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兄,我刚刚”戚若涵迟疑地望向裴务,她自己也已经意识到她说话的不妥了。
可可她和裴务只是好朋友,又没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封易的母亲竟然就这样给她甩脸色
想到后面,戚若涵原本的惶惑就渐渐定了下来。
裴务有些狼狈笑道“五娘,莫忧”
这事怎么怪五娘,她素来都是这般纯粹,对那些弯弯绕绕之事不太上心,当时也不是存心的。
戚若涵这才把心落回到原地。她偏头去看掌柜,“掌柜,把这支金钗装起来吧。”
“是。”掌柜擦着冷汗退了下去。封夫人最后丢下的话分明是在嘲讽,结果这戚姑娘倒好,也不知道是没听懂嘲讽还是脸皮实在够厚。
罢了罢了,他们这些贵胄家中的事情,他这个平民老百姓还是别太关注,把它烂在心里好了,以免惹祸上身。
另一边,刚出了琳琅阁,原本面无表情的封母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好啊,在家中禁足多日,就算是待得烦闷了,难道不是该让你陪她出来逛逛吗。倒不知怎么的,竟然邀请武威侯世子同游,好好好,实在是好,戚府的教养实在是好。”
一连几个“好”字,封易便知道母亲是气上头了。
他连忙把封母扶上马车,亲自给封母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母亲息怒。”
封母接过茶水,没有顾忌礼仪,直接一口饮尽。她握着杯子慢慢冷静下来,出声问道“当日五娘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禁足。”
眼见封母这么愤怒,封易心底轻叹,握着封母的手轻声道“她女扮男装出府,惹了些事端。当日武威侯世子也在场”
封母另一只手攥紧手帕,半晌冷笑道“封家与戚家的婚约不说满帝都都知道,上层圈子应当都听闻过一二吧。武威侯世子陪同五娘一道逛首饰店,他们是觉得琳琅阁的掌柜不认识他们,还是戚氏女与武威侯世子欺我封家太甚呢”
“我倒是想知道戚家是如何教女的。东勾着你,西又要勾着武威侯世子,怎么,难道戚家是有人想当将军,要让一个婚约在身的姑娘帮联络武威侯世子不成”
“还是说戚氏女想要不顾婚约待价而沽若是如此,实在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但我封氏数百年清誉,却绝不容许戚氏这般盘算。”
封母一连丢下好几句嘲讽,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感慨自家母亲端庄淑丽,实乃古代贵妇人典范的封易“”
很好,他想说的,没想到要说的,母亲全都帮他说完了。
在琳琅阁偶遇戚若涵和裴务后,封母着实没了再闲逛下去的心情,匆匆让车把式驾车回府。
“吾儿对这件事如何看”封母这时突然意识到,她这个局外人生气,但她儿子名满帝都,素来骄傲矜贵,又出身高贵,怕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打击。
封易摇头轻笑,“母亲,易与五娘的一纸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着实空谈。如果五娘有负于这段婚约,那这纸婚约便解了吧。”
这段话,是他为原身说出来的。原身与戚若涵虽有一纸婚约,但戚若涵从头到尾负的,只是这一段婚约。对于素来风流雅致崇尚隐士风采的原身来说,大抵就是一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的境界。
但在原著里,下了降智光环的那些人,没一个懂他。
即使是素来与他交好的友人。
可这笑容在封母看来,虽然有着释然,却是不想让她担忧的故作轻松。
封母越发恼怒,但还是勉强压下愤怒,轻叹道“解婚约这件事莫要轻易挂在嘴边,不说封府数百年盛名容易受到牵连,就说解婚约无论错在哪一方,都是要将女子逼上死路。我且先去问责戚府再议其他。”
流言可杀人。
封易一想到这,点头认可了封母的做法。
谈话间,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封易扶着封母下马车,把封母送回院子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结果封易待在书房一本书没看完,堂弟封泽突然跑过来寻他,屏退下人和他私语道“易堂兄,虽然君子暗室不私语他人,但我想了想还是得告知你一声,我今日撞见戚五娘与裴务同游郊外,姿态有些亲密。”
封易眉梢微扬。
他对封府的教养自有一番认知,能让封泽不顾“君子暗室不私语他人”这种礼仪,而是跑过来特意与他说一声,怕是“有些亲密”的界限挺大吧。
“你看到了什么”
封泽挠挠头,“就,就两人同乘一马。当时与我同游的其他人也都撞见了,我是担心明日帝都城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这才提前过来与兄长说一声。”
封易“”
裴务的智商到底被戚若涵牵连到了何等下限
若是年轻夫妻同乘一马游郊外也就罢了,可你们不仅不是夫妻,戚若涵还是别人的未婚妻啊
封易无奈扶额,“我去与母亲说一声,免得明日她从别人口中听闻此事更要生气。”把书卷往旁边一搁,缓缓从软塌上起身。
走到封母的院子里,父亲封信正坐在院子外的梧桐树下饮茶。天气稍微有些寒冷,封信特意穿得厚实,听到院门的行礼声,一抬眼就看到了身穿一袭玄色大袄,踏着雪色缓缓而来的郎君。
“怎么特意过来了”
封易行了一礼,“父亲,我来寻母亲说些事。”
封信脸色顿时有些冷,“戚府的事”
看来母亲是把事情告知父亲了,封易点头,也没掩饰,“今日泽堂弟等人在郊外碰见戚五娘与裴世子一马同游,担心明日帝都会有流言纷纷,所以特意提前把事情告知于我。”
封信听完,脸上倒是有些不辨喜怒起来,“去寻你母亲吧,她明早要亲去戚府一趟。”
封易想了想今日在马车上封母的言辞,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围观封母力战戚府众人的盛况。
第二日一早,封易难得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封府前去府衙办公。
封母一大早上就起来焚香更衣,穿了一身端肃有余亲近不足的礼服,到了上午便命马车驱赶去戚府。
封母昨日就递了拜帖,今日早早就有人在戚府大门候着她,一见封母过来,连忙迎上前招呼,语气亲近,倒是封母语气不冷不淡,惹得对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在门口待多久,封母就被引去了后院。
因为封母乃朝廷一品夫人,所以今日戚府的女眷来得都挺齐除了戚若涵没到场。
戚老妇人遣婢女前去寻戚若涵,却得知对方没有待在院子里,而是又出去了。
戚老妇人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昨晚就派人通知过她封夫人要过来,一大清早又跑哪去了。刚解除禁闭就整日跑出去生事,看来她的礼仪还没有学好啊”
被派去寻戚若涵的婆子不敢多说,垂下头喏喏不语。
戚老妇人拨弄着手上的念珠,终于摆摆手,“先退下去吧,顺便遣一些下人去把五娘寻回来”
婆子如释重负地跑开了。
戚二夫人就坐在戚老夫人下首,自然把婆子的汇报听得一清二楚,她微微蹙起眉来,“娘,封夫人过来,五娘不在是不是有些不妥”
当年怎就是戚若涵与封易定下婚约呢,她的女儿就只晚了戚若涵三个月出生,却错过了这么一门上好的婚事,戚二夫人一直耿耿于怀到今日。
戚老夫人深深望了戚二夫人一眼,吓得她连忙低下头把自己的小心思全都压下。戚老夫人这才哼了一声,“已经派下人去找了,帝都城虽大,但五娘能去的地方也就是这么几个,应该赶得及。”
正说话间,封母已经被戚三夫人和几个婢女迎进了内屋。
天气寒冷,内屋几个角落全都燃起了炭盆,驱散了一路踏雪而来的寒意。封母甚至都没将身上沾雪的毛皮披风解下来,直接往内室中间走去。
“巧环,给封夫人倒杯茶水。”戚老夫人面上含笑,招呼站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然后语气亲近道,“这天还下着雪,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昨日原本已经派人通知五娘了,谁知道她今天好像有事又出门了,我现在已经派人去寻五娘,应该很快就能把她寻回来。”
封母一听这话,连坐都不坐了,直接在椅子旁站好,脸上泛起冷笑,“老夫人还是别去寻戚五姑娘了,说不得她现在正在郊外与哪位青年才俊一马同游呢”
这话一出,内室众人纷纷色变,戚老夫人听出了封母话中的意思,面上倒还稳得住,“封夫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明面上的意思。”封母平淡道,“当年封氏仰慕戚氏门风,这才为我儿与戚五姑娘许下婚约,但昨日所见所闻,皆让我怀疑起戚氏门风来难道自戚老太爷之后,戚氏不仅门第没落下去,连门风也都丧失了吗”
戚老夫人这下坐不住了。
世家标榜门风,如今戚氏却被朝廷一品夫人、一等世家封氏的宗妇质疑起门风来,若是此话传出去,戚氏女该如何在婆家立足,戚氏的儿郎又该如何在朝堂立足。
“封夫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戚老夫人握着手里的拐杖,重重在地板上敲了两下,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若是戚氏不满意与封氏联姻,转而看上了武威侯府的权势,可以直接说出来,两姓联姻结的是秦晋之好,而不是结为仇人。”
封母丢下这么一句话,戚老夫人差点气得脸色发白,武威侯府这件事怎么又和武威侯府扯上了关系
憋了一晚上的怒火得到发泄,封母脸色逐渐阴转晴。她甚至有心情打量这满室人的表情,姿态娴雅端丽,“既然已经把话说完,那我就先告辞了,我想现在老夫人也没心情接待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封母在婢女的搀扶下扬长而去。她气势十足,一时间满室没人反应过来要拦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封母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之中。
戚老夫人抬手指着封母离去的背影,手狠狠抖了几下,最后重重一拍落在梨花木椅扶手上,“把家中下人都给我派出去,立刻,马上,把五小姐给我抓回来”最后几个字,生生气到了变音。
昨日戚若涵与裴务去城郊别院踏青,然后对骑马产生了兴趣,回去的时候便央着裴务教她骑马,裴务自然柔声应下,傍晚就为戚若涵寻到一匹温顺的母马,第二天一早上就带着戚若涵去别院练马。
两人一直练到太阳快要落山才赶回帝都城,因为时间紧张,所以还是裴务与戚若涵一马同骑。
刚到城门口,裴务刚要把戚若涵放下,哗啦啦五六个身强力壮的仆人突然往裴务骑着的这匹马涌过来,当头一人叫道“五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都找您大半日了。”
戚若涵认出当头一人是府里的一位管事,好奇道“祖母寻我何事”
她对自己那位祖母可没什么好印象。
说着,戚若涵被裴务小心扶着腰从马上下来。
管事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还请五小姐快些回去。”
裴务瞥了他一眼,察觉出一些异样,但也没说什么,只冲着戚若涵温柔笑了笑,“你先回去吧。”
戚若涵点头,刚转身迈了一步,又扭头指着裴务道“裴兄,可别忘了帮我喂我的马。”
“放心,戚大小姐的马,我怎么可能会饿着呢。”裴务连忙作揖,与戚若涵调笑起来。
两人调笑的时候根本没注意看旁边的人,自然没发现戚府管事和几个下人的脸色越发古怪。
“走吧。”戚若涵挥了挥手,招呼戚府管事。
一路不停,戚若涵被戚府管事领着从侧门进后院。刚踏入戚老夫人的院子,戚老夫人就已经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来,她身后乌泱泱跟出来不少人。
戚老夫人一看到戚若涵,当头一句话就是,“孽女,给我跪下”
戚若涵顿时懵了,左右环视一圈,却发现跟在戚老夫人后面的人脸上也多是愤怒,与她年岁差不多的戚六姑娘脸上却是愤怒与幸灾乐祸并存。
“我戚氏满门数百年声誉,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女子世家以身立家,你一人便使得我戚氏满门沦为帝都笑话,戚若涵,你当真好样”戚老夫人冷声大喝,却把戚若涵给喝懵了。
她下意识道“祖母,我没”
“不跪下是吧,把她给我摁在地上。”
两个站在戚若涵身边的下人连忙上前,直接把戚若涵按跪在地上。
“你们敢”戚若涵大声叫起来,戚老夫人脸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为何不敢,这戚府莫不是你说了算”
戚若涵大声道“祖母,你这是在滥用私刑。”
戚老夫人差点被她这话给气歪了鼻子,“我教训自己的孙女,传出去谁说我滥用私刑。你自幼也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调教出来的,以前看着也是个明白的。我不求你多出众,但至少拿出手别丢人现眼现在这样,简直不堪入目”
戚若涵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这具身体娇生惯养,被这么重重压着跪在青石地板上,膝盖上已经有疼痛蔓延上来,戚若涵下意识眼睛就一酸,连忙挣扎,但她越挣扎,那两个下人用的力气就越大。
“看来我是与你说不通了。”戚老夫人瞥见她的丑态,脸上的怒意突然一敛,冷声道,“来人,把五小姐关进柴房里饿她两天,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戚若涵嘴巴张大,还要再哀嚎,戚老夫人摆摆手,“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带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有点刹不住车2333最近忙着复习,明天暂时没更新了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