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盛并未在庐州停留多日, 祭祖之后给薛氏宗祠捐了一千两银子, 用以修葺祠堂, 便打道回府, 途经金陵又去冯府住了两日, 便不再耽搁,一路向北回京。
在金陵, 薛盛与冯濬有过一次单独的谈话,事后, 徐观岚曾问过薛盛,不过他没有告诉她谈了点什么,只说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她不说, 她也就没再坚持问。
回到京城府中,已是炎炎夏日,暑热正盛, 徐观岚连续休息了两日,才从长途行程的疲惫中恢复过来。而薛盛离开了这么一段时间,积累了不少公事, 每天都忙得足不点地。
这两个月的相处以来, 薛母待徐观岚好了许多,不再处处瞧她不顺眼。而且她才在庐州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将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人全部踩在了脚底下, 扬眉吐气了一番,心情正好,有时候她看着儿媳妇, 竟然也觉得她挺甜美可爱的。如今,她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吃得香睡得好,闲时还能打两圈马吊。
就是有一桩,她儿媳妇的肚子似乎还没有什么动静,她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号称千金圣手的大夫来给她号号脉。
徐观岚听闻此事,虽然内心有些排斥,但还是顺从了她。薛母候在一旁,等得心里焦急,见大夫终于号完脉,连忙问道:“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点点头,说:“尊夫人身体很好,底子不差,没有什么问题。”
徐观岚听了,心头松了一口气。
薛母急了,说:“既然一切都好,那为何还不得胎?”
“这个嘛,”大夫摸了摸胡须,说:“妇人怀胎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薛母道:“愿闻其详。”
大夫问了徐观岚一些经期的问题,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已觉得当着婆婆的面难堪。结果,那大夫又问她夫妻同房的事情,这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怎么霍得开脸放在台面上来说。
大夫完全不顾她的羞怯,一本正经地说:“夫人不必觉得难为情,老朽问这些问题都是有依据的,照实说就行。”
“我……”她偷偷看了一眼薛母,这次薛母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丫鬟们出去暂避。
等他问完,徐观岚的脸涨的通红,心想这是个什么大夫,问那么多细节。薛母进来问:“大夫,如何?是否要开点药调理?”
大夫一边收拾着东西,依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说道:“不需要,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同房次数太频繁了,不易得胎。”
大夫说的平平淡淡的,却似一记炮弹砸在屋里,一时气氛尴尬万分,丫鬟们个个红了脸,徐观岚根本就没有勇气把头抬起来,薛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起身去送大夫。
薛盛下了朝,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就与同僚们去了吏部尚书府。东南沿海倭寇再度来犯,朝廷从不怯战,太/祖皇帝传下的刚烈品性,从不割地赔款议和。朝堂上素来党派纷争不断,对于此事却是同仇敌忾,并无异议。就算皇上沉迷修仙问道,对于此事也是积极应战的态度。
朝廷上下大方向是一致的,那么接下来就是派谁去的问题。不管是文官武将,这里面的明争暗斗就多了,这事办得好,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记在履历上升迁也快。朝中官员即将大变动,吏部需要草拟名单,薛盛自然与次辅徐道成一派,举荐本有抗倭经验的孙谦。然而吏部尚书却是首辅林远斋一派的,既有提亲的私人恩怨在前,又因为他薛盛的光芒几乎要盖过他这个吏部尚书,他对他自然是持打压态度。
到傍晚时分,官员们才垂手走了出来。商讨了一天,却未达成统一意见,天气又闷热,真叫人头痛。有同僚经过薛盛身侧,说了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薛盛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抬眼看了眼天色,乌云压顶,大风卷起路边尘土碎屑,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等他回了府,雨势还未减弱,屋檐下雨珠连串。徐观岚给他解着腰带,换下朝服,给他换上了家常穿的宽松衣衫与鞋袜。薛盛看着她踮着脚尖为他整理衣襟的忙碌样子,伸手搂了下她的腰,满足地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转身接过婢女递来的凉帕子,说:“这是薄荷水浸的帕子,擦一擦吧,忙了一天累坏了吧。”
他接过帕子覆在脸上,清凉阵阵,许久他才取下,舒服地叹了口气,感觉疲惫去了一半。他往窗边的榻上一坐,窗外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芭蕉叶,翠绿一片,凉风阵阵,暑气总算被这场雨冲走了。
徐观岚又端来一盘紫水晶样的冰镇葡萄,说:“我娘送来的葡萄,还挺甜,用冰镇了一个时辰了,吃些解解暑。”
他将她抱坐在膝上,眼神指了指葡萄,意思很明确,要她喂。他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动不动就抱她,动不动就要她喂,懒得连手都没有了。她白了他一眼,说:“大热天的,抱着不嫌热啊!”
“抱美人哪有人嫌热的?”他笑着吃下她剥好的葡萄,果然酸甜适中,冰凉爽口。他叹道:“还是有娘子的日子美啊,有人知冷暖!”
她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未等他吃到却往自己嘴里塞了去,笑着说:“美得你!”
他看了她一眼,未迟疑半分,压住她的头吻了上去,顺利夺回了那颗葡萄。她错愕地看着从她口中夺食的他,气得她直道:“你越来越无耻了!”
他却玩笑地说:“沾染了娘子的琼浆玉液更甜美……”
太无耻了!简直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她在心里暗自骂着,在他说出更无耻的话来之前,她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急急道:“你别再往下说了,我好好喂你就是!”
他满足地看着她轻笑,看着她薄薄的脸皮羞红了,抱着她与她调笑,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感觉真好,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你别看着我笑!”她嗔道:“我今日都快窘死了,都怪你!”
他皱皱眉,说:“冤枉啊,为夫今日一天都不在家,怎么怪我?发生何事?”
她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通,埋怨道:“不怪你怪谁呀,都是你!”
“等等,你就这样见了大夫?”她今儿她穿了件粉色薄纱闺门披,领口的扣子未扣上,露出一片白皙,里面主腰清晰可见,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隐隐约约更加勾人。
见他表情有些不悦,她泛起了疑惑:“见大夫还要有个什么仪式?”
他道:“眉眉,你可不能穿着这衣服给别人瞧见,知道吗?”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还吃醋了,真是小心眼!她故意犯难地说:“可是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
“热,屋里就多用些冰,多叫几个丫鬟扇扇风。”
他一板一眼的模样,惹笑了她:“瞧你小心眼的,还吃醋了?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这衣服我就在房里穿穿,你回来之前才换上的!”
他轻哼一声,转眼又上下打量她,不怀好意地说:“特地换了这衣裙等我回来,是为了勾引我?”
她拍开他不安分的手,说:“你又曲解我的意思!大夫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搂着她,笑着说:“哪来的庸医,满嘴的胡说八道。”
“人家可是号称京城千金圣手,说的话能有假?”她幸灾乐祸地说:“你等着吧,说不定娘今晚就会叫你睡书房。”
“简直一派胡言!去把他叫来,我与他当面对质,我又不是不行,怎么不能天天做?”
这种事他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她低着头羞羞答答地说:“其实,我也觉得太频繁了一些。”
“是吗?”放着如此貌美的小娇妻在身侧,只看不碰才是罪过,他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庸医的谬论。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昨夜是谁紧紧搂着我说还要的?嗯?”
“啊呀,你别说了嘛!”她娇嗔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她的美人计,她随便撒娇几声,他整颗心都是酥麻的,只想把她搂在怀中宠爱。莫怪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有的时候他都觉得与那群满口家国天下的老匹夫们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何不坐拥如花美眷,花前月下,共享良辰美景。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似乎往年并没有如此炎热,太阳像只火球炙烤着大地,难得走在路上觉得人都要晒融化了。各地干旱频发,奏折如雪花般堆在内阁,东南沿海又有倭寇,搞得皇帝炼丹的心情都没有了,心情差的要命,动辄就要发火,纵使烈日炎炎,宫人们个个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正此时,有人犹如虎头摸须,参了徐道成一本,说他勾结党派,以权谋私,又参了薛盛一本,说他贪墨,且数额巨大。
作者有话要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