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坐着,我有话和你说。”赵昱提了提她的腰,正色开口。
李蘅晃了晃身子,歪过脑袋睁大乌眸看他,忍住笑看着他:“侯爷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坐着吗?”
真是佩服赵昱,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能正经起来。不过,赵昱眼尾已经染上了薄薄的红了,说不准心里并不像表面这么正经。
但还别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窘迫起来,还挺有趣的。至少比他板着脸时看着顺眼多了。
她看着赵昱,漂亮的眸子愉悦地弯起。
“你这样,我如何同你说话?”赵昱垂眸,低声开口。
虽然是反对之言,语气里却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好像那个欲拒还迎。
“咦?”李蘅望着他:“好奇怪啊。”
“什么?”赵昱不禁看她。
李蘅笑得狡黠,小脸生动:“我只是坐在侯爷的腿上,又没堵着侯爷的嘴,侯爷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呢?”
她故意逗赵昱。
赵昱抿唇不语,眼尾处的薄红慢慢扩散至整张隽秀的脸。平日的清冷淡漠全数不见了,这会儿看着简直好似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君。
李蘅见他半晌不说话,凑近了看他:“侯爷不是说,有话对我讲么?现在开始讲呀?”
赵昱顿片刻,看了她一眼:“蘅儿,你现在……”
他说了半句,便停住了。没有将话全都说出来。
“现在什么?”李蘅黛眉轻挑,唇角翘着,依然是笑模样:“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和你说过了,我本来就是这样。”
她面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有些不悦。
早就知道赵昱看不惯她,忍了这些日子,赵昱这事终于忍不住了,露出狐狸尾巴了。
“不是。”赵昱否认,握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垂下眸子低声道:“就是你……在旁人面前别这样。”
他们是夫妻,李蘅私底下怎么对他都好。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有分寸的。
他不想她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之中。
“为什么?”李蘅面上依旧是含笑的,但眼底却没了笑意,她缓缓站起身来,抬起乌黑澄澈的眸子望着赵昱:“侯爷要是觉得我不成体统,直接说出来,没关系的,我自己也知道。
其实我也没瞒着侯爷,早和侯爷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侯爷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我和离。
侯爷要是现在后悔的话,也来得及,拿笔墨出来,和离书我现在就能默出来。”
赵昱既然嫌弃她,她不敢勉强。
爹的事情,大不了她和传甲慢慢查,十年二十年,上京或是边关,她自己来就是了。
那和离书,她已经写了两遍了,里面的大致内容她都记得,确实能当场默出来。
赵昱望着她柔嫩的唇瓣翕合,垂眸抿了抿唇,一时不曾言语。
李蘅又提和离,又说这种伤人的话。
李蘅在一旁坐
了下来,倚着马车壁,看着帘子处,不再理会他。
两个人都不开口,马车里诡异的安静,气氛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侯爷,路上堵了。()”
子舒在外面禀报。
赵昱没有说话,李蘅也没有说话。
子舒又道:幸好咱们出门早,应该不会耽误四姑娘上花轿。1”
回应他的还是一片沉默,李蘅和赵昱好像较上劲了一般,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子舒见无人理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李蘅手指捏着褙子一角,轻轻刮着。和赵昱和离就是走得最对的一条路了,榆木脑袋,古板封建,谁嫁给他谁倒霉。
“岳父的事情,似乎和广阳王有关系。”
半晌,赵昱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知道李蘅生气了,但不知该如何让她不生气,干脆便说了正事。
李蘅起初还不打算理会他,反应过来才回头看他:“你说广阳王?”
她有些意外,她之前只猜测沈仁甫或许知道一些线索,没想到爹的事情居然和沈仁甫有关?
“嗯。”赵昱颔首,与她解释道:“当初与东岳之战,沈仁甫和林树蓬一样,也在岳父麾下。”
“这个我知道。”李蘅点头:“我前一阵子见过沈仁甫,他一眼认出我是爹的女儿,看我的眼神很不同。”
她回忆着沈仁甫当时的神情,努力想着其中的细节,奈何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她实在体会不出别的东西来。
“他可曾和你说什么?”赵昱询问。
李蘅摇摇头:“没有,他认出我之后看了我一眼,就没有说别的什么了。
对了,他是沈肆的父亲。沈肆是他的外室子,他到我酒坊里去接沈肆的。”
她想起来,将此事告知了赵昱。
赵昱点头:“我知道。”
李蘅想起来问他:“沈莫德的死,你查得怎么样了?”
这里面的事情仔细追究一下,或许有利于赵昱查探真相。
“我便是在查探沈肆和沈仁甫的关系时,才得知沈仁甫和岳父的事情有关的。”赵昱细细道:“但这消息来得蹊跷,不费吹灰之力,像是有人故意放过来的。我怀疑是林树蓬特意放给我消息。”
“为什么?”李蘅不由看着他:“你有什么依据?”
说起父亲的事,她再没有了方才的轻慢,正色望着赵昱。
“之前,所有的线索都直指林树蓬。”赵昱思量着道:“沈仁甫的消息,是突然冒出来的。应当是林树蓬想转移我们的视线。
但我以为,这件事即使确实和沈仁甫相关,但和林树蓬之间的关联却应该也是存在的。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个兵部尚书杨乔良。在传甲发现那本册子时,杨乔良的态度很奇怪。”
李蘅点头,抬眸注视着他。
赵昱很少一气说这么多话,条理
,有理有据。确实是个能文能武的▲,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战场上,他都能所向披靡。
只可惜,这性子太过古板了些,死活不开化。
赵昱见她不语,又许诺道:“我会派人盯着他们三人,早日查出岳父之事的真相。”
“谢谢你。”李蘅真挚地道谢,顿了顿又道:“方才……对不起,我不是真想同你和离。你不喜欢我那样,我改就是了。”
爹的事情,牵扯到这么多人,让她去查,她想着都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罢了,她还是服软,让赵昱来吧。
她退一步,大不了以后在赵昱面前端着点,像以前一样多装模作样点,不逗他了,不就行了吗?
左右逗完了他也总是板着一张脸,怪没劲儿的。
赵昱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又在哄他了。
其实,她不必要这样的,岳父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会查清楚的。
李蘅见他不说话,讪讪地低下头。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成亲三年多,她难道还不了解赵昱是什么狗德性吗?
为什么还这么欠,要去逗他?这会儿道歉人家还不说话她可真是自讨没趣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昱忽然开口:“没有觉得你不成体统。”
“什么?”李蘅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赵昱是在回答她之前问他“侯爷是不是觉得我不成体统”。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没指望赵昱真的回答啊,怎么过了这么半晌,赵昱还想着要回答她?
赵昱又顿了片刻,似乎在想该如何同她说。
“在我面前,你想如何都好。”
他缓缓说道。
李蘅扫了他一眼,将信将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昱方才分明还很介意她不成体统,她不太相信他这么快就能接受她的各种恣意妄为。
“你想坐,就坐过来。”
赵昱声音比方才低了,耳根再次发烫,转开眸子不同她对视。
“这可是你主动邀我的?”李蘅见他如此,不禁弯眸笑了,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赵昱见她笑了,眸底也有了几分笑意。李蘅真的是孩子心性,脸色说变就变。
李蘅起身走过去,面对着他,在他腿上坐了下来,偏头打量他。赵昱的眼睫毛很黑,很长,狭长的黑眼睛,平日看着很有威严,这样近看,却漂亮的不像话。
赵昱瞧着别处,手却很自然的揽在了她腰上,即使隔着两三层衣裳,他还是能感觉到手底下细嫩腰肢的柔软。
李蘅两手搭在他肩上,目光在他泛着珠玉光泽的唇瓣上流连。赵昱的肩好结实,摸着硬邦邦的,她手往后探了探,想摸他肩胛骨上的伤疤了。
但赵昱领口系得太紧了,只能勉强触碰到。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她嗓音又软又轻,尾音上扬,好似蛊惑一般。
“嗯。”赵昱双耳通红,点了点头。
“那你看着我。
”李蘅伸出纤细的食指,勾了勾他下巴。
赵昱轻而易举的叫她勾得转过脸来,两人脸贴脸,呼吸近在咫尺,彼此都被对方的气息环绕着。
李蘅轻轻笑了一声,手用力往前伸,终于触及到了那道熟悉的伤疤。
赵昱一把握住李蘅的手腕,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一时口干舌燥的。
那是≈hellip;从前两人敦伦时,李蘅总喜欢在黑暗中摩挲他这道伤疤。眼下这≈hellip;这是在马车上,她,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蘅桃花眸微微眯起,有些意外。
赵昱竟然没有反感,也没有推开她,他甚至都没有将她的手从他衣领中拉出来。
所以,赵昱其实心里也是喜欢的吧?只是表面一本正经罢了。
赵承晢,你亲我一下≈hellip;&allip;()”
李蘅话音还未落下,赵昱握在她腰间的打手猛地收紧。他像是早准备好了,只等着李蘅开口,一瞬便亲了上来,大手托在她后脑处。
这个吻几乎是压倒性的。
他大半个月没有见她,在春山院,才见她时他便想吻她了。方才她又提和离的事,明明这样香软的唇,却总是说出戳人心窝子的话。他不喜欢听,他想堵住她的唇。
他急切又贪婪地吻她,似掠夺,似惩戒,不放过她口中的每一寸香甜。
李蘅全无招架之力,两手软软的搭在他肩上,赵昱似乎怕她逃离一般,结实的手臂牢牢箍着她,快要将她腰给勒断了。
她呼吸困难,双手推着他肩抗拒,她快要窒息了。
赵昱放开她,却没有放过她,他唇瓣蹭着她脸颊,一路吻到耳边,含住了她小巧柔软的耳垂。
李蘅战栗着,手自然而然地伸进赵昱的衣领,摩挲那道熟悉的伤疤。
奈何赵昱衣领扣得紧,她还是只能摸着那伤疤的一点点边缘。
“呜……我摸不到……”李蘅唇就在赵昱耳侧,带着点点哭腔哼哼唧唧和他撒娇。
她声音甜的好像糖做成的细线,娇滴滴的从耳朵钻进去,带着蜜意在心上反复纠缠,叫人心乱如麻,再无丝毫分辨是非的能力,只会顺着她的心意做,恨不能将心捧给她。
赵昱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灵巧地松了自己衣裳的一排纽绊。
李蘅指尖触到那道熟悉的伤疤,如从前一般细细摩挲,口中满足地谓叹了一声。
赵昱吻着她另一侧耳垂,手也没有闲着,他试探着使用那些从画册上学来的东西。
李蘅眼中含着泪花花,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只会靠在他肩头呜呜咽咽了。
马车忽然重新行走起来。
赵昱动作一顿,眸子陡然清明,心中一阵懊恼,这是在马车上,他在做什么?
明明起初,他只是想吻她一下。
还好,李蘅的衣裳还都是整齐的。
“解掉……”李蘅还黏在他怀中,小脸酡红,乌眸水汪汪的,唇瓣微撅着,手落在他的玉带钩上。
“
()
蘅儿,不可以。”赵昱双手捉住她两只手腕,腰身往后躲着,好不窘迫。
若是人随时随地……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何况,李蘅一直想以此来同他交换。
他不能那样。他若是碰了她,岂不是默认和她做交易?
他绝不要如此。他要李蘅心甘情愿做他的妻子,心无杂念的和他在一起。
“怎么又不可以。”李蘅撅起唇瓣,不满地锤了他一下:“烦死了,每次都不可以,赵昱你是不是不成了?”
她这样不上不下的,好难受的。赵昱真的好扫兴呐!
赵昱叫她说得脸上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了。
“不许胡说!”
他冷肃起来,便有了平日的气势了。
李蘅笑了一声:“你先穿好衣裳再给我端架子。”
赵昱的上衣全都散开了,露出一半精壮的胸膛,冷白的肤色,结实的肌肉,看着很是养眼。美中不足是就是那几道不懂事的伤疤了。
赵昱这般敞着衣裳、红着脸的样子,像极了上京那些浪荡子弟,看着很是荒唐,和平日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李蘅笑看着他,越看越是笑得厉害。
“你先起来,我整理衣裳。”赵昱被她笑得愈加窘迫,扶着她腰,试图让她从自己怀里下去。
“我就不。”李蘅拧着腰想挣脱他的手,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她就喜欢看这样的赵昱,端方君子剥了端肃守礼那层皮,看起来真的比之前讨喜多了。
“你听话。”赵昱无奈,又试图扶她起来。
“我不,你就这样扣。”李蘅笑,硬是不起:“能解就能扣。”
赵昱不说话了,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双手拢好衣裳,开始扣着纽绊。
李蘅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着他指尖轻灵,很快便扣上了一颗纽绊。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子舒的声音传了进来:“侯爷,侯夫人,到家了。”
他心里还是挺欢喜的,趁着四姑娘大喜的日子,侯爷将侯夫人接回来了。夫人如今看着对侯爷并不反感,侯爷要是能借此机会留住侯夫人就好了。
“等一下。”
赵昱清冷的声音传出马车。
李蘅坐在一侧,看他整理着凌乱衣裳,暗自好笑。赵昱都这样了,还能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回子舒的话。
人都道赵昱“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能得这样夸赞的人,果真是厉害啊!
她想着不由笑得更欢。
赵昱默默整理好衣裳,抬手牵她:“走吧。”
李蘅起身,没有伸手:“你先出去嘛。”
这么逼仄的地方,牵着手怎么走?
赵昱依言挑开帘子,俯身先出了马车,手里挑着帘子,靠在门那处,等着李蘅出来。
李蘅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看赵昱端肃矜贵的站在那处,便想对他使坏,揭了他端方君子的皮。
她走到赵昱
身侧,与赵昱并肩时,停住了步伐,仰起稠丽的面盘,笑看着赵昱。
赵昱不知她笑什么,一时有些疑惑。
李蘅却忽然往他面前走了一步,身子往他怀里倒。
赵昱下意识扶住她。
李蘅早已准备好,趁着他双手抬起,左手手背故意在赵昱小腹下方蹭了一下。
赵昱闷哼了一声,面上才褪去的薄红又涌了上来,额角处青筋直跳。
他暗暗咬牙:“李蘅,不得放肆!”
大庭广众之下,她居然蹭他那里!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的!
李蘅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
对嘛,赵昱就要这样才可爱嘛。
“姑娘,您看那边。”
春妍在马车下小声提醒李蘅。
李蘅朝她所说的方向望过去,眸底笑意逐渐消散,唇角却还是微微勾着的,带着几分嘲讽。
原来是兴国公府一家啊。
那一边,姚氏正牵着林婳下了马车。
林抚成大概是骑马来的,这会儿从栓马处走过来,和林婳母女汇合。
李蘅左右瞧了瞧,门口人来人往的,并没有看见林树蓬的身影,不知是没有来赴宴还是早一步到了。
那林婳跟在姚氏身侧,看着好似对赵昱这边不甚在意,实则那个角度,余光正适合瞥着这边。
李蘅能察觉到,林婳在观察他们这边。
啧,林婳真是个痴情的人。也不知道赵昱是给林婳下了蛊,还是救过林婳的命?上次在宫里都被羞辱的跳水自尽了,林婳难道没有自尊的吗?到如今竟然还对赵昱念念不忘,一往情深的。
赵昱有什么值得这样深爱的?
李蘅手扶着腰,站了片刻,勾唇笑了笑。
所谓冤家路窄,既然林婳非要在她跟前现,那也就别怪她往林婳的伤口上撒盐了。
赵昱已然下了马车,有些恼李蘅方才的行为。
但还是转过身去,伸手牵李蘅下马车。
李蘅提着裙摆,遥遥瞥了一眼远远看过来的林婳,不曾将手放在赵昱手中。
一阵风吹来,拂起她的裙摆,昳丽的小脸看着越发娇艳生动,她娇气地朝下面的赵昱说了两个字。
“要抱。”
赵昱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下意识去看左右,紧接着又收回了目光。
他小声警告:“李蘅,不许再胡闹了。”
他心跳了一下,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真想依着她。
真是叫她作弄的糊涂了。
李蘅不理他,笑着从马车上直直朝下方扑过去。赵昱就在她面前,他会接着她的。
赵昱见她扑下来,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她。
等香软的人儿抱进怀中,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忙将李蘅放在地上。
左右扫了一眼看过来的人,赵昱小声问:“可摔疼了?”
李蘅方才撞他身上了。
“有一点疼,不过没有大碍。”李蘅笑着拉住他的手,看向路对面的林婳。
赵昱人还不错,没有让她失望。
今日这一幕,又够林婳气上半个月了。
赵昱还从未在外人面前,和李蘅牵过手,见周围有探视的目光望过来,他握了握李蘅李蘅的手,随后便想抽回手。
夫妇二人再要好,也是在私底下,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手?
李蘅察觉他的心思,侧眸看他。
赵昱转头,一眼望进她明澈的眸子,抽回手的动作便顿住了——李蘅握紧了他的手。
李蘅扭过头,朝林婳望过去。
赵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林婳。他顿时明白了李蘅的用意。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抽回手,牵着李蘅朝对面走过去。面上平静无波,眸色却有些黯然。
上次在广明殿,李蘅纠缠着他,是为了气林婳。今日拉着他的手,也是为了气林婳。
李蘅和他见了面是亲亲热热,可他大半个月没有去找她,她也无所谓。
她好像总是在需要用他时,才会黏着他。一旦不要用他了,便抛到脑后,半分也不会想起他来。
夫妻三年,她对他当真没有半点情意与不舍吗?
子舒跟在一旁,看自家主子的脸色,摇头暗暗叹气。
旁人不知道主子的心思,作为主子的心腹,他却是知晓的,主子对他没有什么隐瞒。
这大半个月,主子其实去了梁国公府门口好几次,只不过都没有进门去罢了,可能是怕打扰侯夫人。
主子大概是想用坚定的态度告诉侯夫人,他很认真的想和侯夫人好好过下去,不过侯夫人好像不领情。
可看侯夫人欢快的样子,分明是将主子当成了气林姑娘的用具。根本不在意主子如何想。
啧,主子是真惨啊。
林婳看着迎面而来的一对璧人,不由停住了步伐,手死死的掐着姚氏的手,眼圈红红,眼睛里含着泪花,咬着唇瓣看着赵昱。素白襦裙随风飘起,她像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惹人心疼。
她几乎要将下唇咬破了。
赵昱是多端肃多矜贵人?平日里最讲究的就是端正有礼,谨言慎行。
李蘅这个没脸没皮的,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扑进赵昱怀里。更是主动拉着赵昱的手,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赵昱不是最讲规矩吗?李蘅这么没规矩,赵昱怎么还不将李蘅打走?
林婳看着眼前的两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婳婳,怎么不走了?”
姚氏手被她掐得生疼,抽回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看到李蘅,她眉心皱了起来。上次,李蘅将林婳羞辱到跳水的事情,她还没和李蘅算账呢。
倒不是她不记得了,而是这些日子没有碰到李蘅的面。
不过,今日赵月茜出嫁,
李蘅回来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倘若知道,她便早些预备了。不知韩氏怎么肯答应让李蘅回来的?
林抚成跟在林婳母女二人身旁,见状也看了过去。
在林家三人目光地注视下,李蘅面上含着从容的笑,跟在赵昱身旁,走到了他们三人面前。
“侯爷。”林抚成眼神掠过李蘅的脸,率先行礼。
他低下头去,皱起眉头,李蘅真是朝三暮四。前一阵子还和沈肆要好,今日却又同赵昱站在一起了。
不是说和离吗?这是又要和好了?李蘅真是下贱,人尽可夫!
“快见过武安侯。”姚氏朝着赵昱福了福,推了林婳一下。
赵昱对林婳那样心狠,毫无怜惜之心,她已经完全不想让林婳和赵昱有什么牵扯了。
赵昱再好,不知道珍惜她的女儿,又有什么用?
都说赵昱多智近妖,她看倒也未必,看不到她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和高门大户的家境,反而将没规矩家族没落的李蘅当成了宝,简直可笑。
“见过侯爷。”林婳低下头,朝赵昱行礼,一滴泪落在了地上。
赵昱扫了林婳三人一眼,淡淡道:“侯夫人也在,三位何故有意忽略?”
他心中酸楚。
原来,所有人的眼中都没有李蘅,三年多,李蘅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这是他的失职。
他常年在边关。
在家那半年,也未曾带她一同赴过宴,即便偶尔同席,也是各坐各的,他没有照顾过她。
因为他不在意李蘅,所以别人也轻视李蘅。
李蘅闻言,有些意外地侧眸看赵昱。
说起来,她这个侯夫人只怕是满上京城最不受人敬重的侯夫人了。
那时候,赵昱不在意她,韩氏和赵月茜、黄素芬几人嫌弃她,她背后又没有强大的娘家撑腰,谁能瞧得起她?
见面和她行礼的人,还真没几个。
子舒可以算一个吧,每次看到她都恭敬的行礼,“侯夫人长”、“侯夫人短”的。除了子舒之外,就是刘雅箐府上的那些下人了。
其他的,似乎就没有了。
赵昱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姚氏听闻赵昱所言,也是愣了一下,和身旁的林抚成面面相觑。
林婳更是抑制不住眼泪滚滚而下。赵昱现在就这么在意李蘅吗?之前,没有人对李蘅行礼,也没见赵昱提过。
看着这样疼爱李蘅的赵昱,她更是心如刀割,赵昱原本该是她的夫君啊,这样的宠爱,原本也该是属于她的。
都怪爹和娘!当初非看不上武安侯府,说她嫁过来会吃苦头。
哪里会有苦吃!看看赵昱多疼爱李蘅!而且赵昱还战功赫赫,凯旋归京之后,更是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还是大夏历来最年轻的尚书!
也怪李蘅,那时候为什么要同意替她嫁给赵昱?李蘅分明就是看出了赵昱能出人头地。
她根本就不
需要李蘅帮她这个忙!她咬着牙,几乎将手里的袖子撕烂了。
“下回若是不同侯夫人见礼,也不必同我见礼。”赵昱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牵着李蘅欲进门去。
“李蘅,等一下。”林抚成忍不住出言。
赵昱和李蘅齐齐转头看他。
李蘅是疑惑,林抚成叫她做什么?
赵昱则是愠怒,转过身面对着林抚成,狭长乌浓的眸子隐有几分怒意:“林参军是不曾听见我方才所言?”
他眸色冷厉锋锐,宛如刀锋般直指人心。
林抚成从未见过他如此凛冽的神色,心中一跳,忙低下头:“侯爷恕罪,下官只是有桩事情要问李……要询问侯夫人,因为从小熟悉,这才喊了侯夫人的名字,还请侯爷恕罪。”
他说着抬手作揖,算作是赔罪了。
姚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昱,赵昱竟为了李蘅,这样和她儿子说话?
一旁的林婳看着这情景,脸色煞白,捂着心口只觉得窒息,她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了。
赵昱他竟然这样护着李蘅!赵昱该护着的人明明是她啊,李蘅抢了她的一切!
她站不住了,腿软地蹲下身去,几乎忍不住要嚎啕大哭。
姚氏连忙也蹲了下去,查看她的情形。
“你不敬的不是我,不必向我赔罪。”赵昱语气清冷,眸底的愠怒隐了下去,乌浓的眸子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是,请侯夫人恕罪。”林抚成点头称是,当即便给李蘅赔了罪。
他到底是在外面行走的人,有些见识在身上。赵昱是肯定不能得罪的,心里哪怕有再多的怨言,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你要问我什么?”李蘅望着他,径直询问。
至于林抚成的赔罪,她只当是没听见,林抚成喊她什么,她不太在意,赔罪什么的随意好了。
林抚成抬起头来,客气地道:“我想问问候夫人,您酒坊里那个沈肆去了何处?”
他后来带人去李蘅酒坊里找沈肆,沈肆却已然逃跑了。
这大半个月,他不是没登门找过李蘅。
奈何李蘅要么出门在外,要么就闭门不见,他找不见沈肆,断鼻骨之仇硬是拖到现在还没报。
其实,他本是想质问李蘅的,但方才赵昱动了怒,他自然不敢继续造次。
李蘅特意看了一眼林抚成的鼻子,摇了摇头:“不知。”
林抚成的鼻子恢复的挺快的,这才多少日子?从表面就不怎么看得出受伤了。
不过,沈肆跟着沈仁甫回了广阳王府,这都大半个月了,兴国公府居然没查到吗?
啧,林抚成父子能力堪忧啊。
“你与他那样相熟,你会不知?”林抚成听她这样说,不由恼怒,但碍于赵昱在旁,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怒火。
沈肆就是为了李蘅才对他动得手,李蘅敢说她不知道沈肆的去向?
“我只是认得他,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去哪里也不必要向我禀报。”李蘅含笑,语调轻轻:“林大少爷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林抚成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蘅望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进去吧。”赵昱牵着李蘅往里走。
李蘅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跨进武安侯府高高的门槛。
她想起她在兴国公府时,那时候林抚成时常与她斗嘴,却是真的很疼她。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东西。
眼下这个对她怒目而视的林抚成,和从前判若两人。
罢了,就当之前兴国公府疼她的那一众人都死了吧。
“没事吧?”赵昱察觉出她情绪不对。
“我能有什么事。”李蘅朝他嫣然一笑。
赵昱顿了顿道:“我送你去小妹院子里,把子舒留给你,有什么事你吩咐他就好。”
他今日要招待客人,难免顾及不到李蘅。
“那你用谁?”李蘅足下顿了顿,转身看他。
“我那边还有人。”赵昱说着又回头吩咐:“春妍,你只管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无论何事,都不要离她左右。”
“奴婢知道。”春妍应了。
又进了武安侯府这个火坑,她当然会守好她家姑娘的。
*
武安侯府大门外,林婳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软的站不起身来。
“呜呜……娘,我要回家……”
她不能再看到赵昱对李蘅好了,李蘅鸠占鹊巢,这太让她窒息了,她真的会昏厥过去的。
“大郎,我们回家去吧。”姚氏也正有此意。
她看林婳哭成这样,心疼又焦急。再加上赵昱的态度,让她很生气。
他们是来做客的,却叫赵昱拦在门口教训,哪有人家这样待客的?
“不能回去。”林抚成皱着眉头回道:“娘,朝堂上的人相处,哪有那么简单?妹妹不懂事,您也不懂事吗?”
赵昱身居高位,深得陛下信任,所以赵昱即使再给他脸色看,他也不能得罪赵昱。
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比赵昱恶劣的人,他见的多了。如果每一个他都生气不理,那他就不必当拆了。跟那些人比起来,赵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姚氏叫他说的哑口无言,作为一个大家夫人,她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了。
“你们不回去,我自己回去!”林婳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马车处走。
她都这样伤心了,林抚成却还只顾着和别人相处。还有娘,林抚成不过三言两语,娘就让步了,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这分明就是偏心!
“婳婳……”姚氏见状就要追上去,又回头朝着林抚成道:“大郎,我先陪你妹妹回去,你去同武安侯说一声,就说你妹妹身子不适,我们先回去了。”
林抚成站在原地,眸色变换,阴晴不定。
林婳到底不是他们兴国
公府养大的,十分的小家子气,动不动就哭着要死要活的。
外头都说,他父亲是陛下的舅父,深得陛下恩宠。
其实,他们父子都知道,兴国公府只是表面风光,陛下性子阴鸷,喜怒无常,根本没有把所谓的“舅父”放在眼里。
他原本指望林婳能够攀上赵昱,兴国公府也就能安稳了。
谁知林婳这么没出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林婳换回来。
把李蘅养在身边,他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想起李蘅任由赵昱牵着手的样子,眼睛一时都有些红了。李蘅这个白眼狼,他处处都为她考虑,她却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他的真心!
*
“子舒,你在外面候着吧。”
进屋子之前,李蘅回头笑着吩咐了一句。
子舒点头应了:“侯夫人有事尽管叫属下。”
“嗯。”李蘅点点头,带着春妍进了屋子。
屋子里贴着双喜,装点着红绿绸缎,各样东西上都铺了红纸,看着喜气洋洋的。
外间空无一人,武安侯府族内几个与赵月茜亲近的女眷,都聚在内间,看赵月茜梳妆打扮。
里间传出说笑声。
李蘅走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里面正巧有人问了一句。
“不知侯夫人今日回来吗?”
里间一下安静下来。
片刻后,黄素芬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里带着笑意:“她是自己撂了和离书走的,怎么回来?再说了,她做得那些事,哪里还有脸面回来?”
春妍在李蘅身后跟着,听得一清二楚,当即便要上前去,推门质问黄素芬。
李蘅抬手拦住了她,示意她噤声,她倒要听听黄素芬在背后是怎么编排她的?
“不是说没有和离吗?只是回娘家小住。”
有人问了一句。
“都是妯娌,一家人其实我不该说。”黄素芬笑笑。
“哎呀,我们也不是外人,谁还能出去说什么?”
“就是,说说。”
“大家都是关心侯爷。”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劝了几句。
黄素芬压低声音道:“其实我那弟妹,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你们也知道,她是兴国公府长大的,和益阳长公主最要好。
那益阳长公主,面首都不知道养了多少,我那弟妹跟着她能学好吗?成日流连勾栏瓦肆,听说还去南风馆找小倌儿,成宿成宿的住在那里不归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