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望返回驻地, 就投入到了军务中去。
到了十月中旬,外部环境急剧恶化。
以米帝为首的十六国联军打到了鸭绿江边, 对我边防构成了极大威胁。孤岛上的刮民党反动派更是蠢蠢欲动,大肆叫嚣着反攻大陆。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志愿军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 拉开了“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
各大军区的精简工作停止了, 一部分退伍兵又征召入伍,做好了战斗准备。夏春望所在的防空部队坚守在申城一线, 保卫着城市的夜空。
战争打响之后, 夏春望跟战友们都写了决心书, 只要祖国需要, 随时都准备开赴战场,这是军人的使命, 也是无上的荣光。
可这个话却不能跟采莲说, 部队上有纪律要保守机密, 他也不希望采莲担惊受怕。
可作为军人家属,哪有不担心的?
江采莲看着报纸, 心揪了起来。
“娇娇,你夏爹爹不会上前线吧?”
“姆妈,夏爹爹是防空军,不会去的……”
江晓月宽慰着妈妈。
她想,夏爹爹是搞空中防御的, 会留在国内吧?可打仗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命令随时都有可能下发,只要是现役军人都有可能奔赴战场。
到了探亲日, 江采莲赶到了驻地
她见到春望,就攥着他的手问道“春望,部队上有动静没?”
“采莲,没有动静,你放心好了……”
夏春望笑着摇了摇头。
江采莲松了口气。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只要是军属都提着心呢。
赶在特殊时期,部队上也做了一些安排。
出于对家属的照顾,探亲改成了一周一趟。逢到星期六下班点,大卡车就开到了市里,想去探亲的家属们可以搭乘卡车去驻地。
江采莲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提前收拾好了东西,还给春望织了一件毛衣,跟原来那件替换着穿。还准备织件毛裤,春望是有腿伤的,要做好防护。
江晓月明白妈妈的心意,就跟妈妈说“姆妈,这一回你自己去吧,我跟豆豆在外婆家玩……”
她想给夏爹爹和妈妈留一个独立空间,省得晚上休息不好。那套间只隔着一层木板,有啥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的,不利于二人交流。
江采莲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孩子们跟着固然很好,可有时候也有不便之处。当着孩子们的面,她跟春望连手都不好意思拉,更别提其他小动作了。
转眼进入了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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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支援前线,家家户户都缝起了米袋子、肩垫子、手套和棉袜子。江太太从里弄里领了任务回来,大外婆接了单子,就像回到了古镇那会儿,干劲十足。小外婆也一边看着铺子,一边缝棉垫子,说要为前线战士尽一点心意。
学校里也不例外,搞起了支援活动。
低年级同学唱军歌喊口号,高年级同学写慰问信、织手套。江晓月跳了级算高年级了,虽然人小也不甘落后,就跟妈妈学起了编织。
前世的她,对手工编织是一窍不通,连起针都不会,更不用说什么成品了。
这一针一线,对她是个新体验。
江晓月学得很认真,第一件编织活儿就送给了志愿军战士。虽然手艺不是很好,可织得很密实,还是用毛线织的,厚厚的,一点也不冻手。
说起编织,书中的晓月倒是个编织高手,那是在公馆里闲极无聊时跟妈妈学的,还给戴国江织过两件毛衣,都喂了狗了。
江晓月莫名想起了这些,不禁撇了撇嘴。
江采莲在单位里也领了任务。
她一口气织了五双手套和五双毛袜子,交了上去。
这些物品将打包送到前线,分发给志愿军战士。建国初期,国家一穷二白的,底子很薄,物资供应是一大问题,可有人民的支持,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到了十一月下旬,气温骤降。
这天吃早点,江采莲胃里很不舒服,闻到豆浆都觉得恶心。
“姆妈,你怎么了?”
“娇娇,没什么,可能是受凉了……”
江采莲并未在意,以为是天凉的缘故,就扎上了宽腰带护着腰部。可一个星期下来,未见好转反而加剧了,饭量也跟着锐减。
“姆妈,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江晓月对这个很敏感。
江采莲也觉得不对,就去医院做了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江采莲是又惊又喜,这是她跟春望的孩子,未等他们做好准备孩子就来了。
回到家,江采莲本想瞒着,可看到晓月一脸探究的样子,就忍不住透了点气。
“娇娇,你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啊?”
“想啊……”
江晓月立马猜到了。
她为妈妈感到高兴,夏爹爹很喜欢小孩子,这一下又多了一个。
江采莲也是一脸幸福。
“娇娇,等你夏爹爹回来了,就跟他讲讲……”
江采莲想当面报告这个好消息。
可未等夏春望回来,就接到了紧急通知。
组织上安排夏春望带着一支技术队伍,去北方某部做战术指导,为期两个月。那边离申城很远,短期内无法回家。
江采莲接到口信,手微微颤抖,说不出有多失望。
“娇娇,你夏爹爹去外地了……”
“姆妈,不用担心,赶在春节前,夏爹爹就回来了……”
江晓月搂着妈妈宽慰着。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办错了事?原想着给妈妈找个对象过好日子,可现在看来幸福是有,别离更多,无法像普通人那样相聚相守。
夏春望来不及告别,就带队出发了。
到了那里,他写了家书回来,都是问候之语,对工作只字不提。这是部队上的纪律,要求严格保密。
江采莲抚着照片,是日思夜想。
这一别又是两个月,等到春望回来时,她肚子都鼓起来了。怀孕初期,那种不适折磨着她,以前有佣人伺候着,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想到这些,江采莲莫名有点伤感。
怀孕后,她的情绪波动很大,胃口也不好,外加上天冷,更是打不起精神来。
江晓月很担心。
她当过医生,晓得这是孕妇的常态。她不让妈妈碰凉水,就抢着刷碗,还学着洗衣服,尽可能地帮着妈妈。
怀孕了本是好事,可采莲的状态却让人放心不下。
江太太就带着豆豆搬回了公寓。
“采莲,春望不在家,妈妈来照顾你……”
江太太来了,江采莲的心绪稍稳。
江瑞丰也跟着搬了过来,家里就剩下江采文和余书遥了。
余书遥成亲后,依然在杂志社做事,家务活儿多是江太太担着。江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大高兴。
按理说,媳妇不是该孝敬婆婆嘛,到了她这里咋变了个样?看看她忙里忙外,跟个老妈子似的,采文媳妇却当起了甩手掌柜?
江太太去了采莲这边,就得了解放。
虽然每天要去里弄小组报到,可那是工作,跟做家务可不一样。
进入十二月之后,北方天寒地冻。
“抗美援朝”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敌方电台大肆叫嚣着,散布着谣言,敌特分子猖獗起来,破坏活动时有发生。
在这种背景下,申城更是首当其冲。
潜伏下来的特务又冒了头,搞破坏的,贴反动标语的,发展下线的,层出不穷。甚至还妄图刺杀市委领导,制造国际影响。
保卫人员忙得不可开交,清理运动势在必行。
申城是个六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有多复杂?可想而知。
解放后,对这座城市的改造是一步一步进行的。解放初期以安抚为主,采取的是宽大政策,对那些帮派分子只要不捣乱就既往不咎。可外部形势发生了变化,那些蛰伏下来的帮派分子和外围成员都不安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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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帮派分子的检举工作开始了,只要改过自新的就不予追究,对首恶分子要严厉打击。这时候,申城各区的基础组织已经建立起来了,市民们的积极性也调动起来了,想隐瞒历史可不容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里弄小组开会动员,忙个不停。
江太太出去做宣传,豆豆就裹着小大衣跟在屁股后面,提着糨糊桶,拿着小刷子,帮着刷标语。豆豆认了不少字,那些标语口号都会背,跟个小宣传员似的。
与此同时,禁烟运动也大力开展起来。
一夜之间,全市大大小小的烟馆一律关门,地下窝点被清理整顿,旧社会残留下来的不良场所都被取缔了,各种不良习气被一扫而空。
看到这种变化,江瑞丰是拍手称快。
这就是新社会跟旧社会的不同,一个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一个是为了少数官僚资本服务,这中间有很大的区别,也注定了极少数反动分子是要被清理改造的。
一九五零年就这么过去了。
其间发生了不少事儿。
最震惊的莫过于奸商拿了军用订单,以次充好坑害志愿军战士。全国各地的工商税务联合公安局齐动手,一举抓获了一批为首分子,可造成的损失却是无法估量的,因为劣质棉纱、急救包、过期药品所造成的危害很惊人,直接导致了志愿军战士的伤亡。
无商不奸,这是老话,放在解放初期的商人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做了坏事是要受到惩罚的,日后打击奸商的行动,这些人都难以逃脱。
当然,这都是后话。
元旦过后,新的一年开始了。
江晓月也迎来了八岁生日。
一大早,江采莲煮了五个个鸡蛋,给晓月庆生,一家人也跟着沾沾光。
江晓月握着一枚鸡蛋,瞅了瞅日历。
“姆妈,以后就按阳历过生日啊,这样好记一些……”
江采莲点了点头,去年就是按阳历过的,元月三号是挺好记的。
吃了早饭,江采莲找出了皮尺。
“娇娇,妈妈给你量量个子……”
江晓月跑到门后贴着墙,江采莲用粉笔划了一道杠杠,用皮尺量了量。
“哎呦,娇娇都一米二三了……”
相比起去年,江晓月长高了六公分,这是好事,可烦恼也来了。
江采莲拉开衣柜,瞅着那些外套。这都是以前做的,去年穿着就有点短,今年怕是穿不上了。
“娇娇,看看这些大衣和裙子都小了……”
“姆妈,让外婆改一下就好了……”
江晓月出了一个点子。
那大衣短了,把边放下来,贴一层内衬不就有了。江采莲把外套收拾了一下,江太太看了看,又比着晓月量了量尺码。
“采莲,这几件改改还能穿……”
江太太摸着那些料子,质量很好不能浪费了。
不光是娇娇,豆豆也有这个问题。
小娃娃蹿得飞快,那些毛料外套都短了一截子,好在江太太的手很巧,改了好几套让孩子替换着穿,还说“小娃娃正长个子,用不着添新衣裳……”
江太太接了任务,就忙乎开了。
她拆拆补补,拿不准的就交到了裁缝铺子里。
娇娇的大外婆是个手巧的,什么活儿都拿得下。不过,那边生意忙不开,太公就戴上老花镜帮娇娇改衣裳,这一下就多了几套能穿的,过年也不用添新衣裳了。
腊月里,又冷了几分。
夏爹爹来信了,却未提到归期。
江晓月担着心,怕夏爹爹上战场,虽然那是很光荣的事,可真轮到自家头上了,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这时候,江晓月很佩服那些军烈属。
战争年代,她们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独自养育着孩子,照顾着公婆,满怀着希望和憧憬,终于迎来了解放。战争一打响,又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女,看着他们戴着大红花登上汽车远去,满是担心和牵挂。
可在人前,家属们却不愿流露出来。
这是时代赋予的使命,带着无上的荣光和自豪。为祖国奋勇杀敌,是每一位革命军人的精神所在,甚至不惜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江晓月做不到,妈妈也做不到。
这种担心和牵挂放大开来,甚至影响到了心绪。可日子终究要过下去,只能一点一点地去适应,去面对,去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