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人来人往、比肩接踵庙会街市上, 不少人都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等着看这场大戏。
这贺家纨绔,虽说是个神憎鬼厌性子,但向来只斗鸡遛狗、吃喝赌, 倒是没人见他去过什么青楼楚馆、勾栏瓦舍, 想不到他头一回调戏姑娘, 会挑上这么个大着肚子小娘子。
跟在贺仲鹏身后几个狐朋狗友, 摸着下巴, 流里流气地上下打量着赵仙仙。
嘿别说,这小娘子还真是生极美, 肌肤又白又嫩, 跟天仙儿似,比那醉花楼里花魁还要美上千百倍,便是怀着身子也自有一番韵味,配给她身旁那个黑壮高大匹夫, 真是糟蹋了, 若是跟了鹏哥, 自己兴许还能私下里占点儿便宜
皇帝见这几个登徒子看赵仙仙眼神都龌龊得很,冷沉着一张脸, 动作迅速地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眼眸中戾气一闪而过, 散发着锋利光芒。
若不是仙仙还在这儿, 自己光用拳头就能把这几个腌脏货给打屁滚尿流。
他淡淡地望了一眼正便衣打扮、隐藏在人群中亲卫首领曹延云, 然后就牵着赵仙仙转身要走, 看热闹人们被他森冷气势唬住了,纷纷往后退,让开一条道来给他们走。
贺仲鹏一行人急忙提步,想要跟上,这时,以曹延云为首几个便衣亲卫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挡在他们眼前。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滚开不知道咱们鹏哥是谁吗”其中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矮瘦男子,见这几个面无表情男子突然杵在面前,心下一乱,狐假虎威地尖声喊着。
曹延云闻言挑了下眉,心里觉得好笑,但也没搭理他,只抬了抬手,让下属直接把这几个人都擒住。
“放开睁大你们狗眼我可是怀化将军贺仲钦嫡亲弟弟”贺仲鹏脸色骤然大变,恶狠狠地大喊着,他这时也开始慌乱起来,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第一回这样狼狈地被人抓起来。
“哦,原来是贺将军家,你放心,待会儿就让你兄长亲自过来接你”曹延云眼眸一眯,冷哼了一声,又朝着那几个亲卫道:“都把人带走,押到附近衙门里去”
“是”
。
回到方才马车上,赵仙仙平白经了这么一遭无妄之灾,也没了逛祝神庙会兴致了,微微撅起粉唇,闷闷不乐。
皇帝见她这般,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难得出宫一趟,仙仙还想去哪儿玩”
“陛下,臣妾想去望江楼,听说那儿砂锅煨蹄筋,味道一绝呢”赵仙仙一听他这话,双眸霎时间变得熠熠生辉。
“好,咱们就去望江楼,仙仙想吃什么都成。”皇帝望着她宠溺一笑,伸出手轻刮了一下她秀挺小翘鼻。
这望江楼一直以来都是西京城生意最红火酒楼,前世便是女主角沈岚眼中钉、肉中刺,而拥有主角光环沈岚,最后自然将对方收拾到倒闭收场,赵仙仙已经许久没吃过他们家招牌菜了。
两人来到望江楼后,店小二本不太乐意招待这打扮普通两人,但又怕这神色凛然高大男子会闹事,小心翼翼地上前去:“两位客官这边请。”
皇帝见他手伸着方向是大堂里位置偏僻一张八仙桌上,于是冷冷睨了他一眼:“要楼上包间。”
店小二脸上讪讪,摸了摸鼻子,心想着:包间可是要另外付银子,就你们这样儿,付得起吗
“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带我们上去”赵仙仙从皇帝腰间系着钱袋里摸出一锭分量不轻银元宝来,扬起手来晃了晃。
“哎哎哎,两位客官跟我来,楼梯陡,夫人您慢着点走啊”那店小二当即换了副嘴脸,笑逐颜开地在前头带路。
皇帝搀扶着赵仙仙,缓步走上了二楼,进了一间装饰低调风雅包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酸枝木圆桌,围着几张椅子,窗台边上放置了个有暗花刻纹甜白釉花瓶,插着两支盛放桃花枝。
“你们这儿,除了砂锅煨蹄筋,最近可还有什么招牌菜都说来听听。”两人都坐下来后,赵仙仙睁着水灵灵双眸,望向那店小二,用温软声音问道。
店小二一边给她们往杯盏里倒茶,一边流利地背着菜名答道:“咱们望江楼最近龙舟鳜鱼、油焖大虾、滑熘鸭脯、筒子鸡都不错,夫人,您要来哪几样”
赵仙仙一听,悄悄咽了口唾沫,她样样儿都想尝一尝。其实御膳房也不是做不了这些菜,但吃久了,到底不如宫外有新鲜感。
皇帝觉得这店小二望着赵仙仙眼神颇为热切,心中有些不喜,但又见赵仙仙馋嘴时模样可爱到了极点,忍不住失笑:“既如此,那招牌菜都各上一样来罢。”
“好好好,小这就去,两位客官稍等片刻,菜马上就上来”店小二一听这话,双眼放光,眉飞色舞地应下了。
“陛下,从前还在大将军府时,皇后娘娘与臣妾就偷偷来过这望江楼,早就想再来一回了。”赵仙仙抱着皇帝手臂,歪着头含情凝睇地望他,甜甜地撒娇。
仙仙与皇后也来过皇帝一听这话,心里猛地被一阵酸意袭过,抿了抿唇。
随后又低下头来轻啄了一下她白嫩滑腻脸颊,压低了声音道:“往后等孩子生下来了,朕一有空闲便带你出宫来玩,嗯”
“好,陛下说话算话”赵仙仙展颜一笑,杏面桃腮间,流露着娇俏明媚。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那个店小二敲了敲门后,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着菜帮厨,陆陆续续地把菜码放整齐在桌上。
皇帝伸手用筷子夹了块赵仙仙心心念念许久砂锅煨蹄筋,稍微吹凉一些后,送到她嘴边,要喂给她吃。
“嗯,好好吃呀,果然跟御膳房做不一样,陛下你也尝尝”赵仙仙张着小嘴咬了一口,霎时间双眼一亮,这蹄筋煨软烂却又有弹性嚼头,味道鲜咸可口,微微带着一丝甜味。
“好,朕尝尝。”皇帝盯着她那娇媚欲滴樱唇,一张一合,眼热不已,忽地俯首用自己火热双唇吻住了她,用舌尖肆意舔舐、搅动着她檀口,大掌在她后背轻抚着。
赵仙仙被他这突如其来动作吓着了,唇齿间不自觉地娇吟出声来,浑身酥软,睫毛扑闪了两下,杏眼明仁里含着一层水光。
随即又担心菜凉了不好吃,伸出小手来努力推开他,星眸微嗔,声音软软:“陛下,别这样,菜都要凉了。”
“好好好,快吃罢。”皇帝笑着应她,目光含情脉脉,心里暗想着,等待会儿回了宫,再慢慢尝多几遍
。
过了不知多久,贺仲钦这头才得到消息,说是自己家幼弟犯浑,惹恼了皇帝现下被抓了,他心里暗道不好,火急火燎赶了过去。
“曹首领,敢问家弟究竟犯了什么事”贺仲钦进来这衙门后,见到曹延云一人立在门前,视线一凝,迟疑了好一会,方才拱起手,开口询问道。
平日里他就看不惯已经稳坐龙椅皇帝,更不用说这个天子亲卫首领了,只是如今幼弟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低头。
曹延云板着一张脸,目光讳莫如深,不冷不热地说:“今日陛下与贵妃娘娘微服出宫游玩,令弟冒犯了贵妃娘娘,还对陛下出言不逊。”
贺仲钦背脊一僵,心里猛地一个咯噔,额头上开始冒着虚汗,这赵贵妃不仅是皇帝心尖尖上宠着人,还是镇国大将军与晋阳长公主嫡亲女儿,自己这顽劣弟弟怎么就惹上了这等事
“曹首领,那现下,家弟在何处呢”他秉了口气,努力稳住心底翻滚情绪,敛目低眉,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愁意。
曹延云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笑意,语调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说:“贺将军放心,看在您份上,令弟命还在。既然您亲自过来了,便把人接走罢。”
顿了须臾,他扬声朝里头叫唤了一声:“将人带出来。”
就有两个狱卒拖着昏迷不醒贺仲鹏出来了,衣衫也碎裂得不成样子了,皮肉上能看出有不少被烫坏痕迹,整个人都伤痕累累。
贺仲钦比这幼弟年长许多,平日里也同家人一样爱惯着这个嫡亲弟弟,见他如今浑身上下没几处好肉,心里像被刀割过一样。
他极力强忍下怒意,抬起头来凝着对方:“曹首领,您这也太过了吧家弟年方十六,正是顽皮时候”
”正是顽皮时候,就可以冒犯陛下与贵妃娘娘”曹延云打断了他话,瞥了他一眼,正色道:“更何况,在下可查到不少令弟做过腌脏事,年纪轻轻,恶作剧差点闹出人命事就有好几桩。若不是看在您面上,连处死都是轻。”
贺仲钦被这话堵住了嘴,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还是他亲自派人去把事情压下来
如今他也只能后悔,自己当初只顾着帮弟弟收拾残局,而没有好好教导教导他,让他养成了这不知天高地厚性子。
。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仲夏五月,整个西京城就热得像个大蒸炉一样,树上蝉鸣声一阵一阵响。
赵仙仙只穿了件银色团花纹软缎抹胸,外搭一件湖蓝色绫质窄袖褙子,再配一条渐变色仙鹤纹齐腰襦裙,云鬓高高挽起,只斜插了一支羊脂玉雕刻发簪。
“这天儿也实在是太热了,殿里四处放了这么多冰也不顶用。”赵仙仙坐在榻上,吃着已经剥好在碟子上荔枝,一边用丝帕擦着额间汗,一边恹恹地抱怨着。
如今腹中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高高隆起肚子,看上去就像随时要生了一样。
她又拈起一颗荔枝放进嘴里,攸地想起件事来,前世自己是六月初生下陆儿,当时难产了,月子也基本是在昏迷中度过了大半,这一世有皇后替自己寻来产婆,还有吴医女随时候着,生产时兴许不会那么艰难,可这么热天,月子里恐怕难熬极了
正拿着扇子替她扇风流云,见她已经吃了十几颗荔枝了,急忙劝她:“娘娘,别再吃了,这荔枝火气大,明日一早您又该嗓子疼了。”
这时,端着新冰盆进来清云,满脸激动,把冰盆放好后,就小跑过来,眉飞色舞道:“娘娘,方才奴婢打听到,慈安宫那位娘娘,昨个儿夜里生了个小丫头。”
“真吗本宫要去瞧瞧”赵仙仙顿时打起了精神,想过去凑凑热闹,要知道,前世可压根没听说过,这位钱太后有孕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