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庄辉和邬回走了出来, 庄辉阴阳怪气地说“你自己想上就上, 别什么都赖着岑念。”
“什么叫我自己想上”诸宜话说一半, 改口道“我想上人家也不给我上啊,成言哪看得上我,还是念念配他。”
“配什么配”这回是邬回说话了,他的语气酸溜溜地, 说的话也不大公正“你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一只手就能打倒,他那么弱,要怎么保护岑念”
诸宜避而不答,非常有诸式风格地说“成言长得还可以”
“得了吧”庄辉马上打断她“你是没看见他那一窝弟弟妹妹吗谁嫁进去谁够得受万一再遇上个极品婆婆和极品七大姑八大姨”
诸宜皱起眉头“我在说和成言谈恋爱的事, 你扯那么远干嘛”
“谈恋爱又不是两个人的事幼稚”
“我看你是皮子痒找打”
眼见两人又要争吵起来, 岑念打断他们“你们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庄辉马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来龙去脉说了。
原来国决赛结束后踏上归途的不止省队选手,还有南大附中男神和上京六中女神的恋爱绯闻,学园里面相关的高楼已经建了几栋。
“你放心吧,念念。”诸宜说“大部分人都说你们般配,你要是真的和他恋爱了, 我们也会支持的。”
“我们只是朋友。”岑念皱眉“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诸宜见她说得认真, 只能相信她和成言是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好,我以后不说了。”她马上说“谁再造谣我揍谁。”
邬回格外热心, 主动说道“揍人的时候叫我。”
当事人不承认, 论坛上没有新的谈资, 这场小风波就被人渐渐遗忘了。
一切又回了正轨。
第二天,因为徐虹的一个电话,岑念急急忙忙就打车去了彩虹中心。
小粉红因为肌萎缩侧索硬化引发的呼吸障碍进了急救室,徐虹和沈莲都去了医院,现在中心急需有经验的义工帮忙照看剩下的孩子,她和郑知都是被徐虹点名的人。
岑念走进彩虹中心的时候,孩子们依然在铺着爬行垫的柔软地面上奔跑嬉戏,笑声不绝于耳,中心仅剩的两个义工正在忙碌。
她走进员工更衣室换工作服,看见郑知正神色颓然地坐在长椅上发呆。
郑知是除岑念以外,平时照顾小粉红最多的义工,她去年来彩虹中心后,接手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小粉红。
岑念初来乍到很多事不熟悉,都是郑知在一旁指导帮忙。
平时郑知看见她都会主动打招呼,可是今天,她们谁都没有开口。
空气里,漂浮着难言的寂静。
岑念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工作服进了隔间换衣服,没一会,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抽泣声。
岑念想起了徐虹在电话里和她说的话
“这次的情况比较危险,有可能挺不过去。”
这样的事,她从申请成为彩虹中心志愿者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更何况,小彩虹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一天迟早会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心还是这么痛。
岑念自嘲地笑了笑。
她换好衣服走出隔间,满脸泪水的郑知正在水龙头下洗脸。
岑念看见了她崩溃的哭脸,也听见了她借着水流压抑的哭声,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把安静独立的空间留给了郑知,轻轻走了出去。
岑念刚一出门就被几个光脚的小孩拉住了。
他们围着她,一双双柔软的小手拉着她的手和衣服,争先恐后地告诉她徐院长和沈姐姐去医院照顾小粉红了。
“念姐姐,你来给我们弹钢琴好不好”他们纯真的双眼中满是期盼。
他们还不知道死亡的含义,自然也不明白医院有什么可怕,中心的孩子去医院是时常都有的事,这里的孩子早已把进医院当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没什么好奇怪的。
即使某个孩子一去不回了,这里的孩子们也只会被告知他出院了,回家了,去过没有病痛的幸福生活了。
徐虹和这里的义工们尽力为孩子里塑造出了一个玻璃世界,一个没有死亡和痛苦的玻璃世界。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依然在可能的时候尽力欢笑着。努力的,挣扎着成长。
这里是儿童重症临终舒缓中心。
他们能做的,就是让这些未来渺茫的孩子们能走得尽量不那么痛苦,不那么孤独。
所以,这里不允许大人的哭泣。
即使心碎成片片残渣,即使每一片尖刃都深深刺进血肉,这里的大人也要藏起伤口,做大人应该去做的事。
“好。”岑念微微笑了,轻声说“你们想听什么”
轻柔缓和的小星星响彻在彩虹中心,仿佛妈妈在摇篮边哼唱的摇篮曲,轻柔地安抚着这里每一个人的内心。
文辞雪要她多弹琴,多练习,给的曲谱全是高难度曲谱,她却在这里心无旁骛地反复弹奏着初入门者也能一天掌握的入门曲。
世界这么大,有天堂,也有地狱。
尽管在残酷的命运面前,个人的力量几近于无,她依然想和徐虹她们一起,为这些生来不幸的孩子们撑起一片没有阴霾的天空。
能快乐一天,就快乐一天。
放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震了震,一条新闻推送出现在屏幕上
“宝琴座流星雨来了专家预测,今晚的宝琴座流星雨预计天顶每小时流星出现率可达120颗,观测条件为近几年来最好的一次,0点到2点是最佳观测时间,你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流星雨
岑念怔怔地想,可惜,小粉红动弹不得,看不到这场来之不易的流星雨。
直到太阳隐入灰黑色的云层,岑念才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徐虹和沈莲依然留在医院,小粉红的情况尚不明朗,岑念坐在时不时摇晃一下的公交车上,双眼注视着窗外一辆辆飞逝的车辆,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周围的谈话声都是围绕着今晚的天琴座流星雨。
岑念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回到家后,家里只有她一人,她按部就班地开始视频家教,看书,光从外表看,她冷静得一如往常。
除了慢到连邬回都比不过的翻页速度外,她没有丝毫异常。
楼下响起的汽车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她站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布加迪威龙和迈巴赫、法拉利陆续开进大门。
她转身走出门,站在电梯边等待。
过了一会,楼下响起一声地震般剧烈的关门声。
紧接着,岑筠连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疑神疑鬼的毛病还有完没完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追到饭局来,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岑念皱着眉,走到旋转楼梯处往下看去。
她没有看到人,客厅里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地传来。
侯婉说“我都说了是担心你喝多了伤身,你用得着当众给我难堪吗”
岑筠连说“担心用得着你担心”
岑筠连一如既往,说话冷酷绝情,连一句敷衍话都不愿说。
他从前对岑念也是这样,后来岑念不一样了,他也就不一样了。
岑筠连就像一面镜子,他是什么模样,取决于照镜子的人有什么价值。
侯婉全身心依附在他身上,如同岑琰珠或是侯予晟带来的一个赠品,他也就只给对待赠品的态度。
他一贯清醒冷酷,就像他一面掏心窝子地追求着林茵,暗地里又压下林成周自杀带来的恶劣影响,只为保全自己岑氏在上头的印象分一样。
“你看看和我一桌的男人,谁的老婆敢查到饭局来骂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我告诉你,我让人给你加个位置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我不相信你是我疑神疑鬼吗你又不是没偷吃过”
岑筠连答得理直气壮,答得飞快“我要不偷吃你还进不了岑家这个门”
岑念虽然没见到侯婉表情,也能猜到她会被这句噎死,毕竟她一直以岑筠连明媒正娶的正经夫人自居。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脏东西”侯婉的质问变成哭声,她又悲愤地问了一遍“岑筠连,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懒得和你计较我告诉你,下次你再敢查我行踪,我就把你的卡都停掉,让你专心做你的侦探”
岑筠连话音未落,炮弹似的话语又转向第三人。
“还有你”岑筠连怒气冲冲地说“你领的是我的工资还是她的工资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岑筠连这次气得狠了,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楼下发出哗啦啦一片声响。
岑念第一次见他气成这样。
“你他妈蠢成这样,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要不是我把你从外面捡回来,你能人模人样地站在这里其他老总的司机都是本科生硕士生,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兵痞子,文化没有,脑子要是再不灵光该怎么办”
他怒吼“我为什么要用你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用你”
他骂的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应该和岑筠连他们一起进门的岑溪也没说话。
客厅里沉默了许久,直到两声不同方向的砸门声响起,楼下的大客厅里才重新响起了说话声音。
“他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岑溪轻描淡写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现在正在气头,明天就会忘了过了今夜,你也忘了吧。”
那个被岑筠连怒骂却没有出声的人终于开口了。
齐佑的声音又低又沉,听不出怒气,有股死水般的平静“我知道溪少爷不用担心,我不会往心里去。”
片刻的沉默后。
岑溪说“嗯。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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