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蹊看着那个仆人走远,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古堡里的仆人越来越少了。
似乎从刚刚开始, 就有好多人去开门。
大脑晕眩了片刻, 他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抱着怀中的人头蜡烛,继续工作。
但刚刚走了几步,就撞上了方才那个高个子的男人。
“这位客人您有什么事吗”
顾言蹊打量着这个人的脸庞, 他感觉有些熟悉,可记忆中就是没有对方的印象。
古堡里有这么一号人吗
“身体不舒服吗”男人问道。
顾言蹊摇摇头, 他抱着人头蜡烛, 低声道:“先生, 我还有工作。”
男人微微一愣,他眼底的金色有些暗沉,但转瞬就恢复了正常:“我叫穆璟。”
“穆先生。”顾言蹊胡乱点点头,“再会。”
他小跑着从穆璟的身边走过去, 开始更换城堡中的蜡烛。
大雨连绵没有停歇的迹象, 房内房外都充斥着浓重的霉味和腥气,门窗紧闭, 加上电路又出了故障, 城堡里到处黑乎乎的,看不见半点光芒。
走廊里到处都有杂物, 走起来很不平整, 可除了顾言蹊, 似乎没有别人对此产生抱怨。
仆人们安静的走在黑暗里, 就像他们原本就生活在这里。
顾言蹊换上了最后一个蜡烛。
火焰从婴儿头顶燃烧起来,烧化了头骨,融化的蜡呈现出鲜艳至极的红色,自婴儿的眼睛流出,一路流到脖颈处,在灯托上化为一滩血红色的蜡汁。
顾言蹊吐了口气,他再度摸了摸后腰,他总觉那里放着什么东西,可要拿出来的时候又抓了个空。
肺部隐隐作痛,顾言蹊正打算休息一会,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言蹊。”
顾言蹊回过头。
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身后看着他,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精神不大好,耳后有一道浅浅金光,几不可见,还在持续消耗。
是大少爷,杨天逸。
奇怪,为什么老爷姓陈,大少爷姓杨,二少爷姓米
“言蹊,”大少爷匆匆逼近,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臭气,像是腐烂尸体的味道,那张脸上带着异样的兴奋,“我有办法了,这次一定能弄死那老头,把钱都骗过来。”
他抓起顾言蹊的手,黏腻的汗水粘在皮肤上,让顾言蹊很是难受。
杨大少似乎很热,他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可自己却并不去管,只是将脸凑过来:“言蹊言蹊,快让我好好疼一疼”
他呼吸的臭气喷在顾言蹊脸上,胃里一片翻腾,顾言蹊猛地抽出手,后退几步。
“不用了”
他反射性的向腰后抓去,却抓了个空。
哎他要抓什么来着
顾言蹊又想不起来了。
杨大少带着恶心的笑容走了过来,汗水从他的脸庞流到衣领里,打湿了一片。
“别害羞嘛,小美人快过来。”
顾言蹊冷淡的看着他,总有钟想拿把刀劈了他的冲动,但大脑一迷糊,他似乎想起自己好像与这个杨少爷的确有那么一段感情。
反胃。
“我去工作了。”
顾言蹊低着头,朝着走廊深处跑去,杨大少大口呼吸着,追了上来。
“言蹊,不要走啊”
顾言蹊冲下走廊,杨大少却像牛皮糖,紧追不舍。
他转进拐角,眼前已没有路,只好随手打开旁边的一扇门躲了进去。
杨大少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他不甘心的叫着顾言蹊的名字,停留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急匆匆的离开。
顾言蹊还没缓过一口气,外面又传来了其他动静。
女人娇媚的笑着,她与身旁的人慢慢走了过来,那目标好像就是顾言蹊所在的房间。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了,顾言蹊匆匆钻进衣柜里,下一秒,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老爷一手搂着何夫人的腰,一手拄着拐杖,他眼睛里满是淫邪的笑意,刚进来就盯上了床铺。
“来来来,好儿媳,让我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陈老爷拉着何夫人就往床上走,何夫人微微推拒了一下,就媚笑着跟了过去。
顾言蹊缩在衣柜里,他冷静的看着外面的情景,就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
臭气随着外面人的动作而越发浓郁,甚至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顾言蹊恍若未闻,他听着女人发出高昂的尖叫声,男人满足的笑了起来,从床头抽出一沓钱扔给了女人。
何夫人婀娜多姿的穿好衣服,身体再度贴近陈老爷,两个人搂搂抱抱在一起,又出了房门。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衣柜里还藏着一个顾言蹊。
房门关闭,顾言蹊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想要推开衣柜门,手指却突然触碰到冰冷的柔软物体。
“你在看什么”
粗粝沙哑的声音在耳旁极近的距离响起,顾言蹊头皮发麻,他猛然看去,就见自己身旁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仆人
他的身边,就在柜子里,竟然一直藏着另一个人
他们待在一起整整十几分钟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这个人浑身,黏腻的黄色液体粘附在他的全身,缓慢的向下流淌,他浑身青白一片,眼中只有眼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尸体
顾言蹊猛然从衣柜中跳了出来
仆人再度恢复了原貌,他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带着满身臭气迈出房间。
“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僵硬呆板,就像是死人在说话
“我马上离开。”
顾言蹊的手在四处摸索,可周围根本没有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他只好快速的站了起来,朝着房门退去。
仆人仍然带着那个夸张的笑容,死人一般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顾言蹊,突然张开了嘴巴。
那嘴巴从嘴角裂开,一路裂到耳根,而后就连脑壳都裂了开来。
恐怖的大嘴中是一圈一圈疑似七鳃鳗般的牙齿,血红的液体粘附在那黄褐色的牙上,缓慢的向下低落。
顾言蹊头也不回,迅速冲出了房间
走廊里站满了仆人,他们对身边发生的这场混乱根本没有关注,依旧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情。
杨天逸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前方又是一条死路的厨房,顾言蹊只好向下跑
仆人的半个脑袋都裂了开来,从那张恐怖的大口看去,甚至还能看到里面搅合成一团的脑子。
他走的很慢,可顾言蹊无论跑得多快,躲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顾言蹊已经跑到了一层,仆人还追在他的身后,再要跑,就只能打开大门冲出去。
可他不愿意开门
本能告诉他,不要开门甚至不要触碰那扇门不要靠近那扇门
但那个恐怖的仆人已经追了上来。
顾言蹊大口喘着粗气,他感到肺部生疼,可大脑明知这疼痛无比痛苦,他自己却没什么感觉,仿佛这痛苦只是微风拂过肌肤,无关痛痒
仆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他的形象一会是的死人,一会是古堡的仆人。
似乎有点点红光在眉心闪耀,顾言蹊感觉自己一会迷糊一会清明,但有一件事是他始终记得的。
不要靠近大门
他终于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
可正是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
顾言蹊伸出手,死死抓住墙上的烛台,狠狠拽了出来。
人头蜡烛跌落在地上,血红的蜡油流了满地,烛光闪烁片刻就彻底熄灭。
顾言蹊抓着烛台,朝着仆人横扫过去
金属烛台砸进那个恐怖的脑袋里,仆人的头颅就像是堆积在一起的碎肉,被砸的血肉横飞,连脑壳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仆人的身体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顾言蹊喘着气,将烛台扔开。
他看着仆人的尸体,心头没有半点慌乱,就像是已经杀过无数人一般熟练。
要把这个尸体处理掉。
这般想着,他便开始朝着四处看去,打算寻找个能够抛尸的地方。
“顾言蹊。”
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顾言蹊应声看去,脸色微变。
“米二少。”
米柳,米二少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神经质的咬着手指,眼睛却不再朝着四处乱看。
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杀人
仆人的尸体就在他脚边躺着,看没看到杀人的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顾言蹊瞥了眼烛台,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米二少也干掉。
金色的微光闪过,米二少混沌的眼神清明了片刻,他慌乱的说着:“荔枝不见了。”
荔枝对了,是宁荔,二少夫人。
“顾言蹊。”米二少看着他,急切的问道,“你看到荔枝了吗,她一个人一定很害怕。”
他一面说着,一面咬着指甲,那指甲已经被他咬秃了,他又开始啃食指尖的嫩肉。
皮肉被咬破,鲜血流了出来,蹭了他满嘴,可米二少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不断地说着,“我要去找荔枝。”
他的声音越来愈大,整个人也开始有些癫狂,顾言蹊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不动神色的朝着烛台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人。
数百个仆人不知从何处出现,不知从何时竟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仆人们密密麻麻的站着,他们身上带着恶臭的气味,朝着顾言蹊和米二少走来
“过来”
顾言蹊一把抓住米二少,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慢慢的向后退去,可他退不了多远,因为在他们身后,就是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
退
不能再退了
不能接触那扇门
顾言蹊一咬牙,他抓起地上的尸体,狠狠朝着门甩去
就这样把门砸开吧
可尸体接触到门,却并没有他预料中的结果。
大门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了尸体。
顾言蹊立刻放开手
尸体被大门吞了下去
他喘着气,向身后看去。
仆人们已经走到了一米之外的距离,他们密密麻麻的站着,青白的脸庞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凸起的眼珠死死的盯着他。
“咚咚咚”
数百个仆人张开嘴巴,发出敲门的声音。
“客人来了,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