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那侯爷不管她?”
“应该只是传言吧,梁国公府哪有那么多银子给她去挥霍?又不是在兴国公府的时候了。”
里间几人议论纷纷。
“李蘅?”
韩氏从外面进来,正看到李蘅站在内间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她不由唤了一声。
里间议论热烈,并没有人察觉外间来人了。
李蘅闻声回头,与韩氏四目相对,她唇角微微翘起,望着韩氏不语。
春妍则往前一步,微微张开手臂,护在李蘅身前。
“春妍,不必紧张。”李蘅轻声开口。
今日是赵月茜大喜的日子,韩氏不会自找晦气的。而且,她来送亲,是给赵月茜在婆家人面前撑腰,紧张的人应该是韩氏才对。
她若是撂挑子不干,赵月茜去了薛家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你站在这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好一会儿,韩氏才开口询问。
她被眼前娇艳贵气的李蘅惊住了,在此之前,李蘅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灰头土脸,低眉顺眼的。
之前也不是没听人说过李蘅在兴国公府是如何的威风。不过她完全不以为意。李蘅从前怎么着又能如何?嫁到武安侯府做了她的儿媳妇,就算李蘅是只凤凰也得卧着。
这会儿见到这样的李蘅,她终于窥见了李蘅从前的骄奢。
她心绪复杂。
因为李蘅,赵月茜出嫁之后,她就要被赵昱一直拘在玉堂院了。
毫无疑问,她是十分痛恨厌恶李蘅的。
但今日赵月茜出嫁,她有求于李蘅,必然不能得罪了李蘅。若是李蘅翻脸,不肯送赵月茜去薛家,那赵月茜以后在薛家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薛天行的父亲本就不大同意这门婚事,若不是有赵昱镇压着,这门婚事不见得能成。
倘若李蘅再不送亲上门,赵月茜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再一个,她看到李蘅忽然想到了,赵昱是为了李蘅才收了她的掌家之权,让她在玉堂院不出来。
如果李蘅帮她向赵昱求情呢?赵昱是不是就能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不过,李蘅会同意帮她吗?
她的神色变换不定,看了李蘅良久。
李蘅没有说话,往边上让了半步,示意她过去听。
春妍让到了一边。
韩氏走上前去,和李蘅并肩站着,皱眉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一郎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知道。”黄素芬带着笑的语调传了出来:“李蘅那样出去玩乐,一郎怎么可能让她回来送茜茜?还不够丢人的。”
“那些事情,说的好听了叫玩乐,说的不好听那不就是不知廉耻吗?”
“这么说,要是让她回来送亲,还不够丢人的……”
有人开始附和黄素芬,编排起李蘅来。
黄素芬阻止道:“别
这么说,到底她和我是妯娌。()”
话虽如此,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对别人评价李蘅不知廉耻█”是很开怀的。
“放心,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毕竟都是一家人。”
“侯爷那么好,李蘅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是啊,看看大嫂,一直在侯府侯爷将她照顾的可好了。”
有人羡慕黄素芬。
黄素芬显然很乐意听这话:“那是,一郎待我没话说的,这些时日更是让公中支银子,常让我带他那房妾室,去外面透气呢。”
她一说这话,里间那些人又是一阵艳羡。
“黄素芬造谣我在外面的南风馆留宿。”李蘅侧眸看向韩氏,轻轻启唇:“我还是别送亲了吧,免得给武安侯府丢人。”
韩氏既然来了,也听到了,自然该给她个交代。
何况,黄素芬造这样的谣,武安侯府谁脸上能好看?
莫要说她没有在外面留宿,就是留宿了,关黄素芬什么事?轮得着黄素芬在背后议论她?
不过,韩氏方才说什么?赵昱让她常带着佟黛娘去外面?
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唇角不由勾起。光让韩氏教训黄素芬怎么够呢?黄素芬成日里想男人,她得给黄素芬好好安排一门婚事。
韩氏面色有些难看,抬手推开了门。
里间忽然一静,一众人齐齐看向门口。
坐在梳妆台前的赵月茜,也透过铜镜看到了韩氏。
“娘。”
看到韩氏,她招呼了一声。
韩氏没有应她。
黄素芬看到了站在韩氏身旁的李蘅,不由站起身来。
其余几人看到李蘅,都不由睁大了眼睛。
前三年,武安侯府的事务都是由李蘅来主持的,她们自然认得李蘅。都道李蘅是个忠厚老实的,见到李蘅此刻的装扮,第一时间几乎没能认出来。
李蘅肤色莹白,两靥微红,一双含笑的桃花眸顾盼生辉,长睫卷翘微垂,唇角微翘着。戴着金灿灿的头面,穿着得体合身的诃子裙,布料是时下顶好的。李蘅只站在那里,便容光照人。娇艳不可方物,却又自有贵气,天容端严,叫人不敢直视。
因为李蘅的到来,整个里间都好像亮堂了不少。
众人心虚地面面相觑,都认得李蘅,但也都在这一刻才看出来,李蘅不是个好惹的。
她们说起来是武安侯府族内的人,但其实,这些年武安侯府没落,族内除了一个赵昱,其他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儿郎了。
李蘅怎么也是侯夫人,是梁国公府的姑娘,再落魄也比高她们一头,哪里是她们能随意编排的?
韩氏不曾言语,扫了黄素芬一眼,抬步进了里间:“黄氏,你方才在同客人们说什么?”
从前她不喜李蘅,看黄素芬倒是顺眼。
“娘,我……没有说什么。”黄素芬讪讪地笑了笑:“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她眼珠
,看了李蘅一眼。
李蘅应当是才来?(),没听到她说什么吧?不过就算听到了又如何?她不是胡编乱造的,李蘅本来就经常去那样的地方。
她只不过稍微夸张了一些,说李蘅在那种地方留宿了。但说了又如何?李蘅既然去那种地方玩,本来就不干不净的,难道还想立个贞洁牌坊吗?
韩氏皱起眉头,语气冷冷命令道:“给李蘅赔罪。”
从前觉得李蘅让人厌恶,眼下看,黄素芬比李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对,黄素芬比李蘅更可恨,为了改嫁连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舍得舍下。
武安侯府是少她吃了还是少她穿了?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
“这……娘,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不用了吧。
娘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她们几个。”黄素芬说着朝那几人抬了抬手。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韩氏下了面子,脸色尴尬,心中怨言更深。
韩氏就会倚老卖老,昔日拿她打压李蘅,就处处说她好。今日要用上李蘅了,又反过来拿李蘅压制她。
她指望着那几个人替她说话。
那几人见状都低下了头。这武安侯府,当然轮不到黄素芬来做主。真要是说起来,她们自然向着韩氏。
黄素芬不过是个寡妇,哪能和韩氏相比较?韩氏可是武安侯的亲娘。
她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看黄素芬。
“我都听见了,你就不必狡辩了。”韩氏目光转向梳妆台边的赵月茜:“茜茜你也是,明知道你一嫂今日会回来,为何不说一声?弄得大家都误会你一嫂。”
误会?根本就不是误会,李蘅又不是没去那种地方,去了那种地方的人能有多干净。
不过眼下,这话不能说出来,她有求于李蘅,姿态还是要放低一些的。
赵月茜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和妆娘子说话呢,没有留意到大嫂她们在说什么。”
她直接撇了个一干一净。都在一间屋子里,妆娘子方才根本就没有说话,黄素芬所言,她都听在耳朵里了。
但李蘅逼着她下跪道歉,还把那些东西都要回去了,她怎么可能替李蘅说话?
黄素芬说的越难听,她还越高兴呢,李蘅活该。
“黄氏还在等什么?”韩氏回头看黄素芬,口中催促。
黄素芬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韩氏当真如此不给她留脸面?
“姑娘。”春妍小声唤李蘅。
李蘅回头瞧。
春妍当然来了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后,笑着道:“您坐。”
李蘅提起裙摆,坐了下来,正面对着黄素芬的方向,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黄素芬。
虽然黄素芬居高临下,却毫无气势,被她压得死死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黄素芬僵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赵月茜有点不耐烦了:“大嫂,是你的错
”
可别耽搁了她出门的时辰。
黄素芬又站了片刻,才语气僵硬的开口:弟妹,我≈hellip;1”
“等一下。”李蘅打断了她的话。
黄素芬抬眼看她。其余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李蘅身上。
李蘅倚在椅背上,双臂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黄素芬,不慌不忙地道:“既然是赔罪,便该有个赔罪的样子才是。你造这样的谣,可不是小事,外面被这种谣言逼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大嫂还是诚心一些,我也好说服自己原谅你。”
这世道,被谣言逼死的女子确实不少,但她不可能走那条道。
这话不过是随便拿出来压压黄素芬罢了。
“你想要我怎么诚心?”黄素芬盯着她问。
李蘅难道还想要她赔银子不成?
“有诚心就是跪下呗。”这一点,赵月茜熟悉:“大嫂,她的意思是让你跪下给她赔罪。”
她去给李蘅赔罪时,李蘅说得不也是差不多的话吗?她想着还有点庆幸。
那时候她跪李蘅,只有一哥在旁边,不算丢人。
黄素芬这当着满屋子的人跪李蘅,才是真丢人呢。
李蘅闻言笑了笑,赵月茜这是有经验了。
黄素芬死死攥在手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最嫉恨最厌恶的就是李蘅,李蘅明明已经离开武安侯府了,今日怎么还回来?还想让她跪她?
“你说话那样难听,跪一下也不冤枉。”韩氏也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黄素芬。
之前她向着黄素芬,如今这两人她都不喜,要比起来,还是李蘅对她的用处大一些。
“大夫人就跪一下吧……”
“是啊……”
“这是侯夫人,跪一下侯夫人也没什么……”
族内那几个小媳妇开始劝黄素芬,她们是见风使舵,当然也是给黄素芬一个台阶下。
黄素芬咬咬牙,朝着李蘅跪了下来:“弟妹,对不住,我不该信口开河,在背后编排你。今日也是人多,我一高兴就说错了话,也是一时失口,请你见谅。”
她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一时只觉得屈辱极了。该死的李蘅,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她。她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对付李蘅。
如今想找李蘅报复,都不怎么容易,毕竟李蘅不在武安侯府住了。
“一高兴就说错话吗?那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是如何想找男人,想改嫁的?
见谅,是不可能见谅的了。”李蘅笑了笑道:“你回院子里去吧,你在这里,我觉得碍眼。”
她毫不遮掩自己对黄素芬的厌恶,老神在在地看着黄素芬,说话不紧不慢。
黄素芬抬眼看她眼底有着不敢置信,脸色难看至极。李蘅以前最是窝囊,逆来顺受。
从前李蘅不肯收下她的两个孩子,她仗着韩氏,没给过李蘅什么好脸色。
李蘅也就是临走之前双双厉害了些,她也没放在
()
眼里。
却不想李蘅竟这般厉害,她都已经跪下赔罪了,李蘅要羞辱她,还赶她回院子去!这不是得寸进尺?
“我看,素芬也累了,两个孩子还需要人看顾,那你就先回院子去吧,等开席时我会派人去叫你的。”韩氏吩咐了下去。
黄素芬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去。她心中暗恨,好一个李蘅,敢这样羞辱她。他日可别落在她手里!
“快些梳妆吧,别耽误了好时辰。”韩氏朝着妆娘子吩咐。
赵月茜这才转过身去,面对铜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暗骂李蘅。李蘅就会假老实,当初装得都好欺负似的,其实是个顶厉害的。
族里那些媳妇儿、姑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偷眼看李蘅。
之前,都以为李蘅是个软柿子,却不想只是老虎不发威罢了。
“你们别听黄氏胡言乱语。”韩氏顿了片刻,朝着那几人开口道:“她只是看李蘅回娘家逍遥自在去了,一时羡慕,才会口不择言。
今日黄氏的护言若是传了出去,在座的诸位可都有责任。”
她坐在那处,姿态高高在上。
作为赵昱的母亲,她是有头有脸的人,在族内更是颇有威望。拿捏这几个侄媳妇、侄女之类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们也没信她的话。”
“是啊,侯夫人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老夫人放心,我们绝不胡言……”
几人纷纷开口保证。
韩氏看向李蘅,事情已经周到处理了,这一下李蘅该满意了吧?
李蘅并不理会她,垂着眸子也不知道想什么,唇瓣抿起来,看着更贵气逼人,高不可攀了。
那几人不敢再造次,围着赵月茜说起话来。
韩氏看着赵月茜的背影,眼角的余光其实一直在留意李蘅。
她想找李蘅单独说一说让赵昱别将她禁足的事,但又担心李蘅拒绝,而迟迟开不了口。
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对李蘅不怎么样,即使是现在,她也还是看不惯李蘅。维护李蘅只不过是为了赵月茜的婚事能圆满完成。再一个就是李蘅能替她向赵昱求情。
眼看着李蘅半晌不说话,只静静的坐着,韩氏终于盘算好了,李蘅应当不会不跟她出去。
她站起身往外走,口中吩咐道:“李蘅,随我来一趟。”
李蘅抬眸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春妍拉住李蘅的袖子,有些警惕:“姑娘。”
“没事。”李蘅笑了笑,跟着韩氏走出了里间。
韩氏还指望她送赵月茜去婆家呢,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韩氏走到外面,回头看李蘅。李蘅如今倒是打扮的像样,但不管李蘅是从前的打扮,还是现在的打扮,她看着都不顺眼。
她将心底的嫌弃强压了下去。
“有事?”李蘅偏头望着她。
她漆黑的眸子清凌凌的,没有惧怕,只有疑惑。
其实,她根本没有怕过韩氏。
韩氏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与自己对视,分毫不怯,与从前判若两人。李蘅是真会装象啊。
她沉吟片刻道:“你回梁国公府之后,我也仔细考虑过了,你没有什么大错,和承晢过下去,也挺好的。()”
她想要李蘅帮忙,自然要先认可李蘅。
李蘅笑看着她,眸底有着嘲弄:我不是≈rso;,我根本就没有错。我这人向来浅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拐弯抹角的我不见得能听懂。()”
她听懂了,韩氏是说,同意她继续做武安侯夫人?
笑话。
韩氏同不同意重要吗?现在是她不想回来。
“因为你的事情,承晢第一次对我动了怒。”韩氏硬着头皮,想说出赵昱要禁她足的事,但仍然说不出口。
她转头看来惠嬷嬷一眼。
惠嬷嬷一直在边上看着呢,自然领会她的意思,上前恭敬的对着李蘅道:“侯夫人,侯爷因为老夫人同您不和的事,发了好大的怒。侯爷还吩咐老夫人,说等四姑娘婚宴过后,就让老夫人在玉堂院养病,没事就别再出院子了。”
惠嬷嬷说的干脆,韩氏自觉面上挂不住,有些尴尬的看向别处。
想让李蘅去和赵昱求情,确实没有什么能迂回的方法了。不说出什么事情,还怎么求情?
“禁足玉堂院?”李蘅挑眉,漆黑的眸底有了笑意。
赵昱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昱这是认出他老娘的真面目了?
她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韩氏忍不住扭头看她,心中很不悦。
李蘅这是在嘲笑她吗?
李蘅不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所以呢,你找我来做什么?”
真痛快啊,赵昱要早这么懂事就好了。
“我现在不反对你了。”韩氏不看她,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强硬的意思:“我让你你搬回来住,以后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惠嬷嬷跟着笑道:“都是一家人,侯夫人就同侯爷商量一下,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总是住在玉堂院不出来像什么话?”
她明白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韩氏说不出口的话,自然由她代劳。
“你是想让我去替你求情?”李蘅眯起眼睛看着韩氏,忽然大笑起来。
“你一直笑什么?”韩氏有些恼羞成怒了。
她再如何也是长辈,李蘅这样笑话她,像话吗?
赵昱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抓着这样一个女子不肯放手,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笑你呀。”李蘅依旧笑着:“你在和我说这件事之前,就没有考虑过,我会笑话你吗?
以你从前那样对待我,我现在听了你的话,只觉得痛快又好笑。
并且我还想落井下石,告诉你赵昱真是难得明智了一回。你呢,落到这样的下场是活该,罪有应得,只是禁
”
韩氏真以为她是什么好拿捏的人不成?赵昱禁韩氏的足,她只会拍手叫好好吗?
至于求情?做梦去吧。
李蘅。?”韩氏妆扮的华贵雍容的脸,都被她气得有些扭曲了:“你别忘了,我再怎么也是承晢的母亲。你想进我家这个门,就免不得要和我相处,承晢未必会拘着我一辈子,你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她说答应李蘅进门,就已经是让步了,李蘅真是给脸不要脸!
“谁要进你家的门了?”李蘅嗤笑了一声:“倒是你要考虑清楚了再说话,现在是我要和离,你儿子不让。你最好是劝他早点在和离书上签字,我还等着改嫁呢。”
她说罢了,不再理会韩氏,抬步往外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原本以为她可以若无其事的送赵月茜去薛家,但现在她不想待在这个院子了。乌烟瘴气,没一个好东西。
“夫人。”子舒见状连忙跟上了来:“您……”
他很担心李蘅忽然翻脸,不肯送赵月茜去薛家,主子肯定会难过的。
“你别担心。”李蘅笑着宽慰他:“我只是去外面透透气,答应了赵昱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她来是还赵昱人情的,只负责做好她该做的事。至于其她的事情,她不考虑。
子舒这才松了一口气。
韩氏气得大喘气,看着她的背影,手都颤抖了:“没和离就想着改嫁,不知廉耻!”
李蘅这种货色,赵昱怎么就不肯和离?
“老夫人,您别动怒,身子要紧。”惠嬷嬷连忙搀扶她:“今日是四姑娘大喜的日子,也不该动怒的。”
*
出了一门,李蘅在游廊处随意坐了下来,倚着朱红色的柱子,看着廊外的景致。
这里没什么人,呼吸间都是草木的清香,当真比在那院子里舒坦多了。
“侯夫人,您就在这处候着吗?”子舒上前恭敬地询问。
“嗯。”李蘅手肘支着,一手托着脑袋,没有看他。
子舒道:“属下去和侯爷说一声。”
他担心主子要找侯夫人的时候找不到。
“你去吧。”李蘅颔首。
子舒是个好的,她不为难他。
“是,那属下就去了。”子舒躬身一礼,这才去了。
“春妍,你也坐。”李蘅招呼春妍。
春妍和她情同姐妹,无人之时时常没大没小,平起平坐。
听她招呼,春妍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也看着眼前的景致:“姑娘,那月季开的真好。”
“嗯。”李蘅含笑道:“这里景致还不错,之前虽然在这府里住了三年,却没有发现这样的好景致。”
想那时,就光顾着忙碌。不忙的时候,也不能出院,更不能到处闲逛,否则韩氏便能找出由头来训斥她了。
“那时候,姑娘那么忙,哪有功夫看这些?”春妍笑道:“还是现在好,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主仆一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打发着时间。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沈肆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蘅和春妍齐齐抬头看过去。
春妍连忙站起身来。
沈肆顺着游廊,大步流星的走到李蘅面前,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李蘅,满是热忱,像小狗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姐姐,你这样穿戴真好看。”
他上下扫了李蘅一眼,双眼更亮了。
“你也不赖呀。”李蘅放开手,坐直了身子笑起来。
“真的吗?”沈肆低头看自己身上:“姐姐真的觉得,我这样穿好看?”
他想要夸夸,要李蘅的夸夸。
“嗯。”李蘅弯眸点头:“好看,一看就有王府世子的样子,又俊俏又气派。”
她说的是实话。
沈肆身上海天霞色的襕衫,穿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显得轻佻。但沈肆模样生得乖巧,肤色白皙,唇瓣鲜红水润,这衣裳穿在他身上,只会显得他矜贵气派,正契合他的气度,适合的很呢。
沈肆闻言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来:“谢谢姐姐。”
“来,坐这。”李蘅招呼他,又想起来问:“你来做客,不在正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在一门之外了,也算做是前头,不过一般来做客的人,不会跑到这边来。
除非是在园子里办宴,会有人经过。
但今日的婚宴,是摆在前厅和花厅的。
“我来找姐姐的。”沈肆眸色清澈,直望着她:“这些日子,姐姐还好吗?我有点忙,没有去探望姐姐。”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李蘅望着他:“你怎么样?回去没有人为难你吧?”
“没有。”沈肆朝她笑,又有些歉然:“就是没有从沈仁甫口中打听到姐姐父亲的事。”
当然有人为难他,不过他会自己解决,他不让李蘅担心。
“这有什么?”李蘅笑着摇摇头:“原本也只是随意问一问,问不出来便罢了。”
正如赵昱所言,父亲的事情和沈仁甫相关的话,沈肆问起父亲的事,沈仁甫当然不会说出来了。
有谁会不打自招的?
“姐姐,那花开的真好。”沈肆也看到了廊外的月季。
“嗯。”李蘅也看过去,唇角噙着笑意:“你方才没来,我和春妍才说完这花开得好看。”
沈肆起身,摁着栏杆越了出去:“我去采几朵。”
李蘅坐在那处,惬意的笑看着他在花丛前挑挑拣拣。
沈肆生得好看,那张俊俏的脸和花放在一起,她都不知该看哪一个了。
她欣赏着沈肆的好颜色,好似回到了从前在兴国公府的日子。那时候,刘雅箐常常带她去南风馆,要么就在长公主府。
她没有碰过那些人,但她很喜欢看他们的脸。她不觉得这
她只是欣赏欣赏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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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看吗?”沈肆走回来,将手中几朵盛开的月季送到李蘅眼前。
那月季是浅浅的桃夭色,花瓣重重叠叠开着,一朵一朵的比李蘅的拳头都要大。
“真好看。”李蘅信手拈过一朵,站起身对着沈肆的发际比照:“我看,你簪上几朵花儿,能更好看。”
沈肆眸色纯真热情,两颗小虎牙又露了出来:“那姐姐给我簪上?”
李蘅笑起来,没有说话,拿着花比了几下,将多余的花支折掉,抬手往沈肆头上簪。
“这样好看的小郎君,将来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能寻你做夫君。”李蘅看着他的好颜色,禁不住笑着感叹,手里又折了一朵花,继续帮他簪。
“姐姐觉得,能嫁给我是福气吗?”沈肆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朝这处而来,不由笑了,双目灼灼注视着李蘅。
赵昱来了,他是故意这么问李蘅的。
“当然是啦。”李蘅不加思索的回他。
“那侯爷呢?”沈肆注视着她,又问了一句:“我和侯爷比,姐姐觉得嫁给谁更幸福?”
他忍不住笑了,赵昱应当能听见吧。
李蘅专注着手上给他簪花的动作,随口道:“肯定是你啦。你长得好,又爱笑又乖巧,关键的时候还知道保护人。赵昱他只会板着脸,哪能和你比。”
她没有思索,心里怎么想的口中就这么说了。
“姐姐真觉得我这么好吗?”沈肆笑着瞥了赵昱一眼,眸底满是挑衅:“那姐姐和离了不如嫁给我吧。我觉得姐姐好看,性子又好,正合我的心意。我如今回了广阳王府,也算是配得上姐姐了吧?”
李蘅笑起来,只当他是打趣,没将这话当真,也同他说笑道:“好呀,到时候你来提……”
她没考虑过改嫁的事情,成亲什么的太糟心了。她只想好好挣银子,照顾好弟弟,给父母养老。
等弟弟娶妻的时候,她买个院子搬出去。
至于沈肆所言,她压根儿没当真。
“李蘅!”
赵昱脸色铁青,嗓音凛冽如冰。
李蘅闻声回头看他,手还在沈肆头上。
赵昱上前握着她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里隐有怒意翻滚。
“嘶……疼。”李蘅蹙眉推他锁着自己手腕的手。
赵昱手微微放松了些,但仍然圈着她手腕,眸色沉翳翳地注视着沈肆:“广阳王府没有教你登门做客的规矩?”
“侯爷别生气。”沈肆一脸无辜,琥珀色的眸子露出怯意:“我走就是了。”
他头上簪了花儿,瞧着无害且温顺,因为害怕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可怜极了。
“他是来找我的。”李蘅皱眉推了赵昱一下:“你凶他做什么?放开我。”
()
赵昱真烦人,简直莫名其妙。
她被韩氏弄得心中不快,见到沈肆好容易心里舒坦了,赵昱又来了。
“是儿郎,就拿出真面目来,有话当面说清楚。”赵昱被她推的往后退了一步,依然没有松开她,双眸冷冷望着沈肆。
“姐姐让你放开她,你听不到吗?”沈肆慢慢攀过栏杆,站在他们一人面前。
他伸手去想将李蘅拉过来。
“世子爷,世子爷别动手,我们侯爷和侯夫人这是家务事,我送您到前面去。”子舒见状,连忙上前去拦着沈肆:“王爷在前头正找您呢……”
沈肆的世子还没封,但广阳王膝下就只有他了,沈肆早晚都是世子,这么称呼也没错。
“我不去,我守着姐姐。”沈肆站在原地,皱眉看着赵昱。
“来人。”赵昱干脆利落的招呼。
“来什么人。”李蘅又推了他一下,拦在他身前朝沈肆道:“你先去前头,我等会儿就来。”
沈肆哪里是赵昱的对手?一个子舒就足够对付沈肆了,何况赵昱还要叫人来?
她和赵昱的事情,不想牵扯到别人。
赵昱见她这样护着沈肆,眸底更是暗流涌动,隐忍地抿着唇,唇瓣都快抿成一条直线了。
“那我去前面等姐姐。”沈肆深深望了赵昱一眼,抬步沿着游廊去了。
罢了,今日是在赵昱的地盘,他就再让赵昱一次。
“你松开,我疼。”李蘅皱着脸将手腕往回抽,说话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娇气。
赵昱松开手,垂眸看她。
李蘅甩了甩手腕,抬手捧着,眉心皱得更紧了:“你看,你又把我手腕攥青了。”
赵昱怎么这么烦人啊!
赵昱目光落在她手腕处,莹白如玉的手腕被他攥出了一圈青紫,宛如白玉上凭空生出了瑕疵,怪可怜的。
“你是有夫之妇,和他那样亲近,你还答应嫁给他?”
他沉着脸开口。
明明来时的马车上,李蘅还坐在他怀里,和他那样亲密。她唇瓣还有些肿着呢,就用被他深深吻过的唇去答应要嫁给别人。
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她和他那么亲热又算什么?
“我和他说着玩的。”李蘅睨了他一眼,活动着被他攥青的手腕,不以为意:“也没和他亲近啊,就替他簪了几朵花而已。”
她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赵昱就是这样古板。她早受够了,要不是为了爹的事,她现在转身就走,才懒得和赵昱解释。
烦人。
“他颇有心机,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赵昱又道。
李蘅瞥了他一眼,不曾言语,赵昱这话可真酸,沈肆不是好人,他自己是好人呐?
赵昱瞧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郁郁,正要再说时,子舒回来了。
“侯爷,前面催着开席呢,您看……”
“走吧。
”赵昱只能将这事先放下,抬手牵着李蘅。
两人并肩往前厅去了。
*
依着上京嫁娶的习俗,成亲当日,由女方家中预备午饭。
男方接了亲之后,再重新登,邀请女方家中亲眷,过府用晚上的喜宴。
所以,李蘅和赵昱一起,在薛府用了喜宴,这回可以说是将赵月茜的脸面撑得足足的。
散席之后,李蘅便乘着武安侯府的马车回府了。
赵昱被一众人围着,又是吃酒又是说话,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她就不等赵昱送她了。
到了梁国公府门口,李蘅才就着春妍的手下马车,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主仆一人不由回头,便瞧见黑暗中有人策马疾驰而来。
等到了近前,借着门口灯笼的光,才能瞧清楚来人身姿挺拔,绾着子午髻,穿着一身晴山色的襕衫,身姿挺拔,矜贵端肃。
正是赵昱。
“李蘅。”
他勒住马儿唤她。
“做什么?”李蘅意外。
她以为赵昱还要一会儿,肯定是散席了就回家去,还来找她做什么?
赵昱跃下马来,走到近前。
李蘅闻到羊羔酒的味道,她往后让了一步,抬眸瞧见赵昱面色酡红,向来清明淡漠的眸子有了几分迷蒙。
她道:“赵昱,你醉了。”
“没有。”赵昱否认:“我有话和你说。”
“好吧。”李蘅听他说话都有了醉意,但懒得同一个醉鬼争执:“那你要和我说什么?说吧。”
她拧过身子望着他,等他说话。
“我先送你进去。”赵昱当先往门口去了。
李蘅只得跟了上去。
进了春山院,李蘅推开了门。
她带着春妍离家,院子里没有别人,也就无人点灯,屋子里黑漆漆的。
“你先站着别动,我去点……”李蘅转头嘱咐赵昱。
赵昱醉醺醺的,可别磕着摔着了。
可话未说完,赵昱的胸膛便贴到她身后,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李蘅尚未反应过来,腰肢便被锁住了。赵昱反手揽过她纤细的腰,带着她身子轻盈的一转——两人便调了个个儿。
李蘅背靠着门,被他罩在怀中,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赵昱身上的酒气和雪松的淡香,耳边有他的呼吸和心跳。
“赵昱你……唔……”
李蘅才开口,赵昱滚烫的唇便贴了上来,将她余下的话堵了回去。漫天的酒气和雪松的香气长驱直入,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强势地裹挟着、掠夺着她独有的香甜。
从撞见李蘅和沈肆亲近的那一刻开始,他等这一刻已经大半日了!即使吃了不少酒,也念念不忘。!