骨髓,若非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神秘人恐怕早已逃离此地。
直到墨垠拱手行礼,神秘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心道,此人不可能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邪神,因为邪神从不会,也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他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你可以走,他留下。”
墨垠的眉头紧蹙,他手势一凝,周围的金属性灵气瞬间聚集,形成数道闪着寒光的金属飞刃。
这些飞刃呼啸着向神秘人疾飞而去,带着凌厉的杀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神秘人只是轻轻一挥手中被布裹着的剑,便将那些金属飞刃一一挡住。
飞刃与剑布相碰,瞬间碎裂成粉末,而那把剑连同其上的布条却毫发无损。
此时,白曦沉声开口道:“退后,我来。”
墨垠依言后退,他的灵力在操控飞舟穿越北冥时已近乎耗尽。
他方才的攻击只是试探,并未指望能真正击中这位神秘人。
而今,他和白曦已然对神秘人的实力有了初步了解。
白曦拔剑而上,那神秘人的剑也出了出了鞘。
那把剑看是上品灵器不假,但是品相俗了一点儿,对于神秘人这种级别的大能来说,似乎稍显不足。
墨垠对那把剑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能从那把剑推断出神秘人的身份。
作为飞升过的大能,白曦的实力自然非同小可。
然而,面对眼前的神秘人,他却并未能立刻占据上风。
这位神秘剑士对战术的领悟已至化境,无论是剑法、身法还是战斗经验,都显得无比老辣与精湛。
两人在空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决,身影如风般快速移动,剑光闪烁,每一次剑锋相碰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之声。
白曦在交锋中逐渐展现出优势,但神秘人战意高昂,剑法精妙绝伦,使得白曦难以在不伤及对方性命的情况下轻松取胜。
两人剑招纷繁复杂,攻守转换间,已然过了百余回合。
在一次关键的交锋中,神秘人似乎露出了破绽,白曦趁机虚晃一剑,紧接着剑锋疾转,迅疾地划过了神秘人的手臂。
但这破绽竟是神秘人故意为之,他借此机会将剑转了半圈,急速向墨垠刺去。
打不过强的欺负灵力耗尽的,呸,不要脸。
墨垠发动天篆玉简,消失在了他眼前。
此时,白曦迅速追上,将剑架在了神秘人的脖颈之上。
他沉声说道:“我只是想过天梯,并无杀人之意,希望你不要再做阻拦。”
白曦言罢,便将剑远离了神秘人的脖颈。
神秘人陌声退到天梯之上,他身前隐约显现出一件造型奇特的物品。
那东西形似梭子,长约一尺有余,全身由神秘的黑曜石与流动的赤金符文编织而成,仿佛携带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它两端并非一般梭子那样尖锐,反而圆润如珠,各自镶嵌着一颗微小的灵珠。
其中翠绿灵珠犹如新生的嫩叶,另一颗幽蓝灵珠,如同静谧的夜空,双珠交相辉映,生动而奇妙。
那把梭子开始迅速旋转,从中涌出翠绿的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具有生命一般,迅速攀附上神秘人的身体,渗透进他的伤口。
神秘人的伤口在这些丝线的覆盖下,竟然瞬间愈合了。
紧接着,这些丝线猛然暴涨,如同涌动的绿色洪流,沿着天梯蔓延而上,迅速布满了整个空间。
随着这件奇特物品的力量不断释放,墨垠感到自己的神魂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与之共鸣。
他早就认出来了,这是第四件邪器,生息命梭。
这件邪器主生,用法多样,是四大邪器中最难缠的存在。
看来,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
第053章 诅咒
墨垠迅速分析起如今的形势。
若他是站在天梯之上的那个神秘人, 既提前预知了敌人的行程,又拥有生息命梭这样的邪器在手。那他一定会提前做好布局,一旦他亮出底牌之时, 就是敌人完全被困死在陷阱之际。
想到此处,他立刻调动天篆玉简的力量往周围探去。
果然, 四周空间都被封锁了。
天篆玉简全力运转之下, 没有突破空间封锁。
紧接着,空间中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有很多绿色的细线突然出现。
这些细线极细, 即便是他们这样深厚的修为也近乎要看不清。细线如同像蛛网一样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
墨垠见状,立刻叮嘱白曦:“不要用灵力或者灵识探查,这些细线能顺着一切可以攀附的东西把人黏住。”
白曦挥剑斩向那些绿色的细丝。
然而那些细丝极为柔韧, 只是变形却并未被斩断,反而缠绕住了白曦的剑往上攀附。
白曦周身爆发出凛冽的剑气, 将那些细丝震碎。
而后他迅速开辟出一片剑域, 将墨垠也笼罩在了其中。
那绿色的细线其实就是含有生命之力的生息线。
生命之顽强岂是普通的利刃能斩断的?那些细线层层依附在剑域之上,剑域很快就开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墨垠再次提醒白曦:“当心,千万不要碰到那些细丝。”
作为生息命梭的创造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法器的可怕之处。
生息命梭主生,与它相对应的邪器寂灭金印则主死。
然而,生息命梭所主的这个“生”,却是可将敌者的生命完全掌握在鼓掌之中的“生”。
在战斗中, 那些细线会汲取周围生物的生命力, 转化为自己的能量或治愈伤势。
这种能力使得持有者在持久战中拥有几乎无限的战力。
然而,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以白曦的实力,若是下了杀心, 即使被汲取生命力,也能强撑着将那个神秘人杀死。
墨垠真正担心的是生息诅咒。
那诅咒可顺着生息线悄然而至,一旦接触上人,就能一直消耗其生命力,使其迅速虚弱直至死亡。
这种诅咒无法探其根本,只会逐渐增强,除非拿回生息命梭,否则绝无办法解开这个诅咒。
此时白曦已经布了第二道剑域。随着第二道剑域的落成,第一道剑域轰然破碎。
剑域对白曦的灵力消耗极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墨垠再次尝试用手中的天篆玉简强行破开空间陷阱,但北冥中本就隐藏着太多未知,神秘莫测,空间环境十分复杂,加之墨垠灵力实在损耗严重,所以此方法根本行不通。
于是,他化为和白曦初次见面时那副幼猫的样子,一跃而起,跳上了白曦的肩膀,紧紧地抓住白曦的衣服。
如此,他能同白曦寸步不离。
虽然无法直接带白曦逃离这里,但他可以用天篆玉简开辟出笼罩白曦和自己的绝对领域。
在这个绝对领域中,一切由主人自行掌控,主人便是创世神明。
那些纤细的生息线顽强地渗透进绝对领域的防线,然而,每当它们尝试入侵,都会被墨垠的一个意念所扼杀。
墨垠在白曦耳边道:“如今破局只有一个办法。”
在绝对领域的庇护下,白曦的剑域与外界的生息线被隔绝。他轻轻侧首,深邃的眼眸迎向墨垠,静待他的下文。
墨垠继续道:“将时光逆轮催动到极致,把绝对领域内的时间运转到最快。这样,你就能在短时间内积聚起庞大的灵力,一举冲破这个空间陷阱。”
白曦心中明了,墨垠的提议确实可行。
在这个世界的生灵眼中,白曦是跳脱世界的飞升大能。
但在执行任务时,他们需自我限制,以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
尽管如此,他们所能承载的力量,仍旧远超这个世界的想象。
只要力量足够,一击破开空间陷阱不是什么难事。
但若行此举就不得不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
时光逆轮是邪器,它的器灵随时准备着反噬。
虽然如今那两个器灵被墨垠哄得好好的,可是随着邪器力量的释放,其贪婪与邪恶的本性也会逐渐觉醒……
如果按照墨垠的计划行事,墨垠被反噬是必然的结果。
白曦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墨垠上次被反噬时,那副浑身浴血,濒临死亡的样子。
他呼吸一滞,坚声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墨垠总是认为白曦虽心怀善意,但行事果决,特别是在战斗中从不犹豫不决,他没想到白曦会不同意。
大概是……还没认清形势的严峻。
墨垠耐心同他解释:“我们在这里面会持续消耗力量,而那个神秘人即使无法从我们这里汲取力量,他还可以从北冥的生灵中汲取。这样的消耗,我们承受不起。”
白曦搜过墨垠的魂,因此他对生息命梭的了解与墨垠不相上下。然而,墨垠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仍然不厌其烦地叮嘱。
白曦坚定地说:“打开你的领域,我可在局势失控之前抓住那个神秘人,夺回生息命梭。”
墨垠略微一怔。
白曦的意思是,他要硬抗生息线,强行去夺回邪器。
这不是他墨垠的行事风格吗?白曦怎么也学会了。
墨垠道:“不行,先把命理交到敌人手里,太危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渗透到绝对领域的生息线越来越多,而绝对领域消除这些生息线的速度却在逐渐减慢。
没办法,墨垠力量所剩无几,但外面那神秘人的力量却生生不息。
拖延下去,反击的机会将越来越渺茫。
白曦举起手中的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打开你的领域。”
墨垠反其道而行之,他加强了笼罩他和白曦的绝对领域。
他化为人形,站在了白曦身后,在他的意念控制下,绝对领域中的力量瞬间束缚白曦。
白曦被那股强大的束缚力包裹,口不能言,眼不能斜,他同墨垠传音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墨垠回应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并不可取,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白曦尝试用力量强行破开领域,而墨垠则不断地加固着它。在这场激烈的对峙中,气氛愈发紧张。
墨垠走到白曦面前,声音略显虚弱:“你若是执意要强行劈开绝对领域,我恐怕还未战斗就已经被反噬而死了。”
白曦定睛一看,墨垠的嘴角果然已经开始淌血,显然是受到了反噬的伤害。
看到墨垠那副虚弱的模样,白曦心中一软,立刻收起了冲击绝对领域的力量。
他内心的愤怒无法平息,通过传音对墨垠怒吼道:“你若是再不放开我,日后我定要将你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墨垠嗤笑一声:“你没有别的威胁人的话了吗?”
此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牵制白曦,让他取出了时光逆轮的本体,白曦不受控制地开始催发时光逆轮的力量。
白曦心中焦急而愤怒,但他别无他法,墨垠被反噬已成定局。
他甚至开始主动将领域内的时光流速调到最快,希望按照墨垠的方法,尽快破解此局。
随着时光流速的加快,生息线缠绕依附的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灵力涌进的速度。海量的灵力疯狂地涌入领域内。
白曦正要将那些灵力纳入体内,但下一刻,他却惊然发现,这些灵力竟被墨垠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
墨垠吸纳灵力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身前形成了一个明显的灵力旋涡,宛如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墨垠的肉身与白曦截然不同,他还有两次雷劫没渡,肉身比同等修为的修士都要脆弱不少。
以这种身躯去承载那种级别的灵力,这已经算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了。
“疯子!”白曦咬牙切齿的传音。
他心中下定决心,必须强行破开墨垠的绝对领域,至少那样这疯子肯定能活。
但很快白曦就发现,随着灵力不断涌入墨垠体内,绝对领域的稳固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竭尽全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这个领域分毫。
墨垠似乎察觉到了白曦的担忧,他轻声安抚道:“安心,我有信心一击毙命那神秘人,只要我们能拿回生息命梭,我所受的任何伤势都不足为惧。”
海量的灵力还在往墨垠身体内汇聚,他已经不只是嘴角在淌血了,眼耳口鼻也都开始有血液渗出,仿佛随时要爆体而亡。
白曦再次向他传音:“把灵力引入我体内,让我来斩杀他!”
墨垠眼神一柔,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白曦的头。
他手伸到一半,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在半空停住了。
一瞬之后,他的手改变轨迹,转而去波动了一下白曦腰间的行止玉。
在行止玉的叮当脆响中,墨垠轻声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驭命呼啸而出,金属锁链在空中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剑形。
海量的灵力疯狂地涌入这把巨剑之中,使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连周围的空间都被其震撼。墨垠双手紧握剑柄,浑身的力量都倾注在这一击之上。
随着墨垠用尽全力的一挥,巨剑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破开了神秘人布下的空间陷阱。
然而,这一击也让墨垠的伤势急剧恶化。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多处开始渗出血液,甚至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但是他不曾停留,他纵身一跃,直扑天梯上站立的神秘人。
那神秘人身形一动,似乎是想躲。
但在墨垠海量灵力和时光逆轮百倍时光流速的加持下,神秘人躲避的动作显得十分缓慢。
他丝毫没有犹豫,用驭命刺穿了神秘人的心脏。、
转眼间,墨垠已经逼近了神秘人,他毫不犹豫地用驭命刺穿了神秘人的心脏。
周围的生息线随之停止波动并缓缓消失,神秘人挂在墨垠的剑上,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墨垠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神秘人的全身。
他警惕地观察着神秘人,一旦有任何异常,他便会立刻引爆神秘人的身体,将其化为一片血污。
墨垠向神秘人伸出了手,想看看傩神面具下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这样隐藏。
在他看来,能够被这只大手赋予力量的人,必定是实力非凡的大能,五界之首轮流被那只大手选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位神秘人不仅拥有被大手赋予的邪器之力,还特意选择天梯的起始处作为主战场,这很可能是仙界的仙首。
但神秘人却把目标竟然是白曦,这让墨垠不得不提高警惕。
就在墨垠的手即将触碰到面具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显然已经蓄谋已久的力量猛然爆发,将驭命剑狠狠地拉向神秘人的身体。
墨垠一惊,试图收回驭命剑,无果。他当机立断想要舍弃驭命剑以暂避锋芒,但那股力量却将他和驭命剑紧紧束缚在了一起。
此时,一只血色的蜘蛛突然从神秘人被刺穿的心脏处涌出,沿着驭命剑迅速爬向墨垠。
墨垠身上瞬间惊起一层冷汗。
因为他知道,这是生息命梭最高级别的诅咒。
这种诅咒需要提前许久自行刺破心脏,在心脏处种下诅咒的种子,才能在心脏停止跳动后化为蜘蛛的模样,顺着伤害心脏的凶器攀附到凶器的主人身上。
难道这个人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所以才会提前在心脏处种下诅咒吗?
可是,他的目标是白曦,白曦并没有和谁结下深仇大恨,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决绝?
然而,逼近的血色蜘蛛却容不得他再多想。
在这危急时刻,只听耳边一阵玉器撞击的叮当乱响,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墨垠面前。
“别动!”墨垠急忙喊道。
但他的话音未落,白曦已经双手结印,试图阻断血色蜘蛛的去路。
墨垠心中一惊,他知道符印根本阻止不了血色蜘蛛,反而会为蜘蛛提供另外一条可以选择的路径。
如今,那血色蜘蛛必定会进入他们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人体内。
墨垠再次汇聚灵力,想要冲破白曦的封印,让他退出。
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白光一闪,白曦竟然主动牵引着血色蜘蛛,让其直接没入了自己的体内。
第054章 哄睡
血色蜘蛛一没入白曦体内, 他整个人立刻被一层诡异的红光所笼罩。
紧接着,古老的梵文在白曦的皮肤之下浮现,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在一瞬之间便迅速没入白曦体内。
墨垠在这一瞬乱了方寸,他双手紧紧抓住白曦的上臂, 心急如焚, 恨不得立刻用尽所有办法将白曦身上的诅咒祛除。
然而,他很快便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徒劳的。
当务之急, 是夺取生息命梭, 只有这样才能解除白曦身上的诅咒。
他当即松开白曦,猛地抬头望向刚才爬出血色诅咒蛛的那具尸体。
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没有任何东西掉落?
墨垠心念一动,驭命恢复成链鞭的样子, 呼啸而上,瞬间盘向那具尸体。
然而, 还没等驭命飞到眼前, 那具尸体突然自行爆成了一片血雾。
墨垠心中一惊,强撑着重伤的身体,踉跄着跑向那团血雾。
没有掉落任何东西,这说明那神秘人没死!
怎么可能?他可是被刺穿了心脏。
墨垠不死心, 强撑着打开绝对领域,仔细地探查每一处。
有些大能在身体被毁之时,是有可能通过夺舍周围的一些生灵得到重生,就比如说当初的墨垠。
但若在无人接应的情况下, 所夺舍的生灵必须要离自己很近。
墨垠用身体仅存的灵力将绝对领域开到了方圆百里, 而后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神秘人逃了。
他转身,遥遥地看了一眼白曦, 只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墨垠是被一阵温暖如春、流淌入四肢百骸的暖意轻轻唤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正悬在他的心口处,为他引渡灵力,疗治着身上的创伤。
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白曦的面容映入眼帘。
只见白曦脸色异常苍白,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眸深处却流转着若隐若现的虚弱与疲惫。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掩饰,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之感怎么可能完全隐藏得住?
实际上,只要仔细感应他的气息波动,就能发现他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墨垠心中一紧,一把抓住了白曦的手腕,怒声道:“你为何还要动用灵力?你不知道这样做会让身上的诅咒催发得更快吗?”
白曦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墨垠的掌握中抽离出来,眼神冰冷地回应道:“你无权干涉我的选择。”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下次若是再强行干涉我,你我二人便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说罢,他起身与墨垠拉开了距离,走到远些的地方闭目调息。
此时,他身上的红色梵文开始若隐若现,仿佛活物一般在他肌肤下游走,每一次闪烁都在无声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
墨垠凝视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与焦虑。
但焦虑和心疼都无用,墨垠开始强迫自己去想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如今的白曦,使用的任何一点儿灵力都可能成为加速他死亡的催命符,绝不能再让他动用灵力了。
但白曦倔强,绝不会听他的,看样子只能用一些小手段了。
于是他冲着白曦喊道:“你怎么救人救一半?接下来我们还有无数的挑战要面对,你总不能让我用这副灵力枯竭的身体去应对那些危险吧。”
白曦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时光逆轮自虚空而出,漂浮到二人身前。
随着时光逆轮的运转,周遭的时光开始飞速流转,大量的灵力也随之涌入墨垠体内。
白曦精心预估着灵力的总量,他不会再给墨垠机会去承载他无法承受的灵力。
然而,他这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突然听到“噗嗤”一声,那是有人控制不住吐出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墨垠正用手支撑着地面,他的面前,是一滩刚吐出来的血迹。
墨垠抬头,虚弱地看向白曦:“白曦,帮帮我,我的经脉好疼,像是断了。”
白曦心中一惊,立刻快步向墨垠走过去。
他将灵力缓缓灌入墨垠的经脉中,却发现墨垠的经脉堵塞得十分严重。
他立刻专心运转起灵力,试图冲击那团堵塞。
然而,就在此时,那团堵塞却逆向猛烈冲击,一瞬之间便逆着他的灵力,冲到了他的经脉之中。
白曦心中大惊,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得无法移动。
是墨垠又用天篆玉简困住了他!而且这次是先侵入了他的经脉,从内而外将他完全控制住了。
天篆玉简在墨垠涌入他经脉的那股灵力的引导下,沿着他的经脉开启了小领域,一点点地封锁着他的经脉。
白曦怒不可遏,他吼道:“你说过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墨垠却一脸无辜地回应道:“我又没说不会强迫你不做某些事。”
“你”白曦一时语塞,他感到自己被墨垠的狡辩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但他却偏偏冲不破那绝对领域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垠一点点地、不急不慢地将绝对领域附着在他的经脉上。
那些领域纹路,密集就像是鞋底的针脚一样,墨垠也不怕麻烦,这是不给他一点儿突破领域的机会。
白曦想到今日几次三番被墨垠摆布,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把头别开,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生气的恨不得与这束缚同归于尽,此时却却听到墨垠在旁边轻笑一声。
那笑声中透出的宠溺,让白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掉了一拍。
“宠溺?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极力避免去看墨垠,但耳尖却不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绯红。
此时,突然有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白曦不得不抬头去看。
只见墨垠已然化成了房子大小的黑猫,他用毛发蓬松且圆润的猫脸凑近白曦,而后用湿漉漉的粉色鼻头轻轻碰了碰白曦的脸。
白曦焦躁的内心瞬间被安抚了一些。
下一刻,墨垠把整个身体盘成了一个圈,把头搭在后半身上,将白曦团团围在这个温暖的圈中间。
它的毛发柔软而蓬松,在四面八方包裹着白曦的身体,带来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墨垠的轻语自耳边传来:“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白曦整个被包裹在墨垠蓬松的毛发里,那一刻,他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
在某个冬日,母亲给他盖上晒过太阳的被子,父亲在旁边给他腋紧背景讲故事,那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在被遗忘了很久很久以后,再次涌上了心头。
墨垠化成的黑猫发出不太大的呼噜声,那有节奏的声音慢慢引发了白曦的共鸣,让白曦感觉到了久违的困意。
他闭上眼睛,真的睡着了。
感受到怀中的人渐渐熟睡,墨垠这才慢慢抬起头。
他从黑猫形态化回人形,轻轻抱起白曦,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将他惊醒。
他将白曦带到了天篆玉简里。
如今再横渡北冥回去俨然不可能,将白曦放在天界哪里墨垠都不放心。
唯有委屈白曦一下,将他放进天篆玉简带在自己身边。
白曦身上的血色符咒依旧在闪烁,那红光将他的冷白如玉的皮肤照的透亮,他仿佛整个人仿佛以前随时都要被烤化的雪花。
墨垠轻轻挠了两下白曦的下巴,而后轻声对白曦承诺:“安心睡吧,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找到生息命梭,解除你的诅咒。”
他又放了很多糯米糕白曦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这才出了天篆玉简。
他将天篆玉简贴紧胸口,放在了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而后踏上了绵延到云雾之上的天梯。
天梯尽头,三千灵台尽收眼底。
这些灵台大小不一,各自散发着不同颜色的柔和光芒,宛如璀璨的宝石般漂浮在云层之上。
但在东方的外置,有一块最大的灵台却笼罩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芒和生气。
那便是已经消失的神族以前生活的神域,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一片死地,听说冒险进去找神族传承的仙族,都没有再回来过。
仙都所在的灵台,在众灵台之中犹如众星捧月,地位显赫。
一般而言,属于某位大能的灵台都会设有结界,从外面难以窥视其内的真容。
然而,仙都作为仙族的圣地,却并未设立结界。
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和本事,通过仙卫的记录检查,便可以踏入仙都。
仙都之上,仙市繁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在仙都的正中心,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云雾缭绕,仙气缥缈,那便是仙首的居所【仙枢宫】。
路过灵市时,墨垠被那些糯甜、灵力充盈的糕点所吸引,忍不住想买几个留给白曦。
然而,他摸遍了全身,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连一块灵石都没有。
他不禁暗自下定决心,等帮白曦解除诅咒后,一定要找机会去弄些钱和灵石。
他仰头望着那座云雾缭绕的宫殿,心中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找仙首问个明白。
但他摸着胸口处的天篆玉简,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如今,他肩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
第055章 囚禁
“五界首领, 若说我对谁印象还不错的话,那便是仙首玉清霄。”
墨垠的话语微微一顿,预料之中并未收到任何回音, 于是他只好继续传音道:“我之所以对他印象不错,是因为玉清霄颇有几分像你。”
在天篆玉简所营造的空间内, 白曦依然闭目端坐, 对墨垠的传音仿佛充耳不闻。眼前的糕点,他一块也未动。
墨垠感觉白曦仿佛在这空间内“焖”着, 于是他调整天篆玉简, 让白曦能看见和听见外界的一切。
然而,白曦醒来后一直保持着那副端坐的姿态,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墨垠本意不是惹白曦生气, 他坚持与白曦传音,想得到白曦的回应。
“玉清霄同样修行无情之道, 偏爱白衣, 清冷自持,不苟言笑。”
说到这里,墨垠话锋一转:“倒是他和你比不了,他没你好看, 他是真冰块,没你眼睛好看,你的眼底有…”
“闭嘴!”白曦突然怒声道。
虽然被呵斥了,但墨垠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毕竟白曦已经开始同他说话了。
他不放心白曦的状态, 渴望一直听到白曦的声音才能安心, 于是将自己的想法都传音给白曦。
“玉清霄平日里总是一副孤傲清高的模样, 而那个带着傩神面具的神秘人,一身劲装, 干净利索,周身的气势与玉清霄截然不同。”
他不等白曦回应,又继续传音道:“但带面具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与他不像并不能说明那神秘人就与他没关系。那人的战术与剑法之高超,不输五界内的任何人。况且前三件邪器都是交到了五界首领手上,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持有第四件法器的人是仙首玉清霄。”
说完自己的推测,墨垠问向白曦:“你觉得呢?”
白曦冷“哼”了一声。
墨垠以为他又不会接话了,但下一刻,白曦却开了口:“但你也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五界首领都恨你入骨,靠近他们就是作死。”
墨垠带着笑意传音:“多谢关心。”
白曦立刻道:“我只是不想你带着我去送死。”
墨垠道:“安心,我会解除你身上的诅咒的。”
墨垠自然也知道自己没进一步的证据,但解除白曦身上的诅咒迫在眉睫,当下又没有别的任何头绪。
因此,他一定要接近仙首,查探清楚。
仙枢宫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进出的,墨垠在街上游荡,四处想办法找机会。此时,一清朗少年与他擦肩而过。
墨垠只觉那少年眉眼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冥冥中,他觉得这少年或许能帮他一把。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便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少年后面。
那少年在仙市最大的仙食坊买了玉石藕粉糕、天山灵笋尖等十几样名贵的糕点,灵石如水一样往外流。
墨垠心里暗想,难道他的直觉应验在少年的钱袋上?那也行,有钱能使鬼推磨,先抢了他的钱袋,给白曦买糕点。
他正要跟上少年,却听仙食坊的人议论起了少年:“朗澈仙长可真是细致,仙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亲自过目。明明是亲传弟子,却把仙首照顾得无微不至。”
此时,有一女子压低声音道:“你没听说吗?朗澈仙长如此尽心尽力,是因为对仙首情根深种。”
“哎呀,你胡说什么啊?仙首和徒弟师徒恋,这成何体统?不过好刺激,我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详细说说?”
那两位女子相携着离开了仙食坊。
此时墨垠不仅知道了那少年的身份,还想起来为何觉得他眼熟。
墨垠在大概三四五六百年前见过他,那个时候他将将到玉清霄的腰,瘦瘦小小,四肢纤细,跟在仙风道骨的玉清霄身边,像是被捡回来的小乞儿。
实际上朗澈确实是被捡回来的,墨垠知道这些是因为那场与玉清霄的战斗。
彼时他还是邪神,与玉清霄大战一场,而后将驭命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此时瘦弱如柴的朗澈突然冲出来,跪倒在墨垠与玉清霄之间,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哭的,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他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邪……神大人,求你不要杀我师尊,我师尊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您若是想杀人,就杀朗澈吧。若不是师尊捡回朗澈,朗澈如今已……”
后面的话当初的邪神墨垠没听,他抬脚把那碍事的东西踹了出去。
如今看来,那么小的身板受了邪神的一脚竟然没死,而且样子还保留着少年的形态,这说明他在少年时候就洗髓易筋,前途无量。
玉清霄在他身上没少花功夫,那这少年便可以成为墨垠接近玉清霄的跳板。
墨垠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开始像封住白曦的经脉一样,一点点地封住自己的经脉。
他边封边对白曦道:“过一会儿我便不能用灵识与你传音了,但你的声音我还可以听到,你想说了便同我说。”
连灵识都放不出,说明身体里一点儿灵力都不剩,白曦忍不住开了口,声音中有一丝担忧:“你又想做什么?”
墨垠化为猫形态道:“抱朗澈大腿,去找玉清霄。”
白曦:“……”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因为他猜到了,墨垠若是靠猫的外型迷惑朗澈,得完全封印住灵力,伪装成最普通的猫才最稳妥。
他不由道:“若把灵力完全封印,你连法器都召唤不出,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你拿什么保护自……保证我能活着回去。”
墨垠只道:“安心,我自有办法。”这句话说罢之后,白曦便得不到墨垠的回应了。
墨垠穿街走巷,好不容易再次看到了朗澈的身影。
他蛰伏在一旁,待朗澈走过时突然窜出,如愿以偿地被朗澈的脚踢中。
他惨叫一声,而后摔倒在地,做出一副惊慌失措却又爬不起来的样子。
果然,少年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东西归结到一只手,而后俯下身伸出腾出的手轻摸墨垠的头顶。
墨垠趁机在地上一滚,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
他眨巴着大眼睛,捏着嗓子:“喵~~”
少年像一只江南烟雨中掠过的燕子,清爽中带着谦和温润。他见到此情此景,嘴角上扬起来。
他摸着墨垠的肚皮道:“好乖的小猫,我们能撞上便是缘分,你愿意随我回去见师尊吗?”
一切顺利得有点儿出乎墨垠的意料,朗澈好像知道自己的目的一样。
但墨垠坚信自己的猫形态毫无破绽,朗澈应该看不出端倪。再说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退路,于是便用两只前爪抱住朗澈的手,轻轻地“喵”了一声。
少年一下子笑了起来,他眼中的眸光细碎,像是被风吹碎的春水繁星。
朗澈将墨垠提起来抱入怀中,随后墨垠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他身体内游走,那是朗澈在探他的灵力。
这少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相信墨垠,不过也并不意外。作为仙首玉清霄唯一的徒弟,年纪轻轻便洗髓易筋,他怎么可能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
探过灵力后,朗澈将墨垠带进了仙枢宫。
他穿过大大小小的宫殿,一直走到一处写有“悟栖阁”的牌楼前。
一个杂役弟子远远地便朝他迎了上来:“大师兄,您可算回来了。回雪仙尊一定要见尊上,我等马上就要拦不住了。”
朗澈闻言将手里的东西和墨垠一同递给了那杂役弟子,叮嘱一句:“仔细照看,我去去就来。”
朗澈先一步踏进主殿,杂役弟子带着墨垠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向里偷看。
只见一位身着粉白衣裳,手持青绿扇子的人,用折起来的扇子点向朗澈的额心。
朗澈虽是一副青涩未褪的少年模样,但是身量已成,比那粉衣之人要高上半头。此时,他跪拜在了粉衣之人的面前。
“三师叔,师尊他叮嘱过,此次闭关很是关键,绝不能放人进去打扰,还请三师叔体谅。”
回雪用扇子挑起朗澈的脸:“闭关怎么你能进出?师弟闭关不许人打扰,这都是你一张嘴传出来的。本座今日还感觉到了师弟的力量波动,什么样的天材地宝能有那种力量波动?本座如今怀疑你囚禁了你师尊!”
朗澈猛地看向回雪,一双春水点成的眸子似乎要破碎,通红一片,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朗澈能进出是承蒙师尊信任,给师尊送进去他需要的天材地宝。但得三师叔如此怀疑,那定是朗澈做得不好,朗澈愿以死已证清白。只是求三师叔一样,还请不要打扰师尊此番修行。不然,若是破了师尊的突破,恐怕天下人都要以为三师叔是因当年争不过师尊,痛失仙首之位而耿耿于怀,白白让天下人戳脊梁骨。”
回雪面色一变,冷笑一声:“长辈们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小辈来说三道四。”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挑,朗澈的佩剑便“咻”的一声出了鞘,而后“噌”的一声插在了朗澈面前的地上。
“不是要以死明志吗?来,让本座看看你的决心。”
朗澈死死盯住那把剑,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他猛地抓起那把剑,就要抹向自己的脖子。
此时只听“嗖”的一声,几片淡粉的花瓣挡住了朗澈的剑。回雪用扇子狠狠地甩在朗澈的脸上,少年的白净面皮上瞬间起了一道红色的印子。
回雪冷声道:“这是给你对本座不敬的一点儿教训。你记住,若是让本座发现你对你师尊有一点儿不利,本座定将你扒皮抽筋!”
说罢,回雪愤然而去。朗澈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起身走向杂役弟子,接过墨垠和那些他在仙市上买的东西。
杂役弟子看着朗澈肿得老高的半张脸,担忧道:“我去寻些灵药,帮大师兄敷一下伤口吧。”
朗澈温声道:“不必了,师尊还在等我。”
他并没有放下墨垠的意思,这让墨垠一阵庆幸。
墨垠刚刚看朗澈誓死都要阻拦回雪,不由想到玉清霄是不是已经受了重伤,怕回雪夺位所以密而不发。
若真是这样,那他九成九就是神秘人。神秘人纵然没有命殒当场,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全身而退。
朗澈带着墨垠和买来的东西,进了结界,推开了那扇画着墨竹的门。
当身后的门关上那一刻,墨垠瞬间便察觉出朗澈的气场变了。
他抬头望去,只见刚刚还清朗的少年,此时的目光竟然突然变得阴鸷。
这是因为回雪想对他师尊不利所以心生恨意吗?墨垠心中不由猜测。
朗澈并没带它进修炼室,而是带到了书房。他转动一个石狮子后,房间中一块地板下陷,露出一个幽深的入口。
朗澈带着墨垠自入口而入,他们一进去,那入口的地板便又合上了。
随着他们一层层地往下走,墨垠逐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心中一震,玉清霄果然受伤了,看来他就是神秘人,白曦的诅咒有希望解开了。
当他们转过最后一个石壁弯时,赫然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红绸与铁锁。
随着朗澈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刑具显露了出来,那些刑具上面都沾着血,血腥味正是从这些刑具上散发出来的。
墨垠的心紧了又紧,不禁暗自猜测,他们师徒二人在这里究竟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抑感,四周的空间显然被布下了某种阵法,可能是用来封锁空间或是抽干灵力的。
再往前走几步,终于在铁链和红绸之间,墨垠看到了一个被铁链锁住双臂悬挂起来的人。
只见他一头墨发直垂到地,一张消瘦的脸庞瓷白如玉,身上虽然穿着干净的白衫,但被锁住的手上却已没有了指甲,显然是被人残忍地拔掉了。
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墨垠便知道那些刑具上的血都是他的。
此时,墨垠连呼吸都想停了,因为这被铁链锁住的人,他认识,正是仙首——玉清霄。
此时,朗澈轻轻地将墨垠和手里的糕点放在了一旁,然后拿起刑具架上的长鞭,握在手里,用长鞭挑起玉清霄的下巴。
“师尊啊,你还真是永远都学不乖呢。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管你引进来谁,我都让他进来陪你,不信你试试看。”
墨垠悄悄的往外挪,但是看不见的结界把他挡住了,他只能找个角落把脸埋在里面。
后悔能让白曦看到外面了,他他他他们,他们的刑具没那么简单,玉清霄没穿裤子啊!!!
第056章 玩物
玉清霄的声音竟异常平静, 他缓缓言道:“朗澈,将一切告知你师叔,师尊与师叔定会设法救你。”
话音未落, 只听一声刺耳的鞭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撕裂皮肉的闷响, 令人心悸不已。
朗澈咬牙切齿道:“还没教会你该如何称呼我吗?”
玉清霄轻叹一声, 语气中满是无奈:“你再这般执迷不悟,恐怕真的无法回头了。”
朗澈冷笑一声, 声音中满是愤恨:“回头?你何时给过我回头的机会?为了你, 我绞断所有情丝,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而你呢?始终高高在上,只觉得我不争气, 毫不留情地搅乱我的识海。若非我命大,岂能在此听你言及‘回头’二字?”
随后, 玉清霄似乎开始解释, 但他的声音却被一声紧似一声的鞭子声所覆盖。
半晌,那刺耳的鞭声终于停歇,朗澈幽幽地开口:“说点好听的,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过你了。”
玉清霄尽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但虚弱还是难以掩饰:“朗澈,你本性并不坏,别再一错再错了。”
朗澈冷哼一声:“你这舌头留着也没用了,永远也说不出我想听的话。”
话音未落, 只听玉清霄发出一声“唔”的闷哼, 似乎嘴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墨垠按捺不住好奇, 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朗澈竟然强吻着玉清霄,甚至咬住了他的舌头, 鲜血顺着玉清霄的嘴角汩汩流下。
比那嘴角的鲜血更加触目惊心的是:玉清霄被鞭子抽的支离破碎的身体。
单衣已经完全破碎,身体近乎赤裸,碎布条深陷在肉里。
他面色极白,长发凌乱地黏在满是鲜血的身体上。整个人宛如一朵从高山之巅被摘下,又踏入血泥之中的白莲花。
朗澈似乎还不觉的满足,他的手已经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墨垠想遮住白曦的眼睛,却无从下手,只能再次将头缩进石壁内侧,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他妈的,畜生!”他心中暗骂。
许久之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朗澈把衣服穿好,终于离开了。
墨垠抬起被石壁顶的发麻的额头,看着自己的丹田处,对白曦道:“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我以后再不会困住你了。”
半响后,虚空中传来白曦的声音:“去给他披上件衣服吧。”
墨垠点头,叼了一件散落一旁的衣服,盖在了已经半昏迷的玉清霄身上。
玉清霄缓缓抬起眼帘,那细微的动作似乎只牵动了长长的睫毛。
他的声音虽含糊,却蕴含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期盼,他轻声问道:“你是回雪派来寻我的吗?”
墨垠端坐在他身前,轻轻摇了摇头。
玉清霄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但他的声音并未显露出失落,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淡然与平静:“那你尽快离开此地吧。”
墨垠心中暗道:那我也得能出去啊。
之前在为玉清霄披衣时,他便已发现,玉清霄身上旧伤累累,显然已被困在此地多时。
因此,那神秘人一定不是玉清霄。
而为了防止玉清霄逃脱,此地布满了重重结界与封印。
墨垠原本打算运用灵力冲破丹田,解开自身封印,但在如此繁复的结界与封印之下,他已无能为力。
他与白曦同样身陷囹圄,如今想要破局,唯有与玉清霄携手合作。
墨垠沉声道:“我可以助你脱困,但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玉清霄再次缓缓将目光移向他,轻声问道:“你是谁?”
尽管玉清霄如今境遇堪忧,但墨垠仍无法完全确定他的立场,因此不愿全盘托出。
他回应道:“这个你无需过问,你只需明白,唯有与我合作,你才有机会重获自由。”
玉清霄缓缓垂下眼帘,轻声应道:“你问吧。”
墨垠道:“你是否知晓生息命梭的下落?”
玉清霄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知。”
墨垠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现在还有所隐瞒,你很可能会失去唯一逃脱的机会。”
玉清霄冷笑,声音陡然变得冷厉:“你们一个个的,只看到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却没想过,即使拿到了,有命用吗?”
墨垠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渐渐认定他说的不是假话。在这种处境之下,他也没有必要说谎。
玉清霄对邪器深恶痛绝,也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他应该没有受到那神秘大手的诱惑。
墨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
“我并未觊觎那神秘力量,我只是替我家主子办事。我们正在想办法对抗那股力量,而生息命梭的下落对我们至关重要。所以,我还是要问一句,朗澈是靠生息命梭暗算你的吗?”
玉清霄死死地盯着墨垠的眼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整只猫)看穿。
尽管他已经落到如此的境地,但在这种久久的凝视之下,他眼神中依旧渐渐透出仙界之主的威严。
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若你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朗澈招来。”
墨垠着实没想到,他在这种境地下不把求生放在第一位,反而质疑自己的身份,并且搬出朗澈来压制自己。
他有些生气,心中暗想:就不该给你衣服,把你衣服拿走!
但这种事情想想就算了,做起来太龌龊。
玉清霄这种不把求生放在第一位的态度,反而让墨垠更加相信他的立场是与那神秘大手对立的,那他便没有理由针对天命者们。
于是墨垠道:“我家主子是天命者,是为调查神秘存在而来的天界。但我们在天梯之前遭受了神秘人的暗算,如今我主人中了生息命梭的诅咒,所以急需生息命梭解除诅咒。”
墨垠隐去了此行来的主要目的:解决神陨之地怨气。
因为那些怨气承载人族和仙族的恩怨,墨垠怕说了之后玉清霄会直接拒绝同他们合作。
玉清霄思量片刻,似乎是信了,他道:“生息命梭不可能在朗澈手里。”
墨垠问道:“你被关在这里,朗澈在外面如何你又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笃定他没有生息命梭?”
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石门摩擦地面的沉重声响,墨垠立刻停止交谈,缩到了那个角落里,警惕的看着拐角处,
不多时,拐角处果然映入了朗澈的身影,他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玉盘,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瓶子,大小不一,琳琅满目。
当他的目光触及玉清霄身上的衣物时,不由得停顿了片刻,随后便开始环顾四周,最终,那锐利的眼神定格在了墨垠身上。
墨垠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心中暗自嘀咕:“完了,好像要暴露了。”
就在这时,朗澈手中端着的玉盘突然猛地倾斜了一下,一瓶灵药失手掉出。
那药掉半空中,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接住,又轻轻地放回了玉盘之上。
朗澈转而面向玉清霄,喜笑颜开:“清霄啊,你比之前可是进步了许多呢,竟然还保留着一些灵力。那上完药后,再来几次?”
说罢,他将玉盘放置在那堆吃食旁边,然后缓步走到了玉清霄的身前。
他双手迅速结印,而后打入玉清霄的身体里。
只见玉清霄周围顿时扩散出一圈微弱的灵光。灵光散后,玉清霄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一下子瘫倒了下来。
这个畜牲,竟然又散去了玉清霄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儿灵力!
紧接着,朗澈随手一挥,那唯一支撑着玉清霄的铁链也应声松开,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玉清霄站立不稳,倒在了朗澈的怀里。
朗澈嘴角微扬,却故意不去伸手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玉清霄也倔强地不肯伸手抱住朗澈,任由自己的身体缓缓下滑。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坠落地面时,朗澈终于伸手将他稳稳扶住,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闷和无奈:“你真是,永远都学不乖。”
随后,朗澈将玉清霄整个人横抱起来,走向放着药瓶和糕点的案子。
他坐在案前,将玉清霄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用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则在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个铜盆,并开始往里面倾倒药液。
药液在铜盆中渐渐化成半盘子清液,朗澈便用手帕蘸取这些清液,小心翼翼地给玉清霄擦拭身体。
如果不是墨垠刚刚亲眼目睹过朗澈的残暴行为,他几乎会以为朗澈正在悉心照顾着自己的挚爱或道侣。
朗澈将玉清霄的身体擦拭干净后,又开始仔细地为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涂药。
玉清霄身上的伤口多得数不胜数,但朗澈却一点儿也不嫌麻烦,一道道伤口仔细地涂过去,每道伤口还要涂上好几种不同的药物。
等到他上完药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涂完药后,朗澈长舒了一口气,他亲昵地蹭着玉清霄的颈窝,然后指着墨垠给他看,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我怕你无聊,特意给你带进来一只小猫,你看你喜欢吗?”
然而,玉清霄只是淡淡地看着,没有表露出任何喜欢或不喜欢的情绪。
他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如同一位绝美的提线木偶,任由朗澈摆布。
朗澈见状,偏头看着玉清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不喜欢吗?那不喜欢就弄死算了。”
第057章 抱歉
玉清霄问道:“那我要如何才能将它留下?”
朗澈再次喜笑颜开:“说我爱听的。”
玉清霄沉默了片刻, 低声道:“求你。”
朗澈扬着嘴角摇了摇头:“不够。”
玉清霄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朗澈一抬手,墨垠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腾空揪起, 下一刻便到了朗澈手中,被他捏住了脖子。
朗澈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它的命取决与你说出什么话。”
墨垠气得都要炸了, 他奋力挣扎,凶狠地哈着气, 下一刻却被一股力量隔空打了一拳, 嘴角流出了血。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夹着尾巴偷偷运转起灵力,看能不能强行破丹田。
玉清霄抬眼平静的看着他:“即便听到那句话了, 也无法填补你内心的空虚。”
朗澈抓住墨垠脖子的力道徒然变大,他恶狠狠地说道:“那你就是要它死喽?”
玉清霄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不可能说的, 你把我伤成这样我都没说, 何况只是一只猫。不过我确实不想它死,你换一个别的要求吧。”
朗澈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他将墨垠丢了出去,而后烦躁地指着桌子上那些糕点:“吃, 都给我吃完。”
玉清霄拿起糕点,慢慢的吃了起来。
朗澈就那样看着他吃,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就没有一句同我想说的话吗”
玉清霄咽下口中的食物, 想了想道:“你回雪师叔只是性子急躁了些, 若你真诚向他坦白认错, 我保证”
朗澈的嘴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不久后, 玉清霄的嘴角又开始往外流血了。
朗澈抓住玉清霄的长发,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他的眼睛充血,面目扭曲,愤怒地吼道:“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别人,尤其是那个回雪!”
玉清霄无力道:“他只是你师叔,同我也只有师兄弟的情谊,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说了让你不要再提他!”
朗澈更加愤怒了,他又将刚给玉清霄穿上的衣服扯得稀碎。
玉清霄被扑倒在地上,他尽力将头扭开不去看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目光却在闪躲中落到角落里那只黑猫身上。
虽然玉清霄并不知道那黑猫的身份,但可以确定它是开了灵识的。
见那只黑猫紧紧背过身去,他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但也是因为有那只黑猫的旁观,他终究是忍不住,掉了一滴泪。
朗澈愤恨地吼道:“为什么?我为了你三番五次豁出去性命,为了你斩断一切情丝。
你明明知道,我的亲人、长辈、爱人都是你。但即便是你被困在这里,心里也从来不会只有我,你甚至连一句宽慰我的话都不肯说。”
玉清霄刚被涂上药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渗出,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朗澈的怒火和痛苦。
朗澈最厌恶或者说最害怕的便是他这种一声不吭的状态,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和无力。
于是,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直到身下的人彻底没了声息,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紧紧地将玉清霄抱在怀里,像是要将他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他就那样抱着玉清霄呆坐了许久许久,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然后,他又像刚开始那样,给玉清霄清洗干净身体,又将药涂了好几层,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处理好之后,他给玉清霄穿好衣服,将他放到角落的床上,盖好了被子,之后像是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
墨垠一直坐在玉清霄身旁等着他醒来。待他眼睫抖动,缓缓睁开眼睛时,墨垠第一句话便是:“我可以助你杀了他。”
玉清霄缓缓坐起身,细致地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他声音微弱但坚定道:“我不想杀他,也不允许你对他动手。”
墨垠紧皱眉头,不解地质问:“这种人为何不杀?难道你有受虐的倾向吗?”
玉清霄并未直接回应,只是淡淡地说道:“他身上并没有生息命梭,否则他不可能不拿出来帮我治疗伤势。”
墨垠立刻明白了玉清霄话中的意思。
朗澈虽然失控,但对玉清霄的深情却是真挚的。
他折磨玉清霄,但若玉清霄真的遭遇不测,第一个崩溃的恐怕就是朗澈自己。
因此,朗澈在折磨完玉清霄后,才会立刻去为他治伤。
如果生息命梭真的在朗澈手里,他应该会经常拿出来为玉清霄治疗才对。
此时,玉清霄又补充道:“既然他没有使用生息命梭,也未曾伤害过其他人,你何必非要成为他的敌人呢?我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但出去后,你要帮我给回雪传达两道仙谕。”
玉清霄的话有他的道理,他与朗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墨垠确实没必要再插手其中。
如今他已经得知生息命梭既不在这里也不在朗澈身上,因此,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继续寻找生息命梭的踪迹。
于是他干脆地开口:“你说吧。”
玉清霄则是缓缓道:“第一道仙谕,由回雪接任【霄宸令】成为新的仙首。”
墨垠闻言沉默片刻,心道玉清霄是真的不打算离开这个地方了吗?堂堂仙首,为何如此轻易就要放弃?
接着,玉清霄又接着道:“第二道仙谕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回雪绝不可杀害朗澈,最多只能将他逐出仙界。”
墨垠不禁冷笑一声,心中暗道:好好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让我带出这种话,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既然他们双方都是自愿的,那他也懒得再管。于是,他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玉清霄让墨垠静待时机,二人便不再言语,静默而坐。
就在这时,虚空中传来了白曦的声音,他道:“你问问玉清霄,朗澈是不是因为那个神秘存在的影响才变成了这样。”
墨垠心中豁然一亮,连忙向玉清霄传达了白曦的问题。
玉清霄低头沉思片刻,随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看着墨垠道:
“是的,朗澈确实与那个神秘存在有所关联,但他一来没有接受那神秘存在的邪器,二来也只借用过那神秘力量一次。我相信他一定还能摆脱那个神秘存在的影响。”
墨垠闻言,不禁回想起朗澈总是强调自己是为了玉清霄才变成现在这样。
他不由得追问:“难道朗澈是为了你才承载了那个神秘存在?”
玉清霄怔愣地看着他,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然而,墨垠却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对,你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
我跟随天命者们一路走来,知道那东西不叮无缝的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一定得有人承载那个神秘存在呢?
你到底是让那东西抓住了什么把柄?”
玉清霄垂下眼眸,长久的身体摧残让他的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
他沉默良久,逐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知道关于神秘存在的生灵很少,而像这只黑猫这样,连同神秘存在需要寻找人的弱点来控制人的事情都知道的,必然是真的与神秘存在有过接触。
于是,他抬眼看向墨垠,问道:“你的主人真的是天命者吗?”
墨垠笃定地点了点头,他对于神秘存在的一切都非常想了解,于是又加了一句:“你把一切都讲清楚,或许我的主人还能帮你。”
玉清霄闻言,连续点了好几次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仿佛要说很长的话。
他缓缓开口:“你知道神陨之地吗?”
墨垠闻言,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何止是知道,他们此次来仙界的首要任务就是为了神陨之地。不过,现在还不是透露这些的时候,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玉清霄长叹一口气,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神陨之地,本来是吸纳人界怨气的所在。它运转了千万年,从无纰漏。可是,自从仙界和神界流传开那套功法后,一切都变了。”
墨垠忙追问:“什么功法?”
玉清霄道:“叫清心经。具体是怎么传入仙界的,已经无从考证了。那套功法修炼起来极为简单,却能消除修炼者身上的业障和怨邪之念,十分诡异。修者修炼时,最难的一关便是战胜心中的怨邪之念。如此一来,那套功法便在仙界迅速流传开来。”
墨垠皱眉道:“你既然知道它诡异,为何不阻止?”
玉清霄苦笑:“我尝试过阻止,但仙族最重逍遥自在,只能劝导,不能强制。
我派出很多仙族去调查那本功法,自己也曾观摩过,但只觉得它精妙绝伦,无一处不妥帖。
仙族都称它为天道赐福,和天道福地并为一谈。
我总是不放心,所以不许身边亲信修炼,也颁布过数条禁令。
但因为无法明确点出其中的端倪,所以无法阻止大规模的仙族修炼。”
墨垠沉思片刻后道:“你是说,神陨之地那些属于仙族的怨念,是你们仙族在不经意间分离出来的?”
玉清霄轻轻点头:“正是如此。”
墨垠不太相信。
这种事情,每一方都会倾向于对自己族群有益的说法。
他冷声道:“即便如此,在神陨之地发生怨气倾泻之后,你们为何不尽快将怨气的本源清除,而只是简单地做个封印了事呢?”
玉清霄长叹一口气,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
“那些怨邪之念是用不正当的方法分离出来的,本质上还是修者的一部分。
若是强行清除,怨气的主人轻则损伤修为,重则直接殒命。
仙族中有三分有二的人都修炼过此功法,我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墨垠也沉默了片刻,心情随之变得沉重。
他问道:“你们有没有试过别的办法?比如让那些仙族重新回收那些怨气呢?”
玉清霄点点头:“当年我带过十二位仙族试过这个方法。
然而,他们修炼的环境顺遂已久,再加上被剥离出去的怨气会吸取别的怨气。
当他们强行召回怨气回体后,十二位仙族全部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闻言,墨垠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这件事情,似乎真的是进退两难。
此时,玉清霄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沉重:
“你不是想知道我被那神秘存在抓住了什么把柄吗?”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神陨之地怨气外泄后,周围数千里的人族全部被侵染而亡,自那之后,我便因此生出心魔。”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内心的波动,然后缓缓说道:
“那神秘存在利用我的心魔,逼我帮他截杀天命者。我不肯,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朗澈冲进我的识海,求那神秘存在别再逼我,他愿意为我承受一切。”
玉清霄的声音变得颤抖,他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说话:
“当年,因为仙族和神族的疏忽,导致神陨之地的怨气外泄。
三万人族,最后只活下了朗澈这一个灵根奇佳的孩子。
我把他带在身边,却一直照顾不好他。
在他十岁的时候,为了救我,他差点儿死在邪神的脚下。
如今,又是为了我,他斩断了所有情丝,成了那神秘存在的傀儡。终究是我这个做师尊的,对不住他。”
第058章 求你
墨垠被他的话语牵引, 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思绪挣扎之中。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神陨之地如今的艰难处境,于是强行将那些涌动的同情与难过驱逐出脑海。
他硬声质问道:“你说好听, 但接下来三千年,仙族为何对人族的困境视而不见?”
玉清霄收敛起神色, 缓缓道:“并非不想管, 而是实在管不得。”
“为何?”墨垠追问。
玉清霄继续解释道:“第一个千年里,仙族不断派遣修者前往神陨之地值守, 但这些修者往往有去无回。
我曾多次出面与人皇交涉, 却每次都遭受人族的辱骂与羞辱。
仙族因此折损了三千名修者,更有七百名散仙在人族游历时遭遇不幸。
无奈之下,仙族只能停止对神陨之地的值守。”
墨垠静了一瞬, 而后继续问道:“那封印突然助力怨气本源暴涨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玉清霄的眉头抽动了一下:“你说什么?怨气本源暴涨是什么意思?”
经过这一番对话, 墨垠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信玉清霄。
他心平气和地向玉清霄解释:“神陨之地的封印已经破损, 怨气再次外泄。人族带着自己制作的符令去消灭怨气,但在关键时刻,你们曾经设下的封印却成了助长怨气的帮凶,导致怨气如今已经完全失控。”
玉清霄闻言, 神色大变,惊呼道:“怎么会这样?当初怨气是仙族和神族一同封印的,我仙族的封印绝无问题。而神族,他们那时还需要人族的信仰和供奉, 应该也不会在封印上动手脚。”
墨垠仔细看着他的反应, 觉得他的焦急实在不像是假的, 墨垠决定相信他。
墨垠道:“应不应该的,都已经发生了。若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倒是该去查那本清心经的源头。你尽快想办法送我出去吧,神陨之地的防线坚持不了太久。”
玉清霄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他似乎打算用某种极端的方法解决问题。
墨垠忍不住劝道:“其实,你若说出他想听的话,或许可以哄着他放你出去,到时候你便有更多机会去帮他。”
玉清霄只是轻轻摇头,叹息道:“说了那句话,他会永远地用那句话骗自己,他就更走不出来了。”
墨垠再次劝道:“先保住自己,日后帮他走出来的机会还有很多。”
玉清霄只是冲他道:“谢谢。”
墨垠从玉清霄眼神中仍然存在的决绝之光可以看出,玉清霄不打算听他的劝。
这师徒二人,一个疯癫一个固执,他管不了,他不管了。
但此后周围太静了,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同白曦说话,但不能传音,他又不想出声打扰玉清霄。
他爬在那里,尾巴不由自主的摇动了起来,思绪飘飞出去很远。
墨垠没问,朗澈想让玉清霄说的是那句话,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一个人族的孩子在周围千里没有一个活物的死地中挣扎而出,此时仙族中至高无上的存在降临在他面前,将他带回了仙界,收做唯一的弟子,悉心教养。
从玉清霄所表现出来的愧疚来看,他平日一定亏待不了朗澈。
一个素日冷清著称的仙界之首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无微不至,孤儿那里有不沦陷的道理?
所以朗澈会说玉清霄是他的亲人,是他的长辈,又在某一个节点成了他的爱人,他在玉清霄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情爱,信仰和依赖。
朗澈说那只大手斩断了他的所有情丝,斩断了支撑他的感情。
他比当初的墨垠更加痛苦,因为他还有神志和意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之后的朗澈内心感到极度的空虚。
尽管他对玉清霄的感情已经消失,但他依然意识到玉清霄对他而言,其重要性超出了生命本身,追寻玉清霄是他的生存本能。
他一直期盼的那句回应,其实是希望玉清霄能承认自己爱他。
他觉得这代表了一种认可和接纳,让他感受到自己与玉清霄之间仍然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玉清霄就不会轻易离开。
然而,玉清霄更多地是将朗澈视为三万因怨气枉死人族的缩影。
玉清霄试图引导、帮助朗澈,以此救赎朗澈,同时也救赎自己。但玉清霄就是无法给出朗澈所渴望的回应。
在朗澈看来,玉清霄的这种行为就是高高在上,这让他感到愤怒和挫败。
于是,他一再折辱玉清霄,试图将玉清霄碾入泥里,想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似乎这样就能消除两人之间的差距和隔阂。
墨垠一直认为,如果朗澈能得到那句回应,他真的会对玉清霄百依百顺。
那时,无论他内心的空虚是否被填满,他都找到了一个玉清霄与他紧密联系的纽带,从而相信玉清霄不会离开他。
只是一句话而已,但不知为何,玉清霄死也不肯说。
但想到这里,墨垠不由冷笑。
他正站在朗澈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的立场考虑问题。
他在理解朗澈的极端和扭曲。
因为朗澈让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但若是玉清霄请墨垠帮自己杀朗澈,墨垠会动手。
因为无论何种原因,对别人的伤害已经铸就,别人选择报复与不报复,原谅与不原谅,都要接受。
所以当一个又一人的人冒出来要杀墨垠时,他理解,他也接受他们的恨意与报复,他不接受的,他反抗的,是大手给他的命运。
他不由想起那个黄昏的小巷子,白曦伸出散发着金光的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那才是他真正开始反击大手的开始。
想到此时,他不由唤了一声:“白曦?”
白曦轻轻的“嗯”了一声。
墨垠道:“抱一下。”
白曦:“滚。”
“好嘞。”
那声音中气尚足,并不见多少虚弱,墨垠只觉一阵安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朗澈许久都没来。
墨垠一想到白曦身上还带着诅咒,就坐立不安。
他一会儿在结界上磨磨爪子,一会儿在石头上蹭蹭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
玉清霄则一直出奇的安静,他侧躺在石塌之上,长发如丝,垂至地面,呼吸均匀,似乎睡的很沉。
“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睡觉?”墨垠心中嘀咕,他不满地在玉清霄身边来回踱步,尾巴时不时地轻轻掠过他的脸庞,试图唤醒他。
然而,无论墨垠如何折腾,玉清霄依旧沉睡不醒,仿佛装作不知,故意不理会他。
此时白曦在天篆玉简中提醒:“探探他的心脉。”
墨垠闻言,将他的袖子叼开,然后将爪子搭在他的手腕之上。
所触之地,一片冰凉,不像生人,脉搏也是如若游丝,几乎探不到。
墨垠心里一惊,朗澈折磨玉清霄不假,但他并不想要玉清霄性命,所造成的都是一些皮肉伤,玉清霄身为仙首,修为高深,朗澈对他的折磨并不会让他虚弱到如此地步。
难不成他还有别的隐疾?
墨垠忙用爪子拍他脸,但怎么都拍不醒,越拍不醒就越拍,越拍就越急,直到墨垠不小心露出了刚磨好的锋利爪子,在玉清霄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这时,玉清霄的睫毛终于轻轻颤动,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墨垠后,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虚弱地问道:“怎么了?”
墨垠焦急道:“别睡了,你身体不对劲,快叫朗澈帮你看看。”
玉清霄刚要说话,此时洞壁的拐角处传来一道不属于朗澈的声音:“你师尊怎么会在这里?你若是敢骗我,仔细你的小命。”
玉清霄的眼神立刻清明起来,他挣扎的坐了起来,望向洞壁的拐角处。
这时传来的倒是朗澈的声音:“小辈不敢骗师叔,师尊的确是被这里的东西困扰,才一直不能出关的。”
玉清霄艰难地移动着被铁索束缚的脚踝,赤脚踏在地上尖锐的石头上,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铁锁声。
他一边挣扎着站起,一边喊道:“回雪,不要进来!”
但外面似乎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石壁的拐角处还是出现了那抹淡粉色的身影。
回雪在走出石壁拐角那一刻起便愣在了原地。
他先是朝着玉清霄紧走了几步,而后在那些不堪入目的刑具中间停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
他周围的结界微光一闪,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目光在那些刑具和上面的血迹上一一掠过,然后又缓缓移向了被锁在石榻旁的玉清霄。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朗澈手上凝聚出红色的血刃,自背后悄悄靠近。
“小心!”
玉清霄喊出这一句话时,朗澈手上的血刃已经迅速刺向回雪的心脏。
回雪缓缓低头看向那刺穿心脏的血刃,他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谁都谁像你师尊那样对你毫无防备吗?”
朗澈眉头一皱,再次狠狠的将血刃往回雪胸腔里一送。
下一刻,回雪竟然在众人面前散成满天的淡粉的飞花。
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师兄啊,我早就提醒过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为何就是不听劝!”
突然之间,一抹淡粉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朗澈身后。
只听“哗啦”一声,墨绿色的扇子瞬间打开,抵在朗澈的脖子上,回雪厉声呵斥:“你师尊把什么都给了你,到头来还是养出这么个畜牲,立刻放了玉清霄!”
朗澈微微扭头,那扇子却立刻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脖颈,回雪一字一顿,沉声道:“我说让你放了玉清霄!”
朗澈只是冷笑一声,下一刻,他化作一团黑烟猛地往后飘,瞬间便到了玉清霄身后。
回雪不敢强攻,只拿着扇子指着朗澈:“孽障,你是从哪里修来的邪术?”
朗澈不回应他,只是凑到玉清霄耳边道:“清霄,你不是想见他吗?我给你带来了。”
玉清霄转头紧张道:“朗澈你别乱来。”
朗澈目光停留在玉清霄拧紧的眉头上,他偏头道:“清霄,你就那么担心他吗?明明是他逼我的,他将我带到戒堂上逼问我你的下落,我不说他就要打死我,是他逼我的。”
玉清霄知道与朗澈说不通,便转头对回雪呵斥道:“回去!”
回雪也不听,墨绿扇子在他手中一转,虚空中突然飘出漫天飞花。那些飞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卷成龙卷风一样,巧妙地绕开玉清霄,猛烈地攻向身后的朗澈。
石床周围的铁索猛然暴起,两条手腕粗细的铁索瞬间穿透玉清霄的琵琶骨,将他高高吊起,挡在了朗澈的身前。那些手指粗细的铁索刺进玉清霄的后背,在他的皮肉中游走,然后从背的另一侧钻出,成为吊住他的另一股力量。
当第七条细索刺进玉清霄体内时,原本漫天飞舞的花瓣失去了控制,纷纷掉落在地,铺成了厚厚的一层。
回雪用手指轻轻将扇子挑到身前,然后手指一松,扇子自他指尖滑落。他沉声道:“不打了,我想和师兄说几句话,之后随你处置。”
朗澈手一挥,无数的尖刺刺破地上的重重花瓣钻了出来。那些尖刺上面都带着一层幽蓝色的符咒,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朗澈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走过来说。”
回雪深深看了一眼被挂在半空、折磨得不像人样的玉清霄。
他点了点头,而后毅然踏上了那些石刺路。
石刺路长大概三丈,回雪走过的地方,淡粉的花瓣都被他的鲜血染成了血红色,形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朗澈伏在玉清霄耳边低语:“看,花还是红色的好看啊?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玉清霄颤抖着转过头:“求你,让他回去。”
朗澈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所以,你自己信你自己口中那句,你们只不过是师兄弟吗?为了他,你竟然主动低声下气?”
石刺徒然增加一倍,回雪没有防备,被那些突然出现的石刺冲击在地。
石刺瞬间刺穿了他的膝盖,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深深的低着头,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朗澈嘲讽道:“怎么?坚持不住了?那就求饶吧!看在清霄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我肯定不能放你出去了,你可以在这里看着我们亲热。”
“住口!”回雪突然爆呵一声,他慢慢抬起苍白的脸,字字凄厉,如同泣血:“师兄啊师兄,他怎么对我,我不在乎!但我只是想问你一句,当年你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为了这样一个畜牲,不惜逆天改命,舍弃你的无上仙途,值得吗?”
朗澈一怔,随即猛地一把将玉清霄的下巴转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回雪艰难的,一点点的将膝盖自石刺上脱离:“你以为……”
玉清霄侧目,目光中满是痛苦,他大声呵斥道:“你住口!不要再说了!”
朗澈伸手捂住回雪的嘴,他盯着回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回雪终于艰难站起,直视着朗澈:“你以为,你当年以凡人之躯,是如何在邪神的一脚下存活下来的?”
第059章 脱困
原来早在朗澈幼年的时候, 玉清霄被邪神墨垠的法器缠住,朗澈以为师尊生命垂危,以幼小的身躯挡在邪神墨垠和玉清霄身前为玉清霄求情。
当初邪神墨垠嫌他碍事, 随意踢了一脚。
那时的朗澈刚被玉清霄捡回来不久,还是一个瘦弱的凡人少年。
他哪里经得起墨垠的一脚, 即便只是轻轻的一踢, 但那少年却被重伤筋骨,心脏也受到极大的损伤, 三魂七魄更是散的只剩下一魂一魄。
玉清霄抱着奄奄一息的朗澈到处求医问药。
回雪仙尊目睹此景, 摇头轻叹,认为此乃天命难违,朗澈作为一介凡人, 或许这便是他的宿命所在。
玉清霄却坚决不肯放弃。
朗澈是在神陨之地怨气泄露之时,千里之内唯一活下来的少年。而神陨之地怨气的泄露, 本是仙神两界共同铸下的恶果。
他们已经没办法让神陨之地恢复原状, 玉清霄对人族无限愧疚,而朗澈在他心中象征着人族的希望。
更何况朗澈还是为他才会如此,他更不肯让朗澈就此殒命。
他用尽一切办法保住朗澈的最后一道气息,后又历经千辛万苦, 终于探寻到了一种保住朗澈生命的方法—
去神陨之地请求天道逆天改命,代价便是他的无上仙途。
自那之后,玉清霄整个人便开始渐渐衰败,只是他修为深厚, 旁人难以察觉而已。
回雪在一声声对过去的控诉中, 已经走到了石刺的尽头, 但朗澈浑然不觉。
他满脑子都是:原来之前就有很多端倪了,只是他没发现。
数月前, 他踏入玉清霄的识海,亲眼目睹了那神秘存在的威胁。
当时,神秘存在已经将玉清霄的识海本源紧紧包围,玉清霄誓死不接受它的控制,命悬一线。
朗澈见状,大喊一声,试图阻止那场殊死搏斗。
他决然表示,愿意献出自己的识海,以替代自己的师尊承受那未知的命运。
当时的他,内心充满了担忧与无力。
他深知自己和师尊的实力相去甚远,那神秘力量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强大仙首,而选择他呢?
然而,那神秘力量竟真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它缓缓开口,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斩断你的所有情丝,我便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那一刻,朗澈几乎要喜极而泣。
别说是情丝,即便是这条命,若能换得师尊多活一天,他也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他立刻接受了神秘存在的控制,并没有仔细的去想过,为何那神秘存在可以放弃无尚仙力的仙首,转而选择他这个实力悬殊的弟子。
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恍然大悟。
那神秘存在早就知晓玉清霄已是灯枯油竭之躯,因此才会选择斩断自己的情丝,附着在自己的识海里。
他得到了玉清霄的所有传承,是新一代中当时无愧的翘楚。
神秘存在选他,既可以让他为神秘存在卖命,又可以借他之手折磨玉清霄。
朗澈被断了所有的情丝,明白了一切也并未感到伤心或难过。
他只觉得自己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仿佛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他将下巴轻轻地放在玉清霄的肩膀上,心中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此时回雪已然跨越了那些锋利的石刺,跌倒在石阶之前。
他的粉衣自膝盖以下,已被鲜血浸透,化作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衣。
然而,他浑然无惧,不知退缩,缓缓地,坚定地爬上石阶。
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悔恨。
他后悔,后悔没有在第一次产生怀疑时,就将朗澈那小子拖进戒堂,严刑逼问。
他明明知晓师兄身体的虚弱,明明知道朗澈所谓的闭关突破只是一派胡言。
然而,他竟天真地以为,那只是朗澈的误解,以为他师尊在闭关突破。他甚至被朗澈那小子以死明志的谎言所唬住。
直到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终于强闯悟栖阁,亲眼看到了霄宸令。
他这才发现,霄宸令上师兄的名字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即将消散。
那一刻,他才下定决心,如果朗澈真的不说出师兄的下落,那就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师兄,却不断地恨自己已经来得太晚。
他缓缓地,艰难地爬向被吊起来的玉清霄,地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终于,他爬到了玉清霄的身下,伸出了一只手,深深看着玉清霄说道:
“师兄,这么多年,我限制你太多。
若不是我当年阻止你对清心经下禁令,恐怕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大祸。
现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玉清霄拼尽全力,向回雪伸出颤抖的手,铁索在他琵琶骨勒紧,再勒紧。
黑血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但玉清霄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浑然不顾,只是奋力向回雪伸出了手。
二人的手终于握到了一起,但只是相握一瞬,一道耀眼的血色光芒猛然从虚空中撕裂而出,将回雪伸出的手臂自大臂处狠狠斩断。
断臂带着飞溅的鲜血,重重落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滚!离他远点儿!”
朗澈的怒吼如同雷鸣般炸响,他的双眼赤红,满是疯狂与决绝。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周身血气翻涌,逐渐凝聚成一把巨大血刃。
那利刃通体透红,宛如刚从地狱之火中锻造而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光。
刃尖所指,正是刚刚失去一臂、痛苦如斯的回雪。
朗澈毫不留情,猛地一挥臂,血色利刃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奔回雪胸膛而去。
而回雪刚刚奋力向玉清霄伸出手,并不仅仅是对师兄的心疼和仰慕那么简单,他借着刚刚的机会,将霄宸令递进了玉清霄的手心。
此刻,玉清霄突然猛地握紧手心的霄宸令。
那令牌骤然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犹如一轮烈日横空出世,照亮了整个阴暗的空间。
霄宸令,作为仙首的象征,蕴含着无上的力量与威严,一旦掌握在它的主人手中,便能驱使整个仙都的力量为其所用。
随着霄宸令的光芒大盛,仙都的大阵也随之发作,它仿佛是一个沉睡已久的巨兽,在这一刻猛然苏醒。
大阵之中,各种力量疯狂汇聚,天地灵气汹涌澎湃,形成了一股无法抗拒的磅礴之力。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袭向回雪的血刃被冲散,而这方空间所有的禁制、结界都被一一破除。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臣服于霄宸令的威严之下。
而回雪,也在这一刹那之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涌动。
他的断臂之处,血肉迅速重生,肌肤完好如初,仿佛时间倒流,一切伤痛都未曾发生过。
与此同时,玉清霄的身体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困住他的铁链在这一刻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利刃,纷纷碎裂成细小的碎片,散落一地。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原本渗出的黑血也被新生的肌肤所吸收,白衣上的血迹渐渐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清除,恢复如初的洁白。
他原本垂至脚踝的长发在这一刻变得柔顺而光泽,如同丝绸一般顺滑地飘散在空中。
他赤裸的双脚离地,缓缓漂浮在空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仙光,宛如一位降临凡间的神明。
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凝视着面前的朗澈。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威严:“你还不回头?”
朗澈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师尊,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
他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折辱、伤害师尊,师尊始终都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存在。
他此生所犯下的罪行与罪孽,已经让他永远配不上师尊。
既然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朗澈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他手持两把血气刀刃,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猛地攻向了仙光环绕中的玉清霄。
玉清霄微微侧身,轻易他的攻击,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长气,如同锋利的刀刃,更加刺激了朗澈。
他觉得师尊对他失望透顶,要放弃他了,要丢弃他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和恐慌涌上心头,他以更加猛烈的攻势攻击玉清霄,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决绝与疯狂。
此时,回雪一抬手,墨绿色的扇子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眼神一凝,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朗澈的攻势之下。
回雪手腕一转,扇子猛地打开,漫天飞花将朗澈的疯狂攻势一一化解。
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朗澈周身环绕着诡异的黑雾,那并非仙族正统的灵力,而是来自那神秘存在的扭曲力量。
他双手紧握血气刀刃,每一挥动都伴随着低沉的咆哮,仿佛要撕裂虚空。
刀刃划过,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轨迹,带着死亡的气息袭向回雪。
回雪抛出扇子,他手中的墨绿扇子骤然间化为一片墨色的云海,轻盈地在空中舞动。
每当朗澈的血刃逼近,回雪便以扇子为媒介,挥洒出一道道的花海屏障,与血气刀刃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两者间的战斗异常激烈,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就在这时,墨垠借助刚才的能量冲击,终于冲破了自身的封印,恢复了部分灵力。
他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战圈,他道:“玉清霄,得阻止他,若是朗澈继续依赖那神秘存在的力量,最终只会彻底沦为傀儡。”
玉清霄闻言,神色一凝,正当他准备采取行动时,战局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朗澈在与回雪的激烈对峙中,突然停下了攻击。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释然,猛地丢下了手中的血气刀刃,任由它们在半空中旋转,发出凄厉的啸声。
回雪攻势已成,扇子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朗澈的要害。
第060章 线索
朗澈的脸上竟现出一抹凄惨的笑容, 他似乎早已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就在扇子即将穿透他心脏的瞬间,一道白色身影掠过,径直挡在了朗澈面前。
紧接着, 来不及收回的扇子穿透了那白色身影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直到玉清霄的身躯无力地倒下, 仿佛一片落叶般凋零而下。
是回雪,他及时伸出手, 稳稳地接住了玉清霄。
他调动起自己所有的灵力, 将它们汇聚于掌心,然后毫不犹豫地灌入玉清霄的体内。
但玉清霄的身体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并非缺乏灵力, 而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再多的灯油也无法挽回。
朗澈只是站在原地, 呆若木鸡。
他的眼中没有泪水, 仿佛是一个被完全挖空的木偶,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和生机。
这时,玉清霄冲着回雪轻轻摇了摇头。
他艰难地咳了两声,费力地将头转向朗澈, 用微弱的声音呼唤道:“澈儿,你过来。”
朗澈如梦初醒,他轰然跪地,然后膝盖着地, 一步步向玉清霄爬去。
回雪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朗澈, 仿佛要将朗澈千刀万剐。
玉清霄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时, 回雪猛地转过头去,眼泪簌簌而下。
朗澈跪在玉清霄面前, 他低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师尊,目中无泪,也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经被抽离,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玉清霄望着他,声音极其虚弱,几乎微不可闻:“澈儿,为师走后,你回人界吧,帮你的同族去解决怨气,不要再回来了。”
朗澈缓缓摇头:“师尊,我做不到。”
玉清霄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住了朗澈的手臂,他此生都未曾如此激动过,他质问:“为师最后一个心愿你都不答应吗?”
朗澈再次轻轻摇头,他缓缓看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渗出大量的血迹,他伤的位置和玉清霄伤的位置一样。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而去,都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朗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玉清霄从回雪怀里夺过,紧紧地抱进了自己怀里。
他越抱越紧,二人的骨血仿佛交融到一起。
他低声道:“师尊,对不起,其实在你第一次被我偷袭昏迷时,我便在你我二人身体中种下了‘主仆命契’。我走不了了。”
却原来,朗澈控制不住去伤害玉清霄,但他也看不得玉清霄独自受伤害,于是他将主仆命契种进二人体内,玉清霄是主,他是仆。
这是一种很霸道的命契,寻常修者只会用在不接受驯服的凶兽身上。
主人受伤,仆从会跟着受伤,主人殒命,仆从也会跟着殒命,且一旦主人受伤或濒死,这种命契会越缠越深,直至不能解开。
朗澈一开始便让命契缠绕到不能解开了,他折磨玉清霄之时自己也在受着相同的折磨。
他每次打完玉清霄后便会立刻离开,是因为再不离开他身上也会出现同样的伤口,他先把自己身上的伤口草草处理,然后再回来细细的处理玉清霄的。
玉清霄的头无力地垂在朗澈的肩膀上,他竭尽最后的力气,道出了一声:“你……”
那声音道尽心酸和无奈,但话语未尽,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生息。
随着玉清霄的离世,霄宸令中的名字飘散而出,但却聚而不散。
周遭的仙都大阵的灵力流转,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恋恋不舍的环绕着那个名字,逐渐将那个名字滋养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灵体。
玉清霄的灵体漂浮在空中,眼睛望向那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血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另外一道残影自朗澈身体中脱离而出。
那一刻,他终于摆脱了无情无义的躯壳,狂奔向师尊的灵体,匍匐在师尊脚下,泣不成声。
他哽咽着道:“师尊,我……”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再弥补自己的罪孽,唯有沉默和悔恨充斥着唇间心头。
玉清霄的灵体轻叹一口气,声音中带着无奈与释然:
“罢了,天意如此。我本就不该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在你身上。”
他温柔地摸了摸朗澈的头,轻声道,“傻孩子,起来吧。”
朗澈抬头看向玉清霄,如同看向自己的光和信仰。
二人相并而立,玉清霄转头对回雪道:“日后仙界就拜托你了。”
回雪猛地将头扭过去,恶狠狠地道:“我才不会帮你管什么破仙界,你若是敢走,那就让仙界自生自灭吧。”
玉清霄无奈道:“回雪,别任性。”
然而,回雪已经失控,他冲到玉清霄和朗澈的尸体旁边,撕扯着将他们分开,然后将玉清霄紧紧抱进了自己怀中。
一向潇洒不羁的回雪仙尊,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失去依靠的孩子。
他大哭着道:“你答应过师尊要照顾好我的,但你心里却只有你那个畜牲徒弟,即便他把你伤成那样了你也要跟他走,不肯留下来陪我。”
回雪何尝不知玉清霄根本留不下来,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用小时候那招,渴望师兄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奈地过来哄他。
然而,玉清霄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哀伤,但他并没有过去哄回雪。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要离开了。
玉清霄收敛哀伤,将目光转向墨垠:“请转告你的主人,务必对怨气多上些心。”
墨垠郑重点头。
此时朗澈看着点头的黑猫,终于明白他有灵识,他开口道:“小黑,你会说话吗?”
虽然他已经死了,但墨垠还是白了他一眼,不愿意开口。
此时身旁的玉清霄帮墨垠回答:“可以。”
于是朗澈继续道:“小黑猫,师叔如今听不进去话,等他哭完了,劳烦转告他一句:神族有修者还活着,他接受了神秘存在的力量,拿着生息命梭截杀天命者,那神秘存在曾让我助他一臂之力。”
墨垠心头一震,忙问道:“那他如今在哪里?”
朗澈道:“天命者和一不知身份的人刺穿了那神族的心脏,那神族应该还有金身,不然不能还活着。神族的金身都在神域的神殿之上。你记得把这消息传出去,或许会对天命者们有利。”
墨垠再次白了他一眼,但还是道:“知道了。”
玉清霄欣慰地一笑,他协同朗澈二人向回雪和墨垠对行了一礼,随后,二人并肩走向了永远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