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下那里听到这样的传奇时, 赞普芒松芒赞面上不显,心中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吐蕃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度, 赞普这个称呼便是苯教传说中的九乘神灵之一的称呼,以示赞普的血缘来自于神明, 权位乃是神授。
作为统治者, 赞普芒松芒赞在拥有信仰的同时不会让自己太过沉浸在对神明的推崇上, 毕竟,
他才是吐蕃的统治者。他乐意让自己臣民认为自己是神的化身,却不相信世上有其他神的转世。
如今,佛子出现……
出于谨慎,赞普芒松芒赞没有立刻评断那个佛子的真假,而是派人继续监视那个佛子的动向。
弘平三年九月, 大唐与吐蕃签署停战协议, 吐蕃愿为大唐屏藩,岁岁进贡。大唐皇帝赐封赞普芒松芒赞为賨王, 一如当初的松赞干布。
大唐干脆利落地退了兵。
七日后, 长安大明宫东宫, 宫人通报之后, 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小步走进殿内。
萧明晟放下手中的毛笔, 抬眸看向来人。
那人躬身走到萧明晟的桌前, 低声道:“殿下, 成了。”
萧明晟目光不动。
侍从神情严肃, 快速地禀告着。
这一次发兵吐蕃, 领军的薛仁贵虽领着逻娑道行军大总管的头衔,
看似要与吐蕃不死不休,可其实不然。吐蕃不好打,那里的气候与地形让大唐头疼,之前发生的几次战斗中,大唐也只是打退了吐蕃,并没有彻底战胜过吐蕃。这一次唐军虽然带上了缓解高原反应的药物,但想要覆灭吐蕃,那三十万的兵力根本不够。
吐蕃于大唐,是大患。
大唐占据中原沃土,远不是吐蕃贫瘠领土能够比拟的,从回纥到吐蕃,从突厥再到高句丽,哪一个不觊觎大唐。
高句丽与新罗的遗患,这些年大唐从未放松对辽东的管制,一有点死灰复燃的苗头就下狠手扑灭,绝不轻忽半点。至于上辈子曾经被当做造反口号的王室成员,死的死,废的废,保证那些不甘心的复国份子找不到能撑大业的正统继承人。再加上政策宽厚,不怕那些遗民不归心。
而吐蕃,可以说是萧明晟针对计划最用心的一个了。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亲手培养出了一个“佛子”。
吐蕃上下信仰苯教,苯教的创始者象雄古国王子辛饶弥沃佛据载乃是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是真是假姑且不论,但苯教教义中确实有着佛教的影子。
但要是有一个天生佛子带着比苯教教义更加触动人心的经文教义,走入吐蕃国民之间呢?
信仰于统治者而言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够得到人心又能够失去人心。当佛教在吐蕃日渐鼎盛,当佛教与苯教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可以说全民信仰的吐蕃就到了分裂的时候。
吐蕃一旦分裂,大唐想要平定吐蕃便是轻而易举。
吐蕃赞普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就为了今日的佛子神迹,萧明晟一边培养着“佛子”,一边派人乔装走南诏国入吐蕃,挑了一个小镇搞神迹。等到“佛子”可以出师后,将人送到那小镇,继续神迹。
虽然“佛子”的摄心术学得不太到家,需要用一点特殊的药物来加持,但是,对付那些信仰狂热者,足够了。
至于什么梵音阵阵,莲花绽放,一点暗示外加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说多了仿佛就成了真相。
目前而言,“佛子”的行动还是相当完美的。他全心全意地扮演着佛陀转世的悲悯,不吝出手救人,日日为那些死在沙场上的亡灵诵经祈福,再加上药物的影响,“佛子”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吐蕃人知晓,对他佛子的身份毫不怀疑。
萧明晟勾了勾唇角,而后道:“大军现在走到何处了?”
“已至凤州,再有一日便能归京。”
萧明晟唇角笑意更深,他的敏之回来了。
大军凯旋,皇帝对有功之臣又是一顿封赏,身为副将的贺兰敏之的官职跟着升了一级。
外人无从得知的是,新晋的忠武将军出宫的时候还附带了一位太子殿下。
知道他们表兄弟感情好的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份的奏折已经批完,他就不将儿子扣在延英殿里了。
皇帝的赏赐被送到了贺兰邸,而萧明晟和贺兰敏之则先去了杨府别苑。
这阵子杨老夫人的精神不大好,武顺担心母亲,便搬去了杨府别苑与她一起住。
萧明晟记得上一世外祖母就是死在了今年,虽然日子是在八月初二。或许是这一世日子过得平顺,心态较之上一世还要安稳,又有萧明晟安排的药膳,杨老夫人已经跨过了当初的死期。
只是,再用药膳温补,也无法为她续命延寿,故而这阵子露了疲态,似是不大好了。
在杨府别苑坐到了日暮时分后,萧明晟跟着贺兰敏之回到贺兰邸。
这些年,萧明晟没少往贺兰邸跑,贺兰敏之旁边的院子都分给了萧明晟,虽然萧明晟从来没有住过那里。贺兰敏之也习惯了萧明晟时不时“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因而他十分自然地将自己一半床让给了萧明晟。
然而,贺兰敏之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萧明晟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被直接按在床上了。
一个愣神,贺兰敏之腰上金带被扯开,身上浅绯色的官袍被萧明晟直接扒了下来,甩到一旁的屏风上。
贺兰敏之一脸懵逼,直到里衣衣带被扯开,大半胸膛露了出来,沁凉的空气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后,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按住了萧明晟的手,脱口道:“你这是干什么!”
“干你!”萧明晟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多年前曾经听王皇后背地里念叨过的粗鄙之词。
贺兰敏之不敢置信地瞪视着萧明晟,然而,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扒了下来。
贺兰敏之呆了呆,耳根开始泛红。
这要是换个男人在这里,贺兰敏之绝不会是这个反应。偏偏是萧明晟,两年前交过心,确定过关系的萧明晟。
“胡——”贺兰敏之想要说“胡闹”,但考虑到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是,这是大大地不对!
太突然了。
贺兰敏之想要反抗,然后就被萧明晟镇压了。
萧明晟一只手扣住贺兰敏之的手腕,将他的双手牢牢地按在头顶。他挑了挑眉,哼了一声,道:“我胡闹?”萧明晟空闲的那只手戳了一下贺兰敏之腰侧上的淡粉色疤痕,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胡闹?”
贺兰敏之下意识一扭腰,避开萧明晟戳疤痕的手指,有点痒。听萧明晟这个语气,贺兰敏之顿时就有些讪讪,但他面上却没有什么心虚后悔的模样。他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伤,你的药很好。”
“好个屁!”萧明晟毫不犹豫地爆出了一句粗口,惊呆了一直以为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光风霁月就是有点小霸道的贺兰敏之。
萧明晟恨恨地瞪了一眼贺兰敏之腰侧上的那一处伤口,看伤口的形状,是利器的划伤,这的确不是大伤,因为按照这个疤痕的长度与形状,若是当时贺兰敏之躲得不够快……大伤小伤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萧明晟目光微暗,每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士都是如此,他很清楚战场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吗。
只是……
原来他也会舍不得。
贺兰敏之见萧明晟默然不语,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中觉得高兴,但并没有为了这份担心而不再披甲的念头。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为萧明晟保重自己,但不上战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国征战曾经是他的梦想,现在更是他的责任。
“明晟……”贺兰敏之慢慢开口,桃花眼中一片柔和,“你……唔!”
贺兰敏之的身体猛地绷直,腰腹处的肌理跟着僵硬而来,而他腰腹处的粉红疤痕则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血了一般。
“别……”贺兰敏之声音发颤,语不成句。
萧明晟不理会,只俯下身,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那处红色的疤痕。如果一开始只是因为怜惜,那现在就变成了故意戏弄贺兰敏之的恶质。
敏之喘得真好听,好听到……
想要。
想要将身下这人吞吃入腹。
萧明晟的喉咙动了一下,有一把火在心底烧了起来,烧得他目光越发幽深起来。
原本扣住贺兰敏之手腕的手不知何时放开。
“敏之……”萧明晟的手掌抚摸着贺兰敏之腰腹上的疤痕,然后是消瘦了几分的脊背,而后慢慢向下。被内力震下的帷幔轻盈垂下,将床上的一切层层掩盖下来。
被早早屏退了全部下人的正院中,萧明晟的声音依稀传出。
“我需要检查一下……看看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痕……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闭嘴。”
萧明晟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只干活不说话。
第二日贺兰敏之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已过了辰时。
床上只有他一人,萧明晟已经离开多时,床褥的一边已经失了温度。
贺兰敏之懒懒地翻了个身,腰上只有些酸疼,并无大碍。虽然昨晚一切跟贺兰敏之想象得不太一样,但感觉,咳,还不错。
好吧,毕竟萧明晟已经长大了。
比萧明晟大了五岁,贺兰敏之十分有长者心态地想道。
这一翻身,贺兰敏之目光一瞥,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枕边放着一簇橘红色的花串。他刚才以为屋内的香气源自于院中的丹桂,却没想到,枕边原来被人放了一簇丹桂花。
贺兰敏之伸出手,将那一簇丹桂花拿在手中。
“倒是会讨巧。”
贺兰敏之轻声自语,眼眸中却忍不住浮出笑意来。
就跟一直茹素的狼突然吃了顿血食,从此意识到血肉的美味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般,萧明晟自尝到了甜头后,便再不能回到当初苦行僧一般的日子。
说起来,当初他不觉自己有多苦,现在回想来,他禁不住扼腕自己错过的好日子。
一想到错失的时间,萧明晟不禁缠着贺兰敏之,努力再努力,将失去的那些加倍地补回来。
贺兰敏之本是相当纵容萧明晟,对他的求欢从不抗拒,但一次两次还好,在萧明晟食髓知味越发索求无度后,贺兰敏之忍无可忍地将萧明晟拒之门外。
萧明晟一脸的震惊外加控诉。
贺兰敏之气得耳朵红,不得已指出萧明晟如此对身体有害,这种事情要适可而止,不能过度。年轻人,贪欢很正常,但这事儿真不能过量。
然而,身为医者的萧明晟却在郑重地反驳了贺兰敏之,他拿出贺兰敏之的脉案,指出贺兰敏之的身体十分健康,因为他很重视贺兰敏之的身体健康状态,他每日吃的是药膳,还时不时被萧明晟用《离经易道》的内力温养身体。
总之,萧明晟让贺兰敏之放心,有他看着,绝不会让他亏空了身体。
贺兰敏之……贺兰敏之无话可说,只是在夜里跟萧明晟较上了劲儿。
弘平三年十月,荣国夫人杨氏于梦中含笑而逝。
武顺狠狠地哭了一场,为荣国夫人办了葬礼后便留在杨府别苑中,为杨老夫人守孝。贺兰敏之是贺兰家的嫡系,虽不必为外祖母守孝,但他还是到东宫请了假,陪着武顺在杨府别苑住了七日,然后才恢复了正常的应卯。
武顺开始守孝,没有女主人坐镇的贺兰邸顿时迎来了清净日子。倒不是武顺喜欢招人上门玩乐,而是她拦不住那一个个各怀心思上门的夫人们。
随着贺兰敏之年纪增长,官位每隔一年就能够往上窜一级,时不时就得了上头的赏赐,他已经取代了萧明晟成为最佳女婿的人选,被不少有女儿的人家所觊觎着。
太子殿下那边,主要是被皇帝和太子联手怼了两回,满朝文武再不敢大剌剌地上书请才选太子妃,后宫中又没有能够做太子主的皇后,他们只能放出风声来,暗搓搓地提示——哪家的女儿颜色好性情好,哪家的女儿才学好八字佳。
圣人,太子,快看看她们啊,快看啊,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动心?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看看近些年对后宫淡淡,自黔王李希后再无皇子公主降生的皇帝陛下,再看看专心政务,总揽朝堂还不忘建设天策府,忙忙碌碌东宫连个暖床宫人都没有的太子殿下,他们能说什么?
他们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