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锦州来人了！"
九皇子旁边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 向着他行了一礼，语气急切地开口。
"我知道……叫人去准备吧。"
九皇子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扯了扯嘴角，却根本就不像在笑。他撑着地站起身来, 踉跄了一步, 却固执地不让别人扶，努力自己站稳。
他转身一步步走回去, 动作间有些艰难。
风似乎更大了一些。
宴席很快就开场了, 两边的人对坐着, 严阵以待。
柳莨就坐在师兄的旁边, 是挨着九皇子最近的位置。她穿着一身黑红的襦裙, 与旁边的人浅笑嫣嫣地交谈。
十一立在她身后随时能够触碰到的位置, 一袭黑衣，手里攥着剑。他的视线在柳莨周围徘徊，每一人稍有异动, 他必会警惕的巡查一遍。他的身体绷得很紧，满眼的戒备。
再旁边的小桌子是张老，还有齐先生。
锦州来的人坐在对面，面上都是一派和善样子。
若不是柳莨早就得到了消息，怕也会真的信了他们投诚的真心。
"殿下, 您该少喝一些的。"柳莨的视线从主位上扫过, 眼中闪过忧虑，还是忍不住起身劝了一句。
九皇子听到声音, 侧头看过来，对上她担心的目光，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没事，我没有喝多少的。"他笑得傻乎乎，又往嘴里倒一口酒，酒溢出来洒在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给了旁边的侍女一个眼神，示意她上去把酒换下来。
"诶！难得殿下高兴，便应该让殿下尽兴的！"
锦州那边立即有人起身来劝，他说着话，便又来敬九皇子。
九皇子却根本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眯眼笑着，继续往嘴里灌酒。
"这样，我这儿正有新得的舞姬，正好让她舞一曲来助兴！"那人仍是笑呵呵的，丝毫没有被无视的愤怒，反而再次开口提议道。
柳莨听到这话，神色微变，转头与师兄交换了一个眼神。
十一也察觉到气氛的紧张，将手里的剑攥得更紧。
他不常用剑，用的更娴熟的还是匕首。只是匕首更适合暗杀，在保护人的时候容易显现出缺点。
柳莨直起身子，指尖似是无意地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随后，屋外隐隐有鸟的啼叫声，声音不大，也不怎么引人注意。但是在屋中穿梭服侍的下人，有四成的人眼神都微微变了。
张老被服侍的小丫鬟拽了拽衣角，摇头无奈地笑一笑，还是放下了酒葫芦，仔细关注那边的情况。
至于冷冰冰的齐先生，他始终坐得笔直，右手摁在剑上，气势惊人。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舞女几步扭了进来。
九皇子还坐在主座上，歪歪斜斜地靠着椅子，傻笑着往嘴里倒酒，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柳莨的目光转到九皇子身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个死孩子！
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喝酒了！
九皇子喝得醉醺醺的，却似乎还是察觉到了柳莨的视线，歪头看过来，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来。
柳莨一看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抡起桌子给他拍晕过去。她憋着火，给一个青衣侍女眼神示意了一下。
侍女端着酒，面上却不显，莲步轻移走到九皇子旁边，笑着跪坐到旁边，给他斟酒。
九皇子歪头看到侍女，又转头去看柳莨，先是一愣，随后又笑嘻嘻地趴到桌子上，对着柳莨一个劲儿地傻笑。
柳莨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冒，捏紧手里的杯子，脑中已经在想好了，等了这件事眼前这货应该怎么被揍。
"锵！"
刀剑出鞘的声音突如其来，锦州带来的人，那些舞女，还有穿梭在场中的奸细，纷纷露出"獠牙"。
柳莨一个略身轻功过来，眼神示意手下先带着九皇子撤离。她护在九皇子前面，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剑，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其实她剑上根本不会沾到血，十一是第一时间飞过来保护她的。更不要说张老和齐先生，也是将全部的注意都在她这边，根本不会让刺客靠近她。
九皇子被柳莨的手下搀着站起身，他手里还攥着酒壶，视线一直落在柳莨的背影上，咧嘴露出一个傻傻的笑，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他转头环视大殿，顿了半刻，抬手挥了一下："都杀了吧。"
柳莨正要护着他撤离，听见这句话也是一愣，只以为他是喝醉了，有些气他不分时候地发酒疯，但生气归生气，却还是指挥着手下努力保护他。
自己定下的皇帝，绝对不能死！
九皇子话音未落，突然响起一声哨响，由近及远。
霎时间，周围出现了几十个黑衣人。
柳莨赶紧示意自己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边打边撤。那群黑衣人数量庞大，动作利落，闪身出现便向着那些刺客扑了上去。
张老和齐先生也停下动作，皱眉看向最新出现的这群黑衣人。
几个呼吸间，竟就分了胜负。
所有的刺客被就地诛杀，屋中满是血腥的气味，一时安静了下来。
"主人。"
为首的黑衣人向着九皇子行礼，身后跟着的人纷纷单膝下跪，眼眸微垂，满是恭敬。
九皇子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坐回到椅子上，挥了一下手，淡淡地扔出三个字："收拾了。"
"是。"
黑衣人的声音整齐划一，回荡在屋子里，透出肃杀之气。
而坐在主座上的九皇子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手指缓慢地划过酒杯的边缘，身上已经隐隐显露出帝王的气度。
柳莨站在旁边，也把剑收了。她一开始确实也被吓了一跳，着实有些诧异。不过，看看那群黑衣人，又转头看看九皇子，最后还是点点头，露出一个带有欣慰意味的笑。
这就是小傻子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吗？
看着倒是不错！
九皇子将杯中的酒喝了，视线落在柳莨身上的时候，那种冷漠的帝王气势已经消失不见。
他没有让自己的人上前，任由柳莨的下属手持利器围绕在他周围。
九皇子仰头看着柳莨，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看着傻气极了。他小心地伸手扯住柳莨裙摆的一角，眸中透出完全的信任、欣喜和隐隐的期待："陪我喝酒，好不好？"
柳莨这边还没有欣慰够，便见他又笑得像个二傻子，心里也是一哽。她环顾四周，确定危急已经解除，便向着自己的手下点点头："退下吧。"
那些人行过礼，身形一闪，便也消失了。只还剩十一一个人站在她身侧，手里的剑收回鞘中，却还紧紧地攥着。
"就一会儿，好不好？"
九皇子没有听到她的回话，孩子气地鼓了腮帮子，拽着她的裙摆左右晃了晃，声音放得更软了几分。
那群黑衣人的动作很快，所有的尸体都被运了下去，屋中的血腥气味也淡了很多。
"殿下！"师兄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过来，他蹲在桌前，视线与九皇子保持平行，"师妹不胜酒力，还是微臣陪殿下小酌两杯吧。"
九皇子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只固执地拉着柳莨的裙摆，仰头看着她，眼中竟似乎透着些可怜。
柳莨转头一看他这个眼神，憋气得差点想要一个酒壶扣到他的脑袋上。
都多大的人了！
装什么可怜啊！居然还卖萌！
"行了，师兄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盯着就行。"柳莨深吸一口，将火气压了回去，伸手拍拍师兄的肩，让他先回去。
毕竟，苏姐姐在门口也蹲了好久了。
师兄本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倒是柳莨劝了他几句，给他劝走了。
最后，屋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一还留在柳莨旁边。
"你去外面等我……"柳莨的话说到一半，又转头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见院中的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还是转了话头，"今天风大，你还是去旁边的屋子等我。"
柳莨伸手拉住十一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语气更认真了几分："一会儿我出来，如果看见你在外面吹风，又或者手是凉的，我可是要生气的！"
"好。"
十一顿了半刻，还是点头应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九皇子的手指上，抿紧了唇，眼中隐隐带了戒备。
"好啦好啦，别和这个小傻子计较。他就是喝醉了！"
柳莨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捧了他的脸，垫脚亲亲他的额角，小声哄道。
十一的动作一僵，耳根也微微红了。
九皇子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似乎是睡着了。只有一只手还认真地扯着柳莨的裙角，怎么也不肯松开。
"乖啦，出去等我吧。"
柳莨安抚地亲了亲十一的唇角，低声哄了他半天，才终于把十一劝了出去。她又叫了下人过来，嘱咐给侧屋收拾一下，再点上火炉，莫要让十一等的时候冻着了。
等到把十一安排好了，九皇子还趴在那里装死，只是拽着她裙摆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柳莨低头看看孩子气耍赖的九皇子，心下更是无奈。
忽然觉得，家里像是多了一只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