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占地极广, 苍凉与威严并存。
封易被迎进一处大殿休息, 有从宫中跟来的宫女为封易泡茶。
“殿下请用茶。”宫女半跪下来,手往前送, 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往封易眼前送。
封易身后的暗卫上前一步拦在宫女面前,“你喝一口。”
宫女微微一怔, 随后恢复从容,即使在太子面前也能言善辩,“奴婢身份低微,这种茶只有贵人才能饮用, 奴婢何德何能”
“喝吧, 赏你了。”封易抬眼, 食指敲了敲桌面。
宫女摆出一副惶恐惊喜的模样, 将茶杯往嘴边送,但茶杯即将碰到嘴边前一刻,宫女手腕一动。
“锵”的一声,浸毒的匕首摔在地上, 宫女直接被反剪两手跪在封易面前。
“唔。”被制服后, 宫女闷哼一声, 嘴角渗出黑色血迹,眨眼间就断了气息。
暗卫仔细检查一番, 跪下请罪,“殿下,已经绝了气息,这是个死士。”
“在皇陵内也敢命人动手, 当真是猖狂啊。”封易冷笑。
“出手越多,破绽越多,本殿下等着见识父皇的其他手段。”
没过多久,时辰到了,封易前去祭祀先帝,还去祭祀了高皇后。
和封易一起过来的老臣们大多受到了惊吓,勉强陪着封易祭祀完先帝,就再也撑不住。
封易在祭祀高皇后的时候,刺杀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封远耳里。
他手紧握成拳,猛地砸在椅子扶手上,“这些废物,那么多人出动,却没办法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朕的钱可不是用来养一些闲人的。”
柔妃也气恼此事。她没想到封易居然会这么防备,而且他手底下还有这么多武艺极高的侍卫。
也对,高家可是自开国起就一直存在的武将家族,就算现在没落了,但要培养出一些武艺高强的侍卫给封易防身也是可以的。
“陛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只能暂且留这孽障一命了。”封远气怒道。
“这可如今太子有了警惕,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而且以后再动手,朝臣也容易怀疑太子的死因。”
现在能借着夏暗探的名义光明正大除掉封易,以后这么好的理由就难有了。
封远蹙眉,“难道现在再动手就不会让人怀疑到朕身上吗皇陵是何等重地,若真有夏暗探渗透到那里,朕的脸面都丢尽了。”
柔妃敏锐察觉出封远心情不好,不敢在这时候触封远眉头,只好低头不语。
但事实就像柔妃所说的那样,沉吟片刻,封远还是不舍得错过这么好的时机。
他握住柔妃的手,“在他回到太子府精神最放松的那一刻,朕要取他的命。”
马车回程,封易在进帝都城门不久,就悄无声息下了马车,直奔忠亲王府。
忠亲王是先帝胞弟,当今天子的皇叔。因辈分最大,在宗室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自膝下独子死后大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几年前从宗人府宗正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让给了礼亲王。
忠亲王当年与高老爷子有隙,本人又有些小肚鸡肠,以至于他对高皇后和封易都没什么好感,对于封远和封易的那些事情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封易会选择在这个时机见忠亲王,自然是因为他是此时最为关键的人物。
当年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因太皇太后最为宠爱忠亲王这个小儿子,曾想让先帝越过自己的儿子,将忠亲王立为皇太弟。
后来忠亲王得知此事据理力争,并且一直在为兄长掌权做争取,谱写了史书上一段君臣之间的佳话。
“母后,这大雍江山,是祖辈们铁血戎马争战厮杀而得。儿臣身为皇室子弟,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扰乱皇室统治,破坏祖辈立下的规矩,致使后世有人以儿臣为借口,也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
“儿臣不愿成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兄长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也只是人之常情,母后又何必苦苦相逼兄长,苦苦相逼儿臣”
这两段最为精彩的对话,早已被史官记载下来。封易之前特别调查过忠亲王,也曾几番试探过他,这才决定将忠亲王选定为切入点。
之前他曾透露过一些事情给忠亲王,告知忠亲王朝中有人勾结辽,出卖雍朝重要军情。忠亲王当时并未把这封信函放在心上,只是对送信人的用意有些怀疑。
随后几次,封易再次让人送信,一步步引导,让忠亲王怀疑起皇室中有人与辽勾结,想要谋夺皇位。
按照当时朝堂的情况来推算,最有可能与辽勾结的皇室中人只有封易,于是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忠亲王早已多次派人去调查封易。
而这,就是封易所期待的结果,为了让忠亲王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封易还刻意抛出一些诱饵,让忠亲王一直在盯着他。
这番布局开始已有超过半年之久,一直到昨天,他收到代封远前去皇陵的旨意,才开始真正收网。
昨天傍晚,忠亲王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无意“偷听”到这么一句话。
封易与急匆匆赶来太子府的高柳在主厅里饮酒谈话,一开始还很好,越说越激动。
到最后封易竟是大吼出一声,“勾结辽得到皇位好手段陛下他居然”
提到“勾结辽”,还提到了“陛下”,卧底当下按捺不住,寻了个理由赶在宵禁之前,跑到忠亲王府传递消息。
忠亲王听完下边人的禀报,当即决定第二日就去面见陛下和礼亲王,让宗人府那边彻查太子与辽勾结一事。
结果忠亲王这边正准备出门,另一头就听到太子在前去皇陵祭祀先帝时遭遇夏暗探刺杀。
“那些贼人好像是想要刺杀陛下,却没想到陛下身体不适,临时让太子殿下代他前去皇陵祭祀了。”回禀的人如此说道。
得知封易这一次只是有惊无险后,忠亲王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边。
他正要招呼身边的亲信,让他去问问马车安排好没有,就见这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的亲信突然跪下来,“王爷,太子殿下命奴才给您带一句话,他说今天从皇陵回来后会特意过来府里拜见您,顺便给您看一些东西。”
忠亲王那已经衰老下去的眼睛依旧锐利,冷峻的目光落在亲信身上,“太子殿下命你给本王带话贺年,你跟了本王二十多年啊,太子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连本王这没有实权的王爷身边都要安插人手。”
“王爷,奴才是当年高家故人,因”
忠亲王懒得听亲信的解释,他摆了摆手,又重新坐回位置,自语一番,“太子是何意他是知晓了本王暗中调查他之事罢了,就让本王看看他能拿出什么东西。”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际逐渐被夜色笼罩。
封易不知在何时换了一身便衣,被下人从忠亲王府侧门带进来,悄无声息没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
忠亲王用过晚膳后就一直坐在书房里,没等半刻钟,外面守着的侍卫的声音就透过门口传进来,“王爷,客人来了。”
书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俊秀的青年脚步一抬,那张脸缓缓出现在忠亲王视线之中。
“皇叔祖。”封易与忠亲王拱手问好。
忠亲王上下打量封易一番,见他神色平静,身上也不像是有受伤的痕迹,“那些刺客都处理干净了夏这一次的确太过猖狂了,居然敢在皇陵附近行刺杀之术。”
“皇叔祖觉得夏人会这么愚蠢,在这种时候刺杀”封易反问一句,却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这件事稍后再说,我们先来说第一件事。”
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把控谈话的节奏。
封易直接在忠亲王对面坐下来,从怀中抽出几封书信搁在桌面,一只手按在书信上方。
“皇叔祖这半年来一直在命人调查跟踪本殿下。”
“太子知道”
“自然,那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信放到皇叔祖书房里的,是我的人。让线索指向我,让皇叔祖怀疑起皇室中有人为储君之位而与辽勾结的,也是我。”
“”
忠亲王神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封易说完这两句话,方才将面前的书信推到封远面前,“皇室的确有人为储君之位与辽勾结,但那个人不是我。当然,也不是我那几位弟弟,他们不过刚刚出宫建府的年纪,还没到为皇位铤而走险的时候。”
“太子想说什么可以明说,不必拐弯抹角。”
忠亲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顺着封易的话去思考。
但如今封易戛然而止意犹未尽,忠亲王不免催促起来。
“十六年前,有人与辽勾结,谋夺储君之位。后来按照约定,被辽人痛恨的高家人全都一一被派去边境,惨死于他们誓死守护的地方。”
忠亲王猛地抬头,呼吸一点点变得沉重起来。
封易看着忠亲王这副难掩震惊的模样,眼底的讽刺越积越凌厉,“这些年来,按照协议,每年都会有大批铁盐等管制之物被运往边境,随后在辽一带离奇失踪。
这些东西数量极大,足以供给十万兵马,却失踪得一点儿水花都没有。很明显,有一个足以只手遮天的人在为这些事打掩护。”
“皇叔祖当年说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扰乱皇室统治,破坏祖辈立下的规矩,我今日想问上一句,如果这个危害雍朝统治的人,恰恰就是当今天子,您又该如何”
“如果今天借着夏人之名,想要除掉我的就是当今天子,您又该如何”
封易手腕微微用力,将书信甩到忠亲王面前,“这就是证据。”
忠亲王按住书信,没有马上打开,缓缓抬头打量封易,“你就不怕我马上让外面的人进来捉拿你,扭头将你押送到陛下面前吗毕竟论起来,我与陛下的关系比和你之间更近。”
“皇叔祖说笑了。”封易懒懒笑道,“一个亲王府还拦不下我,我会试图让皇叔祖助我,只是因为我想要名正言顺清君侧,而非留下一个以下犯上的名声。 ”
书房内彻底陷入沉默。
半晌,那久久压着的书信,终于被人拆开。
然后,书房里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又沉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旅游
之前的更新也都是旅游时抽时间码的 就这两三天行程安排比较紧所以就顾不上更新了没请假是因为觉得自己能码出来,咳,但往往是倒头睡过去了
不过今天应该能完结强行完结预警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