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回道:“好,我一定去九嶷山。”
清水道:“九嶷山里还有位被太乙道主镇压的人物,你去了之后,寻到无常剑后,顺便将九嶷山的灵脉截断,放他出来。”
沈青青自是应允,便听从清水道君的吩咐纵着云光下了清水天。
另一边青霞山却下起了大雪。
白惨惨的雪粉,从山脚堆到了山顶,树上草上石头上都是莹白的。偏偏在这种冰天雪地中,那些桃树、李树都开了花,只是染了雪粉,若不细看,都难以看到桃花瓣的粉红痕迹。
风一吹,偶尔掀起雪粉,寒气很是迫人。
饶是青霞山的生灵多有灵性,此时大多数都在干燥避风的地方躲着,不敢出来。
这时候一个黑色道衣的中年人在山路上走着,但一点足印都没留,那些雪粉像是无视他一样,穿过他的身体,最终这人走到了青霞观门口。
现在青霞观看门的不是夜摩天,而是一只猿猴,身上的绒毛跟雪一样白。
猿猴正眯着眼,等到中年道人到了十步外,才睁开眼,猴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色,然后道:“真武帝君。”
猿猴正是巫支祁,它最后还是被卢守义送回了青霞山,现在是山门护法。
自从那日天皇妖师等人伏击沈炼失败后,巫支祁直接被吓破了胆,甘心情愿给沈炼看门。
不过它看门倒也悠闲,素日里都不见有人来青霞观,面前的中年道人,也就是真武帝君,还是它见到的第一位访客。
真武帝君成名久远,而且是大能里少有的战神级人物,辈分比清源妙道真君还高,修行深不可测,巫支祁在风头最盛时,都有些不敢招惹这个人。
真武的神容总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见到巫支祁亦是多看了一眼,道:“你这泼猴子倒是好造化,拜在了沈天君门下。”
巫支祁道:“帝君是来访我家老爷,我进去通报一声。”
它素来心高气傲,但对真武还是极佩服的。毕竟真武的名声,可是在太古洪荒时期,实打实打出来的,世间妖魔,任是谁听了真武,都不得不道一声厉害。
真武轻轻颔。
巫支祁忙去了内院,同时暗自嘀咕,真武何等人物,来见老爷,竟也甘心在外面等着,它非是不通情理之辈,现今不由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心头最后一丝不甘都消去了。
它在青霞观自是不会乱用神通的,但一路小跑,也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观后的白云泉,此时沈炼正在弹琴。
说是弹琴也不对,因为既不见琴,也不闻琴声。
沈炼只是摆出一个弹琴的架势,手指在虚空里拨弄,给人一种他正在醉心弹琴的感觉。巫支祁是不懂沈炼的到底在干什么,但也不敢打扰。
倒是沈炼见它一来,手不停,嘴里却道:“你请真武道友进来,我在这里候着它。”
巫支祁应了一声,又出去,很快就将真武引了过来。
实际上,真武要见沈炼,何须让巫支祁通报,他动了要见沈炼的念头,沈炼就知道了。只不过真武要摆个态度出来,这是对沈炼的尊重。
真武一见沈炼,就笑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天君果然妙趣。”
巫支祁修为也是不浅,若论斗法,在天地间也是排的上号,但它就没法理解沈炼的行为。因为它修出一身神通,半是天赋,半是自悟,少了红尘积累,更不是道主佛陀的门下,许多妙理它懂得,却是说不出透彻的。这叫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真武就不一样,他既是神魔出身,又是道家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在所有道家神仙中,影响力极大,便是玄都,在未成混元无极时,地位也不比他高。
对于沈炼的做派,他自是一眼看出由来。
沈炼见状一笑,收势起身,拍掌道:“道友果是不凡。”
随后话锋一转,道:“但不知来此,有何见教。”
真武眯着眼,看着沈炼道:“天君怕是负伤了,对么?”
沈炼洒然一笑,说道:“不错,天道即将把我过去斩杀了,累及到现在的我身上。”
原来万年前的沈炼,终于快陨落在道劫中,反馈到现今的沈炼身上。
他现在和过去虽然有所割裂,非是一体,但冥冥中终归有联系。
真武叹口气道:“饶是如此,天君依旧是世间第一人。”
沈炼微笑道:“没有脱,一切都是虚妄,不足挂齿,道友还是说明来意吧。”
真武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又正色道:“我今天到这里来,是受太乙道主所托。”
沈炼不动声色道:“早听说道友跟太乙道主是旧识,不知太乙道主有什么法旨给我。”
真武道:“天君迟早要成脱,同道主们平起平坐,太乙道主自然不是有什么法旨要给你,只是他想天君同清水道君结为道侣,并愿意将太始、太初、太素的混元道果讲给你听。”
沈炼哂笑道:“道主真是好大手笔,若是我答应了,恐怕不用数年,就能圆满先天五太,自此之后,便可以等着脱了,对么。”
真武道:“只要天君答应,自是如此,当然你即便不答应,多费些时光,一样可以脱。”
“所以我是没理由答应的,不过现在看来,太乙道主他们,不算是完全脱,否则何必要干涉世间,我明白了,这一方宇宙不重归虚无,将一切因果打散,哪里能算真正脱。”沈炼双眼闪出一丝智慧的光芒。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道主佛陀的脱,绝非完整。
但这不是因为他们能力不够,而是外在条件不足。因为这方宇宙没有终结,他们终归不能彻底脱。
即便抹除掉自己过去的痕迹,但事实上只是用另一种难以察觉的痕迹,掩盖了露在表面的痕迹。
若要做到真正了无痕迹,脱一切,必然是承载痕迹的宇宙本身湮灭,方能成功。
原来这场末劫,非但是大道轮回的一部分,更是八位道主本身就期盼的。
如此一来,许多事也就能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