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爆发来得突然, 一口气吼完一大段话也将所有积蓄在身体里放负面情绪都宣泄了出去。
婆娑的泪眼对上周学栋那张写满无措的脸,董馥梅恍惚了一瞬, 回神后不再那么歇斯底里,只是抱住人默默流泪。
周学栋被她哭得鼻尖也泛起酸来, 艰难的忍着才没有掉下泪来。
他口舌笨,不会安慰人,来来回回只会讲着无用的没关系,他可以这样的话。起没起到安慰作用周学栋也不知道, 反正最后董馥梅还是接受了事实。
接受了事实后, 董馥梅还是带着钱去了一趟知青办。已经登记了想退回是不可能的, 但是给点好处让人给分配个好地方还是有可操作性的。
等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时一切已经迅速的尘埃落定了。
周小月知道后反应最大。在她看来, 她才是那个该下乡的,知青办找过来本来就是要让她下乡,她不能让弟弟顶替她。
周小月闹着要去改名字, 把周学栋换成她, 被家里人合力镇压了。
她去知青办闹最可能得到的结果不是换人,而是两个一起下去
刚开始还都是自愿下乡的,到后头不乐意的人多的是,可他们最后都去了, 这是为什么因为人家就没有给你不去的选项要敢闹人家有权力带走好好劝说教育, 实在不行,扣上一顶不服从组织命令的大帽子, 被送去斗上一斗, 还会波及全家, 再头铁的都要乖乖听话
知青下乡是分批次,每年七月份毕业季正是分配下乡批次最多的时候。周学栋的安排一个星期就定了下来。
拿到下乡通知书时,周学栋比家里其他人都淡定,特别不像是当事人。
还反过来安慰这会儿知青下乡比以前好得多,起码组织补贴的安置费都是拿在自己手里,其他诸如房屋、口粮的安排也有了惯例。
除了刚开始那两年,后面为了防止知青偷偷跑回家,安排的下乡地点都不会是他们祖籍所在地。
周学栋下乡地是川省云松县的黑土公社,离红荷县有近两千公里,坐火车都得坐两天才能到。
这两年下乡都有意识往苦地方送,再往西北去的多得是,这地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人。
七月下旬,周学栋就和一批同样去往川省的知青坐上了火车。
他带的行李不多。
周学栋有些紧张,视线总会无意识的往衣服内兜的位置看。
那里面有一个精巧的牛皮小包,里面装的除了全国通用的钱和全国粮票外,还有大米999斤,面粉100斤,茶油三大桶约150斤,地瓜2997斤,棉布、夏布、绒布各有一两匹,棉花鸡蛋999个,鸭蛋999个,咸蛋999个,不同酱菜各一小缸,养身药酒一小缸
除了吃穿用的东西,应付各种疾病的应急药材都一包包装好了,感冒的、咳嗽的、割伤的、烫伤的每种也是999包。
500格的牛皮包只有十来格是空的,还是董馥梅特地剩出来给他装自己要装的东西的。
这个牛皮包是在周学栋出发前两天董馥梅拿给他的,当时他就天真的认为妈妈只是想多给他带点钱,结果他妈神神叨叨的让他滴血和一个包绑定
那时候他的想法是他妈只要不哭让他做什么都好,就照着做了。
然后他的世界观就被颠覆了
他们家竟然有能收纳好多东西的神奇宝物
学的是新科学,信奉的是伟大的领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周学栋在实验了芥子空间是真实存在的以后心里的信仰一下向唯心主义偏倒了。这样的东西一定是仙家宝物啊
他就说有时候总觉得厨房的食材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和他妈买的东西数目对不上
周学栋并不知道这个包是董馥梅做的,他也想不到这样的宝贝是量产的,就觉得妈把她的宝贝给了他是关心他,也是信任他,虽然董馥梅和他说了绑定的东西别人拿到也用不了,他也还是怕会把宝贝弄丢,总会不自觉地关注放包的地方。
说真的,身上有贵重东西的时候你不关注还好,一关注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这里放着贵重物品,扒手就爱盯这样的
火车上扒手多,不过好在下乡地近的知青们是一起集合上的车,彼此之间能互相照应,小贼也没敢光明正大的下手,周学栋的内兜又是在心口的位置,才没让他被扒手光顾上。
为了让周学栋过的好一些,董馥梅终于将隐瞒许久的包裹拿出来用了,给了周学栋那一个后,她就有种给家里人都分一个的冲动。
不过冲动之所以只是冲动,就是她还没那么做。
周小溪、周小萍、周小云因为上班上学现在都是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他们会比较需要包裹,而且他们的性子也比较靠谱,给他们是没问题的。
但周小月以及她下面的弟弟妹妹董馥梅可还不敢将包裹给他们用。
至于周显义
董馥梅想了想,找出了她压箱底的棉布包,三十格,同类品上限99。男人嘛,用这个都太多了。
不过她现在也只是把包裹翻出来,要给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毕竟这东西在这地方太过惊人,周学栋那是马上要远走没时间问,他个性又憨也比较好糊弄,不爱追根究底。
周学栋要下乡前,周显义和董馥梅带他回了趟老家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说一声也倒个别,因此,村里人都知道了周学栋要下乡的事。
“果然不是亲妈,那么多个孩子,自己儿子闺女一个没去都好好的待家里上学读书,就把小叔的孩子送去,啧啧啧,你们还说她好就是个黑心肝的”
好些个多嘴婆在说这样的话,陈宝珠生气的和他们吵了好多次,可是没办法,去下乡的确实是只有周学栋一个,人家就认定了不是亲娘不疼娃,再怎么吵除了气到自己也没什么用。
因为格外的气愤,又怕董馥梅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抹黑她的名声,从不敢往城里去的陈宝珠热血一冲头,就让她丈夫把她给送到城里去了
陈宝珠进了城看见高高的楼房和平坦的大马路就怂了,想让肖保荣再把她给送回去。
肖保荣一听便道“回去你才一只脚踏进城里呢,就回去那你来这趟干嘛啊逗我玩啊我可是请了假来的,扣得那可是工分”
对乡下人来说,工分那就是命根,轻易浪费不得,陈宝珠闻言也心虚,可是让她进城更心虚,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肖保荣其实也很少进城,路也不怎么熟,不过他有一点比陈宝珠好,他胆子更大,不知道路敢和人问。
被问路的人也都挺热心的,知道的都帮忙指了,两人磕磕绊绊的找到了董馥梅的家门。
他们看到那座房子的第一反应和当初杨朵朵夫妻差不多,都觉得是不是走错了门。周小枫在隔壁院子里和小朋友跳皮筋呢,听到声往外瞅了一眼。
每年董馥梅都有带孩子们回家,也都会去找陈宝珠说说话,周小枫是认识她的,一口“阿姆”喊得亲热。这会儿见到人就和小伙伴说了下跑了过来。
“阿姆阿姆”周小枫欢快的喊了两声吸引了陈宝珠和肖保荣的注意,周小枫和陈宝珠熟但和肖保荣不熟,被他一看,脚步就停了,小声的喊了一声“阿伯。”
陈宝珠在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迎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她,恨不能亲两口“哎哟,我们小枫还是这么可人,小脸红扑扑的,真俊。”
周小枫窝在她怀里笑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拉住陈宝珠的手把她往家里带“阿姆走,去我家,我给你泡糖水喝”
“哎呀呀,我们小枫都会照顾客人啦可了不得了”
周小枫被夸的不好意思,头微微低着。
他们进门的时候董馥梅在房里帮周学新补裤子,周学新在外面玩也皮实的很,裤子很快就会磨破,穿两次就得打补丁,也是很烦。
董馥梅隐约听到陈宝珠的声音时还认为是幻觉,放下东西走出去一看真是她,那可真是惊喜的不得了。
“你怎么会来”
董馥梅这么一问,只顾对着周小枫姨母笑的陈宝珠一下想起了正事。心里那股子气瞬间上涌,拉住董馥梅就站着噼里啪啦的一顿说,将人家是怎么说的,她又是怎么和人吵的细细的形容了一遍,有些话还翻来覆去的说,似是非要让听的人听明白不可。
说的渴了,刚好周小枫给倒了水,陈宝珠拿起来就灌,结果一下给齁住了,到嘴边的话通通给咽了回去。
没泡过糖水的周小枫一碗水加了三大勺的糖。
孩子嘛,总是认为糖是越多越好吃的。
艰难的将嘴里甜到发苦的水咽下,陈宝珠眼泪差点憋出来,面对周小枫期待的小眼神她还得夸她做的好。
董馥梅在旁边不厚道的笑了。
肖保荣也跟着笑,陈宝珠一把就将碗塞他手里了“你也老半天没喝水了吧,喝吧。”
肖保荣“”
董馥梅噗呲一声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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